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学园的校舍来到了中庭,外边是清爽的晴天。
天空中看到的一些云霞中,能窥见淡淡的黑影。
街道的方向上,担当魔素净化的十圣们,似乎有了些成果吧。照这样下去,大概不久就能全部完成了。
和真快速穿过了平常魔道协会连想象都不可能的安静到异常的中庭,向着独自矗立在那深处的圣堂走去。
如同蛇行般的小道,宛如穿过森林的散步道一样清爽。
坐镇在深处的圣堂,同刚才从走廊的窗户眺望时看起来的一样小,让人感觉不到是魔道协会的机密保管场所。
如同礼拜堂门扉一般、从两侧打开的正面木门,正如托莉尼蒂所言那样被牢牢地锁了起来。
但是在这座养育魔法师的岛上,并不是用物理性的锁来达成“不能轻易进入”的目的。简短的咒文与指尖描绘出来的微小纹样,不需要钥匙就许可了和真的通行。
进入其中,关上大门。之后这里就像单独的异空间似地安静了下来。
建筑物里的空气比起屋外来稍微温暖一些。
和真举足前行。里面似乎谁也没有。当然这说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是魔道协会史上,最坏的危机状况。这时候的这里,连担任警卫的有魔法心得的人突然跳出来的情况都不会有。
因为圣堂的警备员,全部去做警告通知了。
圣堂的地上层完全是一个大厅,没有拒绝侵入者的理由。无论如何禁止入内的是这前面,圣堂的地下。
继续通往地下的门张有厚重的结界。无防备的靠近的话,说不好会受重伤。
警备员则担任着对愚蠢地接近这结界的家伙进行警告的角色。
在这接续到地下的入口之前,和真站立着。
“这可真是难办啊。”
挡在和真面前的看起来很重的木门。模模糊糊地,看起来像是围绕着白色的霞光。
目视可见等级的高强魔力,就是结界。
和真虽然对课上所教的结界接触并不非不擅长,以此为对手也不能轻举妄动。慎重的将手伸过去指尖感觉到了违和感。
靠近强力的结界的关系,好像反弹似地“霹雳霹雳”地烧灼皮肤。
但是这门并不是这么简单。
指尖停在似触非触地接近位置上的和真犹豫起来,接着下定决心手按在门上。反射性地咽下一口气——做好了迎接相应的冲击与伤害的觉悟。
但是数了大约三秒钟,和真平然地握住放在门上的手。
手上加上力量,门开了。
结界还存在着。和真的手就这么穿了进去把门打开了。
“怎么回事……?”
自言自语并没有人回答。
没有再疑惑,和真侧身钻进了门里向深处踏入。不可思议,但是进去了就没有什么可多虑的。
门内侧一直是有着拱形天花板的走廊,这深处是下往地下的楼梯,定期浮起的魔法灯光照亮着和真的通路。
圣堂的地下还潜藏这如此宽广的构造。
稍浅的阶层是魔道协会的役员所使用的会议室,以及可以观测到各种各样数据的屋子。
再往下走,这次出现了十圣用的仪式之间。
在这个阶层,张开着得到使用许可的人物合力所成的结界。怎么说也不是能让学生所能解除的东西。
但是同之前一样,和真的身体就像能穿过排除异物的网一样,完全不受结界所阻地长驱直入。
向下延伸的长阶梯结束了,这次遭遇的是魔法所控制的升降装置。这里的结界也是,以及为了确保安全性所施的魔法也都统统通过了。如同引导着和真一样——到达了圣堂的最下层。
从升降装置下来后,不觉得是地下一般,有着高天花板的走廊往前延伸着,在这前面果然等着一扇木质大门,门上刻着刻印般漂浮着的魔法阵。
能允许到这里来的只有十圣之流。同时也施加了相应的魔力与技术必要的,误碰致死的场合也不是没有的冷酷而强固的结界,和真紧闭着嘴,一副为难的表情触摸到了最后的守卫。
指尖触碰到木纹。描深似地滑行着,之后将手平放完全接触。
皮肤所感的是平凡的坚硬古木。如果拿着斧子的话,很容易敲坏似地感觉。
门上没有把手。推了推,果然慢慢地打开了。
竟然能来到这里,和真也觉得不可思议般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圣堂的结界不能阻挡和真呢。解除的魔法一次也没用过,还是能来到最下层为何呢。
“简直是……被引诱过来一样。”
将与看起来古旧相称、静静打开的大门放在一边,和真发出声音自言自语起来。
位于门后的,是让人惊叹的宽广圆形的屋子。
天花板比起走廊来还要高。并没有漂浮着魔法的照明装置,屋子全体似乎都在发光似地灯火通明。
地板如同向日葵样式的地砖,从中央至外描绘着宽阔的大盘花朵似地图样。如果不用花形容,就是太阳与火焰的图案。
一边伸出脚踏向最外侧的一片,和真一边扫视着周围。
屋子里面空空如也,虽然宽广但什么也没有。全是空落落的空间。这种地方与其说是保管机密,不如说什么仪式要从这里开始。
与外边不同漂浮着清凉的空气,没有窗户也不知道方向的关系,时间的流逝都要忘记了。
迈出步子,微弱的硬靴足音像是被地板吸进去一般消失了。
而同时,和真感觉到内心深处的鼓动加速起来。
“这里是……【苍】吗……”
得到了到达【苍】的方法。还没这么想的和真,这期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得到了【苍】这种东西。
这已经没有理由了。超越了理性,可以说本能一样的感觉。
屋子内部比起地上来更加温暖。宛如在活物之中一样。微微升起的温热感,更加煽动了和真的高扬意志。
但是为什么。随着脚步逐渐深入,和真也徐徐焦躁起来。
这里什么也没有。文书也好数据也好——更不用说标注着【苍】的地图也好,都没有。
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照美的确,说过就是这里。
“照美先生!”
谁也没有的室内,和真的声音扩展开来。
声音到达天花板造成了回音。
“已经来到圣堂深处了。魔道协会的机密在什么地方!?”
在这里没有和真能想象出来的东西,虽然照美如此说过。但是这样一来,这个广阔的空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一边想要寻找不应该在的照美的影子一样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在屋子里左右回头扫视,和真一边稍稍加大了步伐向屋子深处走去。
来到了大厅中央边缘处的时候。
“终~于来到这了啊。让本大爷等的也太久了吧,小和真哟!”
听到了照美的声音。
和真弹起似地往周围张望,但是并没有照美的身影。似乎能够藏身的地方也没有,一点影子也都看不见。
但不知为何,就是能听到照美的声音。
“反应太过敏了吧,担心吗?【苍】什么的完——全受够啦~全都漂亮地忘干净,接着混进那女人好友的茶话会里去快活~不——是这么想的吗?”
“别开玩笑了。别说这种不靠谱的话啊。”
对着看不见身影的友人,和真脸上浮起了有气无力的笑容。
一边欺骗似地做着这副表情,一边眼光锐利起来骚动不安地探寻着周围。
每次和照美谈话之时,总会有什么事态进展这点从来没错过。
和照美初次相会后的几天内,他每次出现都能将和真的世界一次一次的改变颜色,就像给之前看不到出路的迷宫一般的日子树立了道标。
这次也是,一定。确信着这一点的和真向虚空回答道。
“不是和你约定过吗。肯定要到达这里。……然后比什么都好,我想取回自我!”
低沉地,和真以本音脱口而出。这时候嘴边轻薄的笑容已经消失掉了。
已经没有迷茫了。和真的心中只有迫切到达【苍】的想法。
“真的?真的想取回来吗?【苍】到手以后,就无法回到以前了捏。就算后悔,也没法放手了。即使这样也真的好吗?”
警告下场并询问的照美的话语,反而更加煽动了和真的想法。不用说,和真没有回绝的可能。
“不会后悔。我要取回来。一直以此,以这为作求之物!”
真正的自己。
本应该的自己。
虽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也知道照美咧嘴笑起来。
“那么……来吧。不是近在眼前吗。”
“近在眼前?”
问着,和真再次环视周围。
只有一个人站在这里的广阔空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样地沉默着。
是心理作用吗,感觉这里真的,时间大幅减缓了流逝。
“这里哟,这里这里~来啊,你丫马上就到了……”
吊着嗓子故意挤出的戏弄声音,让人生厌地在近处低语着。
“你丫的……脚下哟。”
刷地。袭来了全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在后背奔走的并不是冰冷的恶寒,而是火焰般灼热的蛇爬行而上的感觉。
和真被背后的蛇催促着似地俯视着脚下。
不知什么时候,和真的双脚刚好踏在大厅正中间。大朵的花一般,太阳一般,涡卷的火焰一般的纹样的中心。
地板被磨过,宛如镜子一般。那里倒映着在那边望过来的自己,与对侧的虚像目光重合。
不检点地伸长出来的前发,细长的腿与窄小的肩膀,穿惯了的学园的制服。平常的自己。
被吸引过去一般,和真在这里单膝跪地,俯下身子。
向着圆形的向日葵地砖中央,手伸了过去。
在这瞬间——
(啊……!)
声音发不出来。
和真就这样与虚像的自己平手向对着,身体僵直住了一般颤动着冻在了原地。
从与地板相触的手传来的,涌进和真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如怒涛一般,如暴风雨一般,荒唐的情报之奔流。
七年前……魔道协会、伊夏娜、结界……世界第一安全的岛
雷利乌斯=克洛瓦……梦……秀一郎=绫月……白发的男人……残忍地笑着的“谁”。
……有着“火炉”的房间。
语言、历史、时间……黑之魔兽……遥远的……百年……
和真=克瓦尔。
勇希=照美。
………、………………、……………………。
麋集而来的情报犹如飞石一样贯穿和真的身体,顺着脑髓蔓延而上。
眼睛里面仿佛飞散着火花一样的闪光。目眩侵蚀着精神,肉体好像快要融化成什么粘稠的物质一样。
拒绝也好,甘心接受也好,都不能允许。
强行单向灌入的海量情报,好像是一口气喝干的水渗入身体之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果用一句话来说的话就是……恍惚。那是在忘记自我的瞬间才能体会到的,让人深深陶醉的快感。
就好似拼图的最后一片拼接完成的感觉一样。就好似错离的影子重新重合的感觉一样——将本该存在的事物放置到本该存在的地方去……多么井然有序的快乐啊。
“所以……所以我才……必须来到这个地方啊……”
一边慢慢地用手掌支撑着从地板上站起来,和真的嘴唇微微地嗫嚅着。他的声音中已经不带丝毫的疑问了。
纤细瘦削的身体,已经慢慢地站立起来了。
最后将头抬起,直直地注视着站在正面的男人。
照美。
一成不变的好像要隐藏表情一般的风帽之下,照美如同狙击猎物的蛇一般注视着和真。嘴角露出撕裂一般的笑容,装模作样地回答道。
“「其他地方都没有,不是在这里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啊。因为这个地方在整个世界都算是找也找不到的那种啦~”
“所以这些事情……雷利乌斯=克洛瓦……那个把我制作出来的男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是这样的吧。”
听着好像要交接一样持续着的和真的话,照美笑的越来越深。
和真全部想起来了。
不对,“取得”这个词更合适一点。
说到原因的话,就是和真根本没有什么能回想起来的记忆。
七年前,处在无记忆状态的和真在伊夏娜醒来的那一天,就是他人生最初的一天——那一天,那一刻,和真的时间才开始。
和真并不是两性结合而出生的孩子。
是雷利乌斯=克洛瓦使用魔术、科学以及炼金术所制作出来的存在。
不管是没有记忆也好,伤口愈合异常的快速也好,除了雷利乌斯=克洛瓦的调整以外没有其它原因了。
八年前这个“存在“得到了人形,几个月之后被运往伊夏娜。
七年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而觉醒。从那开始的七年中,作为“和真=克瓦尔”过着学园生活。
但是为什么要制作和真呢?
是为了成为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照美的身体而制作的。
“六年前的一月一日。雷利乌斯=克洛瓦的炼成实验中出现了黑之魔兽。那时候我也离得很近呐。被卷进那个里面去了以后,当时的身体就被吹飞了,精神体也受了伤。修复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从那以后就开始拜托雷利乌斯那混蛋做下一个身体……也就是你啦。不就在外面有超级结实结界的伊夏娜里面吗?什么烂玩笑,笑都笑不出来了。”
照美的嘴依旧裂成三日月一般的形状,说着恶毒的咒骂。
嗒嗒的脚步声杂乱地响起,照美装模作样地在和真周围慢慢地踱着步子。
“好不容易进到里边来吧,结果你还根本就不知道你是我的东西。像你这么麻烦的身体还是第一个啦。”
“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和真不自觉地笑了。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这样的笑法,微微带着和照美的嘲笑相同的气息了。
照美没发现这个。他看着和真,很稀奇地觉得无趣似地哼了一声。
虽然听到了但是决定根本无视,和真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马赛克瓷砖所描绘的东西是什么,现在终于清楚的理解了。稚拙的绘画所显示的东西,就是自己经常梦到的如同熔岩一般赤红色的东西。
——【火炉】。
“伊夏娜里有火炉什么的,真的是怎么都想像不到啊。虽然刚刚才知道了居然还有【火炉】的替代物什么的。”
和真的脚尖嗒嗒地叩击着房间中央的瓷砖。
【火炉】。仿佛是由远古人类之手向地下挖掘出的火山口一样的东西。其中舞动着仿佛拒绝一切有生命物体进入的绯红的火焰。在它的深处,有着名为【境界】的宽广空间。
境界存在于所有次元的【缝隙】(はざま/hazama)之中,是不安定的绝对之地。
境界深处有一个意识体存在着。
【主体单元】(マスターユニット/master unit)。它不间断地观测着所有的时空以及其之上的所有物体,是独一无二的万能的存在。常常被比喻为神明。
意即,【境界】是被神所支配的领域。
“从魔道协会发起的那一刻起……不对,在那之前。大概从数千年前开始【火炉】就一直这里,魔道协会的地位和存在感才能一直保持着。”
这样考虑的话还真是深深地感慨呢。和真全神贯注地对着脚尖的瓷砖低语道。
拥有了这个【火炉】,就意味着能够将全知全能的神之力独占。
当然说“独占”仅仅是一个方面也不为过。但是单独一个机关能在历史的里侧保持绝大的特权位置,这个【火炉】是功不可没的。
“这个是人类所造的仿制品,不是真正是【火炉】。”
照美隔着【火炉】站在了和真的对面,同样地向下看着脚尖。
【火炉】本来的形态是火海环抱的火山口。这里是人类为了将【境界之力】吸取上来而模仿【火炉】所作的人工品。
和真和照美现在正站在这火炉的中央。
“嗯嗯,是这样的。真品不是这样子的。”
虽然和真自身并没有见过【火炉】的实物,但是因为输入脑中的数据而清楚的理解了。
“那个是很大的东西哦。如果仅仅为了接触【境界】的话,那就发挥着很大作用了。”
一边说着,和真好像是要将【火炉】尽收眼底一般移动着视野。
抬头可以看到深邃广阔的穹顶,奇妙的雕塑被从墙壁伸出来的好像爪子一样的东西支撑着浮在空中。简直就像谁的棺材一样。
和真如同咏唱一般,读出了刻于其上的文字。
“……『天降之光燃尽都市,破灭与创造之女神降临其间』……”
“唉唉,念出来了呢~”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魔道协会的学生嘛。”
和真苦笑着回答了照美的玩笑话。七年之中所学的知识还不能使和真明白这些话的意义以及这具棺材的正体为何物。
仅仅是知道存在于这里的人工仿制品的确能够与【境界】连通,也知道这个地方就是所谓“魔道协会的机密”这件东西了。
“……我是照美的身体这件事,必须回忆起来呢。不对,应该说‘必须知道’更合适一点吧?这也不是你应该告诉我的东西。而是必须由我自己注意到才行。”
和真面对着照美说着。从境界传达而来的,流入自己身体的情报一个一个地得到了确证。
简直有一种进行仪式的气氛呢。不对,这本身已经是“仪式”了。
身体与精神。为了将两个影子重合为一体的仪式。
“全都讲解清楚的‘我’就没有意义了。我是谁,对于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必须用你自己的眼睛【观测】认识才行啊。”
火炉连通着【境界】。【境界】中存在着所有的智慧。甚至也有着照美以前身体的智慧。
要是接触到了【境界】,和真就能得到一切与照美有关的知识了。
空气突然变得浓重了。仿佛能感觉到眼前那个人的呼吸一般。
和真与照美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
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谁的体温了。
和真发出一声喘息。
“在这里存在着用于解除境界的【火炉】。有着用来排除外敌的管理体制,还有用于阻止黑之魔兽和魔素的结界。世界第一安全的都市伊夏娜。所以雷利乌斯=克洛瓦才选择了这个岛来保管我啊。”
“这样的话大爷我就得大费周章了……但是反过来说,把你放在这儿的话就能一次性全部搞定啦。不——愧是雷利乌斯博士,深情厚谊难以报答啊!”
从和真的脚尖伸出了影子。
同样的,照美的脚尖也伸出了影子。
这个画面无论怎样看都十分的异常,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
和真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美,开口了。
“和你的约定达成了。我已经取回来了,所有的东西。”
照美目不转睛地盯着和真,开口了:
“这样我也终于能恢复自由之身了。辛苦你了。”
他们的影子现在已经成为一块了。面对面站着的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如同拥有同一张面孔的虚像一般,几乎已经成为相同的个体了。
将两种不同的粘液倒进同一个容器中,用细棒缓慢搅拌。这种感觉和真与照美一同卷入其中。
这绝不是不愉快的事情。不如说感觉非常舒服。
因为这样才是事情本来应该的样子。
因为这个才是一直渴望的意义所在。
(是这样的啊。我一直……)
一直都想得到啊。真正的自我。存在的意义。生活下去的必要性。
这些都在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是令人愉悦的事吧?
“——啊啊,来了哦。”
“恩,来了啊。”
感觉到什么东西轻微地掠过肌肤,和真和照美同时迈开脚步,回过头来。
面向的地方是处在最深处的这个房间的,唯一的入口。
“——畜生大驾光临了呢。”
两个人都发出了嗤笑。
一直敞开着的两扇门之间,站立着似曾相识的娇小身影。
“和真=克瓦尔吗。”
如同磨锐的利刃一般,矮小的身影以冰冷凌厉的声音说道。
人类小孩子程度的身高,头上凸出的三角耳朵,在背后摇曳的长尾巴。
兽人的剑士,友纪。
先日,携着一对小太刀的手里,紧握着一柄沉重的大刀。收纳在漆黑的刀鞘中,缠绕着异样的魄力。
友纪紧盯着和真,毫无迷茫地将这柄刀拔了出来。冰凉的鞘走之音凛然响起。受到如同月光般室内的光照,银之刀刃皎然辉映起来。
“这真是这真是,恩——友纪先生是吧?还是老样子骚动地打招呼方式呢~”
投降似地双手举到肩膀两侧,和真有气无力地对着他呵呵一笑。
这一瞬间,友纪刚刚仅是锐利的视线放出了险恶的光芒。
“……果然啊。”
渗透着苦痛的悔恨,友纪以沙哑的低音低语道。
“在那时杀了你就好了。不会留在任何人眼里也没有威胁……”
“不要啊~杀了什么的。别说那么可怕的事啊。我,怎么看都是非暴力主义不是吗?”
和真还举着双手做怪样,友纪将仿佛能毫无顾忌贯穿一切的杀气直逼其面。
“这次要确实地……杀了你!”
宣告的话语,有如生有刀刃一般。
面对这冷酷,正常的人类都会因冻结背脊的恐怖而双腿颤抖吧。但是和真看了一眼照美,困惑似地歪了歪头。
“哎呀哎呀,干劲满满啊。真麻烦呢~”
“——要想找磨爪子的地方就去别处吧啊~?小猫哟!”
伸出下巴,照美露骨地挑衅着。
但是友纪没有回多余的话。而是默默地测量着距离。不是威吓的距离,而是杀戮的距离。
“啊~啦啦,无视啊。还是说猫咪不懂人类的语言?呀哈哈。”
“也不是不可能呢……大概这里不是禁止入内吗?这都能弄混,麻烦的野猫啊真是——”
同意嘲笑着的照美,把自己的事情束之高阁的和真一副从心底吃惊的表情。嘴角浮起了残忍的笑容。
“真的很麻烦呢。就这样胡闹下去的话,恐怕会让十圣察觉到的。但是……嘛,正好活动下筋骨也不错呢——!”
“不来玩玩么——不巧,我可不陪猫耍啊!”
对照美嘲弄傻瓜似地话,友纪微微抽了下鼻子。但是没有回任何话,取而代之的是踏起冰冷的地板动如疾风的奔驰。
将大刀大幅度后仰,着地的同时向和真的身体一字横斩。
和真向后方跳跃起来。
斩击几乎掠过和真的夹克划破空中。
猫的闪烁一般的眼睛追着和真。追击如同刚才一样的疾速,斜侧斩下。
和真一边再次跳跃后退一边吟唱着简短的咒文。自下而上吹起的风之魔法弱化了斩击,利用这缝隙逃过了冰冷的刀刃。
“哈哈……哈哈哈,理解了,理解了……”
接二连三的如此。面对向着自己扑面而来的杀气,受不了的畅快感。
身体运动自如。
以前,在街中与友纪遭遇那时候似地的混乱与慌张哪也没有了。与其说面对这种状况而欣喜,欢愉,不如说是自然发自心底的大笑满溢而出。
“更多……更多出点全力不好吗。想要杀我吗?不是挺简单吗,我是个无力的学生,而你不一样——连武器都带了不是吗?”
“别得意忘形……怪物!”
俯下身子摆起架势,友纪低吼似地说到。
这声音怀报着一丝憎意,这声色再一次触痒了和真的脊髓。
“呼……哈哈哈,怪物?怪物?怪物吗?我?请饶了我吧,我哪里怪物了?我不就是个只会瞎逃的可怜老鼠吗,KUkuku~”
在笑着的和真的心底伸出了欲望之舌。
正渴望着。
愉悦,快乐,战栗,恐怖,恸哭,憎恶。
每次看到浮上了冰冷杀意的野兽之瞳,渴望就得到一滴滋润似地。这种感觉简直,简直简直简直……难以忍受。
水平架起刀,友纪直冲过来。
锐利的突击,和真扭转了上身惊险地擦过。
而,同时背后的照美飞跃而来。细长的手伸过来,与友纪收刀同等的速度抓住了他的手。
“实在是太无聊了哟……杀啊?!”
威吓似地低语,冷酷地笑容。
下一瞬间,照美拽起手里握住的友纪的手腕,对着覆盖着柔软毛皮的腹部一脚踢飞了出去。
“唔,咕!”
猫的嘴角漏出了苦闷的声音。矮小的身体被打飞向广间的墙壁。
但是在这途中友纪反转身体,在墙壁上着脚。利用飞来的势头反冲,以同样的速度急逼向和真。
一击。
和真擦身躲过。这回马刀将和真的手腕斩裂了。
“咿,呜……!”
突然袭来的痛觉让和真漏出了扭曲的声音。按住手腕,裂开的衣服内侧溢出了潮湿的东西。伤口很深。
接着友纪又直冲而来。杀意之刃纵斩而下。
来不及回避了。和真举起双手在面前组成十字,一边大步后跳一边展开了防护的魔法。
但是防壁被刀打破了。金属猛烈相击般的巨响后,碎裂的防壁将施术者的和真向后方弹飞了出去。
“咕啊……!”
和真后背摔到了坚硬的地板上。重重地撞到了头。
被友纪的刀锋够到,组起的双手划上了短小的伤口。伤口浮上了红色,开始慢慢地滴了下来
“切,猫畜生。不是有点本事嘛~”
伴着轻响在和真身旁着地,照美一边苦闷但又愉快地说着一边拽着和真的手拉起来。
手按着还残留着目眩的头,和真艰难地站直了身子。受伤的手腕痛到发麻,在这以上还像被烧灼一样地热。
看着这手腕,和真惊讶地表情阴沉下来。
“什么啊……这伤是?”
手腕吃到的深刀伤,与现在被打破防壁时候的浅伤,一点也没有愈合的趋势。
以和真肉体的自然治愈力来说,最初的伤的出血程度,现在应该已经止住了。连这种兆头都看不到,就像不能愈合一样一直持续着滴答滴答地流着血。
“不错嘛,有点意思的小花样捏~”
照美也察觉到了和真的异变,皱了皱眉头。
像是要制止这声音似地友纪再次架起了刀。
“好像,效果很显眼嘛!”
低沉的猫之声理解出来似地说着。
和真与照美在同时,几乎同样的动作斜眼瞅着矮小的剑士。
友纪冷酷的表情微微地,可以察觉到一丝大胆的神色。
日绯色金
“刻杀之刀——”
低语般的宣告,并没有向和真或是照美伸手而是向刀伸去。
刀响应了呼唤。对于猫型的兽人而言稍稍大一号的刀脉动一般的震动了一下,接着就像束缚已经解放了一般改变了姿态。
这姿态宛如野兽之爪。增为三根的刀身,其已经化为了不能归于刀身无法形容的异形了。
日绯色金
“刻杀之刀!?”
照美因惊愕而提高了音量。
“臭猫啊……挺厉害的玩具,拿出来了啊!”
在吠叫的照美身旁,和真也还在警戒地摆好架势。
日绯色金
刻杀之刀。肉体自不用说,将宿于其内的精神也斩裂的刀。
这刀贯通和真的肉体,作为精神体的照美也会斩开。
看起来确实,照美的手腕上,也和和真同一位置有着开裂的刀伤。
精神体的伤不会简单就痊愈。因此和真的伤也不能愈合。
“这可真……糟糕呢……”
和真表情里的笑容消失了。
流出的血液顺着手腕向下,顺着指尖滴落到了地板砖上。在脚边刻上了红色斑点。
友纪挥起巨大化的刀,如疾风般低跳起来。
斜挥而下,伴着如逆卷呼啸之风般的轰鸣冲击波似地风压,扫过飞退的和真全身。
虽然没有被刀刃擦到,但剑压压迫了呼吸。表情苦闷地歪曲起来。
“唔,万一吃到一下……会死吗?”
像是被扔到地板上一般打着滚的和真,像是抱住血流不止的手臂一般一边站起来一边窥探着照美。
照美歪笑一声咂了下舌头,瞟着友纪哼了下鼻子。
“想试试吗?”
“哈哈,别开玩笑了。”
“……挺能废话的男人嘛!”
友纪放出冷语。手前的刀低鸣起来。已然摆好了架势。
“这张臭嘴,也到此为止了!”
“哦哦,好可怕。……这么说来,也不是说这话的场合捏~”
和真咧起嘴唇装出一个笑容。但是老实说并没有还笑得出来的余裕。“及哩”,脚擦着地板向后退却。
这样下去真的要完蛋了。这可绝对不要。才正要开始呢。
(要开始的……什么啊?)
和真漠然地自问。
不对。要开始的不是和真而是照美。
不,已经既不是照美也不是和真,这个分界线已经严重地暧昧了。
日绯色金
猫疾驰而至。巨大而锋利的刻杀之刀,以类似于斩击一般地夹击向和真扫来。
千钧一发,避过了初击。
但是剑压擦过了腿,仅仅这样就感到了皮开肉绽般的痛觉。
接着刻杀之刀又逼近而来。
烈风一般的斩击,和真还没来得及支起崩溃的体势就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
“啊……!?”
身体剧烈颤动起来。
脚下,有什么难以抑制的冲动一般的东西奔走而上。
和真因本能的引诱而落下了视线。
这里是屋子的正中央。否,这里是“茧”的正中央。
奔驰而上的是【境界之力】吗,还是宿于身体内的疯狂吗。
无可救药的高扬感反复低语着。
——来,杀。如此。
“诶诶,我知道了。全部,都知道了啊。我取回了。不……归还了。是吧,呐?”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下来的感觉。
这是理所当然的。现在起,从这一瞬间起。应该所在的精神到达应该所在的场所,完全地,毫无差错地收容了。
“……,嘻,哈哈……啊哈哈,呀哈哈哈哈哈!!!”
啊啊,笑止不住。愉快,真愉快。
和真对着一直线重来的友纪,想要阻止似地两臂大幅张开。
“差不多滚去死啦,你这臭猫啊啊啊啊啊!”
喧嚣地哄笑声,变为了满含愉悦的狂喜之声。
“——乌洛柏洛斯!!”
与叫声同时照美两肋侧的空间歪曲了。
咬破了什么也不存在的虚空,有着蛇之头的锁链飞了出来。
蛇头之锁一直线地飞行……将正在如风般冲刺的友纪的胸膛,左右斜咬贯穿。
穿胸破腹一般,响起了刺耳的濡湿声音。
手持着大刀飞跃起来的兽人的身体,因胸部所受的冲击落向地面。
虽然避免了难看地倒伏在地,从友纪的表情可以明确看出所受的伤有相当的深。纷乱的体势,靠如同巨大的爪一般的刀支撑着才坚持下去。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好啊,这种感觉哦哦哦哦!我用了六年终于到手了!取回了啊!”
身体大幅后仰着,和真还在高声大笑。高远的天花板上声音涡卷一样回响着,屋子里的空气都震动起来。
纷乱的长前发后面和真睁开了眼睛。闪烁着残忍的眼光有如爬虫类一般,阴险的表情俯视着歪倒的友纪。
“KUkuku……好~姿势不是吗,小猫~酱。什么啊,要杀我?嘻哈哈哈,好啊,能做到就来试试看啊!”
和真的左右两侧空间再次开裂,飞出蛇头之锁。活物一般蠕动的锁链自己划过空中向友纪袭去。
身体受伤的友纪架起刀。比不规则运动的锁链更快的跳跃起来躲避开了,将吞噬过来的影之牙以巨大之刃斩开。
在此同时友纪跳跃起来,追向和真并大力地刻(日)杀(绯)之(色)刀(金)横扫一挥
“哦呦!”
强烈的斩击划过空中。
和真用新的锁链将自己拽向空中,越过友纪的头顶绕到了对侧。接着扔出了锐利如枪一般的锁链。先端的蛇之头如装订一般掠过友纪的肩,扯出了一道伤痕。
猫的脸浮现出险恶地愤怒。三叉之刀发出低鸣,斩断了掠取了肩肉的蛇之镰首。
地下深处,没有留在任何人眼中的交错来往的攻防,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感觉。
和真的锁链满是血污散落着友纪的毛,动作毫无迟缓地追击着削骨剃肉。
友纪的刀不光是刃连剑压也将回避地和真斩裂,将其体内流动的人造物的血液洒遍地板墙壁。
决定性打破场面的是和真的锁链。
为了不知第几次的斩击友纪蹬起地板,猛冲过去。
要对此迎击和真正面放出两根锁链。但是双头之蛇被刀一挥斩开,弯曲了身子让友纪通过。
友纪全神贯注地一瞬间缩短了距离。锐利的眼中浮现起了直爽的杀意。
在这背负着可以说愚直的执念的背后,绕过来的锁链从背后一气直刺而过。
弹起了濡湿的声音。
“咕……啊!”
含混而苦痛的呻吟,从友纪咬紧的牙关露了出来。
但,兽人的剑士将两根贯穿自己身体的锁链一并握住,就这样无畏地继续加速猛冲。带着疾风一般的势头,向和真挥下了刀。
和真想拽回锁链。但,友纪的手不允许这等事。冰冷的刀刃接触到了和真的脖颈。
在这关头,和真瞬时将防护魔法在这里一点集中起来展开。
金属相击的声响伴着火花一并飞散开来。
受到和真的魔法阻挡下来,弹开的是……友纪握住锁链那边的手投出的小刀。
察觉到已经迟了。
“你这混蛋,绝对……杀了你!”
含着血而含混不清的友纪的声音,沸腾着比欲望更深的东西。
大概有人将其称之为信念吧。大概也有人将其称之为矜持吧,大概还有人将其称之为忠义吧。
日绯色金
“刻杀之刀!!”
比起人都大得多的手,将藏在视野外面的那所信赖的巨大刀全力挥下。轰鸣的斩击听起来如同野兽之咆哮,又如同垂死绝叫。
三根爪一般的刀如风一般……不对,比风更快。
斜着划开了和真的腹部。
“————————呜!!”
和真从喉咙迸发出魂飞魄散的悲鸣。
被砍到的腹部开膛般地粗糙地开裂,呛到嗓子似地吐出深黑的血。
和真以惊愕与憎恶的眼神瞅着友纪。
“你丫……现学现卖的挺好的嘛啊啊啊啊啊!”
贯穿友纪腹部的锁链,就这样改变为吞噬的状态将友纪的身体叩在地板上。
这次,友纪连悲鸣或是呻吟都没有。恐怕已经陷入了没办法出声的状态了。满身疮痍的身体被锁链拽倒就这样倒伏在地面上,在磨得和镜子一般的地板上形成了小小的泉水。
从后背,从腹部溢出的东西染遍了友纪的衣服与柔软的皮毛。
鲜红地,漆黑地。
“……杀了你……杀,了……你”
友纪以差不多低到听不见的声音呻吟一般地低语。在泉水中支起异形的刀,想要支起受伤的身体。
日绯色金
擅自取出的一族之宝,刻杀之刀。全部是为了杀掉和真所为。绝不能就这样没有成功就此倒下。
但是……这份信念也落空了。友纪的身体失去了力量再次沉没到了赤黑的血泊中。
对着那力尽的躯体,和真毫无容赦地以硬革靴踢过去。
“你,这……别跟老子开玩笑啊啊啊啊!啊!?”
伴着钝响,友纪的身体因冲击而摇摆着。蜂拥溢出的血在地板上扩散开来,浸湿了和真的靴子。
以被弄脏的靴子,和真反复踢着兽人的身体。脚尖踩到了伤口,发出了悲惨的响声。
“哦啦,怎么啦啊小猫!站不起来了?啥,已经站不起来了?老子还站在这里呢啊。呐呐,不是想来杀老子吗啊!?”
友纪因愤怒与屈辱抖动着鼻尖,渐渐黯淡的双眸紧盯着照美。尽管那眼神还没有失去杀意,但身体已经一点也动弹不了了。
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让和真心花怒放。
“呀哈哈哈,好啊,好啊这眼神。恨老子吗?想杀?来,多恨点啊!对本大爷更多憎恨憎恨憎恨憎恨点,要杀了什么的使劲叫唤啊!”
哄笑着愤怒而焦燥地,和真格外暴力地践踏友纪的背。爆音仿佛充满了铁味。
对着身体更加一动不动的友纪,和真扬起了手。和真的脚边出现了无数的影之蛇,对着饵食一拥而上一般地势头吞噬了友纪。
就这样反复地,反复地踢着…….和真突然不小心失去平衡一般后退几步,重重地喘着粗气。
“哈啊,哈啊,哈……咕,咕……咕哈……”
腹部的伤口还在渗出大量的血滴落在地板上。凌乱的呼吸压迫着喉咙,身体颤抖着。
“可恶啊……别开玩笑啊,这……真的假的……臭猫啊!”
和真如此叫唤之后,圣堂最深处之房间静了下来。
站立于血污遍地的向日葵地砖上的,只有和真一个人。
其他的就是倒在地上的友纪。
没有照美的身影。
并不是消失。从最初开始照美就没有在这里过。
和真是躯体。照美是精神。那么有着身影的只是和真。
更甚言之。更是和真第一次与照美打照面的时候。有形体的只有和真一个。照美与和真的意识混合起来,轮流替换着在先前应对着友纪,实际站在这里的只是和真。
和真拖着身子似地踏出步子。沾满血污的靴子一落地,硬质的声音立刻在冰冷的地板上扩散出去。
一直滞留在这里,恐怕有谁会察觉到异变将十圣派过来。这种状态下不可能跟十圣做对手。还是尽快撤退为妙。
友纪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厌恶地撇去一眼,向着广间的出口伸出手。学园制服的白夹克也好,向着那里伸过去的不健康地细手也好,紧紧地被渗出的东西染脏。
脚底颤颤悠悠。会死掉也说不定。不是开玩笑。
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取回来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手的东西。
这里是悠久的历史中,不可动摇地中继地点。
但是正要走出广间的和真面前,出现了一个身高比自己还要高的身影。
“什……”
这是预想之外的出现。是误算。
和真咂了下舌。
在升降装置前面,站立着以为身着与魔道协会完全不配套的上等执事装的男人。长发束在背后,体格健壮的男人。
在看到和真之后立刻摆好了架势,如野兽般金色的双目紧盯着目标。
这是和真……不对,照美所认识的男人。
“你丫……梵克汉!”
做执事侍奉活过千年的吸血鬼,克拉维斯=阿鲁卡多的狼男。
照美名字出口后一瞬,梵克汉动了起来,长身屈低,直线冲锋而来。
这速度是友纪所不能比拟的,更不是现在的和真所能理解的东西。
沉重的冲击叩上单薄的胸膛,接着头盖骨感觉到了强韧的握力。接着,后脑勺被敲上坚硬的墙壁。
石壁上响起滑动的声音,盖过了和真漏出的声音。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染满了流出的血液的衣服如此沉重。
“可,恶……啊……”
嘴唇颤抖般地如此说到……
照美
和真就像失去支撑的人偶一样,崩散开来倒向了地板。
这一天的深夜,托莉尼蒂在宿舍的屋子里清醒了过来。
屋子里有着现在还仿佛要哭出来的奈茵。
一个偶然来到学园的学生,发现了倒在走廊里的托利尼蒂。将她带到了医务室,之后运到了宿舍的屋子中这些过程,奈茵给托利尼蒂说明了一遍。
医生说虽然全身受到了强烈冲击,幸好没有动不了身子的伤。这些,也从奈茵那里听说了。
“街上的魔素已经都收拾好了。结界的修复也是,简易的措施已经结束了。明日要着手开始真正的修复工作了。说来也是,哪来的什么结束了啊~”
翘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奈茵将托莉尼蒂的意识问题彻底放心下来,持续着说明着状况。
托莉尼蒂则横卧在床上,仰望着亲友似地听着。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和平常一样慢的托利尼蒂的语调,即使身体状况并不好也还是那么慢悠悠地运转着。
奈茵就这样不急不忙地听到了最后,看了看台子上的钟表。
“半夜……两点多了。”
“都这时间了还……”
“还以为得等到早晨呢,结果不错啊~”
别小看十圣,奈茵的右眼如此眨着。
托莉尼蒂在柔软的被子里轻轻地微笑起来。
“辛苦了,特地赶过来……抱歉~”
“笨蛋。这是当然的了。……刚才那样子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做不到呢。”
奈茵的笑容里,渗透着喜极而泣的阴影。
对奈茵来说赛莉卡与托莉尼蒂是特别的。
这对于托莉尼蒂而言也是一样的,所以现在让奈茵如此担心抱有纯粹的抱歉。
真的很抱歉,如此想到。
没有让人听到这些,托莉尼蒂左右张望起来。
“……和真同学呢?”
刷地,奈茵的脸上闪过的紧张,让托莉尼蒂已经察觉到了答案。
稍微过了会,奈茵选择着语言淡淡地回答道。
“形影无踪了。有着那个男的进入圣堂的痕迹。最深的场所里……有着争斗的痕迹。但是那里谁也没有。”
“……这样,啊。”
托莉尼蒂掩盖不住的失落。
这种结果,微微有所理解一般地察觉到了。什么时候,如果这样问道,大概托莉尼蒂自身也不知道。
蕴含悲伤的亲友的眼睛,奈茵从正面窥视一般地看着。将那无力的白手与自己的手相叠。
“那个男人的事情……别再考虑了吧。现在的我们,什么事也做不到啊。”
他到底是谁。这是托莉尼蒂与奈茵,一直抱有的疑问。
他,有某种危险的感觉。
奈茵对这种危险是否会将周围卷进去有所顾虑。
托莉尼蒂对这种危险是否会伤及和真有所顾虑。
结局,奈茵的预感料中了。
托莉尼蒂尽可能正直地回望向奈茵,点了点头。不能再让奈茵担心了,她说的是正确的。
只是,有一句话。
“奈茵,我……对一直以来与和真同学共同度过的时间……并不觉得那全部,都是虚假的。他……”
每朝,都会相互打招呼。而有时,以真心温柔的声音谈话。
也有感到温暖的时候。
已经,夜深时间了。
奈茵说等到魔道协会稍微平静下来,就打算离开岛去找赛莉卡。
托莉尼蒂约定下来一起同行。
心中的一角里……对在广阔的世界中某处,也许会得知道与和真有关的某些消息,淡淡地期待着。
伫立在永劫之夜中的城……阿鲁卡多家的城堡。
永远持续的夜空中今宵也是银月皎洁,静静地照映着覆满葛藤的古城与广阔的废园。
在这月光也不能所及的城堡地下,梵克汉与主人库拉维斯在一起。
“真的,要留他一条命这真的好吗?”
周围是仿佛什么也不存在似地的黑暗。在古旧的灯笼的魔法之光照耀下,连绵的走廊浮现出了确实的姿态。
在这走廊的尽头有着房间。与石制的监牢古城相当不配套,古老木材所建的小屋。
在这屋子的深处。一个身着染血的白色夹克与黑裤子,及腰的长斗篷的高个子青年,被魔法之锁链所栓住。似乎没有意识,身体无力。
“……我们杀不了这家伙。轻易下手只会又离开肉体,不知消失到哪里去。”
望着坐在木屋的深处动也不动的瘦身青年,库拉维斯悲哀地说着。
“……无能为力啊。”
除了像这样设下监牢,封上猛兽都不能逃到外面去一般地严密的封锁,其他都做不到。
梵克汉将门关上,库拉维斯抬起干枯的手指在空中描绘着纹样。缚上了古老的语言,描绘出来的纹样将作为开门的薄木板封印起来。
仅限于库拉维斯所能掌握的,强固的封印。
“那么……不能不去凭吊友纪啊。”
视线滑行一般,库拉维斯与梵克汉双眼相对。
梵克汉微微低下了头。
“为何友纪……将刻(日)杀(绯)之(色)刀(金)也拿了出来,肆意效仿……”
如此低语着的梵克汉的声音中有着明确的悔恨。
在那时候友纪赶往圣堂的地下,是他完全的独断行动。
想着这一点的库拉维斯也稍微有些悔恨。
更早一点察觉到,让友纪归还的话。或者,更早一点将梵克汉差遣过去的话……如同一把利刃一样不屈不挠的顽固友人,大概就不会送命了吧。
“……他大概不会改变主意吧。他有自己所必须做的事情,只要这样想。不实行出来就不行的男人。”
库拉维斯叹息一声回答道,伏下眼睑。
“走吧,梵克汉。我们有我们所要成就的事……就像他一样。”
“……是,库拉维斯大人。”
背向被封印的门,梵克汉推着库拉维斯的轮椅沿着悠长的走廊返回城堡。
随着一边前进,一边关上将深处封闭似地门。这一扇一扇的门,也都施加了库拉维斯的封印。
不会再次打开这扇门了吧。听到了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在背后关闭的声音,梵克汉强烈地如此想着。
在这幽深,幽深而幽深而又幽深,黑暗之中。
关闭的封印的深处。
被独自禁闭于此的青年哄笑起来。
连伤痛与被拘束的苦痛都忘掉,对其境遇一点也不绝望反而抱有对光辉的未来的希望一样。
“呀—哈哈哈哈,倒计时开始啦,喂老吸血鬼!你丫死的时候,我就能从这里出去……然后就是真正的开始啦,你嗝屁以后肯定想不到啦啊,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冰冷的封印深处————
他一直就这样,持续着狂喜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