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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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地照耀著的阳光。对于刚从一年四季总是冰天雪地的冰雪地带──【修尼雪原】出来的人来说,这本应是最大的奖励才对。
尤其是攻略了最后的大迷宫──【冰雪洞窟】之后,对于如此奖励更该欣喜不已。
但是,这作为奖励的阳光,现在却被完全遮蔽了。
数量多得骇人的灰龙。
骑著巨大白龙(乌拉诺斯),俾保天下的【魔国加兰特】总将领──弗利德•巴古亚。
拥有灰色的头发与翅膀、外貌异常,脸上挂著黏腻笑容的中村惠里。
以及──
(……啧,果然不只一具。)
让人忍不住要在心中如此抱怨的,是最糟的灾厄──五百具『神之使徒』。
她们布满天空,像是要剥夺地上所有光明一般地挡住了所有阳光,身体反映出银色的光辉。
即使现在的时间是大白天,如此光景看来就像满天星空一样。
壮观到绝美的地步,但这么多张面无表情、长相完全相同的脸孔并排在一起,看起来惊悚得难以言喻。
「别冲动,异数。我们可没有要跟你们交战的意思。」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完全就是来找架打的呢,小少爷。」
始嗤之以鼻的态度,让弗利德稍微眯起那对细长的眼睛。
若说目的不是为了斗争,带来的战力未免太多了。「没人这样过度保护的话你就无法谈判吗?」这就是始的弦外之音。而弗利德也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
「对于你这种狂人,以这样的阵仗迎接当然是妥当的。」
要是像之前侵攻【海利希王国】那时候一样二话不说地遭受军用歼灭兵器的轰炸,那就没戏唱了。以如此过剩的战力加以箝制,双方才有机会开始对话。
弗利德带著如此嘲讽的意味,以冰冷的眼神回答道。但是──
「你先冷静下来。你的眼神从刚才就充满凶狠的杀气,刺得我背脊发痒。」
许多使命都以失败告终、多数同胞被消灭得连灰都不剩,弗利德心中的恨意不可能不深。即使他尽可能保持冷静,始一样能感受到他语气中透漏的杀意。
就在两人以毒辣过度的玩笑话问候彼此的同时,始保持在事先发动的「瞬光」状态下持续思考。
(这下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通过了最后的大迷宫【冰雪洞窟】,一走出【修尼雪原】就碰上这出乎意料的状况,他感觉得出其他伙伴们也相当紧张。
经验丰富的月、希雅、缇奥跟香织都有过人的胆量,能将紧张感控制在适度的范围内,并自然地采取备战态势。
但是,其他人的问题就比较大了。
至于无法独自通过大迷宫、还对始杀意相向,正面挑战后而落败的光辉,就更不用说了。即使惠里不识相地对他大声示爱,他也只是陷入混乱,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为了寻求跟惠里谈话机会而来的铃也一样,面对这突兀过头的状况,以及惠里的外貌变化,她只能茫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雫跟龙太郎勉强还能维持备战态势,但面对『神之使徒』所发出的绝大压力,也显得有些畏缩。
暂时撤退──始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众人的背后就是隔著【修尼雪原】与外界的界线──看不见的境界线。
虽然这里是万年笼罩在极寒与猛烈风雪中的雪原,但只要往境界线外跨出一步,外面就是普通的、气候温暖的南大陆,一片雪都不会下。看起来就像是一面『由猛烈风雪形成的空白墙壁』一样。
因此,只要往那里扑过去,应该有不错的掩蔽效果。但是,这么做能否争取足够的时间,用水晶钥避难至远处,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请别做无谓的事。」
不得不认为要这么做有些困难。
就像看透了始的想法似地,声调平淡而没有起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离弗利德最近的一具使徒将那有如玻璃珠般的眼睛转过来,完全不打算放过始一行人。
白龙乌拉诺司强力地拍动翅膀上前。
在逆风中,弗利德开口说明他的来意:
「接下来,传达魔王陛下的旨意──『欢迎各位来我的城堡。』。」
「魔王的邀请?」
「是。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说意外确实是意外无比,看来对方真的没有交战的意思。本来还以为对方投入数量过多的使徒,就是为了要彻底消灭我方,准备面临一场死斗……
毕竟,看到使徒与魔人族站在同一阵线,自然能明白圣教教会所崇拜的埃希德神与他们有勾结。会以为他们是为了之前的诺因战来报复,也是很自然的结论。
弗利德否定了这个猜测,夸大地点头说:
「你们将拜见我们的神。这原本是你们不可能有机会得到的荣誉。」
「……神?你这么说,彷佛神与魔王是同一存在似的。」
弗利德的话令众人疑惑。在始开口前,月先讶异地提出了如此疑问。于是,弗利德的眼光转向月,这时候,原本尽力克制情绪、假装面无表情的他,马上浮现愉悦与恍惚的神情。
「没有错。吾等魔人族之王正是神,无庸置疑。是伟大的创世神──埃希德神唯一的眷属神。」
其名为雅尔布。
『魔王』既是国家元首,同时也是转达神谕的巫觋,也就是神的代言人──这是以往在魔国中对魔王的认知,而在其他国家的认知也是如此。
但是实际上,魔王即是神的附身容器。也就是说,魔王的话语与命令都是神自身的意志。
即使是魔国中地位最高的弗利德,也是在使徒降临后才得知如此事实。
「在数千年的光阴中,神随时与吾等同在。这一次,神的军队终于受召唤而降临,前来救济吾等魔人族!……你们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弗利德张开双臂,像舞台演员似地俯视地面上的众人。
「我们得到了认可。吾等魔人族才是真正受选召的种族,才是最有资格管理、领导世界的神之眷属!」
弗利德侃侃而谈,像是在演说一样。
他要是在魔国首都进行这样的演讲,接下来想必会响起有如爆炸般的欢呼声吧。
但是,在这里的一行人当然不会有任何感动的反应。始甚至用小指挖起了耳朵。
弗利德见状,额头上冒起了青筋。在一旁静观状况的缇奥上前一步。她瞄了光辉等人一眼,以确认他们的心神平复的程度。
不知不觉间,希雅来到了铃跟雫身边,香织也跟在光辉与龙太郎身旁。看来她们两人都趁始在跟弗利德交谈的时候设法安抚铃等人的情绪。月之所以主动向弗利德提问,肯定也是为了争取时间让她们这么做。
不过,缇奥似乎认为目前仍需要再争取一些时间。于是她又提出了问题: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吧,龙人的幸存者。」
弗利德的语调再度变为平淡,表情也消失了。他的情绪波动十分异常,甚至可说他比始更像狂人。
「既然你也是攻略者,那么,你应该知道世界的真相吧?」
这个问题让雫与香织等人恍然大悟,反应比弗利德更为明显。
没有错。照理说,弗利德应该是知道的。他身为大迷宫的攻略者,应该听闻过解放者们留给后世的故事才对。
始等人已经知道故事,因此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件事。不过,【冰雪洞窟】内确实也有提示故事的房间。班度•修尼透过绘画与雕刻的方式,将真相流传了下来。
更何况,虽然混有龙人血统,但班度•修尼一样是魔人族,而且还与魔王血统相连。缇奥提出这个疑问,言外之意是──既然弗利德知道高贵的同族曾在久远的古代与其他种族并肩作战,为何还要跟埃希德站在同一阵线?
弗利德明白她的意思。他的回答是──
「你如何能肯定那就是真相?」
他以冰冷的表情一口否定。
「你为何不去怀疑,那不过是那些解放者──不,反叛者的谎言?」
「唔,你认为那是虚伪的,是吗?」
「也是啦,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始插嘴说,同时耸了耸肩。
雫等人以惊愕的表情望著他。因为她们都以为始相信解放者所阐述的真相。
但是,实际上始的真心话是『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到头来,无论神是善还是恶,甚至是不是神,那都不重要。对始来说,判断的基准只有一个──是否会阻碍他,如此而已。
不过,对弗利德而言,这完全不是『无所谓』的事。
「弗利德,那我反过来问你,你为什么要怀疑?对你来说,埃希德本来不是誓不两立的仇敌吗?」
没错,本来应该是敌对的。埃希德是敌对的人类族所崇拜的神。
既然这样,听闻埃希德是让世界陷入混乱的元凶,不相信反而才奇怪。
他应该要高声疾呼「正合我意!」「人类族都被骗了!」「魔人族才是正义的!」并且弹劾埃希德神才对。
「真是肤浅。这一切都是为了选定,为何你们不明白?这是为了选出神的眷属种族所赋予的伟大考验,为何你们就是不理解?」
「喔……原来如此。」
始嘀咕道,他似乎明白了。当然,他明白的不是弗利德的主张。
『其实埃希德神对于魔人族来说是应该崇拜的神明,过往的一切其实都是考验。』
对弗利德来说,都到了这个阶段,才被告知这种足以颠覆有生以来的价值观的情报……
原本信仰的神,其实与宿敌所崇敬的神有关联……
多少同族在战争中牺牲,身为将军的他照理说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才对……
即使如此,他却仍以这样的方式解释、理解事实。
「真可悲。」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误入了歧途?始并不认识以往的弗利德•巴古亚,因此这一切都只是臆测。但是,只要看他脸上那将一切献给信仰的狂信者神情,那跟圣教教会的神职人员们相当相似的表情,始认为自己的推测恐怕没有错。
始的嘀咕只是小声的自言自语,就像含在口中一样,照理说弗利德是不可能听得见的。但是,他似乎从始身上的气氛察觉到那近似嘲弄的怜悯,是针对他的。被可恨的仇敌以那样的情感看待,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于是,弗利德瞬间感受到全身血液沸腾般的错觉。
但是,在他的情绪爆发之前──
「好了啦~弗利德。别啰哩啰嗦地说那些完全不重要的事,快点把差事办完吧~我想要赶快跟光辉同学共度浓情蜜意的时光。」
「……!我知道。」
惠里那打从心底不耐烦的话语与态度虽然让弗利德不悦地啧了一声,但也为他保住了差点丧失的理智。
同时,原本因为心神动摇而无法插话的铃,在争取了充分的时间后总算能开口了。她朝著惠里奋力地喊出颤抖的呼唤声。
「惠、惠里!铃要……跟惠里……」
「嗯?喔,原来你在啊。」
「──!」
言下之意是她根本没把铃放在眼中。她的眼神冷漠无比,简直就像在看路边的石头一样,绝对没把铃当成往日的朋友来看待。
虽然铃早已心知肚明,但仍不免感到心寒,心痛有如刀割。
即使如此,铃仍然鼓舞自己,继续面对惠里。因为她早已发誓过,绝对不再度移开目光。
「铃当然在。为了见惠里,铃来到了这里。」
「哼,我看你是来向我抱怨的吧。随便你,反正你一点都不重要~」
「不、不是的。铃只是想跟惠里再度好好地谈一谈……!」
对于惠里,铃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要告诉她,也有很多事想问她。
她已经激动得内心的情绪都要满出来了。
但是,重逢来得突然,可用的时间也过于短暂,铃根本还来不及将心情整理成话语。
因此,在铃再度开口之前,惠里的眼光早已转向别处。
透过态度,她对铃的想法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她对铃完全不感任何兴趣,对惠里来说,铃早已毫无用处、没有任何价值。
「喂,惠里,你……!」
龙太郎顾虑铃的心情,忍不住放声大吼。但是……
「光辉同学~~!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更加漂亮、迷人呢?」
惠里对光辉开口,语气就像烂泥巴般纠缠不清。
她看起来完全没意识到龙太郎的存在,脸上挂著扭曲而令人发寒的笑容,在空中盘旋、飞舞。
铃咬紧牙关,紧握著衣角。雫抱住铃,像是要保护她、为她抵挡令人心寒的冰冷气氛。但是,光辉完全无暇在意这些,他仍然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
「惠、惠里……你的外表,怎么会变成这样?」
「魔王大人把我变得很强、很强喔。我明明只是想跟光辉同学两个人甜甜蜜蜜地活下去而已,但是却有太多垃圾来妨碍我,连我这小小的心愿都要阻挠。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啰。所有来骚扰光辉同学的垃圾,我都会帮你全~部清除掉唷。我们两个人要永远、永~~远一起活下去喔!」
「惠、惠里……」
惠里的笑声嘻嘻哈哈地在空中回响。她凌乱地挥甩著看起来像是沾著脏污的头发与翅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现在已经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了。跟她在王宫暴露本性的时候比起来,她又变得异常许多,可说是已经丧失了身为人类该有的某些东西,堕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雫忍不住发出嘀咕──
「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这是唯一能形容她的话。
惠里在空中撒出灰色的羽毛。羽毛一落地,便马上使接触到的地面与杂草消失,形成一个窟窿。那是跟诺因一样的固有魔法『分解』。
「跟我一样……不,不是。惠里的身体本身发生了变质……」
香织表情沉痛地说出她的推论。
这时候,换弗利德不耐烦了起来。
「问答就到此为止。各位,该是接受邀请的时候了。异数,我可要先告诉你,你们无权拒绝。」
灰龙们同时大声咆啸,像是在威吓一行人一样。空气随著吼声震动,使徒们释放出来的压迫感似乎也变得更为强烈。
但是,即使气氛变得更为紧张,始却──
「可笑。」
他这么说,不屑一顾。
邀请者的意图不明。我方也没有受邀的道理。更何况,这除了是诡计诈局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完全没有任何应邀的理由。
因此,他决定以杀意答覆。不知不觉间,手中已握住了多纳尔与休拉克。
两把武器就像呼应著主人的意志一样,红色的闪光已达临界状态。
「明知是陷阱,谁还会笨到上门去敌阵找死?既然这样,答案就只有一个。让我们在这里做个了结吧,弗利德!」
说完,他扬起嘴角。面对五百具使徒这般令人绝望的战力,他的战意不但丝毫不减,反而仍在持续高涨。
实际上,始是真的觉得能打赢这场战斗。
这可能会是一场死斗,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的情况又跟诺因那一仗不同。
现在,始手上有许多透过升华魔法而得到爆发性强化的神器;与诺因的死斗后发展而来的『极限突破最终衍生•霸溃』;还有累积而来的战斗经验;以及进行过许多次的使徒对抗模拟战。而且,还有月等人的存在。
只要有她们在身边,始完全不认为自己会输。
更重要的是……
一定要回去。现在,始终于得到了回去的手段。一定要带著大家,一起回家、回故乡去。
绝对不能让夙愿断送在这种地方。
伙伴们也纷纷响应始的意志。
「……嗯。我也厌倦奉陪你了,该纳命来了。」
「哼哼,现在的我可是无敌的兔子喔。看我把你们全都兔过一遍!」
「我才不会输给区区人偶!」
「善哉、善哉,就让妾身再度摧毁神的企图吧。」
月、希雅、香织、缇奥的战意化作魔力,不断涌现。
始越过肩往后一瞥。
铃察觉他的视线,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因为,她理解了始的意思。
──做好觉悟了吗?
始正在对她这么说。
什么觉悟?那还用说。铃现在就要在这里找回惠里,找回以前的挚友。
「小雫雫、龙太郎同学、光辉同学!助铃一臂之力吧!」
铃一个转身,展开双铁扇。视线直盯惠里。
「嘿,当然好。就大干一场吧!」
「当然了,铃。包在我身上。」
龙太郎与雫马上应声。虽然光辉没有回答,但他也举起圣剑,做出无声的回答。
于是,杀意与战意紧绷至极限,一触即发。
就在即将爆发冲突的时候──
「都说过要你别冲动了,你这怪物!」
眼看始面对如此战力差距,仍毫不犹豫地打算投身于斗争之中,弗利德忍不住口出恶言。同时,一层光膜介入了双方之间。
这应该是空间魔法【空间之门】。用来当盾牌确实有效。
但是,这似乎不是弗利德施展魔法的目的。
「啊?室内……?是城堡吗?」
眼前看到的,是像大理石般有光泽的地板,以及好几根施有庄严雕刻的粗柱子,还有许多富有艺术之美的豪华家饰。柱子排成两列,中间的地面上铺著红毯。
那是一个非常宽广的空间。看来空间之门是从天花般附近朝著室内俯瞰的角度开著的。
然后,这道空间之门开始移动,视角随之一转,能够看见红毯前宝座旁的部分。
跨越空间,众人看见的光景是──
「可没人说过受邀的贵宾只有你们。」
「啊哈哈~~全都遍体麟伤呢。谁教他们傻,不断抵抗。」
那是一座巨大的牢笼。栅栏由发黑的金属组成,表面发出微弱的光芒,看来是被施了某种魔法。牢笼中,有许多人倒卧著。他们是──
「大家!老师!」
「连莉莉也在!」
──本来应该待在王国王宫的爱子与同学们,以及公主莉莉安娜。
香织与雫发出焦躁的惊呼声。而光辉、龙太郎与铃也一样,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再度因动摇而慌乱了起来。
这也难怪,永山队伍与小爱护卫队的成员都遍体麟伤,看来是在遭受名为邀请的袭击时跟使徒战斗过的样子。
尤其永山重吾与远藤浩介、园部优花与玉井淳史这四人的伤势更是特别严重。意识似乎也模糊不清,身体一动也不动。
爱子与莉莉安娜双手染血,似乎是拚命地为他们急救。
其他相对较平安的人──也就是一开始就丧失战意、放弃战斗而留在王宫的学生们,表情也因不安与恐惧而扭曲,抱著双脚缩在地上。
龙太郎见状,几乎气炸了,他大声地怒吼:
「你这卑鄙小人!竟然抓我们的同伴当人质,这算什么邀请!?马上放了他们!」
感受到挚友纯粹的怒意后,光辉似乎总算清醒了过来,附和著龙太郎的愤怒。在通过【冰雪洞窟】后安分不少的他,这时也对惠里怒目相向。
「惠里!做这种事没有任何好处,放了大家!」
「呀啊啊~~光辉同学果然很善良呢,喔呼呼。不过,不~行!」
「惠里!!」
「啊哈!你这么热情地呼喊我,脑袋都要变得奇怪了。等著吧,光辉同学。我会马上让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光辉同学。」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成立,其实根本是鸡同鸭讲。
现在的惠里,已经连光辉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最爱的光辉,只不过是『符合中村惠里需求的光辉』而已。
接二连三的不如意让光辉咬牙切齿。他将圣剑的剑尖指向弗利德。就在他的话锋跟著剑尖一转,正要对弗利德开口的时候──两道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
「哇哇!?」
两道红色的闪光各自从不可能的角度奔向弗利德与惠里。
剎那之间,两具随侍在两人身边的使徒马上采取行动,以快得留下残像的速度挡在弹道上,交叉手上的两把大剑阻挡闪光。
「!?」
「这威力……跟之前不同。」
两具使徒稍微张大了眼睛。这单纯的一道闪光,竟然在她们手上的第一把大剑上射穿一个洞,并在第二把大剑上留下裂痕。要是再来一发,恐怕挡不住。弗利德全身冒冷汗,惠里的表情也僵硬地抽动著。
「不、不行!拜托,先等等!南云同学,关于惠里的事,你答应过铃的,不是吗!?」
「别慌,谷口。我用的是刀背。」
「子弹哪来的刀背!?」
铃整个人挂在始的手上。但是,铃轻盈的体重根本奈何不了始。他的手臂完全不抖也不晃,直直将枪口指向旁边。
是空间之门。枪口指著的是跟手掌差不多大的空间之门。空间之门一共张设了四扇,分别在始的左右以及弗利德等人的斜前方。
这是他跟月联手进行的跨空间射击。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避开弗利德张设在正前方的空间之门。
从刚才的弹道来看,他瞄准惠里的那一发是往肩膀射没错;但是,这一发子弹的破坏力足以摧毁使徒的大剑,要是击中了肩膀……若只是被炸断一只手,应该还算好了。对于弗利德,则是毫不留情地瞄准了头部。
「你这狂人!」
「我是狂人的话,你就是不折不扣的蠢蛋。那些人根本成不了人质,这早已是被证实过的事实。」
在弗利德的空间之门内,人质们似乎是听到了枪声,爱子正在不断转头张望周遭。
始往门内瞥了一眼,将手臂上的铃甩了下来,接著说:
「即使乖乖听话,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平安。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那种笑话。」
这话似乎是说给动摇的铃跟光辉等人听的。「而且……」始低声补充道,同时,他的眼光直盯著弗利德,眼神闪烁著凶恶的光芒。
「先把你们全都杀光后再应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看来,他本来就打算杀进魔王城。
确实,即使同学们成为人质,也根本无法阻止始。
但即使如此,能救的他还是想救,从这点来说,他跟以前有一点不同。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铃以及一旁的光辉等人察觉这一点,脸上的表情纷纷转为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我当然明白。」
弗利德眯起眼睛,握著乌拉诺司缰绳的手用力得颤抖不止。
「我当然不可能忘记。因此,我们还准备了另一张邀请函。」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转为愉悦,还有嘲弄。
既然同乡者无法成为有效的人质,那就再找其他有效的人质。他信心十足的态度彷佛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也正如弗利德所想。
空间之门又开始移动了起来。画面离开关著同学们的牢笼,指向宝座的另一边,一样是在柱子后方,有一个小小的牢笼──
那一瞬间,声音全消失了。
超乎常轨的杀意笼罩周遭,让人不禁产生声音被阻隔的错觉。
「──!?、!?」
无法呼吸。皮肤窜过阵阵恶寒。本能不断亮起红灯、发出警讯。
那是连沸腾热血也会在瞬间冻结的杀意──不,称为鬼气恐怕更为合适。面对这一股感觉,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试图逃跑的,还算得上是强者。
实际上,弗利德所率领的灰龙们纷纷有如中弹似地坠落至地上,又不然就是有如发狂般地失控大闹。它们卑微的精神,以及身为生物的本能,无法承受眼前这漆黑的恐怖洪流。
明知杀意所针对的不是自己,光辉跟龙太郎、甚至连雫也痛苦地扭曲著表情。最靠近始的铃则是双脚完全使不上力。
始的状态异常无比,甚至连使徒都变了脸色。从正面被这股鬼气针对著的弗利德,必须咬破唇才能勉强保住矜持。至于惠里则老早逃往后方去了。
「……始!」
「月……!」
听见月有如吶喊般的呼声,始即将因愤怒而沸腾的脑袋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始马上从怀中掏出了『导越之罗盘』。
启动罗盘的功能,开始搜索。
搜索他最重要的女儿的所在之处。那是他约好绝对会去迎接的女儿。
「看来是真的……」
始面露苦涩的表情。看了这表情,希雅等人也不得不马上理解了状况。
众人眼前,被困在牢笼内的年幼海人族女童──正是缪本人。
「怎么会这样,小缪!」
「还有蕾蜜雅小姐!」
「被摆了一道。」
缪的母亲蕾蜜雅也被关在一起。母女俩依偎著彼此,虽然全身因不安而颤抖,但绝对不掉一滴眼泪,坚强地鼓舞著彼此。
「……看来你是确认清楚了。」
虽然对始手上的神器深感兴趣,但弗利德可没有余裕多问。即使冷汗渗入眼中,他也不举手擦拭,只是咬紧牙关,注视著始。
彷佛只要将眼光从始身上移开一瞬间,那一瞬间就会成为他的死期一样。
「把我跟缪之间的关系说出去的──是你?」
始的眼光一转,直盯著躲在使徒们后方的惠里。
「呃、呵呵,是、是我吗……?不记得了。」
她的态度还是一样傲慢骄纵,但脸色铁青、表情僵硬,说话也结结巴巴,恐惧让她完全蒙混不过去。
毕竟弗利德跟使徒都没见过缪。知道对始来说缪母女是有效人质、并提供这种情报的,也就只有惠里而已。因为她在【奥尔库司大迷宫】听说过缪与始之间的关系。
「那种事不重要。异数啊,让我听听你的答覆吧!」
弗利德催促始答覆。口气特别粗暴,似乎是想给自己壮胆。
始则用观察昆虫般的眼神望著弗利德。
他身上仍散发著鬼气,但气势已不如刚才那般凶暴,甚至显得十分平静。但是,这平静反而令人发毛,彷佛被藏身在阴暗森林内的鬼怪窥视著一样。
于是,弗利德的呼吸自然地变得急促。他甚至没有余裕发现这件事。
至于始的答覆──
「我接受你们的邀请。」
「……你总算是做出了明智的判断。」
弗利德像是肺部被松绑一样,拚命地吸著空气。取回了优势的他,面露嘲笑的表情。
接著,他应用变成魔法敲醒昏厥或发狂的灰龙们,开始建构足以让大军通过的空间之门。
使徒们不敢大意,在上空监视著一行人。这时候,始身上的鬼气总算降为跟一般杀气差不多的程度,光辉等人才敢开始深呼吸。月一眼瞥著他们,同时小声地向始确认道:
「……真的好吗?」
「嗯。虽然可以用水晶钥过去救援,但时间上的落差太大。而且,对方应该也知道我拥有空间转移类的能力才对。」
「对方可能早已准备了对策,是吧。」
「也是,要是发生了什么万一就麻烦了。姑且不论老师阁下以及学生们,缪跟蕾蜜雅没有任何能力抵抗,可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撑过这段时间落差。」
缇奥说的没错。只要始愿意,其实是可以运用水晶钥与罗盘,精准地转移到爱子等人被困的魔王城。
但是,水晶钥的转移是透过概念魔法来实行的。
虽然拥有破格的性能,但代价是必须消费相当的魔力,而到魔法发动之前也必须等上不少时间。
人质的救出首重速度。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得不说并不合适。
「南云同学,你觉得魔王的目的是什么呢?」
雫悄悄地凑过来问道。
「不知道。但是,对方可能知道我攻略所有大迷宫后,得到了回去的手段这件事。」
「意思是……」
好不容易把人召唤来了,要是擅自跑回去就麻烦了。所以要进行谈判──对方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另外,防止再召唤的概念魔法尚未被创造出来,因此即使回去地球也可能再度被召唤来这里。虽然不知道对神来说实施再度召唤有多费工夫,不过,说不定这是一件让神非常困扰的事。
「天之河。」
「干、干嘛,南云。」
「你可能得尽快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始这么说,龙太郎比光辉先做出了反应。
「我们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有人实施了『勇者召唤』。」
「也就是说……唯独我,对方一定不想让我回去,是吗?」
「有这个可能。不管怎样,我也不认为中村会轻易放过你。」
「……」
该一起回去吗?还是该像以前夸下海口说过的那样,留在这世界(托达斯)对抗神?
在【冰雪洞窟】内丑态百出,自信与矜持都被彻底粉碎的光辉,究竟会如何判断?
「爱怎么选是你的自由。不过,你可别做出半调子的抉择连累我们。」
「……不用你提醒。」
龙太郎跟铃担忧地看著光辉。雫跟香织见光辉的气氛有些消沉,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安。
「月、缇奥,要是发生战斗,以保护缪跟蕾蜜雅为最优先。」
「……嗯。我不会让她们受任何一点伤害。」
「包在妾身身上,一定会拚上性命保护她们。」
「希雅,你就尽管大闹,把敌对者全都杀掉。」
「遵命、瞭解!一定会用铁锤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行人如此讨论著的同时,弗利德似乎完成了准备。
巨大的空间之门像一扇大门一样耸立著。
「异数。在带你们去之前,你们必须先解除武装。」
「啊?」
「另外还要用枷锁封住魔力。」
「……」
他喀锵一声地拿出外型像手铐的枷锁。跟王都受侵攻的时候,爱子与光辉等人被装上的相当相似。
名义上虽是邀请,但对待的方式却完全是俘虏。
想到这里,始眯起眼睛。这时候,一个手铐被丢到他面前。
「你必须自己戴上。」
大概是被整了许多次,内心相当不平衡的关系,弗利德的嘲讽态度可说是前所未有地丑恶。
以前的他,应该没有这么小家子气才对……
莫非是接二连三的败北与对始的深沉憎恶让他性格大变?还是说,狂信的程度愈深,内在也会以等比的方式变质?
不管真相如何,始的结论不会改变。
「梦话给我去梦里说。」
始将手铐踩在脚下,发出喀锵声响。
「我说过,你无权拒绝!还是说,你打算对那对母女见死不救!?我可要警告你,对于那种混血的丑陋劣等种,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弗利德一瞬间面露讶异的表情,然后又马上暴躁地皱起眉头,出言威胁。
弗利德说得激动,始却依然冷漠。他说:
「你以为抓了缪与蕾蜜雅当人质就能完全制住我吗?你应该要明白,你们祭出的这一著其实是一把双面刃。」
「什么?双面刃……?」
始的语气十分平静,杀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始甚至没有释出一丝魔力,也没有施展『威压』。
但是,这句话却像冰冷的锁链一样,紧紧地缠著弗利德等人。一股异常恐惧的感觉让他们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们现在之所以还有命在,也是因为缪与蕾蜜雅。要是敢伤她们一根寒毛试试看──」
白色的浏海缝隙下,透露出凶狠无比的眼光。
「不只是军人,就连女人、老人、小孩都一样……不分价值观、不分贵贱,我会让名为魔人的种族──」
他缓缓地举起手,像幽魂般地晃动著,像是在指著空间之门的另一端。
「──完全灭绝。」
那是决心,同时也是誓约、是宣言。
那是一句极为沉重、凶恶的话语,轻易地掩盖过弗利德的憎恶与怒火。不知是否为错觉,似乎只有始一个人的周遭看起来有些昏暗。
说不定他真的说到做到,实在无法断定为不可能……
想到这里,弗利德感到背脊发寒、毛骨悚然。压倒性的忌讳感促使他在不知不觉间将缰绳向后拉,乌拉诺司也自然而然地往后退缩。
「想逼我们解除武装的话就在这里动手,用暴力逼我们就范。」
在一般的故事中,当有人质落入敌人手中的时候,主角总是会听话地放下武器。但是,对始来说那是不可能的。救人的一方绝对不能为了一时的安全而陷入完全无力的状态。
即使会让人质缺手缺脚,也一定要消灭敌人。
与其承担全灭的风险,不如选择即使受伤也能生还下来的可能性。
更何况目前手上还有魂魄魔法与再生魔法,虽然条件有限,但仍然是可用的复活手段。
当然,始一点都不希望缪母女受到任何伤害。可能的话,也想毫发无伤地救回她们。但是,如果情况不允许的话,始就会做出选择,毫不犹豫。
从常识的角度来说,他的选择可说是恶行。
即使不戴枷锁、携带武器可能是为了救人不可或缺的条件,加上弗利德非常理解始那充满攻击性的性格,最后可能还是会屈就,但一般而言,拯救人质必须尽量保障人质的安全、尽可能慎重行事才对。「只要没死,怎样都好」这样的想法,一般人是不会有的。
更何况,如果人质对自己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存在,一般的情况下都应该要将道理与原则拋到一旁,深深地纠结、犹豫一番才对。
因此,对于始的选择,也只能这么说了──
「你这家伙……果然是疯子。」
对手采取攻势,就跟著以攻势应付,绝不退居守势,厮杀到其中一方撑不下去为止。
这确实不是心神正常的人会有的做法。
「呃、等等,弗利德!你可别自作主张喔!上头又没命令我们要解除他们的武装。跟你说,那家伙真的很危险!」
「但是,怎么能让这怪物带著武器到宝座前!?」
看来解除武装的要求,是弗利德的忠诚心失控下的后果。
弗利德恶狠狠地瞪著始。这时候,一具使徒过来介入两人之间。
「弗利德,别无端滋事。那位大人不会把这点琐事放在心上。更何况有我们在一旁监管,绝不会有任何万一发生。我们的存在便足以箝制异数。」
『真正的神之始徒』都开口了,弗利德似乎再怎样也不得不闭嘴。弗利德虽然打从心底不能接受,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了。始徒将目光从弗利德身上移开,转而看著始。
「异数。我的名字是『埃斯特』。」
她的眼神跟其他使徒一样,冰冷而毫无生气。但是──
「我们已经分析过你跟诺因的战斗数据。最好别以为你能够再度战胜我们。」
埃斯特如此警告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神看起来与其他个体不同,似乎有些微的动摇……
始认为那应该是『敌忾心』或近似『憎恶』的感情表现。
「废话少说,快带路。」
始的眼光依然冷漠,以颐指气使的态度说道。
那桀敖不驯的姿态似乎让弗利德更为愤怒,但惠里却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空间之门内。
使徒们排成两列,像走廊上的柱子般地形成一条通向空间之门的道路。
始等人踏出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向空间之门。
这时候,始的手在短短一瞬之间发出闪光,只有他身旁的月察觉了这件事。
通过空间之门后抵达的目的地,出乎意料地,并不是刚才看到的宝座大厅。
而是一座大阳台上。这个阳台似乎是巨大城堡之一角,十分宽广,甚至能举行容纳数百人的舞会。
转头一看,能将魔国首都的景色尽收眼底。魔国的街景与王都意外地相像,唯一较明显的差异,就是街上房屋的屋顶颜色大多是锈红色的。
跟在始等人后方陆续从时空之门内出来的灰龙以及使徒们,半数以上都往城镇的方向飞去。
「往这走。你最好别动歪脑筋。」
五十具使徒围在始一行人的周遭。弗利德让乌拉诺司飞上天空,关闭时空之门以后,走在最前方,引导众人从阳台走进王城内。
这里真不愧是南大陆支配者所居住的城堡,连走廊都宽敞得夸张。在走廊上,始、希雅、香织、缇奥走在前头,而光辉、雫、铃、龙太郎则聚在一块跟在后面。
一行人丝毫不敢大意,边走边观察周遭。这时候──
「光辉同学~刚才那怪物好可怕,人家怕死了。好好安慰人家嘛~~」
「惠、惠里。你……」
惠里突然牵起了光辉的手,并顺势抱了上去,紧紧地贴著他。然后,将唇贴在光辉的耳边,开始对他轻声耳语。
「惠、惠里!听铃说,铃──」
铃拚命地试图用话语向惠里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惠里的视线始终只对著光辉,甚至没察觉铃在对她说话。
她的脸上挂著蛊惑的笑容,眼中充满迷乱与执著的热情。老实说,如此情境令人不忍直视。
从两人重逢到现在,惠里的眼中仍然容不下光辉以外的任何人。
她三番两次地背叛,甚至还抓自己的同学当人质,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却一点自责与歉疚的态度都没有。
看著那无比自私的姿态,以及铃因悲伤而扭曲的表情,龙太郎终于忍不住了。
「喂,惠里!铃在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龙太郎愤怒地对她伸出手。但是……
「安分点。」
一把大剑一声不响地伸过来挡住,使徒黯淡无神的眼睛直盯著龙太郎。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龙太郎焦急地看著光辉。但光辉自己光是忙著应付惠里就自顾不暇,迟迟无法将眼光移向龙太郎与铃。
「铃。现在先忍忍吧。」
「小雫雫……知道了。龙太郎同学,也很谢谢你。」
「啧……嗯。我们以后一定会设法找机会让你跟她谈谈。」
由于雫的制止,铃跟龙太郎决定目前先作罢。两人只能叹气。
然后,一行人转了几个弯、通过几道连结不同房间的走廊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道左右双开式的大门,造型庄严无比,确实称得上是魔王城宝座大厅的入口大门。门上雕刻著太阳与照耀的光柱,或许是为了显示权威吧。
弗利德对守在门前的魔人族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伸出手,触摸门。于是,光柱的部分开始发光,门发出厚重的声响,往左右敞开。
门开启后,映入眼帘的是之前透过空间之门看过的光景。两旁排著两列柱子的走廊,以及长达百米的红毯。红毯的另一端是台阶状的坛,坛上立著庄严的宝座。
始克制冲动的心情,往无人的宝座走去。愈靠近宝座,就愈能看清楚宝座左右两旁被廊柱挡住的部分。当然,也看得见被抓住的人质们。
既然如此,人质自然也看得见来者。
第一个察觉的是爱子。她瞪大眼睛,伸手握住了在一旁背对著她的莉莉安娜的手。有所惊觉的莉莉安娜回过头来也惊讶地瞪大了眼,倒抽一口气。
然后,其他同学们也察觉了。
「不、不会吧,竟然真的来了。」
「优花!看啊,是南云同学!」
最先开口的是宫崎奈奈与菅原妙子。她们守在躺在地上的优花身旁,双眼泛起泪光,语气欣喜地喊叫著。而野村健太郎跟仁村明人、相川升等人的表情也明朗了起来,并且叫唤重吾、浩介与淳史。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始一行人被使徒们团团包围著,表情顿时转为凝重。
「南云同学……」
听得到爱子的声音在颤抖。
爱子是唯一就近目击过诺因战的人,因此非常瞭解使徒的强大。看见多达五十具的使徒,不难想像她的心中有多么绝望。
但是,绝望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当她看到始望著她,蛮不在乎地耸耸肩的模样,不可思议地,一下子变得十分安心,甚至感动得眼眶泛起泪水。
下一个瞬间──
「爸爸?爸爸──!」
「始先生!」
这时候,宝座左侧也传来的欣喜的呼声。缪展现了有如阳光般耀眼无比的笑容。蕾蜜雅的表情就像在恶梦中发现了出口一样。
看母女两人依然健康平安,始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对母女俩面露温和的笑容,让她们放心。
「缪、蕾蜜雅,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等著吧,我一定会救出你们。」
「爸爸,不用担心缪唷。缪相信爸爸一定会来,一直乖乖地等著。所以,爸爸千万别输给坏蛋喔!」
「始先生。我们没事的,别担心。请务必小心。」
缪似乎完全不把一大群使徒与弗利德的存在放在心上。她似乎认为既然爸爸来了,就什么都不怕了。看得出她对始的信赖坚定如山。
至于蕾蜜雅,表情虽然仍有些僵硬,但看到了缪的转变之后,也逐渐恢复了平常温文儒雅的态度。
月跟希雅、香织、缇奥也正要开口向缪与蕾蜜雅说话。
弗利德打算制止她们擅自交谈,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声音便震动了空气。
「在任何时代,亲子之间的羁绊总是一样美好。」
这有如回声般的声音,来自宝座后方。这时候,墙壁开始发光,映照出一道人影。
「我能体会,因为我也亲身体验过。不过我所体验的是叔侄之间的感情就是了。」
一听见这低沉但清脆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月似乎有了反应,她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讶异,又像是在记忆中搜寻著某物一样。
她究竟是怎么了?在始正要开口问她的时候,声音的主人穿过发光的墙壁走了出来。
那是个初老的男人,有著美丽的金发与红色的眼睛。
他身上穿著质料优良的衣服与披风,均以漆黑的布料制成,繍有金色的装饰。头发全都往后梳,几道向前垂落的头发与敞开的衣襟下所露出的胸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魅力。兼具强劲的年轻活力与老练,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深受吸引──光是外表就有如此强烈的领导者魅力。
他八成就是魔王了。也就是自称雅尔布──埃希德的眷属神。
他的气质稳重而和气,面露微笑的模样反而让人紧张不起来,乍看之下一点都不像魔王或邪神之类的存在。
即使如此,他抓了人质,邀请一行人来到这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始微微地眯起眼睛,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打断了。
抢在他之前开口的既不是弗利德,更不是魔王本人。
在一旁发出讶异声音的是──
「不……不可能,为、什么……」
「月?」
开口的正是月。
她的神情看起来相当震撼,就像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一样。她的手颤抖著,摀住嘴巴。平常看起来总是只有半开的眼睛,现在却瞪得不能再大。
看月的状态非比寻常,始正要再度开口叫她的时候,忽然有了一股奇妙的感觉。就像阳光在眼睑中留下残像一般,在始的眼中,月的金发与红眼和魔王重叠在一起。
应该不可能吧。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万万不可有的可能性。但是,还来不及否定这没来由地涌现的推测……
「喔,爱蕾媞雅。你还是一样,又小又可爱。」
就得到了印证。魔王看著月的眼神充满亲情的关爱,怎么看都不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再加上,魔王以月之前的名字称呼她。除了始等人之外,现代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名字。还有──
「叔父、大人……」
月沙哑的声音再度印证了推测。
所有人都紧绷著表情,转头看向魔王。虽然心里以为不可能,但是,魔王与月的外表确实有些相似,令人不得不心想「确实……」进而认同这个事实。
月的手在颤抖,心神相当动摇。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要跌坐在地上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月,魔王以温柔而充满关怀的语气说道:
「没错,是我。爱蕾媞雅。你似乎很惊讶……这也难怪。不过,你就连这样的模样也让我感到怀念与疼爱。跟三百年前一样,完全没变呢。」
他的表情充满无限的关爱之情。
至于月,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叔父,倒退了一步……
这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温暖的触感让她就像从梦中醒来一样。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看身旁。始正注视著魔王,眼神没有任何一丝大意。
即使没有话语,仍然会有人在一旁扶持自己。
想起这一点后,月终于能够呼吸了。她深深地将空气吸满胸腔。虽然心神仍然动摇,但至少能够说得出话了。
就在她试图用颤抖的嘴唇说话的时候──
「雅尔布大人?」
一具使徒先向魔王开口了。虽然她的声音没有感情,也听得出内心充满疑问,简直就像月对魔王的态度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一样。
关于这一点,不只是使徒,弗利德与惠里也同样地露出讶异的表情。
魔王没有回答。
他只是保持微笑,若无其事地、自然而然地举起手。
指向使徒们所在的方向。
下一个瞬间,魔力之光有如闪光手榴弹般爆发。金色的光一下子布满整个空间。那金色与月的有些相似,但色调稍微来得昏暗一些。
那只是短短一瞬之间的事。但是,那光似乎含有某种力量,即使是始等人也无法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阵光消失之后……
「啊?」
「呃、咦?为什么!?」
始等人的背后传来龙太郎与铃的惊呼声。其他人即使没有出声,也感觉得出每个人都很惊讶。因为,五十具使徒以及弗利德、惠里,全都一下子倒卧在地,简直像耗尽电池的机械人偶一样。
「惠、惠里!」
「铃,别担心。她只是昏过去而已。」
铃忍不住想奔向惠里,但是光辉举起手制止了她。他已经在惠里倒下后用手指检查过惠里颈部的脉搏,确认她还平安。
「你想怎样?」
第一个打破这讶然无语气氛的是始。
始以犀利的眼光瞪著魔王,但是魔王本人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手指一弹,发动某种法术之后,放心地呼了一口气,简直像是撑过了紧张的时刻一样。
「我张设了用来蒙骗窃听与监视的结界。这下子,外面的使徒只能听到、看到我所准备的其他声音与情境,无法察觉这房间里所发生的事。」
魔王说的没错。始透过魔眼石,能看见整个宝座大厅被暗金色的障壁笼罩著。
「……回答我,你想怎样?」
魔王的言行举止,简直就像在跟使徒们敌对一样。于是月开口提问。
魔王一听,马上欣喜地注视著月,然后转过头来对于加强戒心的始等人面露亲切的笑容,接著以歉疚的眼光扫视困惑的缪与爱子等人。
「也难怪你们会困惑、会提防。但是,请容我开门见山。我乃魔国加兰特的现任魔王、往昔吸血鬼之国『阿法达尔王国』的前宰相──汀里德•贾鲁迪亚•魏斯佩利提欧•阿法达尔,是神的反叛者。」
这句话的声音充满威严,在宽广的宝座大厅内回响。
这话令人意外万分,正可说是晴天霹雳。但是这句话本身、以及汀里德全身所散发的气氛,似乎都有著一股力量,使在场所有人都信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至少,除了始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时候,仍然有人迸出声音来彻底否定他的话。那声音听起来相当激动。
「骗人……那是不可能的。汀里德不可能还活著!」
「爱蕾媞雅……你似乎相当动摇。这也难怪,虽说是出于必要,但毕竟我对你做了相当过分的事。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会陷入混乱也是应该的。」
「别叫我爱蕾媞雅!不准冒充叔父大人!」
月的态度激动异常,连始也不曾看过这样的她。汀里德神情悲伤地对她微笑。月似乎连他这样的态度都无法容忍,满怀杀意地对他伸出手,全身迸发庞大无比的魔力。
虽说月在【冰雪洞窟】接纳了自己的记忆有误的可能性,即使如此,对月来说眼前这个男人,仍是将自己封闭于黑暗之底长达三百年的元凶。是月打从心底信赖,却惨遭背叛的对象。她无法轻易地以理智接纳这个事实。
更何况,本来已经丧命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跟三百年前一样地用亲切的态度对自己说话。
即使是月也无法保持冷静,她的心境就像台风中的海面一样波涛汹涌、慌乱无比。月冲动得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放出了『雷龙』。
顿时,雷声巨响,金黄色的龙在剎那间已逼近猎物。
但是,猎物──汀里德却依然从容,纹风不动。他一个弹指,在宝座祭坛周围张设起一道光墙,即使被雷龙直击,却连一道小波纹都不起。
雷光依然不断迸射,汀里德继续从光墙的另一端对月说话,语气温柔无比。
不知为什么,明明怀著敌意攻击他,但他的声音却令人听得舒适自在,直达心坎。
「爱蕾媞雅•贾鲁迪亚•魏斯佩利提欧•阿法达尔。历代最美丽、最聪明的女王,我最爱的侄女。我确实是你的叔父没错。你还记得吗?在使役魔物方面,我拥有强大的能力。」
「什么意思!?」
「现在的你应该明白才对。当时的我之所以拥有那般强大力量的理由。」
「……神代的……变成魔法……!」
汀里德微笑。那笑容就跟以前他教导月读书的时候,称赞她的好成绩一样。内心涌现的既视感,让月的表情扭曲起来。
「另外,我也学会了生成魔法。只可惜我在这方面没有才能,白白地糟蹋了。」
作为交换,反而在变成魔法方面有破格的才能,最后甚至能够让自己的肉体变质并且强化,得以延长寿命──汀里德如此补充说。
「月,冷静。」
「……始!」
其实始在『雷龙』发动的时候,趁机跟著射出了电磁炮,但是完全奈何不了汀里德设置的障壁。目前看来没有马上突破的方法。
既然这样,就先阻止月继续浪费魔力再说。他将手搭在月的肩上,制止了她。
大概是因为情绪混乱的关系,月运用魔力的效率比平常还要糟糕许多,她看起来有些喘,肩膀轻轻地摆动著。深呼吸后,才勉强稳了住紊乱的心思,让『雷龙』消散。
但是,她是因为有始在,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口气也自然而然地变得凶暴。
「……弗利德•巴古亚说你是雅尔布,也就是埃希德的眷属神。还说你从几千年前的古代就开始统治魔国!」
至少在三百年前幽禁月之前,汀里德一直都在【阿法达尔王国】当宰相,这事实与弗利德的发言矛盾。
但是,即使被指出如此矛盾,汀里德的态度依然稳若泰山。
「弗利德所说的并没有错。雅尔布确实是我,也可说并不是我。」
他的话简直就像鬼打墙。这回答让月的眼光变得更加凶险。
看月如此反应,汀里德面露苦笑,接著,像说书人一样地继续说明:
「名为雅尔布的存在,在神代一直都是埃希德神的眷属神。」
据他所说,由于埃希德长年残暴无道,雅尔布的忠心因而动摇。几千年下来,终于起了反叛的念头。
「但是,眷属神是不可能敌得过主神的,因此雅尔布心生一计。他降临至地上,担任魔王的角色,同时作为神的左右手在暗中操弄历史──但这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他假借这个职务,在地上寻找能够对抗神的手段与战力。」
不过,没有肉体的神在地上无法自在地活动,因此需要能附身的容器。
历代魔王都是雅尔布的附身容器。无论内心的想法如何,弗利德的说明其实没有错。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容器即使被雅尔布附身,原本的人格也不会消失。
「那么……汀里德也是被雅尔布选上的容器吗?」
即使月的眼光充满猜忌,汀里德的表情依然和气。他点头,说:
「选中我的时候,雅尔布的反应可说是狂喜。因为我作为容器的资质相当高,而且还是知道世界真相的神代魔法使用者之一。」
可说是真正的志同道合。于是双方开始共谋,避开埃希德与使徒的监视。
「目前雅尔布仍在我之中,在各方面给予我帮助。一具肉体容纳两个灵魂──之所以说我既是雅尔布又不是雅尔布,就是这个意思。」
汀里德将手摆在宝座上,停下了说明,看起来像是在确认对方是否听懂。月脸色凝重,继续问道:
「……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在你就任王位的不久之前。那个时候,我虽然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不过,多亏雅尔布,我终于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我认为我找到了使命。」
「……使命。」
「没错。打倒恶神,就是我的使命。只是,为了避免被埃希德神与使徒察觉我的真心,我费了不少工夫。甚至还做了许多情非得已的行动。」
接著,汀里德又微笑著问「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他的笑容,让月想起以前受他教导读书时的回忆,心绪开始动摇。
加上她刚在【冰雪洞窟】确信自己的记忆『有误』,让她更加迷惘。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说不定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内心的天秤摇摆不定,假如汀里德的话是真的,那么……月想起了一个想问的问题。不,是非问不可的问题。
「那么……你为何要背叛祖国?为何将我……」
「我很抱歉。」
「……!我要听的不是谢罪,告诉我理由!」
月对著汀里德大喊,表情沉痛无比。
然后,她下意识地握住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像是要寻求依靠似地紧握著。
不知不觉间,希雅等人也过来围在月的身旁保护她,并以探究真相的眼神注视著汀里德。
「爱蕾媞雅,你是天才。尤其是在魔法方面,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的才华。即使是能使用神代魔法的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强大太过于引人侧目,也因此遭人盯上。就像你身边这南云始一样。」
「……异数。」
「没错。爱蕾媞雅,记得吗?当时,阿法达尔高层早已被信仰埃希德神的势力渗透,包括你的双亲。当时,你应该也察觉了蛛丝马迹才对。」
「……我记得。叔父大人与父王经常为了我的教育方针而争论。当时……由于担任我的教师的是叔父大人,因此我才能在完全不受信仰影响的环境下成长。」
月表情虽然苦涩,依然肯定汀里德的话。汀里德也对她点头,继续说道:
「虽然我们没有方法分辨解放者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但是,至少我认为让年纪尚轻的你无条件地接纳信仰是有风险的。我想保护你,才让你远离信仰。但是,这反而成了最大的败笔。」
「……不听话的棋子只会碍事,是吗?」
「没有错。暗杀你的计画正式展开。既然你的不死性并非绝对,加上我从雅尔布口中得知埃希德神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我只好──」
「我没有把握彻底守护你到最后。」汀里德如此告白,看起来相当自责。
「而且,你是一张重要的王牌,说什么都不能失去。因此,我决定在你被暗杀之前先将你藏起来,并当作你已死去,直到有一天能升起反击的狼烟为止。」
「……」
──叔父并没有背叛我,反而是想保护我。
即使为了保留战力也是原因之一,但是,纯粹因为珍惜我、不想让我死,这样的想法肯定也是有的。
当时被自我的幻影所唤醒的记忆片段也证实了他的说词。现在已想不出可以明确地否定他的话──
月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汀里德的话语。
总觉得自己遗漏了非常重要的细节,但是,汀里德的话却像山谷中的回音一样,不断在心中跃动,让月的思考只能不停地空转。月的感情失去了宣泄的出口,表情变得像迷途的孩童一样无助。
不稳定的情绪使她的口气软弱无力、声音颤抖,她向汀里德提出最后的疑问:
「那……人质呢?假如你真的是我的叔父大人汀里德,假如你真的没有背叛我,那又为什么……」
月低著头,以责备的语气质问道。汀里德听了,苦笑著嘀咕道「差点忘了」并弹指三次。
转眼间,关著缪等人的牢笼的光芒像溶解似地消失。牢笼本身的锁也发出声响开启。
缪与爱子等人一直在牢笼中屏息倾听月与汀里德的对话。这时候,她们满面困惑地打开牢笼的门。
「因为,我认为不做到这个地步就没办法跟你见面。而且这么做也能够保护他们,以防任何万一的意外状况发生。至于打伤了他们这一点,还希望你能原谅我。因为去迎接他们的是使徒,在使徒的监视下我不能为他们治疗。我充其量只能下令别让他们丧命。毕竟以后他们跟你都可能会成为我的伙伴。」
「……伙……伴?」
月仍然无法整理好思绪,顶多只能重复汀里德说过的话。
不过,既然汀里德──也就是比任何人都还要信赖的叔父──其实仍然跟找回的记忆中一样,背叛也是为了情非得已的理由,这样的话……
月思索著,没察觉始在一旁伸手制止缪与爱子等人走出牢笼,也没察觉希雅等人正在注视著自己。汀里德继续对月说道:
「爱蕾媞雅。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汀里德踩出叩叩的脚步声,走下台阶。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一样爱著你。你一定无法明白我有多么期待与你重逢的这一天的到来。这三百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过你。」
「……叔父、大人……」
汀里德面露充满亲情之爱的微笑,直直地走向月。
「没错。我是你的汀叔父,我可爱的爱蕾媞雅。时候到了,助我一臂之力吧。为了结束这一切,我需要你的力量。」
「……要我、帮你?」
「跟我一起打倒埃希德神吧。就像往日与外敌并肩作战的时候一样。」
埃希德已决定终结这个时代。
历史的重复。文明重复发展与崩坏的游戏。
以往重复过无数次的悲剧,即将再度发生。
「但是,到此为止了。何等侥幸。你变得远比以往更为强大,而且还有不少能使用神代魔法的同伴在。我们一定能触及埃希德神。」
「……」
月皱起眉头,一语不发。就像有话骨鲠在喉,无法倾吐一样。
汀里德靠过来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她。
汀里德的姿态再次唤醒月脑中的幼时记忆。
年幼时,每当月在魔法或学科方面留下好成绩的时候,会称赞月的、会给月摸摸头的、甚至比月本身还欣喜的,总是『汀叔父』。
年幼的月去找汀叔父报告成绩的时候,他总是会展开双臂迎接,就像现在这样。
原来汀叔父并没有死,也没有背叛自己。宝贵的家人,正要拥抱月。
对月来说,比起亲生父亲,她更把汀里德当成父亲来仰慕。
月心中的天秤,开始从质疑改为倾向于相信……
汀里德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开口要说出迎接月的话语──
「来,跟我走吧。我的爱蕾媞──」
话还没说完,红色闪光随著巨响迸射而出。等到察觉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汀里德的头荒唐地弹飞出去,身体向后仰躺倒下。
谁都无法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倒在地上的汀里德。
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充斥于广大的宝座大厅。
在如此寂静中,击铁发出的喀锵声响显得特别刺耳,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因为这一声而脱离了呆滞僵直的状态,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僵硬地转向同一个方向。
他们所看到的光景,与事先料想的相去不远。
也就是──
「这人渣,还是绞碎算了。」
始手上举著冒著白烟的多纳尔,口出恶言,额头上浮现青筋。看起来跟流氓没两样。
爱子等人全都讶异得说不出话。
虽说事情的发展太过突然,但刚才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像是要圆满收场。详情并不清楚,只知道这绝望的状况是为了欺瞒真正敌人的骗局、魔王其实是自己人,而自己即将获得释放──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结果始却作出如此残暴的举动,也难怪众人会停止思考。
至于始,由于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止,他继续像鞭尸似地朝著汀里德的心脏与手脚开枪,打得尸体不断震动。最后还拋出几十个『飞石索』将尸体重重捆住。这时候──
「嘿────咻!」
希雅蹦蹦跳跳地往前跃起。
她的目标是弗利德。只见她举起战槌,毫不犹豫地往下一挥。
结果可想而知,随著一声巨响,弗利德的头部连同地板深深下陷,不见踪影。可能连原型都不保了。血腥的声响与飞溅出来的血液看起来惊悚无比。这下他肯定是没命了。
「呃呃~~总之先……嘿!」
香织喊出可爱的叫声,同时展开银翼,射出映著银光的必杀之羽,将倒在地上的五十具使徒一一射穿。使徒核心所在的胸口一一被打穿一个洞。
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简直是不讲理的暴力。
但是,众人无法再呆呆地看著了。
因为,始将枪口对准了惠里。
「哇啊~~~~!!」
铃张开双臂冲了出来,陷入半混乱状态的她扑向始,就像自暴自弃地挑战魔王的村民A一样。她紧抱著始,抬头仰望他,用泪眼汪汪的眼神祈求他想起先前的约定。
于是,始心不甘情不愿地改用『飞石索』困住了惠里。
「希雅!救缪跟蕾蜜雅出来!香织去帮老师她们!」
「瞭解!」
「嗯!各位,我会马上治好你们的!」
「小缪!希雅姊姊来啰!」缪虽然惊讶得目瞪口呆,但一看到希雅一脚跳过来,便马上扑到她的怀中。呆滞得说不出话的蕾蜜雅也顺利地回过神来了。
香织一下子来到爱子等人身旁,马上施展再生魔法。在银色光芒的照耀下,遍体鳞伤的优花等人转眼间就被治好了。
这时候,在一旁僵著的雫等人的精神也回归现实,开始大惊小怪了起来。
「南、南南南、南云同学!你、你做了什么好事!?他不是月的叔父吗!?算了,香织!香织!快来施再生魔法啊!赶快过来啊~~!」
「天啊,这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这肯定是当场死亡吧。希雅小姐跟香织也毫不留情……」
「南云……你果然……」
雫慌张地求香织去治疗汀里德,龙太郎怕得在一旁颤抖。唯有光辉莫名地镇定,蹲在惠里身旁,低著头,像是在嘀咕著什么。
始大声地喝止陷入如此状态的雫等人、以及仍紧抓著自己的铃,并对她们下指示:
「谷口,快去把中村抓起来!八重樫跟坂上别只顾著慌张,快行动!对方随时都可能会再度爬起来。提防中村,别让她乱来!」
铃慌慌张张地跑回后方。雫跟龙太郎虽然仍忍不住来回看著汀里德与月,但还是赶到惠里身旁就定位,包围住她。
始取出水晶钥,注入魔力,同时大声喊道:
「老师,振作点!一做好准备我们就回地球去!带领好学生们!」
「呃、是!──不、不对,你、你刚说地球!?」
「公主,你也一起来!若你想被留在这的话就另当别论!」
「我、我才不要被留下,绝对不要!唉,真是的!」
同学们跟著爱子与莉莉安娜,这次一起为了其他理由陷入了混乱。
突然听说现在要回地球去。虽然明白意思,但脑袋无法马上理解当下的情况。
既然缪跟同学们都到齐了,现在回地球去也没有问题。而且故乡可算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防止再度召唤的概念仍未被创出,今后依然有再度受到召唤的风险,但比起留在托达斯的某处避难,对方肯定更不易出手。
缇奥也说过,勇者召唤是五百年历史中的首例,想要再召唤应该不容易才对。
但是,目前没时间对众人一一说明这些。
这里可是敌阵的中心,随时都可能有使徒的大军来袭。
「小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能回去了吗?为、为什么?」奈奈与妙子满脸困惑地问道,但始决定沉默到底。
始专心地凝聚著跳越异世界所需的魔力,同时完全不放松警戒,眼睛直盯著汀里德。
「缇奥,看到了吗?」
「嗯。有那么多的时间,当然没问题了。只是,妾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形状的灵魂,看起来就像蜘蛛网……不,该说是形状不定的寄生虫吗?看起来脏兮兮的。」
「我深有同感。能用魂魄魔法困住他的魂魄吗?可以的话,最好让他陷入恍惚的状态。」
「交给妾身吧。跟主人以前制作过的『誓约项炼』是一样的魔法吧?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但可以试试。」
「千万别大意。」
「呃……始?」
与始默契十足地交谈过后,缇奥慎重地接近汀里德。
月有意无意地看著这一切的经过,这时候,她终于开口叫住了始。
最爱的恋人,竟然射杀了曾经是──说不定现在仍然是──最爱的家人。从一般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桩惨剧。
看月的眼神依然动摇,始似乎非常不耐烦,枪口仍指著汀里德,开口说道:
「为了争取看穿他真面目的时间,也为了引他走出祭坛内的结界,让你跟他对话确实是不可或缺……但是,月,你未免动摇过头了。」
始的语气相当严厉,让月感觉自己像是被甩了一个耳光。但是,始的眼神中有关爱之情,脸上也是浮现苦笑。
「可以的话,我本来是希望月自己察觉的……但毕竟你有那样的过去,会被他迷惑也是无可厚非。不过,看你差点要完全相信他的胡诌,我就无法忍耐了。」
「……胡诌?什么意思?」
「你冷静地想想看,要是他真的爱你,为何三百年来从来不曾去探望过你?」
没错。仔细想想,汀里德的说词充满漏洞。
即使真的是为了小心翼翼地隐藏月的存在,也没有必要让月孤独地被困在绝望之中。
更何况,身为寄宿著神的反抗者,曾攻略过【奥尔库司大迷宫】的他,要是真的有所谓真正的目的、要是真的没有背叛,怎么可能从不曾来告诉月这些话呢?
「关于对神的反抗也是一样的。明明他自己就是攻略者,三百多年来拉拢到的大迷宫攻略者竟然只有弗利德一个人,这可能吗?要是真的,未免无能过头了。」
言下之意是──你的叔父是那么无能的人吗?听到这里,月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理性的光辉。她摇头表示否定。
既然这样,答案不证自明。汀里德根本没有在召集反抗神的同伴。
「但是……为何会跟记忆一致呢……」
因为记忆,月才会陷入迷惑。因为眼前的叔父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叔父与她,共同留下了令人怀念的、温柔的、温暖的回忆。
不过,月在如此自言自语的过程中,也找到了答案。
「……读取记忆这种事,我也有过不少经验。」
想到这里,月忍不住要对自己叹气。她扶著额头。
缇奥对汀里德施展著束缚魂魄的魔法,同时说出了她的推测。
「依妾身看,他一开始发出的那道制伏使徒们的光芒,同时也是读取记忆的魔法吧。」
「嗯……」
看来是汀里德读取了月的记忆之后,按照记忆的内容随口虚构了故事,并编造月想要的过去。事实恐怕就是这么一回事。
「月,安心吧。不只主人用魔眼观察过,妾身也花了不少时间仔细地观察了这家伙的魂魄。我们看到的灵魂只有一个,而且还是像烂泥巴一样污秽不堪的魂魄,怎么看都不像你的亲戚。」
藉由升华魔法,魔眼石多了能看见魂魄的功能。
缇奥则是拥有魂魄魔法,加上本身的经验与卓越的技能,她的龙眼能看穿真实。
既然是这两个人同时确认的结果──不,即使只是其中一人的意见,月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至于为什么对方拥有与汀里德极为相似的肉体、为何要拉拢月,这两点仍是不解之谜。
不过,这两件事可以等制伏他以后,再透过魂魄魔法调查记忆等方法来求证。损坏的肉体也能用再生魔法设法补救。
现在之所以试图在不消灭肉体的前提下拘束汀里德,也是始等人为了月著想而做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
听了始跟缇奥的说明,雫等人总算露出理解的表情。「原、原来是这样……」「原来南云并没有发疯……」爱子等人的表情也转为安心与理解,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只有始一个人仍然气得额头上冒著青筋。
他先是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
「什么『我可爱的爱蕾媞雅』,白痴!这家伙是我的,是『我可爱的月』才对!」
「才对──!才对──!才对──!」始全力以赴的怒吼在宝座大厅回响著。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
但是,始似乎憋很久了,仍然无法克制地继续倾诉他的心情,而且还变本加厉。
「再说,就凭你这垃圾,凭什么满嘴爱蕾媞雅、爱蕾媞雅地不停地叫她的名字!?什么要她一起走?还想抱住她?谁准你了,说啊!?看我断你手脚,丢进粪坑!」
「「「「原来你只是嫉妒!?」」」」
同时开口吐槽的,是雫、爱子、莉莉安娜、还有刚从濒死的重伤下康复的优花。
不过,众人理应体谅这样的始。姑且不论肉体外表如何,里面的灵魂与月非亲非故的陌生人,竟然不断地叫著他最爱的恋人从前的名字,最后竟然还想拥抱她。
对始来说,如此罪状当然是万死亦不足惜。
「始……真、真是的……」
月开始忸忸怩怩了起来。动摇的眼神已完全恢复了坚定,脸颊泛起蔷薇般的粉红色。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像砂糖一样地甜蜜。
「始……对不起。让你看到我窝囊的一面。」
说窝囊,确实是窝囊无比,丢脸丢大了。如今回想起来,汀里德的声音确实有一股来由不明的力量,似乎能渗透人心。
更何况,对现在的月来说,即使那汀里德是本人,也是不可能会牵起他的手接纳他的。无论是难忘的回忆、还是忘不了的背叛,全部都被现在始所给的幸福给掩盖过了。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肩负著重要无比的约定。
拥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在跟这披著汀里德外皮的不明人物交谈的时候,始的手一直在旁扶持著她。那手是多么地温暖,刚才要是多注意那温暖,也不至于如此窝囊。
因为心神动摇而差点被敌人趁虚而入,如此失态,让月真想狠狠地捏自己的脸一把。
「用不著道歉。对月来说,过去的事有多么重要,我也很清楚。」
「嗯……始,最喜欢你了。」
月将额头靠在始的手臂上磨蹭。然后,将眼光转向带著缪与蕾蜜雅回来的希雅,还有缇奥、香织。
「……希雅,还有各位,也谢谢你们。好喜欢你们喔。」
希雅跟香织之所以能迅速地采取行动、缇奥能够不用商量就确认魂魄,是因为她们都跟始一样,一心只想著要保护月,无论对话如何进展,她们都不曾松懈戒心。
「哼哼,这只是小意思,不算什么!我可是一开始就看得出来,那家伙根本不是月小姐的叔父!」
「咦?希雅,真的吗?我只是看始同学一直提防著他,所以我也跟著提防,如此而已。」
「直到确认魂魄之前,妾身也只是半信半疑而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凭直觉喔!」
「……嗯,真不愧是希雅。」
对于希雅的胡来,也只能以这句话来总结了。另外,希雅继续补充说:「还有,那个家伙一直嘻皮笑脸的,而且还摆出一副很瞭解月小姐的姿态,我看了就是不爽。」看来她也对汀里德怀有嫉妒,跟始差不多。
等到香织差不多治好所有人之后,缪与蕾蜜雅来到始的身旁。正要以拥抱庆祝重逢的时候──
「呜呃!?」
缇奥的身体沿著地面平行喷飞出去,背部狠狠地撞在一根柱子上。柱子被撞个粉碎,足见破坏力之强大。缇奥仰躺倒卧在瓦砾堆中。
「缇奥!」
「别担心……咳!」
缇奥勉强起身,但又马上单脚跪倒在地。以顽强著称的缇奥竟然伤得无法马上起身。缇奥咳出血,血从嘴角滴落。
始马上扣扳机,朝著轰飞了缇奥的人物射击。但是──
「嗯~~真是被你们摆了一道,完全被你们偷袭得逞了。想不到修复身体竟然要花这么多时间。」
嘲弄的拍手声啪啪啪地响起。同时,被障壁挡住的子弹扭曲变形,散落在地面上。
「看你对恋人如此溺爱,我还以为对恋人来说等同于父亲的人物出面,即使察觉到有些不自然,你的反应也会迟钝下来才对。想不到竟然会因为那样的理由就施展致死级的攻击……看来是我太小看人类的小家子气了。」
不知不觉间,汀里德已经站起来了。
但是,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温情,而且还充满侮蔑与嘲讽。
他身上穿的魔王服装完好如初,甚至整整齐齐,简直像从未被枪击中过一样。要不是他的脚边散落著飞石索的残骸,还以为刚刚那是一场白日梦。
「好不容易让她的心产生动摇,竟然因为你而重新振作了起来。这下只好改采次一等的策略了……唉,我可无颜面对那位大人。」
「……你是谁?雅尔布吗?」
「正是。不过,这肉体是汀里德的。」
「……也就是说,你篡夺了他的肉体?」
月举起右手指著雅尔布质问道。
汀里德──不,是披著汀里德外皮的邪神雅尔布,有如裂开般地扬起嘴角,面露下流可憎的笑容。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不过是把垃圾回收再利用而已。我雅尔布可是埃希德大人的眷属神,死后肉体仍能为我所用,这难道不是超乎本分的荣誉吗?你应该为他感动。」
雅尔布耸耸肩,刻意地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然后低声地抱怨道:「这男人可真是傲慢而不敬,竟然在临死前自行消除了隐藏你的记忆,以及关于神代魔法的知识。」
「……你杀了汀里德?」
「你说呢?」
「……给我说。」
月的身上迸发出金色的闪光。红色的眼珠灿烂地闪烁著,气势骇人的重力漩涡以雅尔布为中心开始收缩。
但是,雅尔布却仍然只是挂著瞧不起人的笑容,似乎一点都没感受到威胁。
「喔?这样好吗?搞不好,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言,其实汀里德还活著,被藏在这身体的深处也说不定喔。」
「……那是不可能的。我再也不会被迷惑了。」
没理由相信敌人的话语。始与缇奥早已证明了真相。
「说谎的技术再改进一些吧,不成材的假神。」
「这次我一定要打扁你!」
始与希雅挡在缪与蕾蜜雅的前方保护著她们,同时对雅尔布凝聚杀意。
始使了个眼色,香织也对他点头,守在爱子等人身旁。雫跟龙太郎、铃也采取了备战态势。
看著始等人如此反应,雅尔布叹了一口气。
「接著我要转达汀里德死前最后的遗言。吸血公主,这是他在弥留之际留给你的最后话语。」
「……我说过,不想听你胡扯。」
月二话不说地压缩重力场。希雅以蹬破地面的力道一跃而起。始也扣下扳机──
之后,始对这时发生的事后悔不已。因为他太关心月了,竟然让她跟对方问答了跟汀里德有关的问题。
当然,由于通往地球的空间之门还差一点就能打开,加上月本身也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也算是如始所愿。这些也是始疏忽的原因之一……
但是,真正的正确答案,肯定是在雅尔布起身的瞬间便以最大火力持续攻击才对。
即使这么做会将汀里德的肉体完全消灭,永远失去得知关于汀里德之真相的机会,也该这么做。
即使结果会违背月的心愿也一样。
这时候,不该让雅尔布说出这句话的。
──爱蕾媞雅。一切都是你的错。痛苦地死去吧。
「──!」
莫非是某种魔法的作用?月的脑海中,清楚地浮现如此情景。
大量的吸血鬼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其中汀里德吐著血,口中发出恸哭与怨怼的声音。他的红眼满是憎恶,就像跨越了时空似地直瞪著月。
话语有如利箭,刺入月的心胸,深得不可思议,甚至让月感到剧烈的痛楚。
就在这一瞬间。
几乎同时,事情发生了。
「──『极大•光爆』!」
──『极限突破』后的光辉,把近在身旁的儿时玩伴们全部轰飞至后方。
「──嗯!?」
──白银之光自天上降下,穿过天花板,直指月。
「啊哈!──『终极•狂月』~」
──月的眼前浮现了忽明忽暗的黑色月亮。这魔法能够在几个眨眼的时间内绝对性地阻断意识,是暗属性魔法的奥义之一。施法的犯人是倒在地上的惠里……不,是在完全不同的方向、从虚空中冒出来的惠里,她毫发无伤。
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月无法闪避、也无法施魔法防御,陷入形同死尸的状态。剎那之间,又有攻击向月袭来。
「──『汝,不得触碰』。」
──雅尔布一个弹指,逼近至眼前的希雅马上像乒乓球似地弹飞出去。同时,月的周围出现障壁,困住了她。
「──『震天』!!」
──跟惠里一样,弗利德从别的地方现身,朝著始施放空间爆碎魔法。
「开始制伏。」
──虚空掀起波纹,十具使徒的身影有如渗出般地显现,同时袭击香织等人。
如此天衣无缝的同时奇袭,除非算准时机,否则是不可能办到的。
连咒骂的时间都没有,始马上以最大功率发动『瞬光』。将剎那的时间延长为数秒,世界褪色、时间的流速变缓。始看清眼前的状况。
月被黑色的月光与障壁困住,即将被白银色的光吞噬。
几道毁灭的银光同时也逼近爱子等人,香织挺身挡在众人面前。
使徒手持双大剑,朝著希雅与缇奥挥下。雫、龙太郎、铃三人被轰飞至宝座大厅中央,惠里与光辉还上前追击。
还有扭曲的空间形成的高浪轰碎地面,同时朝著始自己迎面扑来。
一个人根本应付不完。敌人的真正目标肯定是月,始也想马上去救她。但是……
就在这个瞬间,始感觉到有强烈的眼光刺向自己。
是月。即使她即将被光吞没,她的视线仍展现出坚定不移的强烈意志。即使没有话语,始一样能明白。不可能不明白。
对了,现在该做的是保护缪与蕾蜜雅。
也就是始挡在背后,那毫无抵抗力的两个人。
「该死!」
即使爆粗口,但始在一瞬间就做出决定。始不可能辜负最爱的月对他的信赖。
始召唤出大盾,背在背上使其竖起,同时伸长义肢,将缪与蕾蜜雅紧紧抱住。
下一个瞬间,时间的流动恢复正常,现实无情地袭来。
空间爆碎所造成的激烈冲击力道,隔著盾牌震撼著始的背部。同时,冲击反应装甲机能发动,发出魔力冲击波──『魔冲波』来抵挡攻击。另外也发动了防御技能『金刚』。
即使如此,始仍然喘不过气来。感觉像是连意识都遭受了震撼一样。
始尽全力保护缪与蕾蜜雅,但脚并不使力踩在地上,而是自地面抬起,让自己的身体乘著冲击波飞了出去。缪尖叫著,蕾蜜雅则是完全发不出声音。
然后,始操作大盾伸出铁针,身体往下一扭,将铁针插在地上。铁针喀喀喀地发出有如钻地机般的破坏声响,最后勉强抑止了冲击力,始顺利著地。
「缪!蕾蜜雅!没事吧!?」
「啊、呜~~」
「没、没事、的……」
缪晕头转向,蕾蜜雅摇著头。即使如此,两人都没有受伤。始顺利地在空间爆碎下保护了她们两人,总算不负月的期望。
始转头看向主战场,也就是宝座的方向。
他看到希雅用德卢肯重击地面,发出物理与魔力的冲击波,一口气轰飞了几具使徒。
香织展开包覆著分解魔法的银翼,将其展开至最大,围住爱子等人,抵挡著使徒们的分解炮击。
几具使徒同时逼近缇奥,她喷出龙息应战。
雫正在与光辉交锋,脸色凝重。铃似乎因为撞到了柱子而受了伤,倒在地上,头部正流著血。为了保护铃,龙太郎挡在她的前方,与惠里对峙。还有──
「──!」
已被白银光柱吞没的月。
「月!」
有如心脏遭受火烤的焦躁感,迫使始放声大吼。希雅等人的脸色也显得更加焦虑。
这时候,雅尔布张设在月周遭的障壁已消失无踪,惠里放出的『狂月』也消散了,但是白银光似乎形成新的阻力,将月困在其中。虽然她用小小的拳头敲打著光柱,但只能感受到坚硬的触感。她看起来想向始说些什么,但是却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
月眯起眼睛。顿时,空间发生扭曲,爆发出切断万物的空间魔法。
「──!?」
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是拥有最强杀伤力的神代魔法,也无法在光柱上形成任何裂痕。于是,月试图用空间之门脱逃。但是,魔法只能造成空间扭曲,就马上复原,无法发动。
「啧。缪、蕾蜜雅,留在这别动。」
「爸爸……」
「是,始先生。」
眼见月身陷绝境,始让缪与蕾蜜雅留在柱子后方,并以十字浮游炮张设四点结界保护她们。然后,猛然地朝著月所在的方向冲了出去。
「呼呼,休想插手,异数。」
看著始凝重的脸色,雅尔布的表情愉悦地扭曲,同时弹了手指。
一瞬间,又涌现了几十具使徒,还有几只魔物,外型与之前在【奥尔库司大迷宫】看过的非常相似。另外,还来了一群眼神空洞的士兵──也就是惠里的尸兽兵团。
他们现身的方式就跟刚才那些使徒一样,身影从扭曲的空间中有如渗透般地浮现出来。
尸兽兵团走向雫等人。所有魔物则走向香织等人。而原本对香织集中炮击、使其动弹不得的使徒们,则跟著其他所有的使徒一起袭击始。
「别挡路,你们这些傀儡!」
红色的魔力随著怒号声爆发出来。那是非比寻常的魔力洪流──『极限突破最终衍生•霸溃』。在发动这个技能的同时搭配『冲击转换』,形成威力与空间爆碎不相上下的魔力冲击波,蹂躏周遭万物。
四具持双大剑上前攻击的使徒被同时炸飞。
即使如此,身为名符其实的真正神兵,使徒拥有超常的性能,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击退。
一瞬之间,又有另外四具使徒以留下残像的高速挡住始的去路。
始召唤三台十字浮游炮与奥尔康,以爆裂散弹块、飞弹、火箭炮进行扫射。破坏力比以前强上许多,即使是使徒应该也无法毫发无伤才对。
但是,使徒的顽强只能用异常两字来形容。搭配分解魔法的话,简直就是恶梦。
因此,即使空间中充满激烈的爆炎与冲击,始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决心豁出去,发动『金刚』与『缩地』,并用大盾挡在前方,试图强行突破。
「这不怕死的特攻没有用!早告诉过你,我们分析过了你的战斗!」
「啧!!」
两具使徒绕到他的背后。附有分解魔法、闪著银光的双大剑从四个方向劈向始。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德卢肯的槌头部分有如炮弹般飞来,有如要辗杀使徒般地从旁将她们撞飞出去。
希雅在始的背后著地,挥甩连著锁链的槌柄,发出锵锵声响,将呈炼锤状态的德卢肯收回手上。
「背后就交给我来守!」
「不愧是BUG兔子,拜托了!」
说完,始往爆炎内杀了进去。不出所料,使徒们的大剑虽然受损,本体却毫发无伤,再度像墙壁似地逼近过来,用身体撞击大盾。
「别小看我!」
「唔,你这家伙究竟……」
始发动技能『魔冲波』『刚腕』『豪脚』,从义肢的手肘射出剧烈的冲击。同时让十字浮游炮射击使徒们的脚边,使他们无法稳住下盘。然后持盾牌往前冲撞。
即使四具使徒同时进攻,仍像被大卡车撞到似地飞了出去。
但是,数量的暴力果然是还最棘手的。才刚击退四具使徒,马上又有无数的使徒涌上来挡住前方去路。
不只前方,上方跟背后也各有五具使徒逼近。
始不断地抵挡使徒的攻击,然后以大威力的招式轰飞他们。
他一个人能够同时对抗复数使徒。
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他迟迟无法往前推进,虽然想要马上赶去月的身边,但是这段不到区区四十公尺的距离,感觉起来却是无比地遥远。
其他伙伴也一样陷入苦战。
「各位,再靠过来些!千万别离开我身边!」
香织的怒吼声响彻室内,这样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魔物从四面八方向她们逼近。
香织本来以为既然不用对抗使徒的分解炮击,应该不需要用银翼形成防壁死守,可以马上消灭魔物们,然后去支援始等人。但是,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容易。
围过来的魔物不只数量惊人,而且全都异常强大。这些魔物的外表大多酷似以前在【奥尔库司大迷宫】对抗过的喀迈拉,但各方面的能力却强上许多。它们会使用的固有魔法也不是有隐身效果的『迷彩』,而是『高速治愈』之类的能力,因此特别耐打。
香织用双大剑一一砍劈攻击可及范围内的魔物,但是这些魔物即使断了一两只手脚也不停止攻击。而银羽的攻击面积不大,不多击中几次的话根本无法阻止魔物的行动。
因此,香织发动分解炮击,一口气射穿至后方。
如此强大的攻击,即使对手是进化版的喀迈拉,也能在一击之内同时消灭数只,炮击顺利地杀出了一条血路。但是眨眼之间,马上又有大量的魔物涌上来埋没了去路,彷佛劈开海水一样。
再加上──
「唔,这样很难射击!」
香织等人所在的位置是宝座大厅的右侧。与始等人所在的位置之间隔著大厅右排的柱子。
要是胡乱发射分解炮击,击垮太多柱子的话宝座大厅可能会崩塌。而且可能会伤及位于大厅中央的始等人。
强大的魔物以排山倒海之势不断来袭。炮击能发射的角度又十分有限……
当然,香织的实力不可能会输给魔物,迟早都能歼灭它们。
但是,能否同时保护其他人则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数量的差距这么大,更是致命危机。
香织不能在任何一瞬间露出破绽。爱子等人目前没有魔法阵也没有神器,等于是手无寸铁,她们的命运全都掌握在香织手上。
香织明白这一点,因此更无法大胆地采取攻势。
「香织!我来张设结界!」
莉莉安娜咬破指尖,流出鲜血。她大概是打算用自己的血画魔法阵来掩护吧。但是,在她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
「白崎同学!」
「香织!」
爱子与优花大声警告。香织顿时感到全身起鸡皮疙瘩,往上一看,一群灰龙排成圆圈,往她包围了过来。
「!」
来不及迎击。香织连出声的余地都没有,连忙将身体转向爱子等人所在的方向。然后,再度将银翼展开至最大,茧状包住同学们。
附加分解能力的银翼结界顺利地挡住了龙息的扫射。但是……
「攻击、没有空档!」
龙息以惊人的密度不断来袭。而且不只来自上方,水平方向也不断有龙息射来。看来,喀迈拉包围的目的只是争取时间,为的是等灰龙们过来包围,持续发射龙息。
在如此集中炮火的射击下,根本无法进行任何反击。即使龙息的威力远不及使徒的分解炮击,数量之多仍然让香织动弹不得。说不定敌方打算用这种方式让香织耗尽魔力制伏她。
同学们害怕地缩在地上的身影,映入了香织的眼帘。爱子、莉莉安娜、优花等人虽然害怕,但也看得出来她们仍然拚命地想要找方法帮助香织。
(我必须保护大家。我们已经能回家了。始同学已经为我们打开了回家的路!为了让大家能够一起回家,我一定要守住!)
怀著比钻石更坚固的决心,香织持续维持银翼的防守,同时开始集中精神,感受外面的动静。
这么做,是为了在不用视觉确认的状态下精准地发射银羽,以排除威胁。
另一方面,雫等人也陷入了难以脱身的危机。
「光、光辉!快清醒过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剧烈的刀剑交锋声响中,夹杂著雫既困惑又焦虑的呼喊声。
「该清醒过来的是你,雫。」
「这话是什么意思!?」
「汀里德先生所说的话,你不也听到了吗?他的目的是拯救这个世界。他明明是那么地伟大,南云却把他……真是不可原谅!」
雫听了,脸颊僵硬地抽动了一下。光辉这种只挑自己喜欢的事实来接纳的言行,在她眼中并不陌生。
某个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让她表情变得苦涩无比,苦得像是喝下磨了太多咖啡豆的咖啡一样。
「该死,惠里!果然是你搞的鬼吧!?」
看来龙太郎也想到了相同的可能。就像上次在【冰雪洞窟】被自己的幻影所迷惑一样,光辉这次又被惠里的谎言所蒙骗了。龙太郎交叉著腕甲防守,惠里以大剑不断猛攻,脸上则挂著邪恶的奸笑。那笑容应该就是最明显的证据了。
「好过分喔!人家只不过是稍~微诱导了一下他的意识而已。剩下的都是光辉同学自己要相信的唷~!」
看来,她诱导光辉,让他只相信汀里德一开始的谎言。
「可恶,光辉──!给我振作一点……咳!?」
龙太郎本应在臂力上占有压倒性优势,却被惠里一个回旋踢轻而易举地踢开。他身体弯成ㄑ字形,猛烈地撞上铃所躺著的位置附近的柱子,剧烈地咳嗽著。
「光辉!刚才她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没用的没用的~人家已经完成『缚魂』啦~」
「咦?呃──」
再怎么说,光辉目前也是『极限突破』的状态。雫因惠里的话语分心,光辉当然不会放过她露出的破绽。心窝部扎实地挨了光辉一拳,雫滑倒在地上,无法呼吸。远离了龙太郎与铃,让她感到力不从心,咬牙切齿。
看著这样的雫,不知为何,惠里似乎特别开心,嘻嘻哈哈地嘲笑著。
「我可没有浪费时间游玩喔。为了得到更好的光辉同学,不惜付出许多努力。我真是个『好女人』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缚魂』已经进化了,现在不只能操纵死者,也能对生者的心念直接产生影响啰!要说明原理的话,应该就是让生灵服从的力量吧?」
光辉表情严肃地站著。跪倒在地的雫与龙太郎恶狠狠地瞪著惠里。她则纠缠不清地依偎在光辉身上,抚摸著他的脖子。
「这能够让对方完全不疑有他地沦为我的奴隶,不会察觉任何不对劲!所以,不但能轻易地诱导意识,也能够让他在无意识之间完全抗拒所有对我不利的认知!对现在的光辉来说,我是唯一『正确的人』,我才是他的女主角!」
「原来……来到城里以后你一直缠著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雫咬牙切齿。她气的是惠里就在面前大摇大摆地施展『缚魂』,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而令人害怕的是,惠里自己的钻研,甚至达到了魂魄魔法的领域,而且还使其进化至让人无法察觉咏唱的地步。不,真正令人害怕的是她的执著。
看光辉现在的样子,恐怕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相反地,他会听信惠里的所有话语。而且光辉还会以为那是自己思考、判断后的结果而深信不疑。时间过得愈久,对本人来说虚假也会成为真实。
现在,光辉肯定坚信惠里跟汀里德等人才是正义的一方,为了拯救世界而不断努力。阻挠他们的始是邪恶,而其他信赖、跟随始的人,全都是被洗脑的受害者。
这法术对光辉这类型的人可说是效果超群。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深信不疑,等于是得到了免死金牌。他肯定完全没抵抗就任由法术操纵。
雫将眼光往旁边一瞄,察觉月跟香织等人也身陷困境。
「休想、休想!我不会让你去助阵的!」
不知不觉间,雫等人已经被尸兽兵包围了。
「不会吧……」
「惠里!你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看见这些尸兽兵,雫惊讶得呆住了。龙太郎则愤怒地竖起眼角。但是,光辉却完全不把他们的反应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雫、龙太郎、铃。你们可能会吃点苦头,先忍忍吧。事后,惠里会为你们解除洗脑的。」
「你这笨蛋!看到他们,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看光辉一脸悲怆地举起圣剑的模样,雫的情绪几乎要饱和了。
不只是因为光辉逃避现实,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妄想;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对周遭的尸兽兵视而不见。这样的光辉彻底激怒了雫,愤怒的程度难以言喻。
因为,雫认得这些尸兽兵的脸。
当然认得。他们原本都是王国的骑士与士兵。惨遭惠里杀害后,仍被变成傀儡士兵继续操纵。
这些士兵不只有见过面的人,甚至有些人还跟雫等人交谈过、为他们指导训练、甚至是听他们倾诉心事。而现在,这些人的身体却被拼接上有亚人特徵的肉体,双眼空洞,被当成道具般地操纵。
实在是太可悲,实在是太凄惨。任何话语都不足以形容雫现在的心情。
对光辉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才对。不,光辉身为勇者,与士兵们的交情应该比雫更多、更深,照理说,他应该要更加愤怒的。
即使被惠里操纵著,也应该要如此──雫是这么想的。
但是,光辉依然对他们视而不见。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想法。
强烈的失望占满雫的心思。但是,无情的现实不给她任何整理心情的余地。
尸兽兵同时扑向雫等人。
绝对不容犹豫。他们是死者,打倒他们反而才能解救他们的灵魂。
脑袋虽然明白,但是,理智与感情却是另当别论……
就在这个时候──
「──『天绝』!『召唤』!!」
壮烈的咏唱声从龙太郎身旁响起。是倒在地上的铃。
她单脚跪地,张设好几道障壁,一瞬间围住龙太郎与雫。同时,手上发出光芒。她手上握著的是『门钥』,开启的当然是通往树海的道路──不,是从魔们踩出的兽径。
「「「「「吼噜噜噜噜啊啊啊!」」」」」
被召唤出来的虎、狼、大蛇型态的魔物同时扑向尸兽兵。
「什么嘛,我还想说你假装昏倒是想变什么把戏,结果竟然只是这点小意思。」
「即使是这点小意思,也能争取时间,让南云同学拯救大家!」
即使头部仍流出鲜血,铃却完全不以为意,继续挥舞著双铁扇。
治愈之光照耀龙太郎与雫。两人恢复了起身的力气,并得以在铃的防守下稍微喘一口气。这一小段空档,足以让他们做好觉悟。两人用理性制伏情绪,激起战意。
「好朋友,我要揍扁你!」
「惠里,可能会让你少了手脚,忍忍吧。」
「啊哈!你们很快就会明白,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惠里依然从容,口出嘲讽。她眼光一转,看向激战区。
在那里,始与希雅正在奋战著,并逐渐往前推进。
有将近十具使徒倒在地上,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
光是一具使徒就称得上是天灾级的威胁。相对地,始与希雅虽然也受了伤,但战意与战力却丝毫不减。
希雅的『未来视衍生•天启视』能够窥见数秒后的未来,她的体能也仍在成长阶段。加上始所累积的与诺因战斗的经验分析与模拟结果,也逐渐顺利地运用于实战当中。这些因素,让两人的战斗方式在每分每秒都进化得更为精湛。
更重要的是──
「始先生!来个双倍爆发!」
「!来吧!」
两人合作无间。
始将大盾扛在背上,蹲低腰部,双脚扎实地踩稳地面,有如大树扎根。
希雅喊一声「哼啊!」,同时用德卢肯敲打大盾。顿时,迸射出红色与浅蓝白色的冲击波,将逼近的使徒有如花朵绽放般地轰飞出去。
这是由德卢肯的『魔冲波』与大盾的冲击反应装甲功能所结合而成的双重冲击波。
始与希雅,可说是默契十足。
现在,两人距离月已经不到十公尺了。
「停、停下来!异数!」
使徒拖著残像从始的侧面冲来。以前使徒跟他明明是势均力敌;现在却不同,这么多使徒仍挡不住他。
虽然陷入机能停止状态的个体不多,但对使徒来说,无法阻止始进攻的事实让没有感情的她们也忍不住要发出焦躁的语气。
冲上来的使徒顺势举起大剑,粗暴地一挥。
「别东张西望啊────!」
令人战栗的BUG兔子以战锤大闹,彻底阻挠使徒的行动。
她用单纯的身体强化技能追上使徒的臂力,将使徒名符其实地打飞出去,轰出战区之外。
「别碍事,滚!」
三台十字浮游炮移向前方,随即自爆。
以如此强硬的手法突破使徒们的防线后,始继续前进。
「……雅尔布大人,这家伙果然……」
「这么多使徒挡著,真亏他还能突破……」
弗利德万万没想到投入数十具使徒的战力依然挡不住他,表情转为战栗;雅尔布面露既佩服又傻眼的表情。两人同时举起手。
空间爆碎与直径至少三公尺的暗金色魔弹同时射向始与希雅。
『休想!』
这时介入其中的,是『龙化』后的缇奥。
无论宝座大厅再怎么宽广,在有限的空间内进行『龙化』也只是成为一块肉靶,这一点缇奥本身也心知肚明。明知如此仍选择『龙化』,是为了用自己的庞大身躯与黑鳞掩护始。
『呃唔!』
虽然缇奥同时张设好几道风墙,试图分散威力……只可惜对手过于强大。
缇奥优美的黑鳞被彻底粉碎,碎片随著鲜血喷散出来。
「缇奥!别逞强!」
「缇奥小姐!」
始与希雅见状,忍不住大声喊叫。但缇奥不顾他们的阻止,喷出龙息,扫向雅尔布与弗利德。雅尔布张设的障壁轻而易举地挡下龙息,弗利德更继续施放魔法击碎黑鳞。同时,缇奥仍喊出声音来,大声激励两人。
『这时不逞强更待何时!?还不快去!』
同时,缇奥施法在虚空中造出火炎弹与风刃,撒向包围始与希雅的使徒们。
『那道光非比寻常!必须马上救她出来才行……别担心。在得到主人的宠幸之前,妾身绝对不会死!』
「真是……谢了,拜托啦!」
『嗯,尽管交给妾身吧。』
缇奥舍身为两人阻挡,同时竭尽生命之力吐出极为巨大的龙息,箝制著雅尔布与弗利德。
龙息引发的熊熊烈火,正有如缇奥本身的觉悟一样。为了回应她的觉悟,始也不顾损伤,奋不顾身地猛冲。
还剩五公尺。
「你们休想过去!放马过来呀!」
希雅停下脚步,转身向后,将德卢肯的散弹块毫不保留地全数射出,并取出巨大剑玉,抓著锁链挥甩了起来。
大量的攻击形成圆盾,有如局部性的台风般阻挡敌人,为始争取时间。
始再也不回头了。
他朝四周射光奥尔康剩下的所有子弹,召唤出十字浮游炮的预备机,同时一鼓作气地往前冲──
「月!!」
「──!!」
终于,他赶到了最爱之人的面前。
从爆炎与喷烟、还有使徒的躯体到处飞散的空间中,始的身影冲了出来。被困在光柱中的月将手撑在光柱上,嘴巴正在动著。但是,仍然听不见她的声音。
不过,月气喘吁吁,一手紧抓著胸口,表情焦躁无比,不断地甩著头,看起来像是想甩开什么似的。看她那副模样,不难察觉她正陷于非同小可的状况当中。
有如豪雨般不断照射的白银光柱似乎对她造成了某种不好的影响。
「看我毁了它。」
始拋开大盾与奥尔康,用十字浮游炮张射结界,以阻止外来的干扰。同时,从虚空中取出新的武器──『Pile Bunker』。
尽管心急如焚,始仍不忘使用升华魔法,将武器的破坏力爆发性地提升至最大。
武器发出红色闪光,显示抵达了临界点。同时──
「月!让开!」
他扣下了扳机。
刺耳无比的冲击声响彻周遭,漆黑色的巨钉贯穿了光柱。
连月的魔法都无法留下任何损伤的光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贯穿?
但是,始现在没有时间疑惑了。巨钉在光柱上打出来的孔开始向周遭延伸出裂痕。始发动义肢的『震动破碎』使劲浑身之力,朝著光柱揍了一拳。
「砰」一声的清脆破碎声震撼了空气。
持续照耀下来的白银之光有如泛滥般地翻腾,光之粒子四处喷溅,旁人无法看清始与月的身影。
「──月!」
始举手拨开白银粒子,并伸向月所在的位置。
他的表情焦急无比。
应该是顺利救出了月才对。但是,为什么呢?内心却依然躁动不已,不安的情绪反而更加深沉。
「月!」
「……我在这。」
呼唤第二次,终于听到了她的应答。
始伸出的手触摸到柔软的触感。是月的手。始一股作气将她拉过来,顿时,月便从白银粒子中飞了出来。当然,始抱住了她。
「太好了。月,你没事吧!?」
「……呵呵,我没事。倒不如说,我现在非常畅快。」
「啊?月,你──!?」
月将脸贴在始的胸膛上回答,语气听起来十分愉悦。始疑惑地眯起眼睛。这时候,他感到内心的那股焦躁感转变为恶寒与厌恶。就在那一瞬间,他正要反射性地往后跳开的时候──
「咳……你……」
「呵呵呵,真是太畅快了,异数。我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现形,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始没能拉开距离。
那确实是月的声音、月的外貌。但是,那人绝对不是月。这不可能。
那个人物全身散发危险而不祥的气息,让始确定她绝对不是月。但是,他没能拉开距离。因为──那个人物刺穿了他的腹部。
凶器是月纤细的手臂。以手刀的手势突刺,完全刺穿了始的身体,从他的背部穿出。月那平常优美如白瓷般的小手,现在却像剥了皮般地血淋淋,沾满阴森的血红色。
接著,狂乱翻腾的白银粒子像是倒转似地缩回上空,消失无踪。
眼看使徒们突然停下动作,希雅等人尽管讶异,但仍不敢大意,紧盯著对手。然后,众人都有所惊觉地转头,望向始与月所在的方向。
目击那难以置信的光景,所有人都讶异地张著嘴。
情急之下,始发动『魔冲波』,试图拉开与月之间的距离。他判断,既然有不明人物附在月的身上,那就必须跟她保持距离。
但是,他却无法如意。
「我以埃希德之名下令──『不准动』。」
「什、么!?」
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只是因为从月口中冲出的那个『名字』,也因为自己的身体毫无抵抗地服从了对方的命令。他感觉就像自己全身的神经都被阻断,像标本一样地被固定住。
看著动弹不得的始,眼前这有著月的外表的──假如事实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创世神埃希德』,对他嫣然微笑。
始对这笑容有印象。
这不是月的微笑。在更久之前,始看过一样的笑容……那是在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位于【神山】的圣教教会本山的大圣堂内,始曾在那里看过埃希德的画像。画像上的笑容,就跟眼前这笑容一样。当时那令他感到生理上排斥的厌恶感受,现在正一样地自心底涌现。
始动弹不得,不断冒著冷汗。埃希德这时才将手从他的腹中抽回。
顿时,始的腹部像是扭开了水龙头似地,喷出大量鲜血。喷溅出来的血液在埃希德身上染上凄惨的赤红色。埃希德举起滴著血的手,慢条斯理地舔了起来。
「喔,这就是吸血鬼所尝到的甜美滋味吗?还不赖。我本来想好好观赏你尝尽绝望滋味后死去的模样……不过,把你当成家畜圈养好像也不错。」
「呃啊啊啊啊啊!!」
埃希德脸上挂著可掬的笑容,口中吐出满是恶意的话语。
始迸发出划破空气的气势。不顾被开了个洞的腹部血流如注,他继续凝聚力量。『极限突破•霸溃』的光芒变得更为强烈。
隔了一拍的时间之后。
「啪喀」一声,有如某种东西毁坏的声音响起。同时,始的身体恢复了自由。始往后跳开,同时抽出多纳尔射击。
物理性的伤害对月的肉体而言毫无任何意义。既然这样,现在应该以制伏对手为优先。
「啧!」
连使徒的大剑都能一击射穿的子弹,现在却连目标都碰不到。
子弹在悠然伫立的埃希德面前完全静止。
「这可真是不得了……竟然能凭自己的力量破解我的『神言』,该说真不愧是异数吗──『天灼』。」
一瞬之间,始的周围出现了上下两排、共二十四个雷球,于剎那之间形成一道雷墙困住始。完全不让始有机会逃脱,马上竖起一道状似巨树的雷击电柱。
这是以前在深渊之底面临最后考验的时候,让许德拉受到惨痛伤害的最顶级雷属性魔法。但是,这一发的威力更远胜当时,雷球的数量与展开速度,以及作为主要攻击的雷击威力,都是天壤之别。
壮烈的雷光在宝座大厅激烈迸射,任何人都只看得到一片亮白,鼓膜几乎要被震碎。
往旁跳开躲避使徒攻击的希雅、以及受伤过重导致『龙化』暂时解除的缇奥,也都遭受这一记魔法的余波牵连,被往后轰飞了将近二十公尺。
即使如此,两人仍然稳住身体,迅速地爬起来,并马上──
「始先生!」
「主人!」
「始同学!」
这时候香织刚好解除了银翼结界,在雷声大作之中与希雅、缇奥同时发出近似尖叫的惊呼声。
即使想马上冲上去,但剧烈迸射的雷光有如海啸般地来袭,让她们裹足不前。
等到雷光终于停息之后,魔法发生处的中心不断冒著白烟。始的身体自白烟中出现,全身冒出一样的白烟。
所有的十字浮游炮像是中了重力魔法似地陷入地面。始身上的『金刚』光芒也变得闪烁不定,断断续续地,显得相当虚弱。
在如此强烈的魔法下,光是身体还保有原形就够令人惊讶了,而始竟然还能站著。『极限突破•霸溃』提升各方面的能力,让他足以保住性命,同时维持意识清醒。即使全身都被烧烫伤,始仍咬紧牙关硬撑,眼睛瞪著附在月身上的埃希德。
「就知道你撑得住,异数。但是,挨了那般的雷击,不管再怎么顽强,身体也会变迟钝吧──『四阵•震天』。」
虽然始的本能发出警告,但雷击留下的影响,让他的反应速度慢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造成致命的破绽。他周遭的空间全部歪斜地扭曲。明白自己无处可逃,始在内心狠狠地咒骂,同时再度以最大功率发动『金刚』。
随即,空间爆碎的冲击波从全方位射向始。
「呜、呃啊啊啊啊啊啊!」
集中于一点的冲击波,威力只能用惨烈来形容。『金刚』的效力被轰散,始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或许是因为神不准任何人在跟前表现出不逊的态度,始的双脚无法使力,不顾他的意志,屈膝跪下。
尽管使用的是跟月一样的魔法,但威力与灵巧的程度却高超无比,令人不寒而栗。
「休想再伤害他!」
「离始同学远一点!」
「竟然用月的肉身与魔法伤害主人……罪该万死!」
眼见始在一瞬间变得遍体鳞伤,希雅等人有如被激怒的龙,同时扑上前去。但是,神只给她们仅仅一句话:
「我以埃希德之名下令──『趴下』。」
「啊呜。」
「呀啊!」
「唔喔!?」
光是短短一句话,就让希雅、香织、缇奥三个人紧紧地被压在地上,有如被来自上方的压力压扁似地,完全动弹不得。
「──『戏兽创造』。」
希雅等人周遭的地板隆起,转眼之间便化身为巨大的石狼。石狼精准地用爪牙以物理性的方式将三人压住。背部与肩膀的剧痛让三人不由自主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这种东西,看我一次全部分解──」
香织试图展开银翼。但是,她还来不及出招──
「我以埃希德之名下令──『停止机能』。」
「呃──」
创造主埃希德行使权限,香织的眼神立刻失去光芒。双手上的两把大剑滑落,摔在地上,发出铿啷声响。现在的香织,就像被变成了人偶一样。
眼见三人被制伏,始发出有如野兽般的低吼声。嘴角有如瀑布般地不断流出鲜血,已经撑到极限的身体也不断地痉挛。尽管如此,始仍然想要站起身来。
但是,埃希德的一句话,神的『神判』,毫不留情地蹂躏始的气魄。
「──『处以钉刑』。」
始上方的空间扭曲,形成十字架的形状。由扭曲的空间本身形成的十字架,看起来就像透明无比的玻璃雕刻。但是,其功能却是凶恶无比。
「咳!」
十字架落下,始被紧紧地压在地上,完全无法抵抗。
始终于完全躺下,沉入自己流出的血泊当中。剧烈的压迫使他流出更多鲜血。插在他背上的十字架,就像墓碑一样。
铃见状,马上用结界做出圆顶隧道,延展至始的身边。
「两位,去吧!」
「南云同学!香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恶!」
这一端,从魔们一直以打带跑的战术对抗尸兽兵与光辉,到现在已经有一半以上都被打倒了。对雫与龙太郎来说,留下铃一个人前往距离相当远的宝座前,其实很不放心。但是,眼见始身受重伤、香织一动也不动,两人判断应该要优先去救援才行,于是决定还是赶过去。
但是,果不其然,她们一样遭受了『神判』。
「──『处以幻死之刑』。」
「呜、啊……」
「呜!」
埃希德只说出短短一句话。光是如此,雫与龙太郎,甚至是距离更远的铃,都顿时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地倒下。隔了一拍的时间之后,三人才用颤抖不已的手,抚摸自己的脖子与脚。
她们的样子,简直就像经历了被斩断头与脚的幻觉一样。但是,尽管发现自己的头脚依然存在,三人仍然没有浮现安心的神情。这些部位似乎依然没有感觉,让她们迟迟无法起身,脸色铁青。
「唔,果然是很优秀的素材。正适合当我的附身容器。」
全军覆没。一行人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灭团了。
埃希德一下子握起拳头,一下子伸展五指,看起来相当满意的样子。
「异数。你为我解放了『神子』,值得赞许。我向你道谢。」
「唔……咳!」
叩、叩,随著脚步声,埃希德一步一步走近始。
始依然被紧压在地上。虽然试图操作十字浮游炮,但它们似乎被强大无比的压力压著,深陷在地中,一动也不动。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能转动脖子,往旁边一看。不知不觉间,保护缪与蕾蜜雅的十字浮游炮也陷入了同样的状态。缪低声地叫著「爸爸……」,泪眼汪汪地望著始。蕾蜜雅紧紧地抱著缪,表情十分紧张。
爱子等人看来也很想去帮助母女俩,但是却被一具使徒挡住了去路。光是如此,她们就无法轻举妄动。
始开始盘算,乾脆拿出爆破类的武器炸碎一切算了。只要发动『金刚』的『集中强化』保护要害的话,说不定能留住一命。只要喝了神水就能复活。
但是,就在始试图启动宝物库的时候,埃希德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优雅地弹指一声。
顿时,始戴在手指上的宝物库戒指一下子消失。下个瞬间,戒指已被转移至埃希德的掌上。
他的手掌上还有其他几个戒指。是希雅等人的宝物库。埃希德似乎不用造出空间之门,就能精准地针对复数特定目标同时发动空间转移。
不只如此。接二连三地,多纳尔、休拉克、奥尔康、大盾、十字浮游炮、德卢肯、黑刀、双铁扇等,始所制作的许多神器都一一转移,出现在埃希德的周围,然后像卫星似地绕著他盘旋了起来。
「这些神器都很不错。收藏在这戒指中的其他多数神器也都让我深感兴趣。看来,异数的世界是个挺令人愉快的场所。」
埃希德说著,同时把玩著手上的宝物库,然后握住。
接著,他的手中露出微光。张开手掌后,宝物库已被粉碎,化为沙尘。
「刚好这个世界我也玩腻了。在只有魂魄的状态下,难以转移至其他世界。不过……现在我已得到了最好的容器,接著就去异世界玩玩吧。」
「哼哼哼……」埃希德面露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地狠毒且令人作呕,那是月绝对不会有的笑容。
接著,埃希德将手中还残留著微光的宝物库残骸洒下,像是故意要洒给始看的一样。沙尘还没落地,便随著光芒消逝。收纳于其中的物品也没有出现,可能是跟著被消灭了。
接著,始瞪大眼睛,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埃希德把其他神器一一粉碎,随著光芒消失。
「喔,对了。差点忘了。」
看他那下流无比的笑容就知道他肯定没忘。埃希德的视线接下来盯著始的义肢。弹个手指,就完了。
始的义肢发出叩叩声响,开始崩坏。拟似神经被粗暴地扯断,剧痛让始低声呻吟,无助地看著义肢化为沙尘。
这样一来,始就失去了所有的神器。
看胜负分晓,雅尔布与弗利德快步赶来,恭敬地跪下。
「您终于降临了。请接受小人的由衷祝贺。」
「有幸拜见,不胜喜悦。」
「嗯。雅尔布、弗利德,你们做得很好。」
光是这一句话,就让两人的表情转为恍惚,感动得全身颤抖。
原本的月脸上那慵懒的眼神、无表情却不失温情与风趣的神情完全消失无踪。现在那张脸上,只有傲慢苛薄的浅笑。看著这样的月,希雅等人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充满不甘与厌恶。
这时候──
「呃、唔喔喔喔喔!──炼、成!」
「嗯?」
红色的闪光迸射。地板开始以始为中心凹陷。
「真亏你这么能挣扎。换作是常人的话,早就已经丧命了……唔,或许拿你当容器也不错。看来三百年前就丧失的容器至今仍然存在的事实,让我欣喜难平,失去了细心观察的能力……不,论魔法的才华,还是没得比吧。」
既然被来自上方的压力压得动弹不得,那就对地板施加『炼成』来摆脱拘束,这就是始的如意算盘。他一口气喷出许多红色魔力,但是──
「我以埃希德之名下令──『止息』。」
埃希德此话一出,言灵便发挥影响力,红色闪光顿时消失无踪,地板也停止了凹陷。
「──还没完!」
但是,始仍不放弃。表情展现出拚死的决心,拚命地凝聚魔力,简直像是以生命力做为交换一样。
即将消散殆尽的红光,这时候又恢复了威力。光芒愈来愈强烈,就像在对抗埃希德的命令一样。
「喔……竟能抵抗我的神言?」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始激起划破空气的气势,一声怒吼,地板又开始凹陷。不只如此,地面的裂痕扩散的范围甚至超过了原本的炼成范围。
不知不觉间,空间似乎开始鸣动了起来。魔力的巨浪每一秒都更加剧烈,甚至能感受到扑通扑通的、有如脉动般的波动。
在染血的白发浏海下,始的炯炯眼光亮得骇人。
即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始也完全不打算放弃。
他的杀意没有任何动摇,简直就像不知名为绝望的概念为何物。
随即,似乎听到了一声某物爆裂的声响──这究竟是不是错觉?
「炼、成啊啊啊啊啊啊!」
有如吶喊般的咏唱响起,同时,红色的魔力──不,应该说是更为鲜明、更为深厚的深红色光芒,有如爆发般地向外扩散。
紧接著,一把发著光的剑像是从地面被挤出般地浮现。然后,地面又形成好几颗直径约五公分的球体,有如气泡般地浮起。
「主人!」
「你这没死成的东西!」
即使陷入濒死状态,仍能释出如此强大的压力。这样的始让雅尔布与弗利德脸色大变,迫不及待地想出手取他性命。
埃希德举起一手制止两人,并以佩服的语气,自言自语说:
「到如此地步,还能继续超越极限吗?竟然能使用神代魔法的即时赋予……这应该算是才能方面的极限突破吧。你所觉醒的这种衍生可真是稀有。」
那是能切断空间的剑,以及能对周围的地面造成超压缩效果的重力球。不只如此,埃希德刚才创造出的巨狼是综合魂魄魔法与变成魔法加以运用的结果:而始正在以类似的原理生成另一种东西。
很明显地,这是跟始以往的做法完全不同的炼成魔法,以及生成魔法。
但是──
「你果然是个人才,不留可惜。但是──别不自量力。」
埃希德身上发出白银色的光。接著说出一句话,有如山间回音般地不断在整个空间中回响。
「我以埃希德鲁朱耶之名下令──『消散』。」
「唔、呃、该死啊啊啊啊啊!」
更为强大的强制力入侵了世界,完全不能与先前相比。
始所即时创造出来的新神器瞬间依命令粉碎,深红色的光也从放射处开始消散。始更加拚命地吶喊,光的气势仍然不断减弱。
即使如此,深红色的光却没有完全消失。即使忽明忽暗,却仍像留在最深处的最后烛光一样,绝不熄灭。
「真是的,再不服输也该有个限度。莫非你尝的绝望还不够?」
「当、然、了!我要宰了你,抢回月。做完这些事就搞定了!」
「哼哼哼,是吗、是吗。既然这样,差不多该收尾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发表没有把你们一次歼灭的理由,我非常高兴喔。」
即使吐著血,仍然迸发出满心的杀意。埃希德笑容满面地看著这样的始。
接著,埃希德决定刻意露一手,发动月自行研发的独创魔法。
「──『五天龙』……这魔法看起来真是气质高尚,我喜欢。」
以埃希德为中心,周遭出现了分别司掌『雷』『风暴』『石』『冰』『炎』的五条天龙,其外表的威严远胜月以前所造出的。
魔力与存在的密度当然更是无法相提并论。而且五天龙还被赋予了破格的特殊能力,光是存在就能吸噬周遭的魔力,并进贡给埃希德。
五条天龙弯起颈子,白银色的眼光分别锁定各自的目标。
分别是缪与蕾蜜雅、爱子与莉莉安娜等人、雫等人、希雅等人,以及始。
埃希德的目的很明显。他要的是吞噬一切万物,剥夺始的一切。在尽情享受过始的痛苦、愤怒、憎恶之后,在绝望中给予致命一击。
始发自灵魂地大声喊叫。
「月!醒醒啊!」
「呼,终于要来求女朋友了吗?没用的。这容器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月!你应该听得到我的声音!月!!」
不顾埃希德的嘲笑,始只是专注地呼唤。
呼唤他亲自为她取的名字。他最爱的吸血公主的名字。
忽视神的无礼举动似乎令埃希德不悦,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于是,他举起单手。
接著,就像准备用柴刀劈断猎物的脖子一样,只要将手往下挥,一切就结束了。断绝命脉的神命,呼之欲出──
──的一瞬之前。
「!?什么?我的魔力……我的身体!?……难道……不、不可能!」
埃希德突然动摇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仍举著单手,全身颤抖不已。
一下子,他的身体开始无力地晃动,就像无法自由操纵肢体一样。而且,似乎也无法如意地运用魔力,『五天龙』的身影开始闪烁,忽明忽暗。
雅尔布与弗利德也动摇了起来。希雅等人也一样,山穷水尽的危机当前,埃希德却突然痛苦了起来,众人都讶异地瞪圆了眼睛。
这时候,某人的声音响起。
──你休想。
这声音就像心电感应一样,直接在脑中响起。听起来跟埃希德不断咒骂的声音完全一样。但是,对始等人来说,那声音远比埃希德的更加可爱、讨喜。
「月!」
始欢喜地叫喊道。希雅等人的表情也一下子开朗了起来,纷纷开口叫唤月的名字。
「啧……区区人类,别得意忘形!我以埃希德鲁朱耶之名下令──『忆起恶梦』!!」
顿时,始等人被迫想起最痛苦的时刻。
虽然不至于被限制心智,但对众人来说那确实发挥了无法忽视的影响。对于月的意识也有十二分的效果。
尽管全身冒著冷汗,埃希德仍然夺回了自由。看来,他似乎勉强压下了月的意识。他以痛恨的眼光注视著手掌。
「……雅尔布黑特。我要先回神域一趟。你的骗局使她的精神动摇,我应该是趁隙篡夺了她的心智才对。但是……看来似乎还是比不上敞开心胸的状态,称不上是万全。面对我的控制,竟然能做出难以置信的抵抗。我需要进行调整。」
「主、主人,小人力有未逮,请恕罪……」
「无妨。只要有三天,应该就能完全掌握。这里就交给你。弗利德、惠里,随我来。我来实现你们的心愿。」
「是,遵命。」
「好唷好唷~~您会赏赐我只属于光辉同学跟我的两人世界,对不对?既然这样,您说什么我都听!」
「怎么可能、让你走掉!」
有如来自地底般的深沉吼声。接著,随即响起「啪喀」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某物破碎的声音。
惊人的事发生了。始竟然站了起来。背上的十字架已被粉碎,碎片四处飞舞。同时,他开始凝聚魔力,原本即将收敛的魔力愈显强大。
「主人跟前,不得放肆。」
五具使徒同时扑向始。早已疲惫至极的始轻易地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使徒更进一步地殴打,毫不留情,鲜血不断溅出。
始完全无力抵抗。这时候,有如要代替始出头似地,尽管方向不同但关爱月的程度完全不输始的另一个异常人物(BUG兔子),开始大声怒吼,同时迸射出蓝白色的光芒。
「月小姐!月小姐!!可恶,动啊、快动啊,快、动、啊啊啊啊啊!!」
「不可能,明明不是异数,竟然也能抗拒埃希德大人的神言!?」
雅尔布的表情就像目击了超常现象一样。
巨狼的利爪更加使力地压得更深。但是……希雅马上往地面挥下一拳,威力不亚于战锤。这一拳发出有如爆炸般的冲击波,强大得不像普通的殴打,将巨狼的躯体轰上半空中。
凭气势甩开神的命令之后,希雅一跃而起,追上无从抵抗的巨狼,不加思索地用手背挥出一记拳击,将其粉碎。
碎片四处飞散,为了抢回月,希雅往前冲刺,脚步强劲得甚至踏碎地面。
看到那副模样,谁都想不到她以前竟然是森林里的怯懦兔子。她现在的表情简直跟鬼神没两样。
「──『震天』!」
「不准再烦扰主人。」
弗利德发出的空间爆碎把希雅轰个正著。以前跟月争吵的时候,她凭气势撑过了这一招,但那当然是月手下留情的结果。弗利德比任何人都还要深知始的威胁性,为了以防万一,他精心地将『震天』的力量凝聚至极致。其破坏力可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唔、呃!」
希雅停下了脚步。不过,吃了这一记却没有灰飞烟灭就已经顽强得令人无法置信了,她竟然还能站著,让人无法不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是,她无法向前跨出脚步。经过极大无比的冲击,光是站著就让她费尽心力。
因此,她马上被紧接而来的追击──雅尔布发射的特大魔力弹──打个正著。
不知这是怎么办到的,雅尔布将魔力压缩成有质量的块状物,就像高速飞来的铁球一样。而且似乎还有冲击变换的效果,遭受直击的希雅完全站不住脚,以水平方向飞了出去,撞碎柱子后依然没有停下来,最后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引发巨大的碰撞声。瓦砾喀啦喀拉地崩落,压住了她。
希雅仰躺在地,流著血,一动也不动。
「希雅!可恶啊!」
「唔,为何动不了!?」
缇奥与雫拚命挣扎,但唯一能动的只有感情。身体就像植物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好了,各位异数。容我先失陪。因为,我有其他优先该做的事要处理。」
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实,埃希德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只在意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同时仰头往上看。
于是,白银色的光柱再度照耀下来。这次,这道光在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圆洞,形成一条直接通往室外的通道。
阳光从天花板的洞照进来。从那个洞看出去,能看见奇幻的景象。
魔王城遥远上方的空间开始波动,紧接著出现一个发出白银色光芒的漩涡,看起来有如收缩过的银河一样,无比地庄严神圣,甚至到令人愤恨的地步。
「啊,对了,姑且提醒你们一点──三天后。三天后,我将让这世界绽放花朵。用人体绽放的鲜红花朵将遍布这个世界。这就是最后的游戏。」
埃希德的身体浮起,俯视倒在地上的始等人,嘲讽道。
「我很期待去你们的世界。不过,你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所以跟你们无关。」
「站、站住,把、月、还来……!」
始喊出沙哑的声音,将手伸向月。
使徒紧接著用更强的力道压住他。即使如此,始仍不改凶狠如鬼神的神色,继续试图前进。于是雅尔布使出空间固定的法术困住他。
始倒在血泊之中,流出的血多得吓人,换作是常人早就因失血而死了。但是,为何他还能抵抗?为何他还不屈服?
使徒们的眼光似乎有了些微的动摇。说不定她们对始感到畏惧。至少,她们肯定是提高了警觉,为了保险起见,用分解魔法将他藏在衣服等处的炼成魔法阵全数破坏。
缇奥等人虽然奋力地试图挣脱束缚,但『神言』的效果奇大无比,她们仍然无法脱逃。爱子等人也被使徒与魔物团团包围,束手无策。
惠里张开翅膀,拥抱光辉,带著他离去。惠里似乎又对光辉耳语了一些话。光辉听了,脸上露出理解的表情,点了个头之后,低头俯视雫等人,表情看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惠里肯定又在光辉的心中植入了他自己想接受的『正确想法』。
铃、雫跟龙太郎大声呼喊,却完全唤不回他的心。
埃希德浮上半空中,背对著天上闪烁的银河(白银之门),看起来有如神佛背后的后光。然后,他张开双手。
他的举动,就像在接纳聚集于魔国的魔人们一样。就像以前在大圣堂的肖像画上看到的一样。
他的姿态蛊惑却充满神威,庄严而神圣,甚至到毫不真实的地步。加上月的绝世美貌,足以收服所有人的心。任何人看了,必定都会虔诚地敬拜而不疑有他。
这景象,简直有如新神话的其中一页。
隔了一拍的时间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撼动大气,音量大得有如气爆。整个魔都因魔人们的狂喜而震撼。
魔人、魔物、尸兽兵以及大量的使徒,全都有如手舞足蹈般地升上天。
他们想必从许久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自己将成为受神选召的种族,被宠召至天上世界,对于这至上瞬间的到来,他们一直深信不疑。
于是──
『永别了,异数。你是个很好的棋子,让我排遣无聊。』
埃希德拋下这句话,面露完全不适合月、充满恶意的丑恶表情,带著追随者们离去。
飞向天空之门的另一端,前往神之领域。
「月!月啊啊啊啊啊啊!!」
始的吶喊空虚地回荡于空间中。
即使伸出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平时总是在手中的温馨、心爱的触感……
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