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石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亮空间,一道人影伫立其中。
背后是一扇造型庄严的左右双开式大门。两侧各排著一列整齐的柱子。偌大的空间里,充斥著彷佛神殿般的庄严气氛。
但是,这间大厅本身已经满目疮痍,简直像是经历过战争一样。
那道人影静静地注视著大厅深处的墙壁。彷佛看得见早已不复存在于那里的东西一样。
忽然,一个人过来叫住了那道人影。那呼唤声有些犹疑、有些退缩。
「……始同学。」
伫立的人影──始,回头越过肩膀望向后方。
「香织。进行得如何?」
「没问题。不只如此,采取到的量甚至比你要求的还要多。多亏有罗盘,我能马上知道所有素材的所在位置。魔物也不成问题。」
「多亏使徒的躯体呢。」
在魔王城奋起之后,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后来,始等人把剩下的魔人们关进魔王城的牢笼,那是无法使用魔法的特制牢笼。并且把城内所有找得到的饮食丢进牢笼内。接著前往【修尼雪原】的境界,顺利地取回了埋在地底的神器,以及香织原本的肉体。接著马上转移至【海利希王国】。
然后,在莉莉安娜向王国说明原委的时候,服用了最高等的魔力回复药,并在医疗院接受医疗人员们的魔力让渡,恢复了魔力。
接著,用王宫提供的素材制作出一开始的行动所需的各种神器,让有必要出远门的成员们尽早出发,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始等人也用『奥尔库司的戒指』从【莱森大峡谷】一口气移动至最深处的秘密住处,让缪与蕾蜜雅留在那里,自己则专注于收集素材,直到刚才。
另外,始也已经用留在奥斯卡工坊的素材重新做了义肢与宝物库。
因此,熟知深渊的始可以善用『炼成』,加上香织利用罗盘与分解能力,能够轻易地取出蕴藏地点内的所有素材。于是,虽然只过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收集了多达几十吨的素材。
「不过,还是没有得到足以造出神水的神结晶。在奥尔库司的近郊,顶多只找得到几个跟弹珠差不多大小的。」
「毕竟那是传说级的秘宝,也没办法。不如说,当初在深渊的第一层就出现了那么大的神结晶,反而才是异常状况吧。能够找到碎片就已经该庆幸了,辛苦啦。」
「很高兴能帮上忙。」
香织微笑著说。始从她手中接过宝物库。香织站到他的身旁,注视著大厅深处那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体残骸。
「这里……就是你与月邂逅的场所,对吧。」
两人正在注视著的,正是有如溶解般崩解了一半的矿物──以前封印著月的立方体之残骸。
始点头。他的眼神澄澈,有如森林里的泉水。
那眼神,与被愤怒与憎恶等负面情绪填满的虚无眼瞳完全相反,看起来只是一心一意地,静静欣赏回忆。
「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真是恐怖无比。从乌漆墨黑的黑暗中,突然浮现一丛黄金线组成的柳树枝,还有火红的眼睛从里面窥探著我……当时,我的感觉就像这样。刚听到月的求助声时,我仍然想把门关上呢。我当时心想,这绝对是某种很危险的东西。」
「呵呵,那倒是。谁也不会认为躲在这样的深渊里的会是普通的女孩子吧。」
「没错吧?而且我那时候满脑子只想要求生,没有多余的心力对其他任何事感兴趣。如今回想起来,真佩服我当时竟然会救她出来呢。」
听著始提起回忆,香织轻声地笑著。
「想不到现在她却成了对你来说最特别的女孩,甚至让你迷失自我。人生真是难以预料呢。」
「一点都没错。」
聊到没话可聊以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
始想著他最爱的恋人。香织念著她的情敌(挚友)。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就连眼瞳深处的决心之光,也是同样的。
「我们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嗯。一定要抢回来。」
两人用力地握起拳,力道强劲得像各自的决心,彼此击拳。
「啊,不过!我一直有个想法。」
「嗯?什么事?」
始看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香织不解地斜著头。
「其实……我希望你留在地面上,香织。」
「咦……?为什么……啊,对喔,你担心我会被迫停止机能,对吧?」
香织有一瞬间受到了打击,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始这么说的理由。
「对。虽然我还是会准备用来应对的神器,但毕竟对手可是埃希德,我无法确定在他面前,那样的神器能发挥多少功效。毕竟基本上你那副身躯是出自他的手。」
「这么说是没错,可是……」
香织明白始的意思,而且他的想法完全有道理。但是,要是回到原本的肉体去,在实力方面根本无法跟上【神域】内的决战。
但是,道理终归只是道理。不能跟著始等人前往同一个战场,在感情上她无法接受。因为,香织也一样迫不及待地想救回月。
想到这里,香织自然而然地鼓起脸颊,露出别扭的表情。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最后能抢回月,要是其他人都死光了,姑且不论我如何,你们一定会很难过,不是吗?缪跟蕾蜜雅也是。虽说我会让她们躲在奥尔库司的秘密住处,但一样是留在地上。在敌人眼中,事实已经证明她们对我来说是有效的人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有足够力量的人保护她们。」
「呜呜~~」
香织低吟著。她也只能这样。
除了始等人以外,能够正面对抗使徒的就只有拥有相同力量的香织。
现在,即将上战场的人类们都当来犯的大军是冒牌使徒。若香织能作为『真正的使徒』上前线,想必能大幅地提升士气。
更重要的是,香织的本领是治愈。现在她能够使用强大的力量,对于对抗使徒大军的人类军队而言,高功率的治愈能力说是人类这一方的王牌也不为过。
香织愈想愈同意始的想法,留在地上跟著爱子等人一起作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唉……没办法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也不想扯你们的后腿,而且,有好多好多的人,我都不希望他们死掉……嗯,知道了。你们的归宿,就由我来守护。当然,小缪跟蕾蜜雅小姐也一样,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她们一根寒毛。」
「拜托你了。有你在,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嗯,包在我身上。」
香织面露有些困扰的表情,接受了始的请托。但是,这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面露得意不已的表情。
「尽管把大家交给我保护吧!包括小爱老师跟莉莉也是,是吧!」
「为何要特别强调那两人……?」
「当然,小优花也是!」
「园部怎样都跟我无关。」
「你是真的这么想吗?」
「……」
香织眯起眼睛盯著始,眯得跟月一样细。「其他女生也是,看始同学的眼神也很可疑……」口中如此念念有词地嘀咕著,故意让始听见。
「始同学真是太会拈花惹草了。对你来说,连我都一直只是个『普通的重要对象』而已,但你却又接二连三地……呜呜,等著瞧,我要向月告状,你准备被她狠狠地冷瞪一番吧!」
香织夸大地装出沮丧的态度。始的眉尾下垂呈八字形,手指搔了搔脸颊。
他并不是对香织的言行讶异得无言以对,而是香织的话的其中一部分令他自然而然地想要反驳。
始在他面前这立方体──封印石的残骸前蹲下,对其伸出手。同时,对香织诉说道:
「……那个时候你给我的那一拳,真的非常痛呢。无疑是让我清醒的一记重击。」
「咦?……啊,那个啊,呃,很、很痛吧,是吗?毕竟我那一拳算是挺认真的……」
始突然换了话题,让香织困惑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想到始指的是在他失控的时候香织揍了他的事,于是她面露尴尬而歉疚的表情。
在她眼前,突然冒起一阵鲜明的深红色光芒。
始的魔力逐渐渗透进封印石的残骸中。上次明明费了不少工夫才好不容易能把魔力注入。简直像是封印石原本拥有的『对魔力的抵抗力异常之高』的性质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
始将封印石『炼成』为一个跟掌心差不多大小的方块。看到香织正不断地偷偷瞄著他,他耸耸肩,说:
「那一拳真是太有效了,直达身体深处。而且你说我窝囊的时候,也完全刺伤了我的心。」
「啊~呜呜~呃、我……呃……」
香织不知所措地发出奇怪的低吟声。但始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瞪大了双眼。
「若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没什么效果吧。」
「咦?」
「我是说,要是其他人当时对我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也无法深深地影响我的内心。除了你以外,大概就只有希雅跟缇奥办得到而已。」
「你的意思是……」
「或许你已经不只是个『普通的重要对象』而已。」
「始同学……」
始来到这个场所的目的,并非只是沉浸于与月之间的回忆中,同时也是为了『收集封印石』。始加快速度收集,并站起身来。
香织看见了始的脸。他这时的表情彷佛跟以前的他一样。那是充满温柔与和气的表情,令香织感到怀念的表情,使她顿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
「香织,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为我著想……在跟那家伙厮杀之前,我无论如何都想先向你传达这一点。」
「……别这样,搞得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太不吉利了。」
「哈哈,说的也是。抱歉,这不合我的性子吧。」
始苦笑著说。香织摇头否认。
「不,我想,我才要向你道谢。我真的……很高兴。」
若说香织的情意已得到了回报,似乎还言之过早。但是,至少自己的心意已经让始感受到了,而且还成为了他的助力,对香织来说,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想到这里,香织的眼眶自然地泛起泪水。但是决战在即,绝对不能哭哭啼啼。于是为了掩饰泪水,她开始打哈哈。
「呵呵呵,月回来以后我一定要告诉她,说始同学总算对我有意思了。至少我的地位总算提升到跟希雅差不多的程度啦。」
「最好不要,不然她又会捉弄你的。别看月那副态度,其实她很喜欢跟你玩闹。」
「呜呜,她肯定是以观察我的反应为乐,所以总是喜欢捉弄我。光是回想起来我就觉得火冒三丈。看来我得在你们前往神域之后,开始准备报复月的计画才行。」
「我已经看得到你的下场了。你一定会被月加倍奉还,最后向八重樫哭诉。」
「讨厌!我看你也以捉弄我为乐吧!」
香织装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始对她哼哼地笑了两声,然后耸耸肩。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但是,气氛却一点都不尴尬。在平和的气氛中,两人一起想念著月。
过了一小段时间,香织开口,提起了她突然想到的疑问。
「对了……之前在王宫进行炼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始同学……你是不是一直都没透过魔法阵施魔法呢?」
虽然先前一直没提起这件事,不过,始藏在衣服与鞋子中的魔法阵都在魔王城被破坏光了。话说回来,当时操纵的存在否定之锁链以及用来威胁魔人族民众的石刀,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喔,你是指这件事啊。我用的是跟月一样的方法,这是一种只凭想像就能构筑魔法阵的技能──『想像构成』。」
「咦?你何时学会了这种技能……?」
香织感到困惑。这时候,始拋出一个东西给她。是从王宫拿来的新的状态板。
香织连忙接住状态板,看了上面所显示的资讯,眨了眨双眼。
「那是炼成的衍生技能。或许是因为我在那样危急至极的状态下试图进行炼成的关系,我一次觉醒了两个技能,其中之一就是这『想像构成』。这似乎是目前最新的衍生技能的样子。」
当时,始在极限的状态下拚命地抵抗埃希德的『神言』,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试图发动炼成魔法。若他打破了才能的极限,进一步提升了炼成的技能,有如此成果确实不足以为奇。
虽然明白了理由,但是,仍有一点让香织特别在意。
「呃……始同学,你的极限突破也多了衍生技能,这是……『真匠』?」
「喔,那个啊,简单来说,就是在才能方面的极限突破。」
这并不会让能力提升好几倍。
也不会带来什么特殊能力。
只能让才能方面的上限大幅提升而已。
但是,那上限远远超过人类应有的程度。
这技能已超越可被称为绝技的程度,而且是前无古人的神技境界。不,应该说是魔技。
以无人能比的技巧,抵达至高无上的境界。
故名为──
──极限突破 特殊衍生 真匠。
这是一种特殊衍生技能。从得到这个技能的瞬间开始,与生倶来的才能便随时维持于超越原本极限的程度。即使是对于没有才能的领域,只要在发动技能的状态下,也能发挥跟一般程度不相上下的能力。
老实说,这是个不见得派得上用场的微妙技能。若是在一般的状况下,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度发动它。
但是,多亏有这个技能──
「我很肯定,现在我的炼成技术甚至在奥斯卡•奥尔库司之上。」
始先前之所以敢断定自己没有月的协助也能造出水晶钥(即使性能较差)、能在三天内量产大量兵器,也是因为有这个技能。
真要说的话,就是凭一己之力达到了升华的效果。
要是再搭配真正的升华魔法,现在的始说是炼成师的极致也不为过。
「对于这块封印石,以前我连进行炼成都办不到。这本身有弹开魔力的性质,就连要收进宝物库都很困难。不过,月似乎很讨厌这东西,虽然她没说过,但她似乎连看都不想看到它。所以当初我将这封印石留在这里……不过,现在,就如同你所看到的。」
「啊,原来如此……呵呵,你曾经说埃希德杀了你,但没让你死成。看来他确实是该后悔呢。」
「我也会制作最好的神器给你,尽管期待吧。」
「嗯!」
就在两人谈论如此令人惊讶的事实时,始已经彻底完成了封印石的『炼成』,并将其全数收进宝物库内,一点都不留。
于是,素材的收集便大功告成。成果相当丰富,甚至超过原本所需要的份量。
接下来始要做的就是不断地量产神器兵器。但是,在他们要转身离去之前──
「嗯?这是……」
他发现原本封印石所在位置正下方的地板上,似乎刻著某种纹章。
「始同学?怎么了?这是……纹章?我记得这跟冰雪洞窟里的……班度•修尼的纹章一样……」
看到眼熟的纹章,香织不解地斜著头。始什么都没说,点个头之后,从宝物库中取出了【冰雪洞窟】的攻略证明──水滴形状的项炼。
然后──
「这……是在共鸣吗?」
有如耳鸣般的声音响起,项炼与地面上的纹章开始抖动了起来。
接著,始手掌上的项炼像是受到吸引似地动了起来,往刻著纹章的地板方向缓缓地移动。由于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仔细一看,纹章的正中心有个小孔,形状刚好跟项炼的坠子一样,似乎可以将其嵌入。
「香织。姑且还是提高警觉。」
「呃、嗯,你也要小心喔。」
香织往后退一步,摆出架式。确认香织已经后退,始将项炼嵌入地面上的那个小孔。纹章马上发光,紧接著,响起金属摩擦的声响。那块地板上刻著纹章的部分,开始隆起。
最后,形成一根直径约三十公分宽的圆柱型石柱。石柱从地面升起,到差不多跟始的腰一样高度时停止,然后,石柱侧面的一部分自动掀开。
「……这里竟然还藏了这样的机关。看来,只有成功攻略过冰雪洞窟者才能打开。」
「这究竟是什么呢?既然是压在封印月的方块下方,我觉得应该是跟月有关的东西……」
石柱内嵌著矿石,大小跟乒乓球差不多。那矿石是无色的,透明度相当高,看起来像是算命师所使用的水晶球之缩小版。
始拿起矿石,仔细地观察。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东西的用途。
「这……应该是用来纪录影像的神器,跟奥斯卡等人用过的是同类型的。」
「这么说……会在这种地方留下这东西的,我只想得到一个人。」
「总之,先启动看看再说吧。」
始对水晶球注入魔力。
顿时,原本被绿光照亮的封印大厅忽然被带有星空色的金色光芒吞没。
始与香织眯起眼睛。接著,神器开始播放记录在其中的影像,叙述纪录者的心思。
他们所看到的是──
深远无比的慈爱。以及无穷的觉悟与忏悔。还有让听者的灵魂为之动摇的深切心愿,温暖而温馨。
过了约十分钟左右,有如夜月般的光芒止息,纪录影像消失后,始与香织的心中充斥著一股余韵。那股感觉难以形容、但绝不令人厌恶。
泪珠沿著香织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优美的晶亮。
「我们……一定要把这给月看。」
「没错。这个东西,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月看过……香织,这就由你保管。毕竟我们去了那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嗯,我会好好保存的。」
香织从始手中接过那颗美丽的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收起,有如对待宝物一般。
「好了,时间所剩无几,我要赶快回去量产神器了。」
「量产神器(传说中的魔法具)……听起来可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香织表情僵硬地微笑著说。始耸耸肩,然后再度环视一遍,他与月邂逅的这个场所。
闭上眼睛,停顿一小段时间。
然后转身,睁开眼睛,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香织默默地跟随在他的后方。
两人出去之后,封印大厅再度沉入黑暗之中。
但是,留在大厅里的不再只有吞噬一切般的冰冷黑暗,还有一点点包容的温情。
始与香织回到了位于深处的奥斯卡宅邸。
两人一走进这在岩壁上挖洞筑成的的秘密住处,缪便马上从挑高空间的三楼处探出头来,露出有如鲜花绽放般的满面笑容。
「爸爸!香织姊姊!欢迎回来!」
缪发出哒哒哒的可爱脚步声快速跑来,扑进始的怀抱中。
「我回来了,缪。」
「小缪,我回来啰。」
两人整整一天都没有休息,不断地进行采集,因此缪想必也很想念他们。始一手抱起缪,缪则紧紧地搂著他的颈子,抱得不能再紧。
缪的脸柔和地皱起五官对两人笑著。只要看到这样的笑容,即使两人从出了魔王城到现在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疲劳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啪哒啪哒的室内鞋脚步声从一楼深处的房间传来。蕾蜜雅走了出来,身上穿著纯白色的围裙,可爱的荷叶边轻盈地飘摇著,手上还拿著勺子。完全就像个妻子。
「老公,香织小姐,欢迎回来。很高兴你们都平安无事。」
「呃、嗯,我回来了。」
「什么『老公』……?蕾蜜雅小姐,这样未免太故意了吧?」
「要先吃饭吗?还是要先洗澡?还是说……要先让我们母女俩陪陪呢?」
「你果然是故意的!好了啦,这种老套就免了!而且你最后是不是说了『母女俩』!?你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什么!?」
「哎呀呀,香织小姐,我的意思是一起享受家人团聚的时光啊。喔呵呵,你想到哪去啦?」
「咦!?我、我才没有胡思乱想呢!才没有!」
「老公,还是你要先选香织小姐?」
「呼咦!?呃、我!?啊,不对啦,讨厌,别捉弄我了!」
香织气呼呼的,像只竖起全身毛的猫一样。相对地,蕾蜜雅则一直呵呵笑,用充满疼爱的眼神看著这样的香织。
看来她出来迎接的主要是香织吧。月也好、蕾蜜雅也是,香织似乎特别容易吸引年纪较长的女性来疼爱她。
始拍拍香织的肩膀安抚她。
「要逗弄她就到此为止吧,蕾蜜雅。现在分秒必争,我要马上进工坊去。饭就在工坊吃,麻烦你了。」
「……这样吗。你们看起来似乎都没休息,我认为神经绷得太紧并不好……不过,现在正是必须发愤图强的时候,没错吧。」
看来刚才那一段逗趣的迎接戏码是为了松缓始的心情,毕竟他都受了濒死的重伤,之后却不曾好好地休息过。之所以逗弄香织,也是因为察觉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感伤。
蕾蜜雅虽然面露担忧的表情,但她也明白目前始有必要勉强自己。
「那么,我马上把餐点拿过去。另外,公主殿下来了联络,说她们那边的进度比想像中的还要顺畅。」
在始专注于采集的时候,蕾蜜雅也担任联络的角色。据她所说……
雫已经成功说服了加哈路德。
王国那边也顺利地让各方明白了事态,将由莉莉安娜出面指挥,王妃在背后协助,开始准备带领王国民避难,并让帝国军进驻。
另外,要塞的建设进度也比预期中的还要快。由于在一开始动工的阶段,始便优先制作建筑专用的神器,发给健太郎与王国的建筑工匠们,才能建设得如此顺利。
如此成果,总算不枉费始搜刮了王宫的宝物库,甚至连有历史价值的国宝级神器都被转变成普通的素材,不顾莉莉安娜以及王宫相关人员的哀号。
此外,费雅贝鲁根那边也传来了消息。铃与龙太郎已确认艾尔夫雷利克等长老愿意参战。当然,郝里亚那边更不用说。
树海那边也回报,只要做好准备,就马上透过空间之门开始移动。
「这样啊……看来出乎意料地顺利呢。」
「多亏爱子小姐……不,是『丰穰女神』的演说,似乎相当奏效。听说她还用空间之门移动,前往帝国与费雅贝鲁根进行演说。另外,新教皇大人的『圣战宣言』似乎也发挥了相当的效果。」
「我记得那是公主小姐亲自从边境地区找来的老爷子,对吧。毕竟他是教会的最高领导人,可说是神的代言人,自然能够让丰穰女神的发言更有说服力。」
莉莉安娜的识人眼光,以及在关键时刻的行动力与指挥能力都相当令人佩服。
不愧是王国引以为傲的才女。公主大人本来就怀抱著为国舍身的觉悟,加上王妃与亲信们在一旁辅佐、弥补短处,在这危急时刻,她比任何人都还要适合当指挥者。
「前往各地的人们有消息吗?」
「还没有。缇奥小姐也还没传回任何消息。」
「嗯,这也没办法。即席制造的神器效果毕竟有限。」
目前,部分学生以及西蒙教皇直属的骑士团、王国派出的使节正在前往各地。
移动方式是『冲天板』。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那是能够在天上飞行的冲浪板。以空间魔法展开障壁,阻挡空气的抵抗,并以重力魔法达到拟似飞行的效果。因此,即使是正常地使用,时速也高达两百公里。若使用足够的魔力,时速甚至可达三百公里。
当然,这会消耗许多魔力,因此目的地愈远就愈需要休息。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差不多都该抵达目的地了。而且一旦抵达之后,就能透过空间之门在一瞬之间回来。
「好,我都明白了。麻烦你做这种不习惯的事,抱歉。」
「别这么说。只要能帮上一点忙,对我来说就是再开心不过的事。不只是为了要报恩,身为一个支持丈夫的妻子,这也是应该的。」
「不,我跟你并不是夫妻吧。」
「哎呀呀。」
「别哎也别呀,不是就不是。」
「呵呵呵。」
「不……唉,算了。」
蕾蜜雅那无敌的柔和笑容简直像能包容一切,连始都不得不屈服。
「爸爸要工作了,不能打扰他喔。」说完,蕾蜜雅抱走了缪。她的态度看起来,不只是为了缪而对始表现出友好的态度,她本身似乎也挺喜欢这样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我跟缪之间有著切也切不断的缘分,她跟我确实是家人没错。)
始在心中如此嘀咕,同时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缪的头。然后进了工坊。
奥斯卡宅邸的工坊很宽广,几乎有小型运动场那么大。还有很多能用于辅助『炼成』的机关,对炼成师而言可说是理想的场所。
进来以后,始从宝物库中释出大量的素材,堆积如山。
「再来就看能将倍率提升到什么地步了。香织,麻烦你帮忙。」
「嗯,交给我吧。」
始先在工坊中央『炼成』由水晶素材组成的透明圆柱。始与香织隔著圆柱面对面。
始接下来要进行的程序,可以多少弥补一点时间不足的问题。
因此,始才指定最擅长再生魔法的香织当助手。
「准备开始了。配合我──『炼成』」
「──『剎破』!」
深红色的闪光迸射,交织著白菫色的光芒。
──再生魔法 剎破。
这是在一定空间范围内延长时间的魔法。再生魔法的基本原理是『对时间的干涉』,而这正是特别接近此原理的魔法,在再生魔法中也称得上是奥义。
这本来是人类的血肉之躯无法行使的超高难度魔法。
不过,始发动『真匠』,香织则拥有使徒的能力,而且对再生魔法相当熟练。这两个可说是某种超常者的人同心协力,才能办到这种原本不可能成功的事。
洗炼异常的生成魔法将深红色与白菫色的魔力加以凝聚,注入水晶柱中,发出鲜明的光。
香织的银色长发不断在空中飘扬,最后,头发飘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整间工坊看起来稍微褪了色。
「──始同学。」
「OK了。香织,干得好。」
两人混合的魔力开始像溶解于空气般地消散。
香织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地喘著气。她似乎在短时间内消耗了不少的魔力。
「吁、吁,如、如何?」
「成功了。时间延长了差不多……应该有十倍吧。我一个人的话,顶多只能延长二至三倍,你真的帮了大忙。这下子,我有很充分的时间可以准备。」
「呼~~太好了。」
水晶柱散发著浅红色的微光。始站在水晶柱前,对香织露出笑容。听始如此回答,还称赞了自己,香织表情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娇羞。
「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来取个名字如何?……果然还是该命名为『精○时光屋』吧?」
「……我看最好还是不要。单纯地命名为『时光水晶』就够了吧?」
「……一点都不浪漫。」
「那又不重要。好了,快点动工吧!我会再找更多素材来给你的,好好加油吧。」
「……好吧。」
始的表情有些不满。接著,他启动了时光水晶。
顿时,整间工坊内跟刚才一样稍微褪了色。效果虽然仅限于工坊内,不过这里面的时间被延长为十倍。也就是说,工坊内的一小时仅相当于外面的六分钟。
这时候,缪与蕾蜜雅进来了工坊。
「爸爸~!我们拿吃的来了!」
「哎呀,好像有股有些奇异的感觉呢……」
母女俩送了食物来。托盘上盛著好几份三明治。想必是为了让始能一手拿著、边做边吃吧。真是贴心。
看工坊内的景象褪色,蕾蜜雅显得有些困惑。始要她先等等,并叫母女俩跟香织先退避到工坊的入口前。
「好了……奥斯卡•奥尔库司。我现在要证明,我已超越了你。」
始面露挑战者的笑容。
不只教导生成魔法,还在工坊内留下许多神器与研究资料。奥斯卡跨越时空给始的恩惠,可说是数也数不尽。说他是始身为炼成师的师父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始唯一的报答方式,就是超越他。
既然要达成他们无法完成的伟业,那就必须超越他们!
「──『炼成』!」
深红色的洪流在工坊内四处奔窜。
澄澈无比的鲜艳深红,将整间工坊映照得有如变成了一颗红尖晶石。奥斯卡在工坊内各处刻下的魔法阵开始发光。彷佛还嫌不足似地,始的魔法阵也逐渐被刻上去,包括天花板、地面、墙壁……到最后,完成了一个立体的巨大魔法阵,将室内全部的魔法阵组织在一起。
紧接著,堆积如山的大量素材开始蠕动了起来。
始透过技能『矿物分离』进行精炼,提升素材的品质。再藉由『生成魔法』附加各种魔法。而『高速炼成』更是时时刻刻不断地提升一连串炼成过程的速度。
于是,始大量生产了破格等级的优良素材,其中甚至包含了神代魔法。但是,素材完成后,却马上消失无踪。原来,素材透过魔法阵的效果被转移至始所指定的位置。
这时候,始才终于开始亲自动手进行『炼成』。
铠甲、头盔、剑、枪、盾等基本的全套武装配备,在一个眨眼之间就完成了。紧接著是子弹与兵器等物品,各先造出一个。
始检查完成的物品,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将各物品放置于不同的魔法阵上。
于是,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魔法阵不断地自动运作,不只会自动补充素材,并且在别的魔法阵上透过『复制炼成』不停地复制出完全相同的物品。
而神器完成后,又马上被传送至别的魔法阵,沉入设置于那里的空间之门内,直接被运往王国。
「始同学,这、这是……」
深红色的光芒与闪光不断奔腾的光景,让香织、缪与蕾蜜雅望得出神。然后,三人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始。
「嗯,就像你所看到的,我把工坊本身化成一个神器。现在,与其说这是工坊,说是兵工厂比较正确吧。」
简直跟现代地球的工厂一样。有了齐全的素材与可做为参考标准的完成品,只要身为创造者的始本人在场,便能让各个魔法阵联合运作,自动完成『素材精炼』『零件传送』『制造复制品』『传送成品』等程序。
难怪他对于大量提供兵器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那么有把握。
在奥斯卡那个时代可能还没有透过统一规格进行大量生产的概念。在炼成师的世界中,这可说是身为现代地球人的始才办得到的全新领域。
再加上工坊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现在,在另一端──也就是王国那边,传送物品专用的空间之门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涌出大量神话级的神器。莉莉安娜等人见状,表情肌僵硬地抽搐著。
「好了,这下子就算不用管它,基本装备应该也够用了。稍微休息一下吧。蕾蜜雅,缪,让你们久等了。一起吃饭吧。」
「呃,是,爸爸!」
「哎呀呀……这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在前一刻,在深红色的魔力洪流以及魔法阵发出的几何形状光芒包围下,始像指挥家般地挥舞双手,创造万物,彷佛传奇故事中的魔法师一样。但是,现在却……
「我真的饿坏了……」始面露有些软弱的表情说,同时拿起三明治。他这副模样,看起来跟同龄少年没两样。目睹这两种面貌的变化,蕾蜜雅心中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心情,同时无微不至地照料始用餐。
过了约一个小时以后。
一整天没进食的始总算吃饱了。虽然『炼成』的进行不曾间断过,但他还是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好,我接下来要开始制作老师她们专用的神器以及军事兵器。香织,麻烦你再去采集需要的素材。」
「交给我吧。不过,始同学,完成一个段落后别忘了休息喔。难得用时光水晶争取到了充裕的时间。」
「我知道。另外,缪跟蕾蜜雅,麻烦你们继续联系消息。我人在工坊内不但要聚精会神,而且跟外面时间的流速不一样,没办法察觉外面的状况。」
「是,爸爸!」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该在何时送吃的进来呢?」
「外面的时间过两个小时再送就好了。」
「……你打算几乎一整天都工作吗?」
听了始的回答,蕾蜜雅的神色转为担忧。香织也收起了笑容。
始将眼光别过去,辩解道:
「拿到新的专用神器以后,还需要时间提升熟练度。我必须快点完成并送过去,不然大家拿了也只是暴殄天物。」
听始如此说明,两人也能谅解。跟要塞一开始动工的时候所需的神器一样,这些也是有必要优先赶著完成的神器。
香织与蕾蜜雅虽然能够谅解,但仍然担心,一脸不情愿地退让的模样,让始不由得苦笑了起来。突然,他又进行了『炼成』。
「敌方有可能找到这间秘密住处,也可能派受操纵的人类过来。」
其实,始认为八成不会。因为埃希德已经决定了游戏的内容。对他来说,这并不是战争。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不可能采取专挑始等人下手的斩首作战。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要未雨绸缪。
因此,始现在创造出新战力。他从之前就构思过这东西的原型了。
他将想像中的影像投影于虚空,接著伸出手,像指挥家般地在空中沿著影像划来划去,让影像变得更为具体。接著,一道闪光窜过素材堆。
素材堆开始蠕动了起来,就像即将孵化的卵,似乎有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接著,素材堆的缝隙中迸射出好几道深红色光芒,看起来有如剑山。然后,从素材堆中伸出一只手臂。
那东西接著从素材堆中爬出来,素材堆应声崩塌。
全长达三公尺,坚硬的金属材质身体,八只脚爪,上半身有六只手臂,有如阿修罗像。有如蜘蛛般的躯体部分以及背部都搭载了许多杀气腾腾的兵器。
嵌在胸口中央的红球亮了起来,双眼也跟著发出锐利的光芒。
「又、又造出了吓死人的东西……」
「哇啊啊~~太帅了!」
「咦?缪,你觉得这帅气吗?妈妈我有些害怕呢……」
香织与蕾蜜雅表现出不敢恭维的反应。但缪却不受她们的影响,双眼闪闪发亮。
缪的反应似乎让始非常得意,扬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接著,交给她一个戒指。
「这是以矿物为基础,加上魔物素材与魔石融合而成的哥雷姆,算是半个魔物。所以,原则上要透过感应石操纵,不过也可以用语言命令它。我将它设定为只听从这戒指持有者的命令。」
听始如此说明,这看起来确实像是机械与生物融合而成的活体兵器。
由于这东西并没有明确的自我,不会自己判断、擅自行动,只能够透过具体的命令来操纵。这是生成魔法与变成魔法结合运用的成果。
灵感则是来自于第一次与月携手作战时所对付的敌人──类蝎子。
类蝎子是以魔物为基础,融合矿物而成的东西。其创造者大概跟始刚好相反,相对较擅长变成魔法吧。
「这要送给缪吗?」
「对。这可是缪的专用机,是只属于你的哥雷姆。」
「只属于缪的……专用机……唔唔!!」
看来,缪是个懂得『男人的浪漫』的孩子。专用机这个词似乎打动了她的心,让她异常兴奋。
这戒指上不只装了跟以前做给郝里亚的装备一样的魔力储藏机能,以及运用机关启动的机能,还有魂魄认证机能。是名符其实的『专用机』,真的除了缪以外谁都无法操纵。
蕾蜜雅的表情变得相当微妙。她此时的心情,像是女儿捡了奇怪的生物回来,却又无法开口叫她放回原来的地方……
「好了,缪,警备就拜托你啰。」
「瞭解了,爸爸!」
父女俩朝彼此立正、敬礼。香织与蕾蜜雅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喷笑了出来。始对她们笑著说:
「也拜托你们了。我需要稍微专注地集中一下精神,除非发生特别紧急的事,否则我们两小时以后再见吧。」
两人点头,转身出去。缪则坐在活体哥雷姆的肩上,意气风发地出去门外。始笑著看著三人出去。
然后──他一下子收起了表情。
不,应该说,原本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他仰望上方,脸上只剩下交杂著寂寥与愤怒、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几块神结晶的小碎片。接著,又从自己的宝物库中取出一些刚才没拿出来的矿石。
「月……」
只有这一句话。呼唤最爱之名的声音,承载著无可言喻的莫大情感。
随后,整间工坊内刮起了深红色的魔力旋风,声势强大如惊滔骇浪。
一个小时过后(工坊外面的时间)。
「呃啊~~」
在装潢豪华宽广的浴池内。以前,始在这被月强迫转大人。现在,他正在这里发出有如僵尸般的呻吟声。
他自己说过的『两小时』期限还没到,为什么已经在泡澡、放松身心了呢?他打算要做的那些专用神器也全都还没完成。
理由是因为……
「爸爸~」
缪一丝不挂,脚下踩出跟平常一样可爱的脚步声,朝著始奔跑过来。始则对她面露温和的笑容。看缪朝著浴池一跃而起,始连忙站起来,接住了她。
「缪,不可以这样,太危险了。」
「嘿嘿嘿,对不起嘛~~」
虽然稍稍地责备了她一句,但缪却只顾著抱紧始,看起来不像有在反省的样子。「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始心想,同时眯起眼睛,缓缓地让缪的身体泡进热水中,以免让她感觉太烫。
「呼咻~~」缪发出这样的声音,眼神陶醉了起来,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那模样是多么地惹人疼爱,彻底刺激了始的父性。
始伸出手,缓缓地梳整缪那一头美丽的翡翠绿色头发。缪感觉更舒服了,神情松缓得彷佛整个人都要融化。不过,她马上改变了态度。
「啊,不是的!爸爸不乖!」
「啊,嗯,抱歉,让你担心了。」
「缪再也不相信爸爸的道歉了!」
缪坐在始的腿上,举起手指,直直地指著他,气呼呼地说。
老实说,不久前蕾蜜雅才刚发现始昏倒在工坊内。
而且地上还积著一滩血,身上有许多看起来是自己造成的伤口。
当然,蕾蜜雅当场大声尖叫,有如侦探悬疑片的第一号尸体发现者一样。缪听到尖叫声赶来一看,也大声地哭了起来。
蕾蜜雅连忙联络外出采集的香织。于是她赶回来为始施展再生魔法,才总算度过危机。
老实说,始刚才的状态真的很惊险,跟之前在魔王城徘徊于生死之际的时候差不多。
香织非常拚命地、用尽所有心力尝试回复手段,最后好不容易盼到始睁开眼睛。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始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我的王牌……很好,成功了。
想当然尔,接下来他被香织、蕾蜜雅与缪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他又犯了老毛病,不顾自己的安危,瞒著大家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乱搞。三人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但始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说「抱歉嘛,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还因为香织分了魔力给他,又打算马上继续作业。
于是,三人的怒气爆发了,简直是怒发冲天。
三人扑在他身上,硬是把他从工坊里拖了出去,说「总之你先泡个澡,好好休息过再说!」,然后把他丢进了这间浴室。
要是让他留在工坊,他肯定不会乖乖休息的。
「缪要负责『监视』爸爸,绝不让爸爸在浴室里工作!」
「我再怎样也不会做那么没效率的事啦。」
虽然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但缪的眼光却充斥著质疑。看来,这下子始爸爸在女儿心目中真的丧失了不少信用。
「就算进了工坊,缪一样要跟著去监视爸爸。」
「真的假的……」
始将身子靠在浴池边缘,不由得仰起头来。
始并没有刻意要勉强自己的意思,只是想做好该做的事而已。但是,结果却差点搞丢了自己的性命,还让她们拯救。因此,实在是没有理由反驳她们。
但是,他仍不打算停下来。
他愿意做任何事,不惜使用任何手段。绝不容许分毫的妥协。
南云始,要在这场最终决战中拚上自己的身心全部。
一切都是为了夺回最爱之人。
但是,即使向缪诉说如此心意,或许也说服不了她……
想到这里,发现缪不知为什么正在盯著自己看。然后,她又马上改变了脸色。
「爸爸!月姊姊回来以后,大家一起泡澡嘛!到时候,爸爸一定要给缪做很多、很多可以在浴池里玩的玩具喔。」
缪装出朝气十足、甚至稍嫌夸张的态度,哗啦哗啦地拍打著热水,向始提出要求。
「虽然缪什么都做不到,但是……缪可以想出很多、很多好玩的事喔!所以,月姊姊回来以后,缪要跟她尽情地玩!」
「缪……」
始当然明白,缪突然说出这些话的理由。
哪有必要向她诉说什么心意呢?自己的心意,早就已经被这么年幼的孩子完全看透了。
尽管说自己无能为力、派不上用场,但仍然努力地摸索『自己能做的事』。这样的缪,是多么地坚强。
既然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至少为了让做得到的人能打起精神,自己率先表现出有朝气的模样。谈论梦想,并相信梦想在未来一定会实现。她相信始一定会为她实现,对始寄予坚定的信赖,毫不怀疑。
看著笑容满面的缪,始只能发自内心地说声「真是败给你了。」并对她面露温柔的微笑。
「……你说的对。到时候,我们要尽情地玩。你一定要想些很开心的事,让月开怀地大玩、大笑。我也会想好一些好玩的玩具。」
「……嗯!」
缪这时逗趣地模仿了月的回答方式。
那模样真是又好笑、又可爱,让始忍不住不停地来回抚摸缪的头。
原本凭理智硬是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寂寥感,这时感觉总算松缓了一些。现在,始才觉得自己真正地放松了身心。
这时候──
「哎呀呀,你们好像很开心呢。也让我们加入吧。」
「始、始同学,打、打扰了。」
「喔。缪进来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了。」
蕾蜜雅与香织从缭绕的白烟之间现身,手上拿著小毛巾,意思一下地遮著身子。两人都娇羞地红著脸。
香织的身体是使徒的,并不是自己的,但这似乎跟害羞与否无关。
她急急忙忙地进了浴池,来到始的身旁。她的肢体优美到艺术般的境界,反而完全没有任何色情的感觉。看起来像是在欣赏艺术展览品一样。
不过,蕾蜜雅的身体就让他感到不妙了。充满无比的性感魅力,丰满而诱人。脚尖刚踏进热水的那一瞬间,便马上「嗯……」地发出有如呻吟般的声音,甚至可说是到了蛊惑人心的地步。
若换做是始以外的男人,恐怕早就把理性拋到九层云宵之外了。当然,蕾蜜雅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会跟那样的人一起洗澡。
「那我先出去好了。」
竟然在月不在的时候做这种事,到底在想什么呢?始在心里嘀咕著,冷冷地眯起眼睛,正打算起身离开。从他开始泡澡还没过五分钟。
但是,却被蕾蜜雅以充满忧虑与慈爱的眼神制止了。
「若让你感到困扰,我们马上出去。但是,我认为即使是为了休息,现在也不应该让你独处。一个人冷静下来以后,反而容易胡思乱想,不是吗?心灵的伤痛,与意志或肉体的坚强程度是无关的。」
「……」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始正感到寂寥,才刚被缪打气过而已。而且,刚才就是因为独处而想起了月的事,才会勉强自己工作,让自己倒下。他完全无法反驳蕾蜜雅。
「这种时候,需要的是陪伴。以前,我也面临过相同的情况。当时陪伴我的是小雫。虽然……我们不能取代月,但是,我们想尽量帮助你。要是办不到的话,月回来后一定会嘲笑我的。」
香织轻声地笑著说完,表情柔和地表示她会默默陪伴在身边。
发自亲身体验的话语,特别有份量。在失去始的那段日子中,香织之所以能够不向挫折屈服、继续坚持下去,是因为挚友雫一直陪伴在身边。所以,现在她也要那么做。始能体会她的如此想法。
两个人──不,加上缪是三个人,她们是如此地关心始,始也无法辜负她们的好意。不知是出于自嘲还是为了她们的坚强,自然而然地,始苦笑了起来。
「谢谢你们。倒是我,再不振作点可真的要被那家伙嘲笑了。」
「月是不可能那样对待你的。」
「呵呵呵,是啊。月小姐对始先生可是神魂颠倒呢。」
三个人想起月紧紧地缠著始不放的样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唔嗯……」
「喔?缪想睡觉觉了。」
缪靠在始的胸膛上,眼皮沉重得像是随时都要闭上的样子。这也难怪。缪也跟著经历了这段惊滔骇浪般的展开,一直没有睡觉。她能撑到现在,反而已经很了不起了。
「还是在她完全睡著之前,把身体冲洗乾净出去吧。」
虽然泡澡的时间并不长,始却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虽然还是有必要在时光水晶内小睡片刻,但多亏缪她们的关怀,始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
蕾蜜雅笑咪咪地点头回应。然后,她忽然发现香织的态度怪怪的,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看她的视线不断来回于始与冲洗区之间,于是,蕾蜜雅明白了。
「那么,始先生,就麻烦你为缪冲洗吧。我来为你冲洗身体的前面部分。」
「不,不需要帮我洗背……等等,你刚才说了『前面』吗?」
对于这句已经堪称是澡堂常套问候句的提议,始察觉有微妙的异状,眼睛闭起一半。蕾蜜雅依然温柔而和气地笑著,微微地斜著头说:
「没错。因为,我想香织小姐一定很想为你冲洗背部,我就只好让给她啰。没错吧?香织小姐。」
「呃、蕾蜜雅小姐!?胡说什么啊!?竟然、洗前面……那、那可不行!」
「哎呀呀,既然这样,前面就交给香织小姐啰。」
「我、我吗!?我来、帮始同学、冲洗、前面、前……」
香织的视线有如受到吸引般地,不由自主地转向始身上被缪挡住的某个部位。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有如要爆炸似的。
「你们别说傻话了,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们洗啊?」
「但是,始先生,这次你可是多亏了香织小姐才好不容易挽回一命,不是吗?而且她真的很拚命地帮你采集素材……我认为她的努力付出应该得到一点回报。」
「蕾蜜雅小姐……竟然这么关心我……」
「你这么说,我确实是很难拒绝没错……但是,就算是这样,让恩人洗身体前面哪算得上是回报啊?我又不是缇奥,不,这根本就是变态的行为。」
「但是,我认为这是很充分的奖赏呢……」
蕾蜜雅望向香织。香织则全力将视线移开。
从她的态度来看,确实算得上是奖赏。
「香织……你真的变了。」
「不!别用悲伤的眼神看我!」
香织将脸沉入水中,吐出的气泡浮上水面。始无奈地望著她,然后抱起缪,打算速速离去。这时候,背后传来这样的对话声。
「香织小姐,缪之前告诉过我,说『香织姊姊是突击型少女』。」
「小缪!?」
「此时此刻不突击始先生的前方,更待何时呢?」
「这、这个嘛……不,不对,根本没有非现在不可的理由吧!?」
「好吧,我明白了。不然就这么办吧。三个人一起洗前面。」
「对耶,一起的话就不会害怕……不是吧!而且,你刚说了『三个人』吗!?你打算让小缪做什么!?蕾蜜雅小姐太色情了!」
「哎呀哎呀,喔呵呵。」
「又想用笑容打哈哈!这是蕾蜜雅小姐的坏习惯!」
始心想。香织,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因为,尽管香织被嘲笑而生气,但她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乐在其中。
就跟之前被月捉弄、调戏的时候完全一样。
在被召唤来这里之前,她是绝对不可能这样的。看来她被月调教得太彻底了……但是,始也明白,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出口。不过,香织内心的寂寥似乎也因此得到了一点排遣……
「等到月回来以后……香织的可怜程度也会变成两倍吗?」
「嗯唔?」
缪在始的怀抱中,睡眼惺忪。始用手梳著她的头发,在内心嘀咕道「你妈妈正在享受逗弄年轻女生的乐趣……」,脸上浮现难以名状的尴尬表情。
之后,又过了一天。
「始先生!我回来了!」
「碰」一声地,希雅撞开了门,冲了进来。门差点就被她撞烂了。
始派希雅前往以前曾攻略过的【莱森大迷宫】去找迷宫的主人──密雷迪•莱森。看她回来后活蹦乱跳的样子,任务应该是顺利完成了。
希雅看见始再度装上义肢、完好如初,两条兔耳开心地不断舞动著。这比言词更能够充分表达她的喜悦。
看到希雅的反应,始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开心地笑了起来。
「欢迎回来,希雅。看来你顺利见到密雷迪了。」
「是!不过,使徒似乎抢在我之前拜访过她……」
「啊?真的?她没事吧?」
「没事。理所当然地将使徒化为一堆破铜烂铁了。最深处的房间跟她本人都毫发无伤。那个人好厉害啊,如果不是为了试练什么的,而是认真起来战斗的话,肯定很不得了。」
「……果然不愧是解放者。」
「是啊。但遗憾的是,密雷迪小姐无法轻易离开那个领域,我没办法直接带她来。不过,到了决战时刻,她会领著哥雷姆骑士团出阵参战。」
说到这里,希雅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望著远方。
大概是想起了跟密雷迪之间的对话吧。但是,她跟那烦人无比的解放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她表现出这么感慨的态度。始不解地斜著头。
希雅似乎事察觉了他的心思,稍微苦笑著说。
「毕竟她的宿愿可能成真,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不过……抱歉,当我告诉她关于决战的事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气氛不是我能用话语形容的。」
「这样啊……不,任何人都一样无法形容吧,我想。」
密雷迪•来森。解放者之首。
她的同志们早已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将灵魂移至哥雷姆内,继续存在于这世上。几千、甚至几万年,一直留在深深的地底。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哭还是笑,这场最终决战都将成为她的终点。
她的心念,肯定不是现代的人类能够用言语形容的。
「不过,她很快就跟平常一样地表现出一副烦死人的态度了。」
──我懂我懂~~!你是来向我这天才美少女魔法师密雷迪美眉求助的吧?真是伤脑筋耶~几千年都过去了,大家还是这么依赖我,密雷迪姊姊好困扰唷!不过,可以喔!我可以好好地给你们帮•帮•忙!好了、好了,尽管感谢我吧!高声地大喊「我爱密雷迪美眉!」,来,快喊,你喊啊!
脑中能鲜明地重播密雷迪美眉的声音。
「啊,不过,我完全没问题喔。我用脚跟往下把她踢倒在地,然后她就改口说『求求你,请让密雷迪姊姊帮忙吧』。」
「这、这样啊。」
「是!总之,到决战当天之前,她要先养精蓄锐,不会事先过来。做为替代,我抢来了一些看起来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希雅说完,拍了拍背上的行李袋,面露灿烂而有些黑心的笑容。
她一定是像以前始做过的那样,用近似强盗的手法逼迫密雷迪交出这些道具。
始能清楚地想像天才美少女魔法师密雷迪美眉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模样。
「始先生,你这边进行得如何?听蕾蜜雅小姐说工坊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同,你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天左右了,是吗?」
希雅拿出背包里的战利品,同时看著现在仍不断被量产、传送的大量神器,两条兔耳赞叹地摆动著。
「我有睡觉、也有进食,身体状况很好。神器的供应也很顺利。倒是你,带了什么过来?」
「首先是这个。」
希雅端正地坐在工坊角落的椅子上,将一个外表像是白色弹珠的东西摆在桌上。
「这是专门对抗神言的神器,名叫『啊?人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耶~?』。」
「我确实是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正确来说,是不想明白。看来密雷迪这个人就连命名的品味都很烦人。不过,说不定她针对的是埃希德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该说不愧是奥斯卡造的吗?能力果然是货真价实。
始不甘不愿地接过神器,分析过之后,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喔喔,原来如此。这是类似杂讯发生器之类的东西吧。」
希雅似乎不明白意思,不解地歪著兔耳。
「追根究柢而言,神言本来就可说是魂魄魔法的一种奥义。直接将施术者的意志覆写在对象的魂魄上,在无意识的层级迫使对象遵从的魔法。换句话说,就是一种立即生效且强力无比的暗示。之所以要在咏唱时念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为了让对象认知到命令者的存在,提升暗示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所以说,当时他念了更长的名字之后,威力才会变得更大。」
「那想必是所谓的『真名』吧。然后,这个……叫做……啧,怎么取这么烦人的名字,很难念耶!」
「乾脆我们擅自换个名字吧。」
即使不在场,密雷迪美眉仍然发挥烦人无比的影响力。真是烦死人了。
「嗯,那就姑且称之为『魂壳』好了。这魂壳会发出直接对灵魂传达意志的魔法『心导』,能够在神言影响灵魂之前加以扰乱。」
「喔喔,所以说,就结果而言神言只会变成一般的杂讯,所以才说它是杂讯发生器,是吗?」
「对。而且对于埃希德直接夺走神器的手法,我也准备好对策了。这下子我们对付埃希德的对策几乎称得上是万无一失。希雅,你立了大功。」
「嘿嘿嘿~~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看见始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希雅也跟著开心起来,兔耳不断地拍动著。
说实在的,有功劳的是提供『魂壳』的密雷迪才对。但始就是不想感谢她,所以改称赞希雅。而希雅的心情也跟他一样,于是率直地欣然接受始的称赞。
「另外,还有这个。」
「这是……短剑?感觉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到底是……呃,不会吧……」
接著希雅拿出来的是一把短剑。收在全黑的剑鞘中,剑身约二十公分长。将剑从剑鞘拔出,露出色泽澄澈、有如苍穹的剑身。是一把有如蓝宝石般优美的短剑。
但是,如此优美的短剑,却散发出狂暴而沉重的气场,有如猛兽的咆哮。如此凶恶,怎么看都不像是圣剑。
这股压迫感,无疑是来自概念魔法。
「这好像叫做『神越之短剑』的样子。其中被赋予的概念是──『弒神』。」
「是琉堤莉丝提过的,解放者所创出的三概念魔法之一。想不到竟然会在密雷迪那家伙手上。啧,她早该交出来的。」
「我也这样对她说。可是她却回我说『什么~?你们不是嫌弒神麻烦、不想做这种事吗?你们都说过这种话了,我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你们啊。怎样,想要吗?那就低下头来求我啊!向我磕头,说「上次破坏了密雷迪美眉的房间,对不起~~!请原谅我们!」向我好好道歉的话,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喔,噗噗噗!』她这样取笑我……」
「这样啊……」
「是。不过,没问题的。我用你教我的金臂勾撂倒了她,然后把上次炸毁过的场所再度粉碎一次。那家伙很狡猾,竟然在修理的时候顺便提升了防御力。不过,哼哼,在我的臂力面前依然与纸屑没两样就是了。最后,反而是她哭著求饶道歉!还像这样把双手跟额头贴在地面上!真是一幅大快人心的景象呢,哼哼哼。」
「这、这样啊……」
希雅果然是黑的。黑希雅降临了。
始这时候心想,以后绝对不能让希雅再靠近密雷迪。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天真烂漫的兔子像流氓兔一样地面露连小孩都要停止哭泣的凶恶面貌。
「另外,听说还有一种名叫『界越之箭』的神器,能用来打通前往神域的路。但是,在以前的解放者战败的时候遗失了。」
密雷迪手上只剩一些劣化版的『界越之箭』,希雅带了其中一支回来。
当然,光是这一支箭没有能力开通前往【神域】的路。但是对始来说,除了劣化版的水晶钥之外,他还想要另一个手段。因此,他很高兴希雅带回了这样的礼物。
「啊,对了。密雷迪小姐还提醒我们要注意一件事。由于她在跟埃希德抗战之前就被民众赶走了,所以她并不清楚『弒神』概念的效果究竟如何。不过,她说那把短剑绝对不会伤害月小姐的灵魂,要我们善加利用。」
「这真是个好消息。虽说我自己也准备了王牌,不过,能用的牌自然是愈多愈好。既然这短剑影响不了月,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说完,始将短剑收回剑鞘内。这时候,希雅变了表情,那表情就像以前月发现『景仰已久的传说龙人竟然是个大变态』这样的事实时所露出的表情。
「她还告诉我这『弒神』概念的由来。听说当时解放者们迟迟找不到对抗埃希德的杀手锏,又急又气之下,所有人一起自暴自弃地喝酒,这概念就是在这时形成的。众人喝得醉醺醺的,整晚不停地口出恶言、咒骂埃希德,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概念形成了。」
「这幕后花絮听起来好像是男女之间的一夜过错一样。她跟你说这些干嘛?」
「由于这概念完全不包含任何理性、使命、名义之类的杂念(?),纯粹只有『埃希德去死!人渣!』这样的心情,所以不会对其他存在造成任何影响。」
「这样听来,可信度很高呢。我也能体会他们的心情。虽然密雷迪那家伙很烦、很讨人厌,不过要是救回了月,到时候得向她道个谢才行。」
「就是啊。不过,下次实际见到她的时候,我可没有把握能够忍著不对她施展铁鹰爪。」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密雷迪眨眼吐舌的俏皮模样,苦笑了起来。
听完希雅的报告后,始心满意足地把密雷迪提供的物品收进宝物库,接著召唤出另一个宝物库。
「给你,这是你的宝物库。里面放了很多新装备,你要仔细确认过一遍。另外,还帮你做了个新的搭档。」
「呀呼~~等很久啦!」
希雅将兔耳伸得直直地,马上召唤出来。
她的新生搭档──韦勒德卢肯。
「哈呜呜呜~~就是这个感觉~!我果然不能没有这又硬又冰的触感啊~用这触感把敌人打得又扁又碎的感觉,令人欲罢不能呢~」
「你很恐怖。」
希雅用脸颊磨蹭著战锤,脸上露出美少女不该有的阴险笑容。
这时候……
「啊!希雅姊姊回来了!欢迎回来!」
缪从工坊门外探头进来。希雅也开心地回过头去……
「小缪!我回来了……咦?」
她僵住了。因为,她看到缪正坐在一具外型怪异的哥雷姆肩上,发出喀锵喀锵的脚步声走来。
「呃……小缪,这看起来像是哥雷姆的怪物是……?」
「是爸爸给我的!这孩子是『小贝』、它则是『小撒』,接著是『小亚』、『小路』、『小玛』、『小利维』还有『小别』!」
「怎么有那么多具!?」
原本还以为只有一具,没想到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具哥雷姆走进工坊,希雅不由得警戒起来。这群哥雷姆所发出的异样存在感,让她的兔耳不禁感到战栗。
「我本来只做了一具,是要用来保护缪与蕾蜜雅的。没想到这哥雷姆的性能意外地好,就忍不住多做了一些。唔,该怎么说呢,真的没想到性能会那么好,或者该说,到了我也无法理解的地步……」
「那不是不太妙吗!?」
另外,这些哥雷姆的正式名称分别是『贝芬格尔』、『撒旦』、『亚斯莫德』、『路西法』、『玛门』、『利维坦』、『别西卜』。都是缪没怎么多想就马上为它们取的名字。这实在不是四岁小女孩会有的命名品味,还刚好跟某一群著名的大恶魔完全相同,应该只是纯属偶然,但愿是偶然……
「缪,为何要取这些名字呢?可以把原因再告诉爸爸一次吗?」
「嗯?爸爸的问题好奇怪喔。小贝就是小贝,小撒就是小撒,其他也都一样。它们不是别的,没有除此之外的原因了。」
「呃,是。」
「果然很不妙吧!?」
完全无法理解名字的由来!缪为何要取这样的名字?说不定该怀疑缪被奇怪的东西附身的可能性,找个机会好好调查一番比较好……
「各位!来向希雅姊姊打招呼!」
「呜!」
希雅发出惊恐的叫声。
活体哥雷姆各自神气活现地摆出了做作的姿势,彷佛还能看见它们背后喷起七彩烟幕的舞台效果。彷佛还能听见它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喊「我们是大☆罪☆战☆队☆恶魔组!」……说不定不是错觉。
「始先生,你看、看啊,那完美无比的姿势是怎么回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小缪指挥它们做的,那究竟是什么功能?」
「伤脑筋的是,我也不记得我为它们设定过那种功能。而且,照理说凭缪的操作技术,是不可能让七具哥雷姆同时摆姿势的。」
「这些哥雷姆肯定有问题吧!?」
希雅指著哥雷姆们,确信十足地控诉道。兔耳还起了鸡皮疙瘩,不停地打寒颤。
「我也这么觉得。大概是制作时发生了什么失误,让魔物的要素占了更多的比例。」
「不过,你看……」始以眼神示意,要希雅跟著看过去。
「大家都是好孩子!而且全都很帅气喔!」
听缪放声称赞,那些活体哥雷姆们明显地表现出害羞的态度。看起来完全就像顺从的小狗们摇尾巴讨好主人的模样。
「它们似乎对缪忠心耿耿,性能跟行为上不只没有任何问题与障碍,反而比料想中的还要好。所以,我也舍不得把它们废弃掉。」
「有没有可能是被埃希德那一方派出的怪东西附身了?」
「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所以我在它们面前狠狠地辱骂了埃希德一番。还播出魔王城的影像要求它们踩踏,就像古人在检查民众是否信仰异教一样。」
结果,它们对于辱骂没表现出什么反应。要求它们踩踏影像中的埃希德与雅尔布时,反而兴高采烈地踩个不停。不知是否因为看见了缪在画面角落受委屈的模样,它们踩得非常凶狠,连始都忍不住要退到一边。
而且,影像中的埃希德附在月的身上,于是看起来就像它们正在凶狠地踩著月的脸,有如杀亲之仇,令始的表情变得非常尴尬。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就算真的被怪东西附身,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埃希德那一方的存在吧。绝对不是。」
「对。如果真是他的属下,即使是影像也不可能踩得下去。我想原因应该是身为从魔的性格显现得特别多的关系吧。」
当时始就是这么推测,于是又造了一具新的出来,也变成了一样的状态。「咦?真是奇怪……」始百思不解,于是又造了一具,然后又一样地变得如此怪异……
就这样,一共做了七具出来。接著始姑且还是试著做了第八具出来,这具就跟料想中的哥雷姆完全一样,没有异状了。这样的结果让始至今仍无法释怀。
「啊,差点忘了!我是来告诉爸爸的。爸爸!香织姊姊她们回来了!」
「喔,这样啊。谢谢你。」
「嗯!不过,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铃姊姊。」
其实,铃与龙太郎已经在【费雅贝鲁根】达成使命,差不多半天前回到了这里。
现在,她们正跟著香织收集素材,同时在她的掩护下收服深渊的魔物、累积战斗经验、提升变成魔法的熟练度。
铃的样子不太对劲,有可能是因为深渊里的魔物太强,从魔的收集并不顺利吧。
始向希雅说明了这些,然后出了奥斯卡宅邸,前往与迷宫相通的秘密住处。来到门前的时候──
「希雅,你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了不少成果吧?」
「香织小姐,我回来了。」
门半开著,香织站在门旁,一看到希雅就高兴地跑了过来。
铃与龙太郎在原地朝著这边挥手。不知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过来。应该说,看起来好像是不想离开门边的样子……
「铃小姐,你们也辛苦了。父亲大人──郝里亚族跟费雅贝鲁根的人们还好吗?」
没办法,始等人只好主动走上前去。靠近一看,才发现铃的眼神游移不定,龙太郎的态度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像是在对铃说「你该下定决心了」。
「呃……完全没问题喔,希希雅。费雅贝鲁根的人们本来就没有信仰,一明白事情攸关世界的命运,他们很快就开始动身了。」
「是啊。虽然他们对战斗感到不安,但一听说南云会提供神器给每个人,大家就马上鼓起了士气。至于郝里亚族……嗯,没有问题,吧?」
「……为何是疑问句呢?」
希雅疑惑地望著龙太郎。看著她的眼神,龙太郎畏缩地「呜」了一声,视线仿徨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缓缓开口。他看起来好像很不想回想当时情境的样子。
「问题是真的没有。只是……该怎么说呢……只是因为突然间开始嚎啕大哭,我们吓著了,如此而已……」
「什么?嚎啕大哭?是说我父亲吗?」
「不是的,希希雅,是郝里亚族的所有人。接著所有人齐声喊起了口号,一下子大喊『老大万岁』、一下子又喊『终于能跟著老大战斗』要不然就是不断喊著『杀!杀!杀!』光是他们的声量就稍微吹散了树海的浓雾,挺可怕的。」
「……」
「当下我亲身体会到哈○曼士官长作风的可怕。每个人的双眼都布满血丝,散发骇人的杀气。树上的猴子等动物还掉了下来,靠近一看,竟然翻白眼,断气了。大概是被杀气吓得心跳停止了吧。」
「我……我的家人好像给大家添了麻烦,对不起……」
铃与龙太郎说明著,同时铁青著脸,身体还不断发抖。两人想必是看到了极度异常的光景。
老实说,在她们眼中看来,信仰埃希德的狂信者与敬爱始的郝里亚族根本没有两样。内心偷偷地想「他果然是魔王……不,应该说是魔神吧?」但不敢说出来。
但是,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对郝里亚族而言,能与始一同上战场是无上的荣耀。
而且还是打从心底敬爱的老大开口要求他们帮忙,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他们狂喜,甚至高兴到升天也不奇怪。
「他们现在肯定还在狂欢吧……但愿不会给其他国家造成困扰……」
「要是真的那样,艾尔夫雷利克长老应该会胃穿孔发作吧。」
「啊,希希雅、南云同学,说到这,铃正好看到艾尔夫雷利克吞下了大把的胃药呢。」
「「……」」
希雅的兔耳无力地瘫软下来,贴在头上。始则尽全力将眼光移向远方。造成艾尔夫雷利克胃痛的原因,肯定也包括孙女的奇异行为。
得不到希雅的理睬,她肯定每天都跑去郝里亚族的聚落找希雅的父亲卡姆出气,可想而知长老的压力有多大。
始与希雅也自知是问题的根源,互相使了个眼色之后,默契十足地试图转换话题。
「对了,谷口!你是否收服了优秀的魔物?」
「听小缪说你的样子不太对劲,怎么了呢!?」
「呜。」
这次换铃尴尬了起来,她说不出话,将视线移开。
两人没办法,只好改看向龙太郎,要他说明。
「我完全不行呢!我完全没有操控从魔的才华!真是伤脑筋啦!」
说完,龙太郎豪迈地大笑了起来。
始决定先用新多纳尔打龙太郎的额头一枪再说。用的是橡胶弹。龙太郎痛得按著额头在地上打滚。始用冰冷的眼神注视著他。
香织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
「等、等等!别冲动!并不是完全没有成果!小铃确实收服了从魔,龙太郎同学也在其他方面学会了变成魔法!」
「哼,这样吗?那她们大可以抬头挺胸地报告一声吧。」
看始毫不犹豫地开枪,铃吓得满身冷汗。看接下来换自己被盯上,全身紧张地抖了一下。
「呃、嗯,基本上算是收集到了相当多的战力。铃想应该是……」
「嗯?有什么问题吗?」
「呃~~首先,是能够吐出强酸的──蜈蚣。」
「喔,那个啊。上层也有类似的家伙,我记得它还拥有『分开体节使其飞出的能力』以及『从体节喷出酸液的能力』,我以前遇到的时候还稍微被吓了一跳呢。」
「呃、嗯。接著是,能够像子弹一样连续射出会爆炸的针的──蜂。」
「那家伙啊。它射出来的与其说是针,不如可以说是小型飞弹了。我还记得当初我接下那一招的瞬间一下子被爆炎笼罩全身,吓了一跳呢。」
「还有能像鼹鼠一样在地下来去自如的──蚂蚁。」
「嗯,适合奇袭的能力。」
「有六只手臂,能射出风刃的──螳螂。」
「……还有呢?」
「还有蜘蛛跟蝴蝶之类的……」
「……为什么全都是昆虫?」
完全只有虫类的名单,让始忍不住用看著奇妙东西的眼光盯著铃看。
顿时,铃双手摀住脸,大声地哭了起来。
「谁知道!不知道为什么,铃的变成魔法奈何得了的魔物全都是昆虫类!以前在树海的时候明明就收服过毛蓬蓬的家伙,一定是奥尔库斯有问题啦!」
看来她并不是故意的。但为了收集从魔,逼不得已只能带回大量的虫。铃跪倒在地上哭泣的模样,看起来哀怨无比。
全都是虫类魔物的景象看起来确实是挺吓人的。
但是,毕竟全都是深渊下层的魔物,实力远比地面上的魔物强上许多。姑且不论使徒,要对付弗利德花费许多时间促使进化的魔物、以及惠里的尸兽兵,有这些战力肯定是绰绰有余。
「算了,你就往好处想。说不定敌方会因为心生厌恶而在战斗中露出破绽嘛。」
难得地,真的是十分难得地,始竟然会安慰人。
这事实反而狠狠地刺伤了铃心中的脆弱部分。她下意识地用手指在地面上画起圈来。
「你的意思是,要铃忍受对手的厌恶眼光,同时战斗吗?铃的对手可是惠里耶。铃想跟她好好谈谈,却得先让她厌恶一番才行吗?呜呜,她一定会认为铃是个昆虫女……一定会说铃很恶心……」
「可、可是,小铃,你忘了吗!?还有那孩子在啊!毛蓬蓬的喔!」
大概是觉得铃实在是太可悲了,香织拚命地试图为她打气。但是,她似乎提到了铃不想提起的关键字,铃连忙起身,态度变得相当慌张。
「等、等等,小香香!那件事要保密啊!」
「啊?保密?谷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咿!?」
只有短短一瞬之间,铃战战兢兢地瞄了始一眼。但是,始可没有看漏,用疑惑的眼光质问铃。不知为什么,铃拖著脚步,快速地退到半开著的门旁,一直背对著门,像是在袒护什么一样。
始的眼睛细细地眯起,不用开口,铃就能明白始正在用眼神威逼道:「废话少说,快招!」
铃只是「呜」地呻吟了一声,说不出话,眼珠子就像回游鱼般剧烈地游移著。香织则露出困扰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
「咦?小贝,怎么了?咦?你说门后有东西?是个强大的孩子?」
缪突然开始跟『小贝』交谈了起来。
「这不可能……」
始讶异得忍不住说出了内心话。接著,他连忙乾咳一声,向缪开口问道:
「缪。这……该怎么说呢?爸爸告诉你,小贝应该是不会说话的……」
「?怎么可能不会说话?真奇怪。大家都很正常,会说话,也会自己动起来喔。爸爸到底是怎么了?」
「咦?奇怪的是我吗?希、希雅啊,还是香织,或者是谷口跟坂上也好,你们说,我看起来很疲惫吗?」
所有人同时摇头。这下子始先生忍不住举起手,用拳头抵著自己的太阳穴转动。
「那么,缪,它们现在在说什么?」
「这个嘛……先是小撒说『那家伙不赖嘛,散发令人通体舒畅的霸气呢』,接著,小亚说『遭遇强者就想挑战,志气著实值得赞赏。但是,不看场合发言只能说是愚昧。在公主大人面前表现出不敬的举动,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样。」
「怎么这么长?」
「啊,还有,小路正在对爸爸说『小事就别放在心上,只管爱与和平就对啦,宝贝主人』。」
「态度真轻佻。」
怎么办?完全猜不透『内容物』究竟是什么。难道是在炼成的过程中不小心附加了魂魄魔法,导致浮游灵之类的东西混进去了?不,不可能会犯下这种错误……
要吐槽的点实在太多,加上缪一直用不解的眼光盯著始,像是在说「爸爸为何会感到那么疑惑呢?」,让始忍不住抱头烦恼了起来。
不过,缪虽然年仅四岁,但也见过大风大浪,对恶意很敏感。如今对它们却不表现出任何排斥的反应,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东西吧……
而且它们似乎当缪是公主之类的……
就在始烦恼著的时候──
「爸爸!有兔兔耶!」
不知不觉间,缪已经到门前去,往门外探头,开心地转过头来说。双手手掌摆在头上,模仿兔耳弯起的动作。
「嗯?这里确实是有兔子没错。」
始望向希雅。希雅也举起双手,跟自备的兔耳一起弯了弯。
「不是啦!有一只毛蓬蓬的白色兔兔!」
「好,我知道。我早就知道那里有东西了。」
始叹了一口气,瞪著铃,示意要她放弃抵抗,从实招来。
但是,铃仍然摇头抗拒,两条辫子跟著左右甩动。香织见状,开始代替铃解释。
「始、始同学,你听我说。那孩子……其、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坏孩子,只是有点特殊而已。该说是你的仰慕者吗……」
「仰慕?我?」
「要是放弃了,毛蓬蓬的家伙就完蛋了!」铃激动地补充说。
「对!就是这样!就某个角度来说,南云同学你本身也是原因之一,所以,你可别一看到人家就开枪喔!?绝对不行喔!那可是唯一肯主动接纳铃的变成魔法的毛蓬蓬,真的,求你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始觉得莫名其妙,满脸困惑。
龙太郎苦笑著对门内招手。
然后,它终于进来了。确实是兔兔没错。
长长的兔耳、眼睛是黑红色的──不,是接近鲜红的颜色。白色的体毛中有几道红色的纹路,不像其他魔物那样会脉动,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红色条纹,与白色体毛十分相衬。
最具特徵的,是一双极为发达的后腿,普通兔子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后腿。
即使外表有些不同,但对于始来说,那是想忘也忘不了的身影。
「啾!」
这叫声,光听的话是很可爱没错。而这声音同时也刺激著始的记忆。
没错,眼前出现的,是以前袭击过始、让他吃尽苦头、甚至粉碎了他的左臂的元凶──『踢腿兔』。当然不是同一只个体,只是同种族而已。
铃之所以会那么拚命地隐瞒,应该是以为始会二话不说就开枪毙了这只兔子。
「别担心。既然它是你的从魔,我没意见。都到这节骨眼了,我不会因为感情用事而对它开枪。」
「真、真的吗?南云同学,铃真的能养它吗?」
「为何要说得像捡了小狗回来的孩子一样……话说回来,这家伙不是深渊里最上层的魔物吗?你该不会明知这家伙很弱,还为了想要兔子而特地跑到上层去……不,时间上来说不可能吧。」
那么,她们到底是如何遭遇兔子的?始的心中浮现这个疑问,并用眼光示意要求铃回答。但是,铃还没开口,踢腿兔就先采取了行动。
它从进了工坊以后,便一直全神贯注地盯著始看,不知为何还浑身不断发抖。突然,它跳起来,往始扑了过去。
始若无其事地将兔耳一把抓住,让它悬在半空中。
然后,将它举至眼睛的高度。这时候,踢腿兔不停地叫了起来。
「啾!呣啾!呜啾~~!」
它好像想向始表达什么。看来,它并不是打算攻击始的样子。
「这家伙想干嘛?」始以狐疑的眼光看著踢腿兔。这时候,铃主动出面为他翻译。
魔物被变成魔法驯服后,主仆之间能够进行某种程度的心意沟通。
当然,沟通的程度依魔物的能力高低而有差异。另外,除非驯服的时间够久,或是经过特别的锻炼,一般来说只能隐约感觉到彼此的心意而已。
但是,这踢腿兔的状况似乎不太一样。
「呃……它说『大王、大王,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呀!听说跟著您就能变得更强,于是我决定当您这同伙的从仆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呀!啊,还有,若大王您不嫌麻烦,可不可以请您亲自给我取个名字呢?拜托了呀!』……你那是什么眼神!?是真的!它真的是这么说的!」
「……就算是真的,没必要讲成关西腔吧?」
「哪有办法,铃听到的真的就是关西腔嘛!」
始似乎以为铃在胡闹,用冷漠的视线注视著她。铃则满脸通红地反驳。
所有人都看向那只踢腿兔。它望著始的眼神,确实像是在这么说没错。无辜的大眼睛闪著湿润的光泽,像是在恳求一样。
「算了,时间宝贵,都先进工坊再说。」
决战在即,为何偏偏意外连连呢?
虽然都不算是坏事就是了……
始表情显得有些苦恼,走向工坊。
进了工坊后,始启动时光水晶,来到工作桌前。
蕾蜜雅端茶进来,然后出去准备做饭。缪也跟著出去帮忙。铃等人喝茶解渴,休息一下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据她们所说,事情是这样的。
铃完全收服不到任何毛蓬蓬的魔物,只能被大量不断蠕动的昆虫包围,几乎要得到『虫之女王』的称号了。她非常沮丧,只好继续收服大量的蝶形魔物──至少外表光鲜亮丽──以此慰藉心灵。
正当她打算踏上回程的时候,发现通往上方阶层的阶梯上有一只『兔子』,躲躲藏藏地往下移动,看起来似乎充满戒心,而且动作莫名地有人类的味道。
追根究柢来说,魔物应该不会离开诞生的阶层才对。
因此,那只魔物从楼梯上下来,很明显地算得上是异常状况。
当然,负责护卫两人的香织提高警觉,摆出架式。
但是,又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事情。那只兔子一发现铃等人,马上明显地表现出高兴的态度。
它蹦蹦跳跳地跳跃著,像是在跳舞一样。一对长长的兔耳甩来甩去。它高兴得就像在森林深处仿徨了好几天后,终于发现人类住处的迷途者一样。
接著,不顾香织等人的困惑,它蹑手蹑脚地、慢慢地凑了过来,大概是怕刺激到对方吧。
就这样,它稍微前进几步就停下来,用无辜的大眼睛确认,像是在说「可以吗?我可以再靠近一点吗?」于是,铃就被那副怯生生的模样迷倒了。
铃的心灵当时可说是伤痕累累。这种时候,来了一只毛蓬蓬、软绵绵的白兔──而且举止可爱,不只没有敌意,看起来还相当友好──这样的刺激对她来说太强烈了。
虽然香织还维持著警觉心,但铃却不顾她的制止,一个跨步跳到兔子面前,低下头、伸出手说:
「铃看第一印象就决定是你了!请成为铃的兔子吧!」
铃说这话有如要求交往的告白一样。另外,说实话,铃对这只兔子的第一印象其实是『不该扯上关系的兔子』。
对于铃的提议,兔子讶异地往后仰。然后,困惑地斜著头。这只魔物的动作真的很像人类。
铃则兴奋到昏了头的地步,彷佛遇到了千载难逢、绝对不能放过的好机会似的,呼吸急促,眼睛也布满血丝,表情像是偶像的热情铁粉(跟踪狂)一样。接著,她开始展现营业话术追求兔子。
「食、衣、住全包,一天三餐──不,给你四餐,有午睡时间,周休二日,还有有薪假!自由时间的安排也可以另外讨论!不只如此!现在加入的话,还能透过铃的变成魔法快速地大幅提升各方面的能力!如此一来,你也能告别昨天的自己!来吧!别错过这个机会!跟我们一起在美好的职场,与愉快的同事们一起提升自我吧!」
香织跟龙太郎心想──别胡扯了。
更何况,说人话魔物怎么可能听得懂?但是,铃马上转过头来,眼光犀利地瞪著香织,要她赶快帮忙翻译。香织无法拒绝,只好发动魂魄魔法『心导』。当然她没有把握,只是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试试。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只兔子不只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就连智能也高得吓人,完全颠覆魔物的常识。它毫无障碍地理解了铃的提议。
而且,当兔耳一听到『快速提升各方面能力』以及『提升自我』这些字眼时,明显地表现出有兴趣的模样,甚至连眼神都变了。
最后,兔子明白可以进化以后,轻轻地伸出它的兔耳,答应姑且成为铃的从魔。
经过了这段类似雇用契约(?)的程序之后,兔子成了同伴,变得能够跟铃沟通心思。这时候,总算能听它说明自己的来历。
据它自己所说,这只兔子确实是来自深渊第一层的『踢腿兔』。但它展开武者修行之旅,一路上不断提升实力、前往下方的阶层。最后,它的实力强大到能够靠自己前往第八十层的境界。
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而造成这现象的原因,正是始本人。正确来说,是始留下的『神水』。
始当时在他当作据点来使用的洞窟内所留下的神水,在地上形成一点小水漥,他离开第一层以后,这只踢腿兔进来喝了那些神水。
一喝下神水,顿时活力涌现、充满魔力,思绪也变得清晰。
彷佛喝到了甘露一样。踢腿兔食髓知味,为了追求更多神水,它开始到处流浪。
一路上,它放纵高亢的心情,恣意地踢开遭遇到的所有魔物。
正当它得意忘形的时候,遇上了爪熊。
其实这只踢腿兔目击了始与爪熊死斗的过程,因此它以为爪熊已死,完全忘了提防。它没想到迷宫内的魔物是会再度被生出来的。
于是,双方展开了死斗。
若是在一般的状况下,踢腿兔会凭本能察觉层级的差距而退缩,要不然就是背对敌手逃跑,因而露出破绽,最后被秒杀收场。但是这只踢腿兔因为神水的影响而多少得到了一点思考能力。它明白「要活下去就只有打赢」,于是它奋不顾身地挑战,几乎有一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最后──它活下来了。
将跨越死线后的每一秒都化为自己的力量,无论被打趴几次都再度爬起,动脑思考、寻找活路,最后,它的固有魔法觉醒了衍生,漂亮地打倒了爪熊。
看著自己所打倒的楼层主人(前王),踢腿兔无法止住颤抖。最后,它终于理解了一个道理。
只要锻炼,生物是能够变强的。
于是,为了成为强者,踢腿兔展开了旅程。
它的目标是找到给自己如此契机的始(新王)。它要追上始,向他展现自己成长后的实力,并向他道谢。
至于达成目标后……它还想去见识更宽广的世界。到处挑战世界各地的众多强者,提升自我!
这只踢腿兔,有如某个故事的主角般抓住了奇特命运。始刚离开那里的时候,还没有宝物库这种便利的道具,只能尽可能地自行设法携带神水,带不走的只好沿途任其流失。而这些滴落的神水又在地上碰巧形成小水漥。于是,这只踢腿兔一路上不断寻找并喝下当时始留下的这些神水,藉此恢复体力、强化实力,同时不断地锻炼技巧。最后,它的思考能力成长到跟成年人差不多的地步,也具备了能够自行下到第八十层的实力。
「……这发展也太像轻小说了吧。」
「啾!」
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始的第一句话是这样。他感觉挺疲倦的,好像刚看完了一整部电影。
「啊哈哈,它很厉害吧。在回到这里之前,我曾跟它过招。由于变成魔法提升了它的力量,我想它就算去了第九十层,只要是一对一的话肯定不会输的。」
「我的眼睛甚至追不上它的速度呢。虽然这只是推测,但它的动作跟雫很像,说不定还能施展『重缩地』跟『无拍子』。而且它光是用踢腿就能发出冲击波。」
「这样啊……」
始这时候已经无力吐槽了。
铃的表情像是要用笑容掩饰槽点一样,同时,怯生生地提出请求。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南云同学。若你不介意的话,替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它希望由你来为它命名,而不是铃。」
「……好吧,多了强力的魔物当伙伴也是事实,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我怎么总觉得比跟埃希德等人厮杀时还要累人呢……话说回来,命名吗……」
踢腿兔跳上桌子,来到始面前。始跟它对上了眼。这踢腿兔正用充满期待的眼神仰望著始。
一人一兔,注视著彼此……
「那就……米○兔。」
「否决。」
香织火速否决。她用眼神责备著始,像是在要求他对那世界级的卡通角色道歉一样。
那也是当然的。米○兔不会踢死凶暴的熊。
于是始重新提起劲,继续列举候补的名称。
「那就……彼得──」
「不行。」
「……优○华院。」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就是觉得不行。认真想啦!」
香织斥责道。始认为自己已经想得很认真了,不满地嘀咕一声「太过分了……」接著,他开始嫌麻烦,打算敷衍了事。
「麻烦死了,那就叫『因幡』就好啦。反正它的外表跟兔子一样。」
「嗯~~这样不会太单纯吗?再想个更可爱一点的名字嘛……」
「铃也赞成。毕竟其他魔物都是那样,至少给兔兔取个可爱一点的名字吧……」
「因幡?因幡这名字跟兔子有什么关系?」
香织跟铃似乎不满意。至于龙太郎则是连古代神话的典故都不知道,没有人理会他的疑问。
至于当事人的反应……
「啾~啾~」
因幡这个词听起来,似乎让它很有感觉。于是它蹦蹦跳跳地跳起了欢喜之舞,接近鲜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然后顺势跳到始身上。
「它好像很满意。」
「怎么这样……好吧,当事人都这么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呜呜……不过,小因幡是吗……要是念惯了,说不定还挺可爱的。」
「欸,因幡到底跟兔子有什么关系啊?告诉我嘛。」
香织跟身为雇主的铃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还是接受了。龙太郎则拉扯著铃的袖子继续追问,但是铃对他却连一眼都不看。要是一一为这没知识又没常识的肌肉棒子回答问题,恐怕没完没了……至于铃是不是这么想,这里就不深究了。
希雅在一旁看他们谈妥了以后,过来对因幡露出讨喜的笑容。
由于对方也是兔子,希雅似乎很有兴趣。看始似乎没意见,于是希雅伸出手,想摸摸因幡。
「小因幡,真是太好了呢。我们都是拥有兔耳的同伴,今后让我们和睦──」
「啾!」
啪地一声响起,希雅的手被因幡拍开。每个人都瞪圆了眼睛,看著她的手。
希雅完全僵住了。
因幡朝著希雅的兔耳看了一眼,「呼」地冷笑一声,态度看起来相当不屑。
希雅的额头冒起青筋,她戴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面具,转头面向铃。
「呜!希、希希雅,你先冷静,好吗!?」
「我很冷静。请告诉我这嚣张的孩子在说什么?」
「这、这个嘛……呃……」
「铃小姐?」
「咿!它、它说……『就凭你这种程度的兔耳也想随侍在我们大王身旁,真是笑破肚皮呀!洗洗你的兔耳重新来过呀!』别、别误会,这不是铃说的喔!」
言下之意是,大王的兔子只要一只就够了。希雅彻底明白了它的意思。因幡用充满挑衅与挑战意味的眼光盯著希雅。
希雅也猛地站了起来,将椅子向后推,发出「喀咚」的声响。她双手交叉抱胸,以俯视的角度、威逼的姿态,狠狠地盯著因幡。
「……算你有胆量。我会让你用身体明白──哪一方才是配得上始先生的兔子!」
「啾!」
希雅强化后的拳头擦过始的鼻尖,顿时一股焦味扑鼻而来。
她攻击的目标──因幡则是华丽地跳起,躲过这一拳。紧接著发动它的固有魔法『空力』在空中转身,以脚跟大槌由上而下踢向希雅。
希雅双臂交叉,挡下这这一脚。顿时迸发出强烈的冲击波。「呀啊!?」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呃、好烫!?茶啊啊啊!」龙太郎被翻倒的茶水泼到脸,倒在地上打滚。
这时候,因幡在空中一个后空翻,降落至始的头上。希雅的美腿立即追击,双腿在始的眼前豪迈地张开、露出内裤,一脚从他头上扫过。
因幡也跟著用强力的踢腿迎击这一脚。于是,冲击波在始的头上爆发,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希雅跟因幡继续剧烈地交战,边打边往工坊外移动。
「够了!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
「不!在兔子的社会中,地位顺序是很重要的!我才是始先生专用的兔子!」
「啾啾~~!」
「地位顺序不是狗才有的特性吗!?对吧!?」
工坊外不断传来冲击声,以及香织的吐槽声。
接著,还听到了蕾蜜雅说:「哎呀呀,双方都是兔兔,感情果然很好呢。」缪也说:「兔兔好厉害喔!咦?小撒也想跟它们战斗看看吗?要缪许可?嗯,好啊!小撒,上啊!」
接著,外头又传来了噪音、爆炸声、发动声与粉碎声。
始顶著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鼻尖微焦,眼睛无神地半开著。
「喂,谷口,拿去。这是从魔专用的神器。我做过调整,这跟用门召唤不一样,可以立即召唤出来。还有坂上,你打算怎么办?刚才好像提到了变成魔法的新的运用方式,是吗?」
始若无其事地说,同时取出神器,一一摆在桌上。
桌上的神器有宝物库型的神器『魔宝珠(精○球)』,能够暂时收容魔物、同时有效率地携带。还给了她一条腰带,上面附有类似枪套的部位,能用来收纳魔宝珠。还有一个普通的宝物库。接著又拿出了铃专用的神器『双铁扇』以及龙太郎专用的腕甲、足甲等。
两人从桌子下探出头来,看著桌面上的种种神器。
「真、真亏你能当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这么做的话,精神恐怕撑不住吧。我能体会南云的心境。」
铃与龙太郎分别对始投以战栗与同情的眼光,同时怀著谢意收下他提供的各种神器,然后坐回椅子上去。
接著,龙太郎报告了他的成果──他发展出来的变成魔法的新用法,令始感慨他真不愧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棒子,非常适合他的战斗风格。于是,始对龙太郎也没意见了。接著,始继续为铃等人制作提升战力的神器。
这一天,即将到深夜之前的时间。
自从在魔王城的那一战过后,再过一个小时就满『三天』了。
在这之前,希雅、香织、铃、龙太郎一直在时光水晶的领域内努力提升新招式与新神器的熟练度,达到了任何人都满意的成果。
这时候,香织、铃、龙太郎三个人已经先一步回到地上去了。始与希雅正在工坊内进行出发前的最终确认。
「终于,就是明天了……」
「是啊。只是,还不知道是明天的什么时候就是了。」
正确而言,离埃希德离开时的『三天后』还有十二个小时。
说不定,决战时刻要等到刚要到第四天的时候才会到来;或是在午夜过后,敌方马上大举侵攻,这也是有可能的。
「始先生。」
「嗯?」
「『假如我真的有了什么万一,始跟希雅一定会想办法的,所以我完全不担心』……她这么说过。」
「月吗……」
「是。我也回答她了。我说『当然』。」
希雅将宝物库戒指紧紧地套在手指上,将装备品一一戴上,同时滔滔不绝地说著。
「这三天内……我们为了抢回月小姐做足了准备。但是……同时她也耗尽了抵抗能力。」
「……你说的对。」
没有错。之所以有这三天的空档,是因为埃希德要完全掌握容器。这表示过了这个时限,月将完全陷入无力抵抗的状态。
虽然没有人敢提起,但是,大家都担心,不知月的魂魄会是什么状态……
至少肯定是无法乐观视之的状态。
「即使如此,我依然相信。我想信月小姐一定还平安。她还相信著我们,等待我们。」
「当然,她可是月呢。而且她才刚因为你的训斥而拋开怯懦的想法。当然不会输给那种自称是神的魂魄了。就算无法阻挠埃希德,肯定也无时无刻地虎视眈眈,等待机会的到来。」
「呵呵,一定是这样。但是,敌人很强大,这是不变的事实。我们必须抱持赴死的决心。」
「……你想说什么?」
这时候,希雅转过身来,正面面向始。注视著始的眼神有如熊熊烈火,充满了对于挚友被剥夺的愤怒、对敌人的杀意,以及绝对要夺回挚友的决心。
希雅的眼神展现出来的意志,让始看了也不禁倒抽一口气。接著,希雅将她的决心说出口。
「我会勉强自己。为了前进,我会不惜牺牲一切。要是救不回月小姐,我宁愿跟她同归于尽。这就是我的觉悟。就算要死,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多拉几个敌人陪葬。我要跟月小姐同生共死。」
「……原来如此。所以呢?」
「始先生,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也希望,你也跟我一起去。」
言下之意,是要始在必要的时候跟她一起死。
这是她个人的任性要求,月要是死了,她不希望自己苟活。
她希望始答应她的任性要求,不讲理而不可救药的要求。
假如希雅是传奇故事的女主角,说这种话就太失格了。
但是,面对这违反常识而沉重的话语,始的回答是──
「都到这节骨眼了,怎么才在说这种话?这是当然的。不是一起活,就是一起死。我们只有这两个选项。希雅,我可不会让你逃走,可别在大敌当前的时候才害怕喔?」
始面露挑衅的笑容,以更恶劣的任性话语回答希雅。
但是,这却是希雅所期待的回答。一对兔耳自然而然地摇晃起来,嘴巴像是再也忍不住笑意,「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当然!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讲清楚而已。要是在紧急时刻,你对我大喊『希雅!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吧!』,要是听到这种混帐台词,我一定会心灰意冷的。」
「这个嘛,班上同学都说我比魔王还像魔王,你一定逃不过魔王的手掌心的,放心吧。」
看来,在始在地底下闭关的期间,『始=魔王』的说法似乎在地上世界广为流传。
这里的魔王指的不是『魔人族之王』,而是不讲理与破坏与毒辣的化身──也就是『恶魔之王』。现在,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这似乎就是始的形象。
当然,传出谣言的犯人肯定是他的同学,不会有其他可能。
「不过,同归于尽这种结果肯定不会发生。我想要的,一定会全部抢到手。来阻挠的,绝对要破坏殆尽。」
「啊哈哈,真不愧是始先生,嘴巴说出来的完全就是坏蛋的台词呢。除了魔王以外,没有更适合形容你的词了。」
希雅笑了一下,然后拿起韦勒德卢肯一挥,扬起豪快的强风,扛在肩上,意气风发地对始说道:
「我们赶快去抢回月小姐吧。然后……实现我梦寐以求的愿望,三个人一起做色色的事!」
「……各种气氛都被你破坏了,发情兔。」
「我好期待喔~~」希雅哼著歌,走出工坊。始跟在她背后出去。脸上的表情虽然无奈,但也透露出难以隐藏的怜爱与信赖。
在奥斯卡宅邸的入口大厅,蕾蜜雅与领著活体哥雷姆的缪正在等待两人。
从这时开始,到世界的命运决定为止,缪与蕾蜜雅两人绝不走出这栋宅邸。
活体哥雷姆们则会到地上去。
其实,缪与蕾蜜雅之前就不断要求要跟著去要塞,说她们可以在要塞内分担杂务。她们似乎不太愿意唯独自己躲在安全范围。在抢回月的战斗中无法尽一份力,更是她们所无法忍受的。
但是,始不答应。他也明白那是他自己的任性想法,无论谁说什么,他都不肯退让。
不过,原则上他是个宠溺女儿的爸爸。连蕾蜜雅都表现出沮丧的态度来恳求他,即使是始也免不了要妥协几步。
最后,始在活体哥雷姆上追加了共用视觉与听觉的机能以及远距操作机能,由缪与蕾蜜雅在秘密住处内操作哥雷姆,让她们以这样的方式来贡献心力。
即使如此,接下来只能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直接见面。
「爸爸……」
缪踩著短促的脚步声,来到始的脚边,抬起头,注视著她的爸爸。
始单脚跪下,让眼光的高度跟缪一样。
在柔和的寂静气氛之中,父女俩注视了彼此一段时间。
然后,一句话。
「我走了。」
「是!」
父女俩都不多说。因为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始先生,希雅小姐。请千万要小心。我们等著各位凯旋归来。」
「喔唔!蕾蜜雅小姐这『送丈夫出门的妻子』的气氛太神了,连我都感到一阵小鹿乱撞呢!」
「希雅,你这家伙真是……」
「哎呀呀,呵呵呵。既然这样,你们一定要回来,让我说出『欢迎回来』这句话喔。」
「喔。」
「好的!」
最后,四个人抱在一起。
于是,缪与蕾蜜雅目送始与希雅出阵,离开【奥尔库司大迷宫】最深处。
穿越空间之门后,在门外迎接始与希雅的是雫。
「你们可终于来了。各国要人早已在现场等候许久啰。跟我来。」
雫只说了这句便转身走去,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始与希雅互相看了一眼,不解地歪著头,然后跟上去。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地上却依然明亮。
抬头一看,夜空下有无数比星星明亮许多的亮光。
那是始所提供的神器。为了便于连夜赶工或是在夜间展开最终决战,他准备了这种照明用神器。现在,【海利希王国】前方的平原明亮无比,充满无数灯光,有如打光的棒球场一样。
位于远方的王都以及【神山】也被这些光源照耀出阴影,看起来的模样跟平常完全不同,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印象。
「香织她们呢?」
「跟班上的同学们在一起。铃跟龙太郎也在。你不是送来了时光水晶吗?她们正在藉由那个的力量,打算直到出动之前都努力提升熟练度。」
到处都是忙著四处奔波的骑士、士兵、工匠以及处理各种杂务的人们,相当吵闹。
一路上看到不少工程浩大而完整的壕沟、防护墙、以及设置了大型兵器的巨大高射炮塔。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座高高耸立的城寨。
这座有著红砖色外表的城寨,不知是不是因为运用了来自深渊的矿物,看起来虽然朴实无华,但却不失威严。这完整程度看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两天能建起的。
「喔喔?这不是南云吗!你可终于出关啦!」
忽然有人叫住了始,于是他停下脚步。健太郎正好从城寨里出来,看到始便跑了过来。绫子也跟在后面,还有──
「唔喔喔喔喔喔!这不是我们的南云师父吗!?」
不少熟面孔跟在他们身后。顿时,响起爆炸般的欢呼声,声音大得连士兵们都惊讶得连忙拔出剑来戒备。在一旁的绫子则翻白眼昏倒,健太郎似乎也因为三半规管受到了冲击而感到晕眩,但他仍连忙扶住了绫子。
「你是渥尔朋吧?王国的首席炼成师。」
「喔喔,想不到您竟然记得我,我的师父!」
「不,我可不记得我曾收你为徒过……」
话还来不及说完,好几位王国炼成师已经在一瞬之间凑到始的面前,开始齐声大喊『师父』。
这些对于始有著无比热情、曾经在王国内追著打从心底抗拒的始到处跑的追随者,即使面临攸关世界存亡的关键时刻,似乎还是不改其心。不,反而因为收到了始提供的神器,他们对始的敬爱已经升华至崇拜的领域。每个人光是看著始,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于是,始用『缠雷』制伏所有人以后逃跑。健太郎跟绫子跟了上来,表情僵硬地抽搐著。
「野村,你干得很好。这城寨盖得真壮观。」
「呃,没有啦,我只是按照工匠们的要求施展魔法而已。土属性魔法的熟练度也进步到我自己都吓到的地步。」
「我也一直跟著野村同学帮他回复。到后来,我的回复魔法也进步到跟以前的香织一样的境界了。我也很惊讶呢。」
健太郎跟绫子腼腆地笑著说。他们手上都拿著金属制的短杖,是他们各自的专用神器。
「南云,至于你……嗯,看来是不用问了。」
看到那一群活体哥雷姆,健太郎的脸又僵硬地抽搐了起来。哥雷姆们对著他们潇洒地摆出姿势。绫子看了又翻白眼,差点昏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周遭变得相当吵闹。渥尔朋有如爆炸般的吼声跟活体哥雷姆们的抢眼存在感,不断引来士兵跟骑士们的瞩目。
「就是那个人啊……」每个人都以敬畏的眼光看著始。
这时候──
「野村同学,绫子。有话待会再说吧。莉莉她们正在等我们去开军事会议。」
「呃、喔,说的也是。抱歉啊。」
「啊、嗯。话说,你好大胆喔……」
雫说话的同时搂抱住始的手臂,眯起眼睛,对两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抱得很紧,让始的手臂紧紧地贴在双峰之间。
健太郎尴尬地移开目光,绫子也脸红了。不顾两人的反应,雫的态度像是故意要抱给别人看一样,继续拉著始前进。
看到这光景,士兵们──尤其是来自帝国的士兵们之中,有人发出了近似哀号的叫声。雫虽然满脸通红,但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八重樫,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非雫小姐觉醒了!?」
先不理会希雅的胡说八道,对于在恋爱方面完全坚守传统日本女性之含蓄风格的雫来说,这样的举动确实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叫我雫吧。虽然都到这个节骨眼才这么要求,似乎有些太迟,但我希望你叫我名字。我也会叫你始的。」
「啊?」
始显得相当困惑。雫见状,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陛下对我纠缠不清。动不动就想找理由把我留在他的身边,还开口追求我……讨厌的是,他找的藉口偏偏都很有道理,而且该做的事都做得天衣无缝,完全没办法挑他毛病。」
看来这段时间加哈路德对她的追求攻势,让她感到非常烦躁。
「不是说过吗?这种时候搬出我的名字就没事了吧。」
「我说过了。我告诉过他,我喜欢的是、是始。」
「害羞什么啊你。结果呢?若他还继续骚扰你,通知我一声不就好了?」
说到这里,雫的表情顿时由不悦转变为烦恼。
「我……我不想为了这种小事麻烦你。毕、毕竟始可是联军胜利的关键。我也希望你能专心准备对付埃希德。」
「你不用为我操这个心。我只要用时空之门过来赏他好几发子弹就没事了,一点都不费事。」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有所顾忌啊。即使用的是橡胶弹,在这种关键时刻让你对一国之主暴力相向,再怎么说都不妥当吧。所以,我选择忍耐。作为回报,你现在就让我尽情撒娇吧。皇帝陛下也在会议室,正好故意装出亲密的样子让他看看也不错。」
「原来如此,所以你也是故意让帝国士兵看到的,是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希雅,请你包涵一下,好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介入啦。好吧,就答应你。我就将就一点,抱义肢就好。」
希雅搂住始的义肢,使其深深地陷入双峰之间。
从旁人的眼光看来,始就像是在军事设施内『左拥右抱』、还大摇大摆的荒唐男人……但是,背后跟著一群活体哥雷姆所发出的魄力,让男人们不敢有怨言。
在众人畏惧与嫉妒的眼光下,始等人悠然离去。留在现场的健太郎与绫子看在眼里,互看一眼,异口头同声地说:
「果然是魔王。」
「嗯,是魔王呢。」
两人都深感同意。
始等人一走进会议室,室内马上掀起一阵躁动。
始先在入口处停下脚步,环视室内一圈。
首先看到的是巨大的圆桌。圆桌中央摆著立体地图,上面呈现的是【神山】与要塞,还有两者之间的地形。另外,还放著好几个棋子,呈现出人员与物资的配置状况。
圆桌周遭坐的都是这世界的首脑级人物,每个人后方都跟著几个亲信。
首先,是入口正面看来最里面的位置。
──丰穰女神 畑山爱子
──随从 园部优花
其左右分别是:
──海利希王国代理国王 莉莉安娜•S•B•海利希
──随从 王国骑士团团长 库洁莉•雷尔
──圣教教会教皇西蒙•L•G•礼贝莱尔
──随从 执事 希微尔•L•G礼贝莱尔
──随从 神殿骑士团团长 大卫•札勒
从莉莉安娜的位置,顺时钟方向依序是:
──安卡吉公国领主 朗基•F•杰根
──荷鲁夏帝国皇帝 加哈路德•D•荷鲁夏
──费雅贝鲁根长老 艾尔夫雷利克•海彼斯特
──郝里亚族族长 卡姆•郝里亚
──随从 艾尔媞娜•海彼斯特
──冒险者公会 公会长 巴鲁斯•拉普达
──随从 秘书长 凯萨琳•沃卡
──随从 金等冒险者代表 克莉丝塔贝尔
──中立商业都市弗连代表 古雷尔•库德塔
──随从 威尔•库德塔
──弗连市冒险者公会分部长 伊尔瓦•强谷
除此之外,各国军队的将校以及地位最高的贵族也都有列席。
座位上的人们一看到始进来,都表现出一副终于盼到人来的表情,紧接著,察觉雫与希雅各在左右紧紧地贴著他,每个人的表情都尴尬地僵硬了起来。
虽然没有迟到,但是始让世界各地的要人等候,不但没有歉疚之意,还跟两个女人搂搂抱抱,神经未免太大条了……在场的众人想必都这么想。
爱子跟莉莉安娜叩一声地从椅子上起来,优花则紧闭双唇。
「南云同学!老师觉得你这样很不应该!居然同时将两个女生左拥右抱……这是不知羞耻的行为!老师不准你这样!」
「就、就是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是在炫耀吗?就连贵为公主的我都只能被你敷衍地打发,你这样教我面子往哪摆!?」
「……南云你这笨蛋,笨~蛋~」
「怎么、怎么?那小子就是爱子阁下跟优花小姑娘说过的家伙吗?真是令人钦羡……不,是太不检点了。竟然独占那么丰满的奶子──呃啊!?」
「爷爷大人!请别忘了您身为教皇的自觉!身为家人,我感到非常丢脸!」
西蒙教皇似乎有话要说,但他的孙女──执事希微尔重击他的后脑勺,让他趴倒在桌上。连优花都满脸通红地跑过来,不断拍打他的身体。
「我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啊,南云始!竟然这样跟雫卿卿我我的,是故意亲热给我看的马?啊?」
「真不愧是老大!即使最爱的女性被掳走,也不忘找来新的女人让她们随侍在旁,真是气定神闲!老大一定是打算在决战前举办酒池肉林的盛会,为大家打气──呜噗!?」
最后,加哈路德与卡姆也跟著起哄。只有卡姆一个人似乎是完全误解了,于是始先赏他一发橡胶弹。
话说回来,卡姆来凑什么热闹?
帝国的奴隶制度瓦解的消息应该已传遍各国。说不定是因为这样,其他国家与冒险者公会才不得不把这疯狂猎头家族当成是世界主要势力之一。要不然就是把他们当成特一等危险生物看待,必须时时监视。
先不提这个了。雫这时候满脸娇羞、楚楚可怜地放开了始,但是,手指仍掐著始的袖子不放。加哈路德见状,额头冒出更多的青筋。
希雅则是已经离开了始身旁。因为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地上痛得打滚的模样,羞耻得用双手摀住脸孔,全身发抖。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艾尔媞娜吧。不知为什么,她以亲信的身分跟随的不是艾尔夫雷利克,而是卡姆。
她一看到希雅,呼吸就急促了起来,眼神充满热情,说:「这、这是跟我第一个好朋友的感人重逢啊!」然后像梦游病患似地靠了过来,于是希雅马上拔腿就跑。
「啊啊!希雅!你上哪去!?请等等我啊~!」
艾尔媞娜小姐以诡异的步伐与速度哒哒哒哒地追著希雅到处跑。
坐在圆桌另一端的祖父艾尔夫雷利克以余光瞥著卡姆与孙女,动作熟练而流畅地拿出了几颗药、吞下。想必是胃药吧。
始的座位被安排在爱子旁边。始领著雫走向自己的座位,同时指著加哈路德说:
「加哈路德。雫会搂著我的手,全都是因为你的关系。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这、臭小子……脸皮还是一样厚!」
「谁叫你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给雫找麻烦。你最好赶快放弃,别对她纠缠不清。要不然就是现在被我变成女汉子,你选一个吧。」
「哎呀哎呀♡小始始又要给人家增加同类了吗?竟然总是不忘送礼物给人家,爱死你了♡」
穿著有如魔法少女般充满可爱荷叶边的洋装,这肌肉的代名词──克莉丝塔贝尔忸忸怩怩地不断向始送秋波。
始差点要像喷水人鱼狮般地呕吐。雫贴心地为他拍抚背部,始好不容易才继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同时,加哈路德也因为被始威胁说要让他加入那群存在本身就是冒渎的怪物,乖乖地闭上嘴巴,坐回自己的位子。他沉默地注视著桌面,怎样也不肯跟克莉丝塔贝尔对上眼。皇帝陛下平时豪放磊落的形象荡然无存。
想必他跟始一样,身为男人的本能要求他收敛。
「不,慢著,为什么服饰店的怪物会在这里?」
决定世界命运的最终决战迫在眉睫,决战的军事会议却已经陷入窒碍难行的状态。
相对认真的与会者们不是苦恼地抱著头,就是面露尴尬的神情。这时候,公会长巴鲁斯拉普达苦笑著,回答他的疑问。
「克莉丝塔贝尔虽然已经退休,但他以前可是金等冒险者。而且即使是在退休之后,目前仍然是实力最高强的冒险者。」
所以才会以冒险者战力的代表参加军事会议。听完这段说明,始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著凯萨琳。
这位大妈还是一样体态丰腴,不过,始等人都知道,她以前可是雍容华贵的美女,是栽培了伊尔瓦等人的传说级公会秘书长。之所以会在这里,想必也是为了仰仗她的高明手腕而请她暂时重现江湖。
「啊哈哈,是真的喔。克莉丝塔贝尔现在仍是最强的冒险者。只是在我退休的时候,他也刚好想跟著退休,于是跟我一起搬去了布鲁克。为的是实现他长年以来的梦想──在乡下开服饰店。」
「人家的心永远都是娇弱的少女唷!小始始!」
说完,又对始拋了个媚眼。那是会逼人陷入疯狂的恐怖技能。
始差点又要被这技能变成喷水人鱼狮。
「小爱老师!始的过度呼吸要发作了!请为他施魂魄魔法!」
「不、不好了!赐光芒予昏暗之魂!以清明之光驱散可怖恶梦!──『镇魂』!」
跟当初用来破解埃希德的控制时相比,咏唱的咒语似乎更长。始似乎好不容易撑住了。
「呃~~你们谈完了吗?我觉得差不多该开始了。」
朗基表情僵硬,试图让军事会议的进行回归正轨。
多亏他这一句话,气氛才总算严肃了起来。
不过,参加这场会议的实际意义,其实只是跟各方势力打个照面而已。
因为始是进攻【神域】的先锋,与地面上的战斗没有直接的关联。
追根究柢而言,所有人类势力都是与魔人族为敌的同志,虽然各国之间有利益纠纷,但也早已签订条约,谈妥了外来威胁出现时的军事行动方针。
冒险者公会与教会战力也一样,有协议书与法典明确规定在紧急时刻该如何与国军合作。
问题在于亚人族的战士团。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亚人合作。
不过,目前这方面也已经谈妥了。
身为受歧视的种族,而且处于锁国状态下,亚人们与人类的国军无法在短期内妥善地合作。将所有指挥系统整合为一恐怕有害而无益。
因此,他们将在众长老的指挥下以游击的方式行动。
另外,由优花率领的地球人成员也是游击部队。爱子也是其中一员。爱子能使用魂魄魔法,没有理由不好好运用。而且她虽然是号召各势力的象徵,但在指挥作战方面她既没经验也没知识,不能胜任指挥官的职务。
目前,各势力对于分配到的神器兵器以及枪炮类的运用上没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拥有神代魔法效果的铠甲或剑等基本神器配备,仍有不少人无法熟练地运用。
这也是当然的。所谓的兵器本来就是『谁都用得来』而且『无论由谁使用都能发挥固定的效果』才对。虽然在命中率与填弹速度等方面有个人差异,但只要能学会基本的技巧,谁都不至于『无法使用』,这正是兵器最大的优势。
更何况,始事前提供了收录实际操作影像的神器让众人参考(透过巨大投影,一次能让许多人观看),更不用担心有人学不会。
目前这时候仍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枪声与炮声,听起来统率得井然有序。
因此,始之所以被找来这里,只是众人为了在决战之前跟这掌握人类命运的男人再见一面、与他交谈,如此而已。
以往邂逅过的每一个人,如今都以充满兴趣的眼光注视著『那时候的少年』。始眯起眼睛。
「话说回来……想不到总司令竟然是公主小姐啊。真令人意外……」
听朗基说明过各方面事项之后,始大多能认同。唯独这一点,始有些难以置信。
目前在场的人物当中不乏军事国家的皇帝以及众多优秀的将校人才。
「呜、这、这个嘛……老实说,我也一直以为总司令的职位非加哈路德陛下莫属──另外,别叫我『公主小姐』,叫我『莉莉』。」
「若这真的是非我不可的职务,我当然会承担了。但是,这次的情况来说还是这位公主最为适任。毕竟这种一辈子只碰得上一次的大战,身为军事国家的君王当然要亲上前线了,不是吗?」
「才怪,一般来说君王当然不能上前线了……不过,从维持联军士气的观点来说,公主小姐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看来你也懂嘛。」
「不是公主小姐,是莉莉……」莉莉安娜在一旁小声地指正道。但加哈路德不予理会,扬起嘴角对始笑。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在这一场战争中,精准巧妙的作战计画能派上用场的时机有限。观察敌方的动向之后再以细腻的战术应对,这种方式只在刚开战的时候行得通。
之后的战况肯定会发展为令人绝望的混战。因为对手可是那『神之使徒』。
因此,才需要莉莉安娜当总司令。
当然,她经验不足,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但是,身为王国的才女,在军事学方面她有扎实丰富的学养。只要有几个优秀的参谋在一旁辅佐即可。其实,如何在令人绝望的战斗中维持人类战力的士气,避免其挫折,才是此战最重要的关键。
在这方面来说,没有比莉莉安娜更可靠的人才。
这年仅十四岁的公主,曾经为了拯救王国的危机而独自出奔求救,揭发了邪神的阴谋,让所有国民知道真相(虽说那其实是编造的故事)。即使面临人类即将灭亡的紧急时刻也从不放弃,与『丰穰女神』共同在世界各地奔波。
这样年幼的公主,在大众面前大声疾呼。
呼吁民众避难,自己却不逃不跑。
请求士兵与骑士们共同并肩作战,并展现出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抗战到底的决心。
而且,她把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下任国王(兰迪尔)的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不惜怀著觉悟面对死亡,以充满慈爱的表情交托未来给他。还为了避难后的王国国民们著想,请求身为国母的母后露露亚莉雅跟著避难。
而且,身为王国才女的她本来就备受爱戴。
如今,那娇小的背影竟然要扛起未来,代表王国亲赴战场……
全民众都哭了。士兵们无不为之热狂。
如此一想,这一招确实很合理。在只有绝望的战场上,只要听见莉莉安娜的鼓舞,至少王国士兵一定会怀著「死也要保护公主」的决心奋战到底,绝不贪生怕死。
「群众心理真是可怕呢。但我觉得最可怕的,还是面对感动哭泣的国民以及狂热的士兵,还能将脸别到一旁偷偷地露出奸笑的莉莉安娜小姐。」
爱子补充道,眼神像是在望著远方。
充满慈爱与勇气的公主竟然奸笑著说「哼哼,一切如我的计画!」这样黑心的一面,想必谁也不想看到吧。随侍在莉莉安娜背后的库洁莉团长也以极为悲伤的眼神取代同意的话语。
「什、什么嘛!爱子小姐自己还不是兴致勃勃地煽动群众!我的影响力只限于王国的国民,爱子小姐可是让帝国与费雅贝鲁根的人们沦为狂战士呢。你可没资格说我。你好可怕!」
「不、不是的!我只是把南云同学给我的『你也能成为煽动家!从各种案例中学习迷人的台词集』这本书上写的字念出来而已!」
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卡姆朝著始竖起大拇指。同时,艾尔夫雷利克与加哈路德盯著始看,眼神像是在说「果然是你在背后搞鬼……」。
顺带一提,爱子还在演说时伺机行使魂魄魔法,偷偷地诱导群众的意识。而始并未要求她这么做。
最后,群众激动地齐声高呼「邪神必死!绝不心软!」,相对地,站在人类这一方的现人神爱子,则聚集了所有人的崇拜于一身。
这景象简直就像新兴宗教诞生的瞬间。
「竟然用魔法诱导民众,爱子小姐太可怕了!」
「不用魔法也能煽动民众,莉莉安娜小姐才可怕!」
「你可怕!」「你才可怕!」
看著两个女生的低水准斗嘴──
「公主跟女神都一样可怕。我从坐上皇帝的位子以来,从没看过这种令人不敢恭维的事。」
「一点都没错。人类果然恐怖……」
加哈路德与艾尔夫雷利克意见一致,彷佛长年以来的鸿沟一下子被弭平了一样。
另外,由于士兵们所受到的魔法并非洗脑,因此不会打到一半突然清醒而逃离战场。
女神、公主、教皇发布的圣战宣言,以及各国首脑的承认。
这些都确实地点醒了众人的危机意识,并赋予义愤与向心力。不是为了命令,而是每个人都想尽一份心力。每一个人的想法聚集起来,才能在这如此短暂的期间内组成了联军。这肯定是足以让后世的史学家瞠目结舌的成就。
始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也相信地面上的战斗不会单方面地受使徒蹂躏。他满意地点头。
这时候,爱子跟莉莉安娜依然在一旁互相指控对方可怕。始虽然感到无奈,但也想说句话慰劳她们。于是,他试著制止两人。
「喂,老师、公主小姐,适可而止吧──」
「不是『老师』,叫我『爱子』就好。」
「不是『公主小姐』,叫我『莉莉』也没问题唷。」
「原来你们这么要好。」
或许是心怀觉悟,认为自己有可能丧命,爱子与莉莉安娜的攻势都积极无比。
「平常愈是压抑的人,看开以后反而愈偏激呢。」
雫苦笑著小声说。始眯起眼睛,冷冷地盯著她。这时雫才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是自打嘴巴,脸红了起来。甚至还羞得用马尾缠在脸上,遮住自己的表情。
这时候,西蒙教皇开口了。从途中开始他一直以和气的表情看著始等人交谈。
「各位,差不多够了吧。这样已经足够衡量我们救世主的器量了。」
「教皇,我们本来就没有『衡量』这种傲慢的意图。」
朗基摇头苦笑说。
「我公国的英雄,终于要成为世界的英雄了……我想亲眼确认自己当时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此而已。」
他想必是打算亲自率领公国军上战场。之所以没带儿子比兹同行,想必是考虑到了自己战死的可能性。朗基穿上了始制作的防具,显得威严庄重。但他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南云阁下。我公国军之所以出兵响应,并非为了救世。」
「……这话怎么说?」
「听说你决心彻底阻挠邪神的一切企图。既然这样,这就是我等参战的唯一理由。尽管包在我们身上,绝对不会让邪神称心如意地蹂躏我们。我们要抗战、活下来,最后高声取笑邪神。这样一来,我们多少能报答你一些恩情,你说是吧?」
「哈哈,这理由真是太疯狂了。」
朗基扬起嘴角笑。他潇洒的发言让始面露既是惊讶,又有一些满足的表情。
看著这样的始,凯萨琳手托著腮,感触良多地对他说:
「第一次看你来到我们公会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你会成就某种大业……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成为掌握世界命运的强者。在公会为你注册,真是太荣幸了,或许连后代子孙都跟著光荣呢。」
「当时真的是受你照顾了。多亏有你的介绍信,我才能顺利地接洽弗连的分部长。」
伊尔瓦深深地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说:
「我当时就料到你似乎藏著某种可能颠覆世界的秘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跟世界灭亡的危机有关……犯罪组织瓦解之后,有人称你们是『伊尔瓦分部长的怀刀』,但这样的称呼只会使我更加汗颜。」
「但是,伊尔瓦,你并没有看走眼,不是吗?多亏你指名南云阁下,小犬才能保住一命。」
古雷尔•库德塔伯爵和气地笑著说。接著,他以敬重的眼神看著始。
「南云阁下。你曾经对我说过,当以后你向我求助的时候,希望我能帮点忙,记得吗?现在,我争取到弗连代表的地位了,我保证会提供全面支援。只是,我不确定这是否算得上你所谓的『帮忙』就是了。」
「不,跟安卡吉领主一样,只要能稳住地上的战局,那就足够了。」
本来照理说,身为王国贵族的他无权担任弗连的代表。但是,库德塔伯爵家原本就是王国与弗连之间的联系窗口。这样的立场在战争时出面指挥提供物资支援,不会有人有异议。加上他与始认识彼此,因此弗连同意推派他当代表。
对于即将进攻神域的始,为了报答恩情,他还特地准备了最高档的支援物资,但似乎派不上用场,让他有些沮丧,眉尾微微地下垂成八字形。
这时候,在古雷尔后方的威尔上前。
「好久不见了,南云阁下。」
「威尔,好久不见。你竟然来这种地方,真的好吗?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这些次世代的年轻人才应该找个地方避难才对……」
「我是家里的老三,没问题的。而且,我是自愿来的。为了所有为未来而战的人们,我想要尽可能地多派上一点用场。」
「真是个滥好人,你还是老样子。」说完,始耸耸肩。
「不……」但是,威尔却平静地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话。接著说:
「那一天,我捡回了一条命,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这么想,因此自愿跟来。」
他这么说。
始回想起当时在洞窟内发抖的威尔。他在哭泣。他因为独自苟活下来而高兴,却也为此自责而落泪。
当时,始出于冲动地对他说了。
「你要拚命地挣扎,努力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总有一天……你才会觉得今天活下来是有意义的。」
威尔重复了始当时说过的话,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见了。每个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著始。
「你是这么说的吧?始阁下。」
「……没错。所以,威尔,今天你也别死,然后在未来体会今天活下来的意义。」
「当然了。我可不能拋下妈妈死去。」
「你的恋母情结还是一样没变。」
「小犬让你见笑了。内人(莎莉雅)太过于有魅力,我也很伤脑筋呢。」
「你儿子就是像你吧。」
说到这里,会议室里的人都大笑起来。在如此开朗的气氛下,众人一一开口,像是要回答西蒙教皇回答刚才的疑问一般……
「南云始,你可别搞砸了。我们帝国一定会彻底击溃地上的敌人。」
「我们的命运就交给你了。拜托了,南云始。」
「地上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吧。绝不会让邪神称心如意。」
「你也是金等冒险者之一,为公会的历史写下伟大的一页吧。」
「教会所提示的教义与神之教诲,得彻底更新一番才行呢,你说是吧?『反叛之子』。」
「老大,这场战争一定会成为流传千古的传奇。虽然不在同一个战场上,但能跟您一起作战,我真的很荣幸。让我们闹个天翻地覆吧!」
加哈路德、艾尔夫雷利克、朗基、巴鲁斯、西蒙、卡姆依序说道。他们的声音响彻会议室,其意气轩昂的风范感染了其他人,每一个人都战意十足,雄壮地大吼。
整个会议室有如笼罩在惊滔骇浪般的热气之中。紧接著,一下子充斥了厚重的存在感。那一股感觉不是威逼或压迫,而是有如战神或鬼神即将降临前的魄力。
「那家伙必须死,因为他惹恼了我。因此,这世界还能继续迎来明日。这次这件事只是如此而已,不为别的。」
他的语气平静,听起来却令人感到皮肤刺痛。有如要令人麻痹般的气氛下,军事会议上一片寂静。始的眼中浮现光芒,像研磨得锐利无比的名刀一样。
「什么邪神、什么神的大军,哼,可笑。那家伙只是个自以为是神的庸俗之辈。完全没有怕他的必要。」
这句话有一种力量,让人心自然而然地翻腾。决心赴死的觉悟上更多了无与伦比的斗志。
「人类是强大的。」
这无疑是人类的全面战争。是将在神话中留下一页的圣战。是死斗中的死斗,人类史上空前绝后的大决战。
但是──
「那家伙绝对灭不了人类。」
他如此确信,彷佛这是自然的道理,无可动摇的事实。
因此,让人自然而然地想相信他。想由衷地相信这肩负世界命运的男人所说的话。
「让他见识人类的可怕!人类的顽强!把他们一一击倒在地,告诉他们──别小看人类!!……是吧?」
始先是展现了霸气,连世界各地首脑都被震慑住,说到最后,却面露笑容,有如乐在其中。
这时候,众人激情依旧,但回过神来,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过了一拍的时间之后……
自然而然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笑容,跟始一样的笑容。
于是,肩负世界命运的人们卸下了不必要的紧张。众人正打算结束军事会议的时候──
「报、报告!」
一位传令兵慌张地冲进会议室来。众人提心吊胆,以为「敌人终于大举来犯了吗!?」但是……
「广、广场的转移阵上出现了许多龙!他们自称是来助阵的龙人族!」
传令兵带来的是好消息。仔细一看,这传令兵的眼中同时含有期待与畏惧的神色。
「始。」
「嗯,她回来了。」
雫开口提醒。始扬起嘴角,站了起来。
他要前去迎接最后的可靠伙伴。
一来到户外,便看见天空布满无数黑影。
由于在人造灯光下形成逆光,看得并不清楚,但看得出来那些都是龙。
走出要塞阵地,来到正面的平原,看到了希雅、香织带领著同学们聚集在那里。
看来,她们也中止训练,出来迎接。
不过,在平原上野营的大量士兵们形成围观的人墙,让她们无法走到平原的中央去。
要是平常,士兵们看到香织都会让路的。但是,由于西蒙教皇事先公布过,说「龙人族并未灭亡,从久远古代就对抗邪神至今,是我们人类的伙伴」因此每个人都只注意著上方或人墙后方,没察觉身后想要通过的香织等人。
刚才参加军事会议的人们也跟著始出来。加哈路德上前,发挥他军事国家之首的领导力,大吼一声。顿时,人潮马上像劈开海面似地让出了一条路。
路的另一端,也就是广场中央,已有好几只龙镇坐在地上,姿态雄伟无比。
龙群之首是一只黑龙,发出特别引人注目的存在感。
「主人啊啊啊~~!您心爱的奴仆回来了!来,好好宠爱妾身吧!」
黑龙一察觉始,一瞬之间就变回人形。缇奥满面爱慕地扑向始。
当然,始马上开了一枪。
缇奥呼吸急促,一跃而起,用有如鲁○跳床般的姿势扑向始。众人早已听惯的爆炸声响起,特制橡胶弹命中缇奥的额头,让她的身体在空中华丽地后空翻三圈。
缇奥的反应也是老套,「啊哈!谢谢主人!」她的娇喘声与道谢声在空中回响著,最后她的后脑勺重重地摔在始面前的地面上。
现场寂静无比,似乎连虫鸟都不好意思出声。
每一个人都无法掌握状况,说不出话。唯有被击落的缇奥在地上把身子弓起成拱桥状,全身喜悦地痉挛著,表情恍惚而陶醉。
那副模样非常不堪入目。
「吁、吁、睽、睽违三天的处罚……太、太爽了。忍耐太久了,反而更有感觉……呼嘻!」
「欢迎回来,缇奥。很高兴你赶上了。想不到你们竟然会以龙化后的状态转移过来,演出了精彩无比的复活剧,确实够呛。」
龙人族被埋没于历史的黑暗之中,怀著他们的宿愿──『总有一天与志同道合者一同讨伐神』,在遥远北方的孤岛螫伏,长达五百多年。
如今,他们终于回到了大陆。
缇奥依然急促地喘著气,在没有任何预备动作的情况下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诡异无比。接著举起一手,优雅地拨开那乌黑亮丽的秀发。真是个多么浑沌的生物。
「呼呼,没错吧?妾身想说刚好可以利用登场的机会提振士气。」
说完,缇奥手指弹出一个声响。上空传来无数的咆哮声。
魄力惊人,连大气都随之震动。
接著,围在缇奥周遭待机的六只龙全身发光,转眼间变化为六道人影。
六个人都是高大强壮的男性,跟缇奥一样,身上穿的是款式与和服极为相似的服装。
头发的颜色则各自不同。有绯红色、蓝色、琥珀色、深紫色、白色、深绿色。容貌俊秀,全身散发难以掩藏的战士霸气。
他们是龙人。传说中的龙人,在这危急之时赶来救援人类。
当众人理解了这个事实,整个平原马上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笼罩。
「多么美好。这欢呼声,真希望让父亲、母亲、以及过去所有牺牲的同胞们听见。」
「傻话。要让他们听的不是这种小意思,而是胜利的欢呼声,不是吗?」
「喔,这次可是主人说的完全有道理。」
缇奥以逗趣的态度掩饰湿润的眼眶。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两人来说,一开始的那一出变态闹剧,彷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其他人则依然浮现一脸不敢恭维的表情,两人之间却弥漫著感人的气氛。希雅半闭著眼介入两人之间。她心想,不能再让场面变得更混沌了。
「缇奥小姐,欢迎回来。但是,我还是要说句话。请你顾虑一下气氛!所有人被迫目击两位变态却自然无比的关系,全都不知所措!」
「老实说,始同学也很变态呢。」
「就某个角度来说,始会成为缇奥的主人,应该也是命中注定吧。刚才那情境明明很吓人,我却觉得很自然,习惯真是可怕呢。」
香织与雫也跟著希雅陆续吐槽。但是,始跟缇奥却仍是一脸不解的无辜表情,看来是没救了。
这时候,六位龙人中的其中一人上前来。外表看起来像个初老的壮汉,一头绯红色头发全往后梳。
全身散发出不同凡响的威严与高尚气质。
就连加哈路德跟艾尔夫雷利克,看来也都被他震慑住了。
彷佛一棵大树。光是存在著,就使人感到『份量』,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
谁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他就是『王』。
唯有始一个人气定神闲地直视他。绯红色头发的男人察觉这一点,微微地眯起眼睛。
他的视线并不险恶,看起来对始深感兴趣,并带著一些佩服。
不过,一瞬之间他就将眼光转向各国之王。
「初次见面,各国之长。我是龙人族之长──爱德尔•库拉鲁斯。面对这次的大难,吾等龙人族也赶来与各位并肩作战。请尽管期待我们的战功。还请多多关照。」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和气。
但是,却连在远处围观的每个士兵都听得见他的声音,心中无不涌现可靠无比的安心感。
在场的任何人都感受得到,他光是一句问候,就更加地提振了全军的士气。
这家伙肯定不得了……
加哈路德等人虽然没说出口,但他们回礼的态度明显地透露如此想法。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龙人……」
「且慢,主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强大的力量,是曾经领导世界的王。但是,跟莉莉安娜等人握手时却完全没有一点骄傲的态度。沉稳而理性,甚至还有接纳一切的包容力。
难怪以前月会奉龙人族为榜样。
相较之下,自己人之中的这只废物龙却是……
希雅等人似乎也在想一样的事。她们不约而同地看著缇奥,眼神透露出无限的遗憾。
「缇奥小姐。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妾身哪里有问题了!?」
「对不起唷,缇奥。」
「为何要道歉!?」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
「雫,算妾身求你!拜托你说些什么吧!像你这样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反而才是最伤人的!你还不如彻底辱骂妾身算了!」
「缇奥小姐,你就是这点不好。」
「就是啊。维持在『普通的传说中龙人族模式(超级缇奥小姐)』的时候明明就很帅气的。」
「铃、龙太郎……你们的嘴巴何时变得这么坏了……」
众人如此捉弄缇奥。这时候,蓝头发的青年龙人突然大步向前逼近,一副「再也无法忍受」的态度。
他的眼光先是环视香织等人一遍,然后,锁定在始身上。
「你这家伙……究竟对公主大人做了什么?」
有如在强忍激动般的语气。
被青年龙人那彷佛剑尖般的情感针对著,始难得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接著,他看向莉莉安娜。不只是始,对在场所有人来说,提到『公主大人』指的就是莉莉安娜。
龙人族一直不曾在世上有任何公开行动。莫非莉莉安娜在背地里跟他们有某种关系?这时候,原本在跟爱德尔交谈的加哈路德等人也察觉了青年龙人的冲动气势,他们停止交谈,望向莉莉安娜。但是,莉莉安娜本人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断地摇头否认。
「你在看哪!?说到『公主大人』,除了我们的缇奥公主大人以外还会有谁!?」
闻言,始等人都僵住了。
一下子之后,所有人同时转头望向缇奥,动作整齐无比。
缇奥则是害羞地红著脸颊,将视线移开。羞赧得有如在同学面前被家人用小名叫唤的青春期男孩一样。
始喃喃自语。
「公主……是公主?」
希雅喃喃自语。
「公主,公主……吗?」
香织喃喃自语。
「是公主啊……原来缇奥是公主……」
雫喃喃自语。
「公主?她跟莉莉一样是公主?」
隔了一段沉默的时间之后,四个人的表情转为温柔体贴。
接著,不约而同地开口。
「缇奥,没关系的。」
「缇奥小姐,没关系的喔。」
「缇奥,没事、没事!」
「缇奥,可以喔!」
四个人同时为缇奥打气。表情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温柔体贴。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就知道妾身原本是王族不是吗!?」
「啊~嗯,对喔。该怎么说呢,抱歉啊,缇奥公主。」
「对不起,缇奥公主小姐,我平常没怎么把你当公主看待……不然,以后我就称你为『缇奥公主小姐』好了。缇奥公主小姐。」
「其、其实只是因为你身为公主的形象被呼吸急促的模样掩盖过了而已。嗯,一点都不奇怪喔,缇奥公主!」
「我、我觉得这样很可爱啊,缇奥公主!这世界那么宽广,有你这样的公主也没什么不好嘛!」
缇奥满脸通红,全身颤抖,泪眼盈眶。她大吼了起来。
「吼嘎──!够了,都住口!真是羞死人了!拜托你们用以前的方式叫妾身吧!这种羞耻感完全没有任何舒爽可言!」
一下子说自己身为公主没有什么不对劲,一下子又要大家别叫她公主。这缇奥公主可真是颠三倒四。她就是这样,才会让始扬起嘴角,不怀好意地捉弄她。
「什么嘛,叫你缇奥公主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很可爱啊,缇奥公主。听起来多么响亮啊,缇奥公主。早知道就该早点改口称呼你的,缇奥公主。以后我就都叫你缇奥公主好了,缇奥公主。」
「别~叫~了~!」
缇奥双手摀著脸,跪倒在地。连耳朵都红通通的。
始先生却凑上去,继续不断地在耳边称呼她缇奥公主。
他脸上那副嗜虐与慈爱以绝佳比例调合的表情,完全像个虐待狂。
果然,够格当缇奥(变态)主人的只有始一个人。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用无奈的眼光望著两人。
这时候,在一旁显得尴尬不已的青年龙人,用有如杀人魔般的眼光扫视始等人。
「你们这些家伙,竟然这么多人一起侮辱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平常跟你们一起行动时肯定不断遭受凌虐。现在才会变成这副德性!」
他的发言就像勇者(笑)一样,但也很伤人。缇奥不跟他计较这一点,苦笑著说:
「好了,利斯塔斯。他们都是妾身的重要伙伴,不得冒犯。尽管妾身视你如同亲弟,要是表现得太失礼,妾身可不会坐视不管。」
「公主大人!您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请快清醒过来吧!」
「唔,你怎么说这种话?有什么根据?」
这被称为利斯塔斯的青年,似乎是因为缇奥看他的眼光像是在看著无理取闹的孩童一样,于是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先前拚命忍住不说出口的情感,有如泄洪般地流出。
「龙人族的公主──才不可能这么变态!」
「「「「「说的对。」」」」」
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他的指正可说是理所当然。
「在离开乡里之前,公主大人既聪明又重情重义,实力已与族长相等,甚至更高。集所有人的爱戴与敬畏于一身,非常伟大!绝对不会因为疼痛而面露陶醉恍惚的表情,也不可能会遭受辱骂还欣喜若狂!一定是那些人类……不,是公主大人您所称为主人的这个人类,对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么想才合理,不是吗!?」
「「「「「有道理。」」」」」
在场的所有人再度不约而同地点头。他的推理可说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可反驳的余地。
从利斯塔斯的话来看,缇奥以前住在龙人族的隐密乡里的时候,想必是个魅力十足、作为族长之孙女无可挑剔的迷人女性。
但是,众人仰慕的公主大人外出一趟回来之后,却变成了变态狂……
任谁都能体会利斯塔斯的心境。
这一瞬间,除了始以外的所有人的心都合而为一。
即使是在一旁静观其变的龙人族男性们,虽然正努力地克制自己,但各个都以严厉的眼光盯著始。
利斯塔斯还想继续说下去,正当他要更靠近始的时候──有人出声制止了他。
「利斯塔斯。适可而止。」
「族、族长!可、可是……」
即使爱德尔出面,利斯塔斯看起来仍难以服气。
面对他以及其他心怀不满的龙人族男性们,爱德尔先是面露有些困扰的表情,像是在说「我能体会你们的心情」一样。接著,他开口说了:
「缇奥的变化确实是令人相当震撼没错。」
「没错吧!既然这样──」
「但是,我可还没老糊涂到不明白孙女心思的地步。缇奥打从心底珍惜自己牵起的羁绊,也由衷爱慕这个男人,这样的心情绝无虚假。」
「怀疑我的龙眼吗?」说完,爱德尔豪爽地笑了起来。于是,利斯塔斯无言以对,只能垂下头。爱德尔转身,面向缇奥。
「缇奥,其实我都知道。你早就厌倦了乡里与世隔绝的生活,总是以立场与矜持压抑著体内无处发泄的黑火,你的心因此乾涸。」
「爷爷大人……」
「你之所以前去大陆,不完全只是为了任务,没错吧。你想去追寻某个东西,最后,你终于找到了你要的东西。」
「你开心的表情就是最大的证据。」爱德尔接著说道。看著他身为祖父的温柔眼神,缇奥双颊微微地泛红,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足够了。我反而想感谢他们。缇奥一回乡里就迫不及待地谈论伙伴,表情是那么地骄傲。多亏他们,我才能亲眼看到这样的表情。」
始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缇奥身上。大概是因为被他们知道了,感觉很难为情,她用袖子遮著脸。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连身为同性的希雅等人也感到一阵悸动。
利斯塔斯说不出话来。爱德尔用有些坏心眼的表情对他说:
「还有,利斯塔斯。身为龙人却因为嫉妒而乱发脾气,可不值得赞赏。」
「我、我没那个意思……」
「有什么好慌的?我知道,就因为缇奥说过不打算跟比自己弱的对象成为伴侣,你每天都努力地锻炼自己。乡里中的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你总是不断挑战所有缇奥的未婚夫候补嘛。」
始往旁瞥了缇奥一眼。她的脸上浮现微微的苦笑。
看来,缇奥也明白利斯塔斯的心意。
察觉始的视线,缇奥对他耸耸肩,顺便过来对他耳语,说其实在一旁待机的其他龙人男性都是她的未婚夫候补。
而缇奥与始靠得这么近,也让利斯塔斯与其他龙人男性眯起眼睛。
「想不到……原来你在故乡这么抢手。」
「喔?怎么,主人要为妾身吃醋了吗?」
「不。纯粹只是想说他们看你这么变态,竟然还没有对你失望,很佩服他们。」
「唔唔!这种在交谈中若无其事地掺杂辱骂的技巧,利斯塔斯他们可办不到!」
听两人如此交谈,香织等人面露无奈的神色。爱德尔先对莉莉安娜等人知会一声「请给我一些时间」,然后,站在始面前。
「初次见面,幸会。南云始。我从缇奥口中听闻过关于你的事。也看过了你在魔王城的奋斗。能走到起义弒神这一步,确实了不起,我们就算联手起来也比不上你。」
「幸会,爱德尔阁下。你的孙女学坏的原因确实在于我。虽然决战在即,但我已做好觉悟,准备挨你一拳。」
周遭顿时议论纷纷了起来。主要是因为──始竟然会毕恭毕敬地对别人说话。
「快来人施回复魔法啊!」「魔王疯了吗!?」「人类的王牌竟然在这种时候……这世界就这样完了吗!?」之类的台词此起彼落。而这些大惊小怪的鬼哭神号,主要是来自于始的同班同学们。
突然,光芒包覆了始的身体。是香织的回复魔法。希雅举起了韦勒德卢肯,是打算敲醒他吧。雫摀著脸,简直像是目击了无法挽回的悲剧一样。
原本在身旁的缇奥也退避三舍。于是,始的脸僵硬地抽动了一下。
「唔,其实我也觉得你跟影像中看到的不一样。从周遭众人的反应来看,现在的你似乎跟平时不同。」
「因为你是缇奥的家人。若只是面对龙人族的族长,我没有必要客气。但你是缇奥的祖父,留意口气也是应该的。」
「喔!因为我是缇奥的祖父,是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爱德尔笑了起来,看起来相当开心。先前那威严无比的态度云消雾散,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像个和善的老先生。看来他很满意始的回答。
听了始的回答,退缩到一旁的缇奥也面露幸福无比的表情,就像吃了甜食一样。
「那么,难得有这缘分,以后就让我称你为始吧。始,我并不打算揍你。刚才我也说过,只要能让缇奥发自内心地笑,我就心满意足了。不只如此,我反而该感谢你肯接纳我这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坚持单身了五百年的死脑筋孙女。」
「这、这样吗?」
宽容无比的话语,反而让始面露有些微妙的表情。看来他说要挨爱德尔的拳头,不只是说说而已。
「嗯。只要幸福,癖好什么的只是小事。另外,我想请教关于吸血公主的事。」
「你是指月吗?」
「对,就是她。想不到她还活著,我非常惊讶。而且还跟我的孙女爱上同一个男人,缘分这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是你最爱的人,对吧?」
「是,没错。」
始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爱德尔点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但是,其他龙人族的眼光却转变为凶险。利斯塔斯更是一副随时要大吼大叫的模样。
得到了缇奥的爱,心中怎么还能有别人?──他们一定是这么想。
「我也是个疼孙女的祖父。五百年前面临大迫害的时候,她失去了双亲,也就是我的儿子与媳妇。我向他们发誓过,一定要保护她。因此,在让她赴死地作战之前,有一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
爱德尔那双能看透一切虚伪的龙眼,注视著始。
始也整理好衣襟,态度诚恳地面对。
「如果你无法爱缇奥,即使缇奥不介意,我也无法苟同。对我来说,她是我最爱的孙女,想把她托付给将她视为最爱的人。这样的父母心,你能明白吧?」
「我明白。」
始明白爱德尔的言下之意。
他想知道的是始对缇奥的真正心意。
说不定,今后可能会跟孙女天人永隔,因此要他在现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为了让他们能够毫无牵挂地投身于这场决战。
即使自己丧命,至少能让孙女的未来多少得到一点保障。
始的眼光缓缓地环视利斯塔斯等龙人族、希雅等众人,爱德尔。
最后,他看著缇奥。
她似乎是被始正直的眼光震慑住了,忍不住想往后退一步。
但是,在那之前,始将手臂伸过来,搂住了缇奥的腰,将她抱了过去。彷佛在向旁人主张──这是属于我的。
缇奥的脸愈来愈红。平常变态无比的她,竟然变得这么含蓄。
始先是看著怀抱中的缇奥,接著将脸转向爱德尔。缩紧丹田,语气坚决地开始说了起来。
「最近,常有人说我是魔王。」
「唔?」
「虽然这不是原因,但是,只要是我想要的,完全都要弄到手。敢来阻碍我的,我会全部踢飞出去。」
周遭众人一片哗然。爱德尔静静地继续听著。
接著,始斩钉截铁地对爱德尔说。
「我想要缇奥。」
缇奥的身体抽动了一下。黄金色的眼珠专注地注视著始。
「我想让缇奥看看我的故乡,今后也想跟她在一起。我不管缇奥怎么想,以后我也不打算放开她。我最爱的人确实是月,我也明白这么说真的很差劲。但是,即使如此,我仍爱缇奥。所以──」
「所以?」
爱德尔发出威压的气势。气氛变得凝重,周遭众人都不由得后退一步。
面对龙人之长的气势压迫,始却仍然保持悠然自得的态度,他环视利斯塔斯等人一眼,然后又露出桀敖不驯的笑容,彷佛竞技场上面对挑战者的卫冕者一样。接著,他说出了有如宣战布告的宣言。
「缇奥已经是我的了。对我不满的人就凭实力来抢。随时随地,无论几次,我都愿意奉陪。」
如此毫不讲理、自私自利、荒唐无稽的话语,使得在一旁静观事情发展的龙人们以及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希雅跟香织、雫则是面露开心的笑容,像是在说「真拿他没办法」似的。对她们来说,缇奥不在身边的日子反而无法想像。
至于身为关键的爱德尔──他先是看了始与希雅等人一眼,接著──
「确实是毫不讲理之极致。简直就像神话故事中登场的魔王。呼,原来如此,看来我的孙女是落入魔王手中了。而且是个可能拯救世界的魔王呢。呼哈哈。」
无意之间,爱德尔停止释出压迫的气势,开怀地笑了起来。他似乎感到非常好笑。
笑过之后,他看著表情陶醉的缇奥,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头,说:
「……这表情真好。你不曾在乡里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他们都爱你,而你也爱他们。」
「爷爷大人,一点都没错。不只是主人,妾身也爱月她们。而妾身也肯定他们都爱著妾身。现在的妾身幸福无比,甚至觉得自己有能力独自弒神。」
缇奥的回答让爱德尔笑得更开怀、脸上的皱纹更深。
接著,他像始刚才做过的那样整理好衣襟,以优美的姿势鞠躬。
「那么,魔王阁下。孙女就拜托你了,连同你的最爱。」
「……我接受你的托付。直到我的性命终结为止。」
始的语气再度恢复恭敬。听了他的回答,爱德尔的表情看起来如释重负,安心地对他点了个头,然后转身走开。
在一旁观看这一切过程的加哈路德以及其他各势力的要人们,纷纷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无奈,只能任由始他们去。
「啊……不然我也找母后来质问他,这样我也有机会啰?」
「莉莉安娜小姐,不行啦,再怎样王妃大人都会生气的……不过,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莉莉安娜与爱子用充满期待的眼光望著始,希望始对她们说些什么。
团长库洁莉跟凯萨琳苦笑著把两人拖回城寨去。即使如此,两人仍依依不舍地不断回头瞄著始。
当然,始不予理会。说什么都不肯跟她们对上眼,移开目光。但是──
「惨了,南云果然是魔王啊。」
「关于我的同学在班上组成后宫这件事。」
「现在我开始觉得能在这场决战中活下来了。只要把这股杀意向使徒宣泄就行了吧?」
淳史、良树等男同学们惊讶、错愕、怨声载道。
「我看他再多一两个也没差吧?可以偷偷加入吗?」
「后宫的报名窗口在哪!?」
几个女学生丧失了理智。而该管管同学们的队长却只知在一旁摆臭脸。
周遭的人不断起哄,骚动愈来愈大。
始叹了一口气,拉著缇奥的手打算脱逃。
原本笑得满面春风的缇奥,忽然板起脸来。一来到他的身边,便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
「主人。听您这么说,妾身真的、真的很高兴。但是,妾身想确认一件事。您之所以用话语如此清楚地表达心意,应该不是认为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吧?」
假如始是由于认为可能会死在这场战争中,才决心趁现在表明心意,那么,缇奥必须对始提出忠告。
这样的落差,正是缇奥的魅力所在。
缇奥的双眼近在眼前。始坚定地注视著她。
「要死的是那些家伙,不是我们。这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只是不想在你的亲人面前表现出半调子的态度,如此而已。」
「呵呵呵,是吗、是吗,那就好。主人,抢回月以后,大家就一起和乐融融地『哔──』然后『哔──』吧。」
「……你跟希雅一样,说到最后总是要糟蹋难得的好气氛。」
在始的背后,不只是香织与雫,其他同学也陆续跟上,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于是,大家都满怀兴趣地望著希雅。
希雅则是一副想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移开目光,吹起口哨,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之后,始到城寨的屋顶上就定位。
他『炼成』一张形状像海滩椅的椅子,放松心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像是要弥补来迟的亏欠似地,缇奥带头跟在始的身旁。还有香织与铃等同学。不久后,爱子跟优花也前来会合。接著,大家都进入时光水晶内,专注地提升专用神器的熟练度。
距黎明还有数个小时。
没有人去小睡片刻,因为大家都自然地紧张了起来。
但是,没有人因为紧张而崩溃。因为始一直保持著气定神闲的态度。
始正躺在长椅上闭著眼睛。光是在他的周遭,就莫名地感到安心。彷佛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范围似的。
或许是因为这样,陆陆续续地,许多人都上来要见始。
就像在这里埋伏许久似地,第一个出现的是个六十几岁的男性,这个人全身上下的打扮都像个商人。背后跟著一位美少女,一头深棕色的头发用发圈束起,年龄与始等人相仿。
「莫多。你来这种地方干嘛?」
「当然是来做生意的。不过,目前是本商会的特价期间,全品免费供应中。」
「也就是来卖信用的,是吧。为了在战后捞好处。」
始苦笑著与商人交谈。同学们好奇地看著他们。于是,见过莫多的香织跟希雅向同学们解释两人的关系。莫多感触良多地眯起眼睛。
「当时我就在猜了,你果然是王国所召唤来的。竟然能跟救世主建立起不可思议的缘分,真希望能永远维系下去。」
「你特地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只要你出面,我们就有未来,对吧?难得有这机会,等到一切都摆平之后,要不要运用异世界的知识开始做生意呢?我保证,我的商会一定提供协助。」
「你这人真是始终如一。」
莫多深信始以及人类会胜利,已经开始在盘算未来的事了。始无奈地望著他。
「喔喔,对了。到时候,请务必让我的孙女当你的秘书。」
身后的美少女楚楚可怜地走上前,以优美的姿势屈膝行礼。
「我是莎蜜雅•庸凯尔,今年十七岁。于公于私,我都会为您尽心尽力的,始大人。」
「好了好了,时间到啰~~」
「谢谢你们来!可是始很忙,请包涵!来,出口请往这边走!」
察觉了莫多的企图,还有其孙女跃跃欲试的态度,希雅跟香织马上出面拦截。
「去你的!那个女生超可爱的耶!」「立功就对了。只要在这场战役中立下功劳,我们一定也有机会!」良树跟信治在一旁嚷嚷。这时候,又有访客来了。
「怎么,在忙吗?」
「这么热闹,一点都不像决战前的气氛。」
来到屋顶上的是眼熟的虎人族男性。他的身旁跟著一位翼人族的妙龄女子,还有中年熊人男性。希雅不解地斜著兔耳。
「喔?这不是马欧长老吗。还有警备队的队长先生,以及以前被我的家人打扰过的熊人族──」
「呜!?是郝里亚!?」
面貌凶恶的熊人族战士──雷根,当场抱著头缩起身子。
气氛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转头看著希雅。
「不、不是我!在他心里留下阴影的是父亲他们!」希雅拚命地设法为自己开脱。始的视线在虚空中仿徨著。
「我记得你是叫……基鲁,是吧。」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不成材的警备队长。」
基鲁说完,垂下了眼角。当初,始等人第一次进入树海的时候,以及带著被帝国掳走的艾尔媞娜再度前往树海的时候,两次最先碰上的都是第二警备队,而眼前这男性就是该队的队长。
「容我订正,基鲁现在已经是战士长了,南云氏。是战团长以下最高地位的战士,在全费雅贝鲁根也只有五人,他可是其中之一喔。」
「喔,你可真是飞黄腾达呢。」
「都是多亏了你。因此,我才在这决战在即的时刻求长老让我跟著一起来见你。」
「多亏我?」
始不解地斜著头。于是马欧开始说明。先前因为魔人族的袭击,战士长的职位有了空缺。众长老在会议上讨论该由谁来接任的时候,由于当初基鲁邂逅始的时候应对得相当冷静,于是他便被选上了。
费雅贝鲁根能有现在,主要是因为有始的关系。因此,在最初的阶段冷静地与之应对的基鲁,功劳可说是非同小可,加上他也有相当的实力,于是受到认可,成了战士长。
「……这场战役结束之后,人类与亚人之间的关系想必也会大幅改变。到时候,但愿能跟你继续维系这段不可思议的缘分。我全心祝你好运。」
基鲁只想对始说这些。说完后便主动退下,让马欧上前。
这男人还是一样,既率直又一板一眼。正当始这么想的时候,马欧过来对他露出可疑的微笑。
「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大战。战后请务必接受我的独家采访,南云氏。」
其实,除了长老之一以外,马欧还有一个头衔,那就是『月刊费雅贝鲁根总编』。对于她的采访邀约,始以笑容回答。
「当然不愿意了。」
「为什么!?」
拒绝是当然的。这位马欧总编可是恣意窜改采访文章的惯犯。是那种「既然天下不乱,就用报导煽动事件」的恶质记者。
「我都已经开始宣传企划了耶!连标题都想好了,叫做『胜战庆祝特别号!宠妃们现身说法,开朗的家庭计画!搞不好你也能加入南云后宫喔!?』──怎么样?有兴趣了吧?」
「只有杀意。」
但是,班上的女生却不这么想。每个人马上停止聊天,竖起耳朵偷听。大家都充满兴趣。
这时候,好像又有访客来了。
「雫~姊~姊~大~人~啊~!」
「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循著姊姊大人的气味追到这里来的!」
一位女骑士扑到雫身上。她原本是莉莉安娜的近卫骑士,由于闯了不少祸,不断遭受降职处分,现在只是个基层骑士。
后来则开始仰慕雫,称她为姊姊大人。后来甚至加入了雫的粉丝团『义妹们』──那是只要为了雫,不惜对皇帝毫不犹豫地施加暗属性魔法的疯狂集团。
「嗅、嗅!啊啊,是睽违已久的姊姊大人的体香!太尊贵了!哈啊哈啊!」
「始!始!救我啊!」
「嗯?竟然叫他始,而不是『南云同学』吗?……你这家伙!」
女骑士将脸埋在雫的胸口不放,然后,她的头快速一扭,转过来瞪著始。
优花等人吓得大声尖叫,不断后退。假如世上真的有被恶魔附身这回事的话,想必动作就像这样吧……她的身体动作让人无法不做如此联想。
始叹一口气,一个弹指。这时候,郝里亚族的众人突然一一冒出。卡姆毕恭毕敬地鞠躬,问:
「老大。有何吩咐?」
「这种时候,即使少了一个骑士也不会有人察觉。给我随便处理掉她。啊,顺便连这假记者也收拾掉。」
「Yes, sir。」
「为、为何么连我都……啊,等等,且慢,等一下啊!卡姆阁下,呀啊啊!」
「传闻中的猎头兔集团是吧。很好,魔王的暗杀部队与我姊姊大人的义妹们,现在就来分个高下!」
马欧大声地惊呼、逃窜,女骑士则准备施展让对象的胯下奇痒无比的暗属性魔法,全身散发诡谲的气息。
「头!交出人头来!」郝里亚族人们毫不犹豫地喊著这种可怕的话,同时不断地聚集过来。「等等,你们都冷静下来啊!」雫拚命地设法阻止。
不只她们。
之后,神殿骑士团团长大卫领著爱子亲卫队(自称)前来逼问始与爱子之间的关系。
克莉丝塔贝尔所率领的女汉子军团也来骚扰始,害他变成水势磅礴无比的喷水人鱼狮。
同时,也得知了惊人的事实。原来这些女汉子军团中大约有一半是被始与月重击过胯下的人。始这下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造成军团增生的原因之一,魂都飞了。
然后,龙人族的男人们也来找始,坚持要跟他谈心。
而缇奥的奶妈(芬莉小姐)接著来赶走了龙人族男人们,要求跟始一对一谈话,眼神没有任何一丝光芒。
总之,这段时间不断有访客来见始,可说是络绎不绝。
不知不觉间,同学们都聚集在稍远的地方,看著始被热热闹闹的人群包围著。
「虽然他是那副德性,但他身边总是有不少人呢。」
优花嘀咕道。她的表情就像吃了最喜欢的食物一样,无法止住笑意。
这时候,同学们想起以前被召唤来之前的时候。好坏姑且不论,但始的周遭总是有人。有时候是香织她们,有时则是桧山他们。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我们没眼光而已吧。」
龙太郎说。
「小南云,应该会赢吧?」
奈奈有如不小心吐露心声般地小声说道。自然而然地,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优花身上。
优花回过头来,一一注视每一位伙伴。然后……
「那还用说。」
毫无紧张与忧虑,脸上浮现充满信赖的笑容,如此答道。
对于优花的话,没有人有异议。每个人都对她回以坚定的微笑。
然后,日出的时刻终于到了。
耀眼的太阳逐渐从东方的地平线下露出脸孔,映照出黑影,往西长长地伸展。
太阳用温暖的光持续照耀世界,同时升起。当火红的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原本闭著眼睛的始,静静地睁开眼。
「来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
全世界顿时被染成黑红色。
那不是一般晨曦有如燃烧的橙色。而是一种特别令人不安、引起恐惧的不祥色彩,令人忍不住感到生理上的厌恶感。
真要譬喻的话,就像是魔物眼珠的颜色。
在前一瞬间还灿烂照耀的太阳,现在却只是浮在东方空中的一颗黑点。
大气在鸣动。大地在颤抖,有如在战栗著。
自然而然地,众人将视线移向【神山】上空。
然后,他们看到了。
「天空……裂开了……」
破碎声响彻全世界。【神山】上空出现裂痕,状如蛛网,并不断向外延伸。天空就像负重过度的玻璃板一样,喀喀喀地发出怪异的声响。
终于开始了。
对神而言,这是世界的……
对人类而言,则是受摆布的历史的……
完结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