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神都聚集了大量的人潮。
因为,这一天是密雷迪•莱森的公开行刑日。她是让全世界陷入混乱、史上最为罪孽深重的恶徒、反叛组织的头目、异端之魔女。
「但愿不会跟七年前那一天一样……」
「别乌鸦嘴了。据说除了魔女之外的另外六个人仍潜伏在世上的某处,不是吗?」
两个男人这么交谈。当年的那一场公开行刑,他们也来围观。两人有些不安地环视这座已经完全复兴的都市。
就跟当年一样,中央广场有一座舞台,各国的首脑也都在。
不同的是,当年在空中戒备的是兽光骑士团,现在却是龙人。另外,教皇、大司教、三光骑士团的团长也都是陌生的面孔。
「不,听说他们全死了。」又有一个男人过来加入讨论。
「这是真的吗?不过最近确实没听说过任何他们活动的消息……」
「没关系。万一真的出事了,到时候大家再同心协力就行了。」
「就是啊。虽然七年前的騒动有如一场恶梦,但是当时自心底涌现的那一股信仰心与团结感真是太棒了,真想再体验一次看看。」
「毕竟连魔人族都来合作了。虽然最后形势有些危险,但多亏教会出面协调,自那之后魔王国一直都很安分。」
看热闹的民众们如此回顾往事,彷佛在谈论美好的回忆。
其中一个人的背部突然被撞了一下。男人痛得皱起眉头,回头一看,看到疑似撞到他的一个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似乎是个披著大衣、戴著帽子的青年。
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眼光再度转向处刑台上。
七年来的不安终于要划下句点。他迫不及待地等著那个瞬间。
另一方面,撞到男人的那个青年走进了离人群有些距离的巷子里,他似乎很不高兴。
「真是的,我都看到了。不是要你别引人注目吗?」
在巷子里等候的是青年的同伴,是个披著连帽大衣的青年。同伴一见到他便如此责备道。
被责备的青年尴尬地将脸转向一旁。那是鲁思,今年十九岁。他的神情完全像个顽固的工匠,个子也长得比奥斯卡高了。
披著连帽大衣的青年则是迪蓝。身材锻炼得强壮,完全像个战士。神情虽然精悍,但容貌有一点美男子的样子,应该说跟他的哥哥一样,有一点假绅士的味道。
「鲁思真傻。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安分一点?」
「别把我说得好像狂犬似的。」
凯蒂背部靠在巷子里的墙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苗条结实的身材完全像个女战士。虽然才刚满十五岁成人,却已经成长为一个散发危险魅力的美女了。
「好了,鲁思哥哥、凯蒂,斗嘴就到此为止吧。」
「「呃、是,抱歉……」」
一个笑容就让两人乖乖闭嘴的,则是柯琳。她的神情依旧和善,展现出无比的母性与包容力,难以想像她才十五岁。连大衣都无法遮掩的丰满胸部,总是让凯蒂看得眼神空洞。
一个青年温柔地握住柯琳的手,制止她继续责备两人。他是夏伦,标致的容貌与父亲不怎么相像。
「各位,差不多了。」
他全身散发沉著冷静的气质,还有不愧为当代勇者的风范。落寞的眼光望向远处。
这时,钟声响起。
鲁思的表情紧绷。藉著说闲话转移注意力的他,这时快要压抑不住情绪了。
挡在北方大道上的白色大门,往左右两旁敞开。
一个女人被绑在门后,是密雷迪。
这七年来,她成长得风姿绰约,让人不敢相信以前的她是那么地娃娃脸。
及腰的金色长发褪色不少,凌乱而粗糙。简陋的连身裙下伸出的四肢被枷锁磨得红肿。
透过垂著的浏海缝隙,能稍微看见她那苍穹色的眼珠,坚定而炯炯有神。
她现在的模样,与当年在莱森伯爵家的牢房里主张自己是反抗者的贝尔塔如出一辙。
行刑人先往前走,拉扯捆著密雷迪手脚的锁炼,拖著她前进。密雷迪蹒跚地跨出脚步。
短暂的寂静之后,民众的怒骂声有如爆发般地响起。
带来灾厄的魔女。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身为神之子却背叛世界的反叛者。
民众向她投掷石头、秽物、腐败的垃圾等,宣泄他们的怨恨与愤怒。
「那些家伙……!」
「鲁思!」
鲁思的怒气一下子升至沸点。夏伦抓住了他的肩膀。
鲁思狠瞪了他一眼,但是肩骨被紧抓的疼痛让他马上冷静下来。夏伦的手十分用力,有如钳子般地紧抓著他。
「这是哥哥他们为了未来所做的决定。」
迪蓝的声音在颤抖。凯蒂握著哥哥的手,她的手一样在发抖。
「见证到最后吧。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柯琳的口气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在生还的孩子们当中,意志最坚强的非柯琳莫属。
在令人不忍听的喧闹声当中,密雷迪的四肢被锁在巨大的十字架上。
她将被处以火刑。十字架下堆积著大量的易燃物。
祭司们的手掌纷纷浮现火球。一个老人──只因为家世而继任的新任教皇──过来问道。
「魔女──密雷迪•莱森。在最后关头,赐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忏悔吧。如此一来,慈悲为怀的神将赐你无痛无苦的死亡。」
遍体鳞伤的密雷迪一直低垂著头,这时候抽动一下,对教皇的话有了反应。
史上最邪恶的异端者,即将向神请求原谅。每个人都不想错过这个瞬间,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我、我忏悔……」
密雷迪缓缓地抬起头,然后──
「以为我会那么说吗?是不是真的这样以为?噗──噗噗噗!别傻了!鬼才要跟那个狗屎神道歉呢!因为人家密雷迪是老实人!」
密雷迪高高地扬起嘴角,脸上浮现调皮的笑容,如此叫道,不惜得罪在场的所有人。
民众、各国首脑、教皇与骑士们、甚至连躲在一旁的夏伦等人都愣住了。
正当每个人还来不及理解状况的时候……
「不过,这件事我必须道歉。没能把神杀掉,对不起。」
她这么道歉,口气完全变了个样,很明显地是发自内心的忏悔。
她的气氛判若两人,让每一个人傻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一有反应的,是贵宾席上的一个女人──龙王西薇儿。
「真是让人听不下去!快点把她烧死!」
这一声让教皇回过神来,立即号令。祭司们也纷纷像从梦中醒来似地,连忙发出手中的火球。
转眼之间,十字架的下方燃起熊熊烈火。
密雷迪的全身遭受热烫难耐的高温侵袭,但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的表情,竟是无比地温柔。
她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陷害世界的魔女。困惑的情绪在群众之间扩散。
「各位。携手合作,是罪恶吗?」
密雷迪的衣服著火,火焰燃烧她的全身。
「结交……情谊……对彼此……欢笑……是罪吗?」
火焰剥夺了氧气,让她无法呼吸,说话也断断续续。
「对于喜欢的事物……说喜欢……也是罪吗?」
皮肤渐渐炭化,再也看不出她的表情。
但是,她的口气却依旧无比温柔,仍拚命地诉说著。
「不……都不是罪……我们……并不是……神的、玩具!」
她已经被烧成人型的焦炭,却还在说话,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就连教会的人们都无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那肯定是因为──
──愿你们的未来,能活在自由的意志之下。
肯定是因为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认为,现在的她美得壮烈。
每个人都茫然地望著魔女的沉默遗骸。
忽然,被烧成焦炭的遗体开始发光。满溢的光芒在十字架的上头汇聚。
光芒聚集成一颗苍穹色的光球,有如星星。
「她……归天了吗?」
光球消失在天空的彼端,使某人如此喃喃道。
如此景象,实在是太过于梦幻。
使得在场的所有人一直仰著头,望著苍穹色的天空,彷佛心神也跟著被吸走了似的。
「真是被密雷迪大姊摆了一道呢。」
鲁思苦笑著说道。迪蓝等人原本僵硬的表情也转变为愉快的微笑。
年轻人之间不再有行刑前的沉重气氛。看著整个神都满是困惑的模样,让他们觉得有些痛快。
「好了,我们也该道别了。接下来有好一阵子见不到面。」
夏伦说道。鲁思点头。两人的神情不再稚气,再也不是以往的孩子了。
接下来,他们将走上各自的道路。
「迪蓝与凯蒂是要去鬼国吗?」
「嗯。以后那里将成为被视为异端者的归宿。我想为这些人尽一份心力。」
「而且还有亚尔佛德陛下与拉斯尔先生在,他们是最可靠的师父吧。」
当时,鬼国内也出现了狂信者,引发了内战。但是,对亚尔佛德陛下来说,家人比国民重要,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以压倒性的暴力与恐惧压制了国内的反叛者,无论是自己的国民还是贵族都一样。
但是,他也为这样的状况感到紧张,开始寻求协助者,不受人情等条件束缚的个人化战力。
因此,他接纳了七年前被祖国放逐的拉斯尔,以及拉斯尔从祖国顺利救出的那些心神正常的魔人们,还有巴特拉姆。
如今,跟鬼国的领地内有人类村存在一样,现在还多了魔人的领地。拉斯尔受到重用,是亚尔佛德直属的近卫队长,同时也是他的智囊。而两人在私底下也很合得来,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大哥哥就拜托你了,鲁思哥哥。」
「嗯。不过真要说的话,受到照顾的其实是我。」
根据契约,密雷迪以外的六人只能与一个外界的人接触。
能与奥斯卡接触的是鲁思。根据契约,攻略报酬以外的神器不能带出迷宫。但是,鲁思在那里接受锻炼与指导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劳斯,当然是夏伦。平常夏伦以勇者的身分旅行,到处修练、帮助他人。柯琳是他的旅伴。
「夏伦,要是让我们家柯琳哭泣,我可不饶你喔。」
凯蒂这么警告道。两人马上害臊地忸忸怩怩了起来。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明显了。
「要是允法跟蒂涅也能来就好了。」
「这是没办法的。允法有孕在身。」
唯一能够与奈兹接触的当然是允法。这七年来,从某个角度来说成长最多的可能是她。
无比的妖艳魅力,令人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丝夏成了她的守护灵,传授她身为女性的魅力。
在她成年的时候,奈兹终于放弃抵抗。
「蒂涅人在安迪卡,也没办法轻易地过来这里。」
「当上首领的不是巴哈尔先生而是她,想必很忙吧。」
年轻人们依依不舍地闲话家常。聊到这里,话题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群众们也恢复了喧闹。每个人都有些激动地讨论著魔女死亡时的光景,不顾教会相关人员的任何告诫。
望著如此景象,夏伦眯起眼睛。然后,他举起拳头。
「让我们活著再会吧。」
──对于被保住一命的我们来说,这才是最重要、最该做的事。
夏伦的眼神这么说道。鲁思等人也浮现微笑,举起拳头与之轻碰。
然后,纷纷走上各自的道路。
身为知道反叛者真相的人,他们都决心要为后世留下一些什么。
在某个峡谷上,也就是前莱森支部的遗址。有七个人影围成一圈。
其中一人──不,应该说是其中一具,被从天而降的苍穹色光芒笼罩。
「来啰──!!小密雷迪复活啦──!!」
那是一具戴著笑容面具的小型哥雷姆。它突然兴奋地蹦蹦跳跳起来,摆出做作的姿势。
那是密雷迪的新躯体,集七人的神代魔法之精华于一身的结晶。
没错──七年前的那一天,正如密雷迪所相信、等待的,奥斯卡等人最后还是回到了密雷迪的面前。
每个人的心里无比地挣扎,与活下来的宝贵伙伴们交谈,领会了他们的心意之后,最后决定赞同密雷迪的意志。
这七年来,密雷迪等人在各地创建大迷宫,同时珍惜地度过每一天。
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小密,你真是的!都过二十岁了还称自己为『小』,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呢!」
「梅儿姊少啰唆!你自己还不是快三十──」
「你说什么?」梅儿脸上浮现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密雷迪默默地移开目光。
「你们在搞什么啊……」
看密雷迪与梅儿有如说相声一般地拌嘴,奈兹头疼地扶著额头。
「年过三十五被嫩妻收割的小奈有什么意见?」
「唉唷,这不是被嫩妻管得死死的奈兹小弟吗?怎样?」
「不准提这件事!」
奈兹抱头缩起身子。看来他那妖艳而且精明的年轻夫人似乎很厉害。从许多方面来说。
「别太捉弄他了。婚姻生活本来就是……很复杂的。」
「这话由小劳来说特别沉重,完全开不得玩笑。话说回来,你到最后还是没长出头发吗……」
「那是因为我平常有在剃头!很常剃!很常!你这家伙还是一样令人烦躁!」
劳斯忿忿不平地说道。密雷迪不理他,表情转为微妙。
「至于小班……围巾的品味好像恶化了。」
「……这是没办法的。玛格丽特总是喜孜孜地编织很多条围巾给我。」
班度这么说道,将脸别过去。脖子上围著的那条满是爱心图案的粉红色围巾在风中飘扬。
不用多说,能进迷宫与班度见面的人物,已经很明显了。
另外,修尼一族继续藏身在位于雪原境界附近森林中的秘密村落。除了修尼一族之外,不少忠心为修尼本家效命的龙人们也住在那里。
「话说,小琉啊。现在还不迟,你还是取消那个蟑螂的考验吧。」
「不,我不依、我不依!那样一来,我又会变成孤伶伶的边缘人!至少要让那些孩子来陪我才行!」
「不用啦,不是有小齐在吗?都是她在照料你的吧?」
「那只是顺便,她主要的工作是饭店的老板娘。而且还是在树海之外!以后她一定会推说自己很忙而不理我!这样我会很寂寞的!」
琉媞莉丝委屈地哭著说道。但是,打从她提议并实施数千万蟑螂涌现之考验的那一刻开始,她与密雷迪等人之间便形成了永不消弭的鸿沟。
但是,对于这样的她,齐雅拉却只会笑著说声「真拿你没办法」而完全不放在心上,还主动扛起照料琉媞莉丝的角色,无疑是个器量特别大的人物。兔人族果然很坚强。
密雷迪忽视琉媞莉丝丢人现眼的反应,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相片。那是在开始创建大迷宫之前,七人一起在某个山丘上拍的合照。在那座山丘上,能够眺望她心爱的姊姊所沉眠的那个海角。
那是奥斯卡的提议。这七年来,他寄给密雷迪许多照片,而这是其中密雷迪最喜欢的一张,是她的宝物。
「嘿嘿,小奥,谢谢你给我这张。」
到最后,密雷迪对奥斯卡的称呼方式还是没有改回来。这表示她心意已决,放弃了身为普通女孩子的未来。
「这不是七年前的照片吗?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
「无论几次我都想道谢!这真的是最棒的照片,上面还有以前我还是美少女时的倩影呢!」
「你的魂魄离体后的模样也跟当时一样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了。」
「这是两码子事!」
奥斯卡的眼神有一些悲伤,但是密雷迪刻意装作没有察觉,表现出更有活力、更开朗的笑容。
忽然,高空处出现了熟悉的气息。
「……时候到了。」
看到前来监视的使徒,密雷迪这么说道。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牵挂。
七人背后各有个转移用的小型魔法阵,只要进去,就能直接抵达他们各自在大迷宫内的住处。
转移之后,魔法阵将会自动消灭,彻底与彼此离别。
「那么,各位,该告别了!可别因为太想念人家密雷迪而溜出大迷宫喔!」
密雷迪语带调侃地这么说道。正因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彼此,密雷迪直到最后都要表现出开朗的笑容。
该说的话,已经在这七年间好好地说过了。
六人凝视著密雷迪,将她的身影深深地刻在心里。思慕与追忆之情在心底涌现,眼光满是爱惜。
最先转身的是奈兹。在进入转移魔法阵之前,他回过头来。
「能跟你一起旅行,是我毕生最大的荣誉。谢谢你。」
「小奈……我才要感谢你。谢谢你跟我一起战斗。」
奈兹对密雷迪微笑,就像傍晚时分与朋友道别一样。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魔法阵中。
接著开口的,是琉媞莉丝。
「密雷迪,你给了我梦想,那是美好无比的梦想。我感激你。我相信今后这梦想仍会持续,直到未来。」
「嗯,我也相信。别了,小琉。」
树海女王最后留下的笑容悠然且强而有力,彷佛大树。
完成使命之后,嫩叶色的转移魔法阵自动消失。看到魔法阵消失之后,接下来开口的是劳斯。他的口气温和,而且笃定。
「贝尔塔选择了你,无疑是正确的决定。」
「小、小劳……!」
「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件事。抬头挺胸吧,密雷迪•莱森。」
最强骑士的表情温柔无比,甚至到令人心酸的地步。
看劳斯离去之后,班度也转身。忽然,他停下脚步,不知为什么瞄了奥斯卡一眼,然后又望著密雷迪,深深地叹一口气,接著大步走向密雷迪。
「咦?」哥雷姆的笑容面具一脸不解。然后,额头挨了一记弹指。
「痛!你干嘛啦!?」
「这是惩罚你不够坦率。」
说完,班度若无其事地转身,然后稍微回过头来,送上最后的话语。
「你还是令人烦躁一点的样子比较有魅力。别忘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笑容面具表现出忿忿不平的神情,似乎无法接受这种道别方式。不过,班度却笑得开怀,扬长而去。
「呵呵,确实很有班小弟的风格呢……好了,小密。」
「嗯。梅儿姊。」
「你长大之后胸围还是很悲剧呢。」
「这一点都不重要吧!?」
连你都要在临走前捉弄我吗!?密雷迪愤慨地如此表示。梅儿却冷不防地将她拥入怀中。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多么想继续跟你在一起,甚至永远。」
「……我也是啊,梅儿姊。」
两人拥抱,彷佛要确认彼此的存在似的。一下子之后,放开了彼此。
「记住,你绝对不孤独。即使我会先离去,以后也一样会念著你的,永远。」
「嘿嘿,我知道。」
两人相视而笑。即使密雷迪的脸是笑容面具,笑容一样真诚。两人之间满溢著亲爱之情,彷佛亲姊妹。梅儿倒退走回自己的领域,到最后眼光都没有离开过密雷迪。
「似乎让她顾虑我们了。」
留到最后的奥斯卡苦笑著这么喃喃道。
「小奥……对不起,我对你做了很多任性的要求。」
奥斯卡静静地摇头。密雷迪转身背对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这么做。
她朝著转移魔法阵直直走去。
「谢谢你。我对你的感激,用任何话语都无法表现。如果没有小奥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你是我最重要的心灵支柱。」
密雷迪知道,自己无法面对他的心意、与他之间的约定,因此,至少要清楚地表达没有一丝虚伪的感谢。
在转移魔法阵的一步之前,密雷迪停下脚步,感受著背后奥斯卡的视线。
她感觉得到,视线在她的背上只停留了一下子。奥斯卡也转身走向转移魔法阵了。
他是不是受够我了?最后真想以笑容道别。唉唉,我又来了,就是不顺利──密雷迪这么想,用金属制的手指抚摸面具。
「即使经过长如永恒的时光──」
「咦?」
「即使只剩下魂魄──」
「……」
「我一定会去接你。一定。」
幸好没有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声响,真该感谢这具哥雷姆躯体。
「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摸索不让你孤独的方法。甚至试过从传奇故事里找出答案。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找出这条路以外的选项,但是我看到在很多故事当中,即使到了不同的世界、即使转生,到最后两个人还是能在一起。」
传奇故事里的魔法,是真的存在。
因此,奥斯卡•奥尔库司决定相信。相信并做出约定。
「这次,换我去找你了。无论是在地狱之底、还是世界的尽头,我一定会找到你。」
密雷迪好想转身、向他伸出手。但要是真的那么做,她就无法彻底拋开身为普通女孩的自己。那样一来,必然无法承受今后等著她的漫长旅程。因此,她必须忍住。
而且,密雷迪深知,奥斯卡•奥尔库司这个人,总是特别尊重密雷迪•莱森的心意。
「能遇见你是我的幸福。我不打算拋弃这幸福,所以我不道别。」
「小、小奥……」
「嗯。叫我小奥就行了。」
这种时候也一样。对于密雷迪身为解放者领导人的心意,他是如此地全面肯定。
他的肯定,总是能激起她的斗志,给她更多力量。
「再见,密雷迪。路上小心。」
「嗯,再见,小奥!我走了!」
于是,两人分别了。
各自将心意有如宝物一般地收藏在心底,两人的脸上同样地浮现笑中带泪的表情,挺直腰背。
直到最后都没有回首。
之后,排除了所谓世界公敌反叛者的世界,享受了短暂的和平。
十年过去,百年过去。
人们对于动荡时代的记忆淡去的时候,世间开始没来由地流传起这样的传闻。
据说这个世界上,存在著七大迷宫。
成功攻略迷宫者,将能获得莫大的报酬。
而这七座大迷宫是那七个反叛世界的罪人所创建的。
不知不觉间,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人们开始以这七人的姓名称呼这七大迷宫。即使时代的更迭让人们忘却了迷宫的存在,不可思议地,这些名字无论如何仍会留在土地、国家与人群之中。
彷佛每个时代中都存在著一群人,继承了她们的遗志,努力地守护著自由意志,不让世界遗忘关于她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