晚上。
一轮弯月支配着昏暗的天空。风稀薄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晚,黑暗的夜空和大海在远方的水平线上混杂在一起,这是个离奇混沌的夜晚。
和真独自一人站在被月光照亮的陡峭山地上。
大约两个小时前,跟着照美好不容易走到了山顶,不巧地遇见了奈茵和托莉妮蒂。
晚上的山地如果不去触碰的话,影子就像一块块疙瘩,山地的对面演奏着像停滞在黑暗中的微弱的声音。如果那个世界被称为“场所”的话,那么这里就可以是和现世的交界线。产生了世界什么的早就终焉了吧的错觉。时间是永恒的,夜晚也不会就这样静静的结束。这种感觉一切就好像都终止了。 树丛的对面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掌握到了视野的开端,和真依靠附近的岩石藏在了暗处。
(结束的时间还太早。不如说…….这才是开始。)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全部。的确,挽回这一切。从一开始照美就这样说过了。
从摇动着的像剪影画的灌木丛中出现的身姿,就是和真要等的人。举止上完全没有警戒的样子。不过,他还是怀疑她是不是警戒着某人。
和真迅速地走出月光照亮的地方,迎接他的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没有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过来了吗?……赛莉卡=A=玛丘莉。”
身着学院里黑白相间的制服,走路时总是一蹦一跳的长马尾。指尖指着被魔法灯光照亮的瞳色,即使在那么暗的地方也能认出是谁了。赛莉卡根据被灯光照到的地方来到了跟前。一知道对方是和真,就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抑制住了光量。
“没关系。姐姐突然参加了会议,家里没人了。”伴随着轻快的步伐,赛莉卡跑到了离和真很近的位置。
和真尝到了一丝弥漫在周围空气中的沉重味道,紧紧地咬住牙关。几秒之内,觉得自己停止了呼吸——血气骤高,意识渐渐远去,从膝盖开始浑身上下都感到头晕和恶心。
为什么和赛莉卡在一起情绪就会变差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在这里失去意识或者逃回去是不可能的。
“那真的是太好了。因为不管如何都想和赛莉卡独自说一些话。”虽然自己内心很兴奋,但是和真面对着她笑着松了一口气。
赛莉卡没有怀疑什么,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和真。
“但是,说什么呢?…父亲的事情已经说过了。”和奈茵还有托莉妮蒂分别之后。和真立马回到繁华街道,寻找赛莉卡的家。之后,奈茵为了向十圣报道应该已经前往魔道协会了。
在她回来之前要分出胜负。之前偶尔碰见在附近的茶店买东西回来的赛莉卡的时候,第一次向神灵感谢自己的幸运。信仰心什么的因为不能随身带着,只是对神灵产生了一种模糊的印象吧。
关于修一郎=绫月博士的事情有话要说。在这个地方传达的话,和真马上离开那个地方……来到了现在所在之地。不带赛莉卡走是为了以防万一奈茵找不到她。
和真在山地和海的背景里,很认真似地前仰后合地微微地点着头。
“赛莉卡=A=玛丘莉小姐。我知道您和奈茵小姐是修一郎=绫月的女儿,只是想花一点点时间让我调查一下你们的父亲。他在六年前的那天以后,据说一直行踪不明呢。”
六年前的那天威胁着世界的魔兽——黑兽出现在日本后实行了核攻击的那一天。在即将核攻击之前,在日本的人们全员都被疏散到了国外。但是那次疏散并不是完美的,几个没有成功脱离的人仍然留在了国内。修一郎也是当初未脱出的一人。一个岛国化为一片焦土的瞬间,他还留在日本。
听到父亲的名字,赛莉卡眼中貌似流露出了不安的孤寂。“下落不明,已经说过了吧?”嘴里零散地嘟囔着,听到时好像一副放心了又好像放弃了的微妙的感觉。
“姐姐也好周围的人也好,大家明明都说过了父亲已经去世了。小小的葬礼也举行过了呀?”
“你,是怎么想的呢?”
“哎?”
和真用柔和的语调,面对着赛莉卡那双踌躇不定的眼睛。虽然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但是她的双瞳一直都是坦率的。看着这没有污点的眼神,和真再一次露出本来面目——无人所知的一股寒气。不过他拼命地忍住,盯着赛莉卡。
“几天前,新闻里报道了在日本发现了幸存者吧。那时候你正摆着一副很认真的表情看着那条新闻……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修一朗=绫月,你的父亲,卷入六年前核攻击死亡……什么的。”
“那是……”不像以往的赛莉卡,她被和真的言语迷惑了。父亲还活着。一直随口说的话现在却不能说出来,没有证据,只是赛莉卡的一厢情愿而已。新闻里说发现幸存者多少也是一个奇迹,对于赛莉卡来说她是明白的。那种相同的奇迹,应该不会再发生多次了。引导着幸存者的幸运卡片,也许只有一张。
和真像是思量着什么主意,慢慢地向大海挥舞着手腕。黑暗的夜空和大海没有隔阂地混合在一起,看不到那条交界线。视线深深地注入进黑暗的彼方。从这里眺望,连各个方角也游离不定,犹如定睛看那片叫做日本岛国的感觉一样。
“实际上那之后,我因个人兴趣想调查一下那条新闻。”
“和真你吗?”
“嗯。前几天救过的那位男性,听说是和修一郎博士一起在研究所工作的研究人员。但是他六年前,因为一心埋入研究而忘记了避难日期。运气好,核攻击的数天前一直在地下深处的研究设施里度过,托了那个福,避免了伤亡吧。”
话语戛然而止,和真身体面向大海,为了观察到赛莉卡的反应又把视线转移了回来。
赛莉卡张着大大的眼睛,始终站着,入神地听着和真的话语。
和真说的话,是一般不向外公开的情报。也许赛莉卡也是第一次听到吧。如果有干劲去调查的话,魔道协会是一个好去处。
和真在黑暗夜色中露出令人难以分辨的微笑:“绫月博士在世界范围内是有名的研究者。如果让他进行研究的话,应该有相应的大型设施。虽然至今还没调查过博士在哪里工作,当然,应该会有地下设备对吧~”
幸存者男性所工作的研究所,不能断言说是大规模的。即使是研究所的地下设备,也有着能抵抗核攻击的强硬防御。有着世界性影响力的科学家修一郎=绫月的工作地,很难想到那种程度的保密工作也不准备。
“而且——”, 和真慢慢地一边向赛莉卡转过身来,一边压低声音,“那个活下来的男性……证言当中有非常值得人在意的事情哦。”
“值得注意的事情是?”受到引诱的赛莉卡微微降低了声音。
树梢像剪影画那样任由夜风吹动。分辨不出哪个是波浪的声音,哪个是树林里的声音。等到那句节制过的低语消失后,和真为了让她听到那段故事,舒畅地回答起来。
“‘我不能相信从那之后过了六年。一年或者….至少没有经过两年’这样说道”“六年的时间……全部在一年里度过?再怎么说这样的事也可能……”
“确实有很难被人相信的感觉呢。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从现在开始。……那位男性没有到研究所的外面去,吃事先保管起来的灾害用食物度日。但是,即使是一个人消费那些食物,也不可能一个人吃六年。加上他的体重很平均,据此也没有瘦下来的样子。”
“哎,哎?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混乱的赛莉卡,一边让指尖的灯光徘徊左右,一边双手抱住了后脑勺。
和真冷静地,像对小孩说话的口吻那样慢慢地转换了语调。
“听好了. 那个男人在废墟下生活了六年、但是根据看到的他生活过的痕迹,最多估计也就两年的程度……就是这样一件事。”
不仅仅是那样。六年很长。身体变脏,衰老。如果是散发的话就会留下剪下来的毛发。衣服会劣化,鞋子上的印刷也会减少,验证了那位男性在地下充其量就待了两年。
“两年……”赛莉卡用嘶哑的声音说着。她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和真托住下巴故作沉思,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真的是难以想到的现象。但是六年的痕迹和两年的生活痕迹,即使用目测的话,我想专家也不会发生错误。而且……我们所处的世界,现在不也有难以想像的怪物吗。”
“………黑兽”沉重地说出这个名字的赛莉卡,让她的表情变得僵硬了。覆盖着障壁的岛的对面,世界正畏惧着黑兽之牙。这完全是恶魔。但是这的确是压在这个世界头上无可争议的现实。
和真夹杂着像是讽刺的叹息声说道:“和那个怪物有着亲密关系的日本,发生了几起对人类无法说明的现象,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了啊。”
六年的时间变成了两年,或者缩到了更短的时间,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日本就是那样的地方。
“ ……也许是那样。”赛莉卡貌似控制住了涌上心头的那股不安,将两手抱到胸前。在这充满奇异的,混沌的土地上,父亲一个人留了下来。为了鼓励赛莉卡。
和真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碰触到的瞬间,涌上来一股令人不愉快的像要摧毁一切的不快感和拒绝感的东西。伴随着这个不自然的震动,和真平静的表情下内心已经达到了界限。
“赛莉卡,请尝试着考虑看看。残酷的环境下能持续生存六年或者生存两年,不觉得很大程度上违背了生存规律吗?”和真嘴唇惨白,用尽力气露出了笑容。
“如果绫月博士和前几天那位幸存者一样呆在某个坚固的地下设施,受惠着同样的食物,同样在某个不可思议,停留在缓慢时间中度过的话……”
赛莉卡小小地吞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和真。能看见她那双朦胧湿润的大大的眼睛。
“也许……父亲也会……”一边迟钝地循环思考着,赛莉卡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父亲也会……活着的,也许……?”
可能是她简单判断出来的希望。也可能是愚钝的思考。但是和真展现给赛莉卡面前的情报碎片,仿佛她的祈祷那样支撑着她对父亲的思念。
和真咧着嘴唇深不可测地笑着,赛莉卡像大骨朵花般盛开了笑容。但是在笑容结束前,和真已经不经意间撤回了笑容。搭在少女肩膀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
“但是……真是很可惜呢。”
微微叹气声中弥漫着沮丧的味道,和真对着赛莉卡扭转过身,视线向脚下移去。那是为了紧接着向内窥视赛莉卡。
“你说可惜,那是指什么?”
“……虽然很难说出口……现在派向日本的国联军,听说是去现地调查和整备为目的的。虽说发现了一位幸存者,但也不是预定特意去搜索生存下来的人……的。”
“为……为什么?!明明也许会有其他活下来的人,却!”
刚刚还盛开着笑容的赛莉卡一瞬间表情愕然失色。
让攥着双拳的赛莉卡平静下来——本应如此,和真却还是带着不能隐藏起来的沮丧声音回答道。
“毕竟一开始就不清楚有多少行踪不明的人,甚至没有分出很少的一部分人员对吧?这次只是很偶然的幸运,任谁都会想到六年前在日本留下的人们对生存是绝望的。”
“随着大规模的核攻击地表开始变得荒芜一片,再加上六年岁月的流逝。生存者在奇迹中欢欣鼓舞,本来就没有停滞调查活动的意思。发现新的幸存者的概率几乎为零吧。”
耷拉着肩膀,和真叹着气摇了摇头。
“假设绫月博士活着……在被军队发现或者没发现前。和任何一支军队都没有关系,只要面向对博士的搜索就行了。”
“嗯……但是对日本来说不是军人就不能上岸。”赛莉卡的沮丧不能同和真做对比。
正确来说,和真的沮丧只是表面上的,真正想做的只是尽早从赛莉卡面前离开。
“哦呀,您知道吗?前几天,下达了面向一般人的日本出航许可哦。不过,在靠近日本最近的一个港口,一天里应该只有几艘出航的船。”
声音高涨了起来,惊讶的赛莉卡不禁捉住了和真的手,用两手紧紧地握着。
“切……”由于太过于突然,和真猛然咽下一声痛苦的悲鸣。
这时,没有注意到这点的赛莉卡紧张地对和真说道:“谁都可以吗?不用办理手续,不用审查什么的?”
“是,是的……听说只要出航费用和简单的手续就能渡河了哦。”
“那么,那么……我也能去日本了,是吧!?”
“当然了。至少像赛莉卡你这样的人,我认为今后访问日本的人也会逐渐变多呢。特别是,六年前和家人离别的人们。”
一边忍耐着不能挣脱的那双被握着的手,和真一边拼命地说着。
赛莉卡的手充满着热意和力气。和真的手却冰冷无比。赛莉卡的手温暖得让人觉得能听到她心脏高昂的鼓动。
“我……想去帮助父亲。嗯!我要去那里!”
认为父亲还活着吗,被问倒时的那一份踌躇去哪里了呢,和真仰望着已经把迷惑抛之脑后的率直的赛莉卡。黑暗的夜里也能清楚看见赛莉卡那双深深的茶色眼睛。
和真一边记住了那双眼睛中纯洁无暇到令人昏厥的颜色,一边反握住赛莉卡的手,露出了一副黯淡的表情。
“你说要去……去日本吗?不行,这太危险了。”
“但是,其他想帮助父亲的人也许已经没有了。大家都认为父亲已经去世了。那么就算只有我也好,一定要去寻找他!”
如今的她好像已经没有迷茫。
和真虽然艰难地劝阻着什么,但是毕竟自己已经输给了赛莉卡那双信念坚定的眼神,他苦笑了起来。
“想要阻止你看来是不行了呢。”
“啊哈。经常被姐姐这么说。”伴随着一声充满活力的声音,赛莉卡背后的长马尾又一蹦一跳起来。“对啦。不赶快和姐姐说下这件事不行。然后,尽量得乘早去坐船……”
“啊~对奈茵说这件事啊……我觉得还是不要和她说比较好吧。”面对着夜色下开心地笑着的赛莉卡,一丝阴笑在和真的脸上稍纵即逝。
“为什么啊?”
“她肯定不会同意你的决定的吧。她是十圣——为了阻止你交出离岛许可,她可能会有所准备哦。”
“姐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虽然姐姐不会以权谋私,但乐观老好人派的赛莉卡也难以断言她是否会赞同自己。
她咬紧了嘴唇蹙起了眉毛。
“但是,一声不吭就去的话是不可能的。而且从岛上提出申请后,会传达给姐姐走哪条路。我想最后还是要告诉她我去哪里的。”
从伊夏娜(イシャナ)出去的话需要正规手续。有亲戚外出的话,作为其亲属的奈茵是有义务要确认的。
即使有被反对的觉悟,想着这些事情的赛莉卡还是烦恼地叹了口气。
和真微笑着鼓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悄悄说着:“赛莉卡,我有一个不让你姐姐知道就能离开岛的方法……要听吗?”
晚上的山地一瞬间犹如隐藏了气息般,又恢复了平静。缓缓的微风迎面拂过。好像马上有什么东西要跃跃欲动一般,赛莉卡的头发随风摇摆着。
“能出去吗?”
毫无疑问,这就是赛莉卡最终的答复。
和真点了点头。“想知道详细的吗?”
赛莉卡的回答从开始就很清楚了。
“ ——有秘密出口。那里能走出伊夏娜的结界外。但是,如果动作不迅速的话出口就会关闭。这个晚上,必须尽自己所能通过那里。走到结界外面后,就请沿着岛的外壁到达港湾。对浮游魔法很拿手吧?需要外出手续的只有在出结界的时候。到了早上船就会来了。那之后该怎么办……全是您的自由了哦。”
第二天是休息日,和真比以往起得更晚。
都是因为昨晚拖着快要崩溃的身体回到家,还残留着睡眠不足的疲倦。他一边迷糊地伸着懒腰,一边打开了窗帘。
和真发现了事态的变动。能看见一部分景色,另一部分则被一层薄薄的东西笼罩着。
那是魔素。
直到昨天还被压制于清澈的空气之下,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断涌入并扩张着侵食范围。
昨天深夜,少女独自一人越过了伊夏娜的结界来到了外面——也许正是那时候,不经意间,外界的魔素得以大量涌入进来。虽然详细的原因和真本人也不知道,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
奈茵一行十圣,没有趁机在昨晚把洞口堵住。
这个惊人的认知,再加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开始流入进来的魔素。和真的睡意一
下子灰飞烟灭。
他立即把睡衣脱掉,因为换私服很麻烦,就穿上了能出门的制服。稍微整理了下
头发就飞奔出了房间。
正在和真要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令他惊讶万分的是外
面正发出危险的响声。
和真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声色应对道,“是哪一位?”
门的对面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已经能猜到是谁了。
“快点把门打开,否则就踢飞你的房间!”
是奈茵,即使不看表情只凭声音也能想象到那张充满怒气的脸。
和真慌慌张张地把门打开了。
“请,请你饶了我吧,这是学园里的设施呀……!”
奈茵用高跟鞋一脚把开了一条缝隙的门踹开。跟在毫不客气走进房间的奈茵后面
的是一脸困惑的托莉妮蒂。
奈茵没有礼貌地把和真逼到了墙角的书桌旁,然后粗暴地抓住和真的领口把他撩
了起来。
“赛莉卡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咕,咳……发,发生了什么事了,突,突然这样……”
奈茵没有手下留情,和真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杀气压迫到了喉头,呼吸变得越发急
促起来。
想要硬扯下奈茵的手,可是手指已经使不上劲儿了。
“咕……咳咳,放,放手……”
“告诉我赛莉卡所在的地方。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奈茵用恐怖的带有尖锐目光的眼睛向上瞪着和真。
与视线碰上的一瞬间,和真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寒,后背不由打起了寒颤。
“奈因,请不要再这样做了……”
慌张的托莉妮蒂跑到奈茵跟前,让她冷静下来,并请求放开和真。
“和真先生不能死……额——而且,死了之后就不能继续对话了哦。”
听进了友人的劝说,咬着牙关,奈茵把和真狠狠地扔到了地板上。
和真蹒跚的脚没有支撑住身体,一屁股坐在了朴素的地毯上。大量的酸素一下子
在喉咙徘徊。从头顶上能听到啧啧咂嘴的奈茵的声音。
“放开你了,给我回答!”
“回答什么呀……至少先让我听下事情的经过啊!赛莉卡怎么了?”
依旧坐在地毯上的和真,喉咙渐渐红肿地仰望着奈茵。由于呼吸困难,耳朵深处
响起闷闷作响的声音。
奈茵不能收起自己的怒气,于是在自己非常有料的胸部下抱起手腕,头发也凌乱
了。
代替气得发不出声音的奈茵,托莉妮蒂来到和真旁边,俯下双膝向他请教道。
“实际上今天早上,赛莉卡突然行踪不明了……”
“失去行踪了吗,这是为什么?”
“正因为我也不知道,才来你这里的啊!!!”奈茵爆发出了一阵怒吼。声音也
好,气氛也好,都证明了她的焦躁已经达到了极限。
和真换了下身位,用不明真相的声音说道:“那,那么,为什么要问我啊。我应
该不知道的吧?”
“你不知道的话,谁会知道啊!”
为了反驳和真的主张,奈茵怒斥道。但是又注意到了在旁边湿润着眼睛观望着的
托莉妮蒂,奈因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拿出一张纸向和真扔了过去。
“疼。”
四角折起的淡黄色信纸打中了脸蛋。无力地捡起那封信纸,打开了它。
虽然是很清晰,但是由于很急的缘故上面都是匆匆忙忙写下来的草字。
“至姐姐——对不起,我去了日本找父亲。不过不要紧的,请放心。我会安然无
恙地回来的,然后与姐姐,托莉妮蒂还有和真一起喝喝茶吧! ——赛莉卡”
什么事情也没有说明,文字也很随意奔放,无疑是符合赛莉卡性格的信。
和真一读完书面的字,奈茵就用充满沉重痛苦的语气说道:“昨天你说了关于父
亲的话了吧,但是至今为止无论谁谈到父亲的事情赛莉卡都不会像这样直接跑出去
的。这之后,你对赛莉卡灌输了什么无责任的发言了吧!?如果没有的话,事情怎
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声音开始渐低的话语终于点燃了导火线,奈茵一脚踢飞了在和真旁边放着的椅子。朴素的椅子发出简洁的悲鸣声倒在了地上。
“您的心情我理解,可是请不要破坏这里的物品……”
即使害怕那粗野的声音,和真还是下意识地回了嘴,奈茵用高跟鞋将他的嘴巴闭
紧。尖尖的脚后跟踩在藏在背后书桌下的和真的肩膀上。
“……再问你一次。老老实实给我回答。否则的话,杀。”
“好,好的。”
“赛莉卡去了哪里?你对那孩子灌输了些什么东西?”
奈茵是一位受惠于天,拥有稀世才能的天才,原名近卫=玛丘莉。十圣中的第九
位。
那双充满迫力而不同寻常的眼睛,眼光像要看透一切一样盯着和真。那双眼睛,
会看透和真隐藏起来的真实的吧。
和真憋着气仰望着奈茵,像要挤出话来一样回答道。
“不……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奈茵不满他的回答,表情变得扭曲了。仿佛拿着鞭子姿势似的,她伸出了手,再一次拽住了和真的前襟。和真瘦小的身体发出了求饶的声音。为了阻止她,托莉妮
蒂上前挺出了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从窗外射进来一道光线。是从学园另一个角落传来的。窗户没有
损伤,犹如手指般粗的光线碰触到了室内的地板。像书类签名那样留下了一道光滑
的信息——
十圣,紧急召集会议。简洁地写下后,过了五秒光芒消失了。很明显,
这是发给奈茵的。
“居然在这种时候……切。”咬得牙关吱吱作响,奈茵又把和真摔了下来。“算
你捡回一条小命。以后还会来问你的。”
尽力抑制住怒气,奈茵甩了一下长发和斗篷。看也不看一眼和真就跑出了房间。在毫无装饰的男生宿舍的走廊下,回响着慌慌张张的高跟鞋的声音。
一边听着渐渐远去的鞋音,托莉妮蒂又放低了比平时更低的眉梢,坐着向和真伸出了手催促着扶起了他。
“真的很对不起,无论如何请你不要生气——”握着刚站稳的和真的手,托莉妮蒂祈求般地说着。温和湿润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像要马上哭出来一样。
“对奈茵来说,赛莉卡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他们的母亲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带着这份思念一直活到现在。”
“因此,才会这样过分地保护她的吧。”
看着敞开的门,和真伴着稍带痛苦的同情的声音嘟囔着。托莉妮蒂微微地点了点头。
比起和真个子更小的她,现在看着感觉更小了。
“奈茵眼里的赛莉卡是非常纤细的孩子。找不到无可替代的妹妹,非常非常担心她,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所以……”托莉妮蒂用非常舒畅的语气说着并仰头看着和真。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含有些许的恳求。
“赛莉卡的事情,如果知道些什么的话,即使是告诉我也没关系——哪怕是一点点情报也好,我想也能让奈茵冷静下来的。”
“……那个,非常抱歉。”
“我真的不知道赛莉卡去了哪里。我也很担心她。”带着歉意鞠了一下躬。歪着腰用仰视的视线看着托莉妮蒂,虽然有一点时间被他的话语迷惑住了,但是没过多久,她的脸上又浮现出复杂艰难的笑容。
“的确呢。为什么会这样产生怀疑……非常抱歉.如果得到什么情报的话,请你无论如何……”
“嗯。即使是很小的事情,知道后马上传达给你。”
虽然只是安慰程度的约定,托莉妮蒂还是睁大了眼睛,将手指从暗销接合的袖管
里压在胸前,深深地低下了头。
“谢谢你,和真。那么,我就告辞了。因为现在放任奈茵一个人的话,我很担心。”
“请当心”,和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托莉妮蒂在走廊上的门前,再一次轻轻地低了低头,为了追上奈茵,翻起裤脚小
跑着追了出去。
在犹如童话里的小人的身姿和脚步声消失前,和真一直站在屋前目送她离开。
休息日的宿舍走廊里很寂静。
和真回到了房间里的窗前。在墙壁旁隐藏着,从花边窗帘的缝隙中向外窥视着。
即使远看也能看见那个小人披着兜帽从宿舍里走出去。虽然有一次像是注意到什么
一样回头看了看,不过没有仰头看窗户这边,最后还是离开了。
那个身姿完全从和真的视界里消失了。
和真靠在窗边,细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切”
不断涌出的感情,使他的肩膀抖动着。没有忍住的和真用手覆盖在脸上。又细又
长的指缝之间,嘴唇慢慢地咧开。
“嘻,嘻嘻……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是太愉快了。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笑到了腹部都抽筋,扭曲着背靠在墙壁上滑下来坐到了地板上。
即使如此还是继续笑着。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不好,腹筋痛……哼哼,那张脸算什么,两个人都摆着一副认真的表情……嘻嘻,哈哈哈,无论在这个岛上怎么找,那个女人都已经不在了。”
非常非常重要的妹妹,非常非常重要的亲友的妹妹,今天早上已经很早就坐上船渡
河了吧。已经接近中午了,再怎么慌张地大喊大叫也晚了。
更愉快的是,如果说了谎的话就会被奈茵杀死,可是最终还是没被杀死,甚至托莉妮蒂也留下和真离去了。最终,奈茵还是没有看穿和真的谎言,托莉妮蒂也没有解除对和真的疑问。
太幼稚了。
曾经照美就好像这么说过。
无论怎么说,关在这样令人作呕的岛上,那些高贵美丽的魔法使没有被污染已经很好了。真是的。空气会变得如此湿润稀薄都是因为他们还太嫩了,照美所说的这个令人作呕的封闭岛屿只是一张有划痕的破桌子罢了,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判断。太幼稚了,想着想着就呕吐起来。
“啊啊……这种时候能笑出来真的是……”用头撞着墙发出钝音,和真又马上对着天花板笑了起来。
在学园里谁都不会理解像他那样开心的笑声,这种笑声算是痛快的吧。心中万里晴空没有一点乌云,从未有过的响彻心底的愉快心情。
已经没有谁能阻止了。
已经没有谁能拒绝了。
已经没有谁能怠慢了。
前方的道路已经整备完毕。“我”仰望着古老斑痕的天花板。
进入学生宿舍以来就认识到这是个多么无聊的地方啊。多么狭窄令人感到窒息的地方啊。
万物都会,迎来终结。
和真不断重复着动作,一边摩挲着墙壁一边站立着。
窗外能清楚地看到,被魔素污染的变得不洁净的伊夏娜。
真是太愉快了——心里高兴得又笑了起来。
“我会得手的……”从墙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目的地已经决定了。
——会把【苍】拿到手的。
魔道协会——圣堂。
魔道协会的仪式执行地,是围绕十圣的列圣式,有着悠久历史的魔道协会的设施。
因此,圣堂一直被称为魔道协会的标志。
在学园中庭的一角上,由白色石头组成的一幢小小的建筑物。但是实际上这是不断延伸至地下的的广阔构造。
在那幢圣堂的圆形会议室里,现役的十圣全员被紧急召集了过来。
要说全员却并没有满十个人。
披着大大的法衣,带着三角帽子的他们,伴随着静寂的紧迫感围坐在漂浮着奇妙纹样的圆桌周围——这其中被传言魔法叫来的奈茵当然在场。
“大家也注意到了吧……魔素正在不断涌入伊夏娜。”
在这个紧急会议上,位列第一的男子用严肃沉重的口吻说道。
在空中漂浮的魔法照亮了周围,让十圣们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沉淀在伊夏娜的魔素的存在,谁都注意到了吧。但是,问题是为什么魔素会涌进来”,位列第一的男子继续说道,
“大家都记得从奈茵那里报告过的结界的一部分出现了漏洞吧。魔素就好像是从那一部分漏洞里涌进来的。”
话音刚落,数名十圣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昨晚也像这样召集了十圣,在那里奈茵报告了结界的破绽。但是昨晚那个时点魔素没有流入。由于没有任何征兆,为了调查原因,就只是决定把修复工作放在了后面。
坐在奈茵旁边的一个女人,把椅子踢开一样站了起来。
“流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昨晚调查到很晚,不是认为那点漏洞应该不会导致魔素的流入的吗……!”
“伊夏娜的空气的清净程度应该能压制住魔素的。没想到一个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十圣之间响起了不谐之音。
奈茵一边听着一边默然地俯下身。
奈茵是明白的。为何一夜之间魔素就会变得气势汹汹,污染了伊夏娜的空气。洞穴里打开的结界和伊夏娜空气的力量还不足以阻碍魔素。即使阻止魔素侵蚀的也不是清净的空气。是还有其他要素的。
(赛莉卡……)
妹妹从生下来时就是特殊的。从没得过感冒,也没有生过什么病。嘴里结结巴巴就能用出治愈魔法,有着非常顽强的生命力。重要的是拥有着治愈特化的奇妙体质的赛莉卡,有着只要存在这里就能抑制住魔素的特性。——为什么会这样,原理她也不清楚。由于奈茵没有想过要去解明这个谜题,所以也没有做今后的打算。
当然十圣们对赛莉卡的体质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很清楚的一点是,阻止魔素流入的是由于赛莉卡特异的体质在伊夏娜的空气中发挥了作用。然后魔素流入进来,是因为赛莉卡已经不在这个岛上了。
(你在哪里……赛莉卡)
奈茵在自己的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昨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想当然认为她已经睡觉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进屋子去确认。
那个时候,赛莉卡已经不在家了吧。能做到的话,现在就想马上飞奔出去寻找赛莉卡——可是。
“如果就这样放任魔素的话,至今守护我们的盖在岛上的结界,就会马上被魔素所占据吧。如果变成那样的话,浓厚的魔素就会通知黑兽,那个怪物就会出现在这个岛上。”十圣中最年长的妇女沉重地说道。
魔素是黑兽的一部分,作为先兵,能打开通路。有魔素的地方正是黑兽出现的可能性非常高的地方。世界范围的魔素正在不断扩大,伊夏娜算是例外。
但是这个例外也到此为止了。
随着老年妇女的话语,十圣开始一个个开口。
“如果黑兽出现的话,这个岛就支撑不了多久。现在应该马上去修复结界,阻止魔素的流入!”
“有威胁的不光是黑兽哦。浓厚的魔素长时间与人接触的话,也会对身心有恶化影响吧。考虑到大量的魔素中毒患者。必须马上净化岛内的毒素!”
“修复结界太花时间了。出去再一次张开结界的话……”
“不可能的!这就和岛暴露在外面一样了。弄得不好的话外面的不稳分子就会侵入!”
“但是伊夏娜的魔素浓度比起岛外正在不断上升啊!”
“张开结界或者保持现状修复的话,这期间,岛上的人们都直接暴露在魔素下了。以前不是应该有对应岛民的办法的吗。”
——不关闭结界的话,岛内的浓度就会持续上升。但是关闭结界的话,闻到浓厚魔素而过来的黑兽几率非常大。伊夏娜现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会议都因各自的主张混乱着,没有着落点。
随之奈茵静静地举起了手,一直闭口不言的她现在开口了。
“结界的修复也好魔素的处理也好,都是我们现在十圣必须去做的紧急任务。任何人的观点都没有优先。十圣应该分两组,同时进行任务……现在马上。”
桌子周围议论的声音因为冰冷的话语消失了。任何人都考虑过了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只要一方进行任务的话,在场全员的力量都是必要的。带头的男子举起手,说:“正是。我去修复结界。奈茵,请你担当排除魔素的任务。”
“……是。”
从位子上站起来奈茵点了下头。她很清楚这不是一份容易胜任的工作。要结束这一切就必须花费相应的时间。不能马上去追赛莉卡了。
即使这样,在这种事态面前,奈茵也不能放下自己的职责不管。这座岛,这条街道,都应该是赛莉卡的归处。在带头男子的指挥下,已经很少的十圣又兵分两路后,奈茵为了中和并排除充满岛内的魔素,向伊夏娜的街道奔去。
十圣慌慌张张从圣堂出来的样子,和真在学园的走廊下靠着窗框拖着腮帮眺望着。
在往常学生蜂拥成群的教室前,休息日的今天空无一人,很安静。在无人的非日常的走廊下,射进了一道温和的阳光。从窗户能看到圣堂的周围已经没有了人烟。
在这种黑兽袭来也不奇怪的危机之刻,想必也不会有特意前往圣堂的人了吧。平时守卫着的魔道协会的人员也因此作为十圣的辅佐而离去了。眺望着这样如此小的圣堂,如此惹人怜爱。和魔道协会那个被夸大的机关无关,能看到的只有像是坐落在公园角落处的一座小教堂。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现在应该能很轻松地接近了呢。”放下在窗边托着的腮帮,和真如苦笑般咧开了嘴唇。虽然圣堂表面看上去无害,但是如果走到深处的话就应该有被施加森严的结界吧。
不过终究是人设置的出来的东西。人的手创造的东西也就应该能用人的手把它破坏。
“好了,接下来。差不多要走了吧。”庄重地关起窗户,和真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走了出去。
“コツ”,走廊下响起了鞋音。飘舞着轻微的芳香,从阶梯台阶上出现个矮矮的人影。
全身都披着鲜明颜色的法衣,从那里看过去,能看到微微露出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大大的圆眼镜下,有着一双透彻的绿色眼睛。
“要去,哪里呀?”
甜得如砂糖糕点的声音,和真不露出破绽地笑着说:“来了啊。托莉妮蒂=格拉斯菲尔小姐。”
确认那个身姿时,和真意想不到的同时,也了解了这一切。
要来的话也应该是现在这时候了吧。在走廊和楼梯的交界处停止了脚步,和真盯着几个小时前刚从宿舍目送离开的,那位犹如童话中登场的少女。从托莉妮蒂那边的话,是看不见和真的眼光是什么颜色的吧。
“尾随我的吗?一副认真的脸,真是意外得坏呢。”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苦笑着的柔和的脸,托莉妮蒂悲伤地摇了摇头。
“才不是什么尾随哦。我是等着你的。在学园的中庭,一直等着你。要说是怎么看的话,那边的窗户就能看到你的身姿。”
“哦呀。真是的,没注意到你呢。”和真故作幽默地了耸了耸肩膀。
看来她也不是特意要埋伏在这里的。托莉妮蒂也像是明白了一样,偷偷无力地笑了起来然后说道。
“打算要去……圣堂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前几天,你在大图书馆那里说了。”托莉妮蒂一边用稳重舒畅的语调,一边严肃地说着。
和真扬起了眉毛:“这太令人吃惊了。那时候就一直在监视我了啊。”
“怎么会说是监视……”托莉妮蒂的声色终于渗入了纤细的感情。
和真笑了一下。“指示你这样做的是奈茵吧?”
托莉妮蒂虽然嘴上想说什么,但是没能做出否定。
和真咧嘴笑了:“果然,叫做女性的这种生物很恐怖呢。所以当初一边为了监视我,一边邀请我去喝茶吧。”
不怀好意的说话方式,眼看着让托莉妮蒂悲伤的双瞳里又多了一层暗淡——
以前虽然多少内心都会痛苦,但是现在太奇怪了。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领会到了自己的危险。
“非常抱歉呢,我不能一直和你对话下去啊。有什么要事的话就请说。因为一会儿还有急事。”
虽然嘲弄托莉妮蒂很愉快,但是时间有限。虽然十圣很难马上回来,但是如果魔道协会多管闲事的人来回徘徊在外的话就会很麻烦了。
随即他头微低摆出一副催促她请她讲话的姿势,托莉妮蒂于是用她平时的语调紧张地说道:“请你不要去圣堂。”
“我还没有说要去圣堂吧?”
“尽管如此,但你打算去吧?没有圣堂的许可是禁止进入的。而且现在门也上锁了……任意进入的话,就不能辩解了哦。”
像是理解了一样点着头的和真,穿过托莉妮蒂的身边走了过去。不过,在走过托莉妮蒂身旁之时,她用两手抓住了和真的手腕,强拉着阻止了他。
没有办法的他停下脚步回了头,看到了拼死拉住和真手腕的两手和一双认真的眼神。
“……不能去圣堂。”顽固的她重复着话语。和真呆在那里叹了一口气,像是显摆一样摇了摇头。
“唉唉,真是伤脑筋的人呢。难道我怎么看都像想去圣堂的样子吗。”
“那么,能不能请你不要去那里?”
和真盯着这双真挚的绿色眼睛。那双眼睛现在映射着怎样的自己呢。虽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和真稍微起了一点兴趣。虽然那么说,归根结底还是无所谓的。
他耸了耸肩膀。
“不会去的……我这么说的话,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不。在处理完事态前,请和我呆在一起。”
“啊拉拉,脱口而出了吗。真过分呢~”面对着托莉妮蒂严肃的口调,和真轻盈地笑着回应了她。
温柔的绿色眼睛像是受到了伤害一般动摇了,这个时候总是很滑稽,他残暴成性的感觉一下子充满了内心。
一边嘴角露出冷笑,和真一边露出了在前发间隙里的一双挑拨性的眼睛:“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脸哦。让人感觉好像会说‘拒绝的话就用武力阻止你’这样的话呢。”
“必要的话……我会考虑的。”
“啊呀啊呀~这一点都不像托莉妮蒂=格拉菲尔说出来的话呢。”
“和真!”像是训斥调皮的孩子一样,托莉妮蒂用责备的语调说道。
即使这样,她也不能像奈茵那样拥有威压的气魄,离那个还差得远。但是只要拥有平凡良心的话,任谁都会被那一瞬间像要割破罪恶感一样的声色话语而变得窘迫万分。
“和真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的行为,会让奈茵和十圣的大家,还有魔道协会发生混乱的。如果发生什么的话,不仅仅是奈茵,魔道协会把你视为危险人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哦?”
托莉妮蒂用诚实的目光说着像是威胁般地话语。
回头看着的和真,把它当玩笑话一样笑了。
“我被说成了诸恶之源了呢。如果我不打开在结界里的洞穴的话,魔素也可能会涌入吧。”
“不是的。魔素的涌入,全是和真的错。”托莉妮蒂用严厉的口吻淡淡回答道。这个语调并不像在责备,而是如清水一样透明。
“你昨晚告诉了赛莉卡结界的漏洞了吧。然后为了去外面利用了那个漏洞,你引导了赛莉卡。”
“说得好像你都知道了一样呢。”听着和真嘲弄的口气,托莉妮蒂并没有还嘴。
她是知道的。和真让赛莉卡离开岛的理由也是,引诱赛莉卡的话也是。那个不需要用理论来证明。托莉妮蒂知道的全部是事实,所以和真现在是无法否定这一切的。
托莉妮蒂控制了一下声音,继续说道。“赛莉卡在小时候就有着奇怪的力量。那个力量好像有能压制住魔素的特性……所以,即使在结界里打开洞穴,魔素也没有涌入伊夏娜。但是,你却让赛莉卡离开了这个岛。”
没有了阻碍魔素的力量,伊夏娜的空气就变得如同外面一样污浊。
嘿,嘴里咕哝着,和真埋没在前发里的眼睛变细了。眼睛因为好奇心而闪闪发光。
“这可真是个好兆头呢。托那个福,碍眼的十圣能从圣堂里驱逐出去了呢。”
没有注意到赛莉卡的体质,实际上已经很幸运了。
这一定是命运吧。和赛莉卡的邂逅,和照美的邂逅也是——这个瞬间,站在这里也是。
高涨感徐徐提高,和真内心充满着这样的想法。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托莉妮蒂的那双严肃的眼睛。
“碍眼什么的,不可以那样说的。她们现在,是在为了保护这座岛屿而拼死努力着。”抓着和真的托莉妮蒂的手指充满了力量。但也只不过是普通少女程度的握力罢了,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却很奇怪地能感觉到气魄,和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托莉妮蒂扬起了眉毛,抬起了圆圆的下巴,用压迫的气势抬头看着和真。
“你知道吗,万一做错什么的话,就会被学园流放,也不能呆在岛上了哦。也许会受到严重的处罚。”尽力忍耐地说着话,托莉妮蒂的声音变得颤抖了。柔和又神魂飘荡的甜甜的声音,她犹如祈祷般诉说着:“我……认为和真是我重要的朋友。虽然一直被奈茵说要远离你——不过因为我也很在意你的动向,即使说要监视你,我认为那实在是没办法的。但是我不认为和真是危险的。因为我一直很担心你的……”
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情。和真虽然以为她会哭,但是托莉妮蒂的眼角里储存着的水滴却没有留下。
“在这之前的和真,总觉得有些奇怪。像是被卷进不知本来面目是什么东西的里面一样…你的周围好像总是被黑暗的影子缠绕着,那个影子像是把我所认识的和真=克瓦尔带到了触摸不到的地方一样……我一直觉得不安。”
托莉妮蒂试着不断地对和真说着坦白的话。
“您所了解的和真=克瓦尔……吗。”
那是多么奇妙的回音啊。和真=克瓦尔。明明应该是自己唯一的名字,但是现在感到的仅仅是空虚。
那就是托莉妮蒂所说的“回到那个触及不到的地方”的东西吧。
托莉妮蒂抱紧了和真的手腕拉了过来。两人的距离接近了。能闻到围绕在托莉妮蒂周围甜甜的花的芳香,掠过肌肤感到一阵痒痒的感觉。透彻的眼睛里布满了真诚,映射着和真。
“我所知道的和真,是个温柔的人。不管对谁都很温和,我向你打招呼的时候总是能回给我笑脸。即使我打着盹说着话,你也能好好地听我说话。虽然感觉和真输给了自己的记忆,但是失去记忆的和真你,真的是个很出色的人。”
托莉妮蒂毫无停滞地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即使单单看着她也清楚了。然后她像之前一样明了地说出了相信和真本人。如果说出来的话,他一定能够明白的。如此坚信着这个想法的她,认为一定能够把率直的想法传达给和真。
“拜托了。请无论如何……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其他事情的话,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所以……”
托莉妮蒂紧紧、紧紧地用手抓住和真的手腕。这双手坚定了她绝不放手的决心,这双手放开的话,和真就不会再回来了。她就这样确信着。
和真没有马上回答。一副呆然,钦佩的摸样。或许和其他相似的感情混杂在了一起。
不久,和真叹了一口气,脱力地放下了肩。“……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托莉妮蒂=格拉斯菲尔小姐。”
和真像是放弃了那样说道,托莉妮蒂马上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哭了出来。
“那么……!”
“嗯”
和真露出了之前没有过的柔和微笑。
“您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呐。”
话音刚落,和真在托莉妮蒂的脸前举起了手。大大的绿眼睛踌躇没多长时间和真的手就放了下来,一股看不见的冲击波把托莉妮蒂吹飞出去。
像被扔掉的人偶一样,少女苗条的身体与楼梯旁的墙壁发生了碰撞。发出一声钝响的声音后,像是被强拉硬拽一样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没有痛苦的呻吟,她丧失了意识。
看着不费力气就倒在地上的托莉妮蒂,双手插入了口袋,随意地让步走了过去,俯瞰着散乱在地板上乱糟糟的金色头发。
“真——是的,太笨了,什么时候笨蛋也捡了一条命?小心点不是蛮好……话说回来,已经听不见我说话了吗。呀哈哈哈。”
突然又笑了出来。
涌上来的笑声回响在走廊上,和真慢悠悠地走下了熟悉的校舍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