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和一哉与濑似亚莎拉进行第一次接触后的当天午休。
多奈内由良、和惠理子、八神龙司,和这些已经混熟的成员们占据学园餐厅一角的一哉等人,正谈论着上午个别进行的身体检查结果。
「那个啊,听我说听我说!我说不定最快在下礼拜就可以披上武装化外骨骼了呢!」
首先开口说话的是情绪高亢的惠理子。
因为她最擅长奔跑,所以她的选修内容几乎都排满了以锻炼脚力为主的课程。身为奔跑迷的她,现在也以不落人后的气势跟大家报告这件事。
「好厉害阿,惠理子。」
由良单纯地为惠理子的喜讯感到开心,并且为她拍手。仿佛受到由良的影响,两位男生也跟着拍起手来。不知道是不是在揶揄这样的惠理子,八神甚至吹起指笛来了。
不过这里是圣克雷斯学园的学生食堂。既然现在是午休时间,食堂里当然有为数众多的学生,而且最重要的是——
「……(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瞪!)」
在柜台里的知名餐厅工作人员·古户都久代正对着吵闹的一哉一行人投射出锐利的视线。四个人察觉到这股不安定的气氛,慌慌张张地降低说话的音量。
「嗯、嗯……总之真是太好了,和。」
「嘿嘿嘿,谢谢。那么小由良呢?」
一脸笑容地回答一哉之后,惠理子顺势开口询问由良。
其实对惠理子来说,这番话只不过是极为轻松的发言,并没其他特殊的意思。也许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之情,才会用这番话来让话题不要继续在自己身上打转吧。
而因为一哉曾经听由良本人说过「自己的成长已经停止了」,所以他也对惠理子询问的内容相当感兴趣。不过——
「咦?嗯……听说还是一样没有变化。」
由良好像觉得很抱歉似地小声说道。
「啊……对、对不起。我自顾自地高兴……」
「没关系啦。反正结果我还是无法使用武装化外骨骼呀。」
面对着为自己嘻闹的行为感到羞愧,情绪一口气低落到谷底的惠理子,由良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由良比谁都还要来得渴望能够继续成长。
(……没办法。)
经过这一个月的来往,一哉也已经察觉到她的想法。为了稍微舒缓现场的气氛,一哉将微妙的话题矛头指向其他地方。
「话说回来,那位老师的诊断真的可以信赖吗?」
那位老师指的当然就是诱人的保健室老师。濑似亚莎拉。
如果提到她的话,话题应该还可以接得下去吧。虽然一哉抱持着这种想法而将话题诱导到这个方向……
「不知道是谁嘴边说着这种话,脸上却露出害羞的表情哦?」
「咦?不、没有……那是……」
制造契机的一哉反倒被由良一瞬间丢出来的回马枪搞得有些语无论次。
「哈哈——大和桑果然也被莎拉老师的姿色迷倒啦?」
「白痴,才没有……」
八神进一步地对辞穷的一哉落井下石。也不知道八神到底明不明白一哉的用心良苦,居然在这种糟到不能再糟的时机说出这种话。这让一哉的心中不由得对一脸傻笑的八神兴起了类似杀意的感情。
「因为莎拉老师的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啊,大和桑你不觉得吗?」
「咦?啊……嗯。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香味。其实一哉也认为八神说得没错。
那是香水吗?还是润丝精的味道?又或者是她与生具来的体香呢?从濑似亚莎拉身上飘散出来的香味,让人的心情变得难以形容地愉悦,就像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引诱到梦幻的世界之中一般。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如果可能的话,想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感觉……就是这种难以抗拒的甘美芳香。
「你们男生还真是下流。」
「吵、吵死了。」
面对着嘲弄般地笑了笑的惠理子,一哉急忙开口反驳。
虽然这样的一哉让由良鼓起脸颊闹起性子来,不过恐怕在场的人都为好不容易回归平常的轻松气氛而感到安心吧。
话说回来——
(虽然这些闲言闲语是我自找的……)
一哉极力地想避开跟濑似亚莎拉有关的话题。说真的,他其实也不太愿意回想起才刚发生过的那场「恶梦」——应该说是「春梦」还比较恰当。
一哉也是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当然也会觉得那种情况「很好康」。不过要是像濑似亚莎拉一样做到那么露骨的地步,一哉可就敬谢不敏了。
要是由良在那一瞬间没有闯进来的话,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嗯?那么大和的结果呢?」
「啊?我吗?」
听到惠理子宛如要打断他的思考而丢出来的问题之后,一哉想了一会儿。
她想问的当然就是濑似亚莎拉诊断完一哉之后所做的结果,不过……
「哎呀?这么说起来……她好像没跟我说什么。」
「什么?你到底是去干嘛的啊?该不会你真的以为只是去见莎拉老师一面而已?只是去闻她的香味而已?哎呀哎呀,居然也有这种不知羞耻的EX战士呢。」
「少、少啰嗦!」
面对着睁眼说瞎话的惠理子,一哉只能做出像小孩子般的抵抗。
话说回来,就算惠理子真的问一哉「那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一哉死也不可能把真正的情况——比方说自己裸露的肌肤接受过濑似亚莎拉指尖抚触的洗礼之后,她还把轻盈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舔起自己的乳头来——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那、那个……莎拉老师有称赞你噢。她说你的身体很匀称,而且还有成长的可能性呢。」
「真、真的吗?」
「嗯。一哉离开保健室之后,莎拉老师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原来那样还真的有诊断到啊。」
保健室老师越来越难以捉摸的人物性格,让一哉自顾自地烦恼了起来。
看来除了「不可思议」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形容词可以形容这号人物了。
「哦,这不是很好吗。姑且还算是保住了你身为正义伙伴的面子。」
「你也不用一直挖苦我吧。」
惠理子让人无法畑一率地感到高兴的评语,让一哉苦笑起来。
不过惠理子依旧不改惠理子的作风,就在她对这样的一哉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之后,
「——话说回来,八神。」
这回惠理子罕见地开口跟八神搭腔。
在场的四人并不是因为彼此的感情都很好才同席的。
只不过因为由良跟惠理子是好朋友,而八神总是绕着一哉的身边打转,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之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个集合体。他们之间并没有一般团体的凝聚力。
反而单就这两个人的关系来说,总是给人一种水火不容,平常不管说什么都会吵起来的印象——而且最后总是八神在口水战中落败,并且自己窝在角落泣诉着「可恶」。
正因为如此,
「呜哦?干、干嘛?」
八神大概也没有预料到吧。只见他一脸意外地回应惠理子突然的问题。
「你不也算是能够披上武装化外骨骼吗?」
「虽然『也算是』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不是滋味……嗯,也算是啦。」
「哈哈哈,连你自己也这么说。」
呵呵一笑之后,惠理子露出梢显认真的表情。
「——所以啊,我想跟你问些问题作为参考……变身成武装化状态时是什么感觉啊?需不需要让自己的意识扩大,还是做些什么特别的呼吸法?」
「啊,我也想知道。」
看到由良马上参与话题之中,惠理子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安心的微笑。
(这家伙……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啊。)
原本一哉以为惠理子只是关心自己的变身才提出这个问题,不过从她现在的表情看来,一哉才察觉到惠理子似乎也期待能够从这个问题的答案中,找到「让由良成长的线索」。
如果八神的说明能够让她们两人有什么收获的话——一哉自顾自地期望着能够看到温馨动人的结局,不过……
「嗯~……武装化的方法啊……」
和一哉的期待相反,八神的回应相当含糊不清。
「什么?有那么困难吗?」
「不、应该说相反吧。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武装化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完成了。所以我没办法把过程解释得很详细——比方说,就算你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学会走路?』,我也没办法回答你吧?对我来说,武装化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东西啊。」
这真是一个听来刺耳的回答。
(……喂喂。)
就连一哉也察觉到突如其来的险恶气氛而起了寒颤。
「……那是什么意思?炫耀吗?」
「不、不是啦。我没有那个意思!」
感受到惠理子话里蕴含着露骨的怒气,八神慌慌张张地辩解着。
「只是因为在我刚懂事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已经能够自由自在地武装化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也没有自信可以解释得很清楚啊。」
「你这不就是在炫耀!你这个家伙真是的,早知道就不问你了!」
「笨、笨蛋。就跟你说不是这样的。你只要试着变身看看就知道了。只要你试过之后,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会明白要解释清楚有多么困难。」
「所以我现在不就在问你变身的方法吗?你真的很笨耶。」
「噢呜……」
试图说些什么来弥补的八神反而自掘坟墓。
「哈哈哈……结果还是变成跟平常一样打闹的情形呢。」
由良已经放弃继续采究这个话题,对一哉露出一脸苦笑。她之所以完全切换成旁观者模式,大概也是因为判断问不出什么明确的答案吧。
她的袖手旁观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那个啊——」
一哉觉得继续放着不管的话,八神就太可怜了——再加上一哉判断古户都久代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所以一哉决定转移话题来为八神解围。
「——有可能从武装化的状态再进一步变身吗?」
听到一哉以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的这句话,
「啊?」惠理子。
「嗯?」八神。
「咦?」由良。
三个人同时惊讶地大叫,然后又好像对话题的内容很感兴趣似地同时沉默下来。
「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那个……指的是除了《狂飙力》以外的变身吗?」
代表众人的惠理子独自开口发言。
「没错没错。有没有一种力量强化的型态是不会改变原本的外型大小,只是单纯地强化战斗力呢?」
「不……我没听说过耶。」
「哎呀?这就奇怪了……」
原本一哉以为这是个可以带动气氛的话题,然而以惠理子为首的三人反应却相当平淡,这让一哉陷入了极度苦恼的困境。
「一哉,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才还带着一脸笑意的由良也换上不安的表情,抬头看着一哉。惠理子依然以惊讶的眼神望向一哉,而表情僵硬的八神甚至连一句附和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众人来说,一哉大概说了一件相当突兀怪异的事情吧。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啊,由良,其实我曾经看过呢!」
「看过什么?」
「之前在骏河台和波津斗先生战斗的时候,最后由良你不是用蜘蛛丝来牵制他的动作吗?」
「啊,嗯嗯。」
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那时的事情,由良露出有点兴奋的样子轻轻点头。
现在回想起来,一哉也觉得他们的那场作战实在是太成功了。
「你知道那个时候周防学姊跟千路学姊在悬崖上吗?」
「咦……因为她们一直都没有下来河岸,所以我想她们应该是在上面待机吧……」
「不、不是那样的。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攻击能够奏效,是因为有她们从悬崖上进行掩护攻击的缘故。」
「是……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因为那个时候——」
当一哉正顺势将话题带到那一刻斜眼瞥见的「笼罩在金色光辉下的蝎子战士」的瞬间,突然出现在一哉身旁的某个人冷不防地抓住一哉的手腕。
「——呜啊?」
在骇人力道的牵引之下,一哉就这样被人强行从食堂的椅子上拉着站了起来。
「咦?千、千路学姊?」
在由良惊呼声的促使之下,一哉立刻转头一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的果然是紧抓着一哉右手腕不放的千路美寻。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营造出一股惊人的存在感。
「有、有什么事吗……?」
被美寻奇怪的行为弄得胆战心惊的一哉开口询问。
此时此刻,方才的话题早就已经被吹到九霄云外去了。
「……借我一下。」
美寻也不回答一哉的问题,只用难以辨别的音量轻声地对由良她们说了这句话之后,表情漠然的千路美寻就拖着身高一百七十公分,体格强健的一哉,迅速地朝通往顶楼的楼梯走去。
「咦,等等——呜啊啊啊啊啊!」
被留在原地的由良等三人都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做不出任何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
她们只是茫然地听着往楼上的空间移动而逐渐微弱的一哉惨叫声。
***
「——把那个时候的事情忘了。」
不容分说地把一哉带到(应该说是搬运到)A栋屋顶的千路美寻,总算开口说了这句话。
被丢在屋顶水泥地上的一哉,对于千路美寻从头上睥睨自己的高压态度——以及自己居然受到这样的对待——感到难以释怀,
「啊?你说什么?」
于是一哉冷淡地这么说。
其实一哉马上就察觉到千路美寻说的「那个时候」,指的就是自己刚才还挂在嘴边的骏河台事件。一哉只不过是故意反抗美寻罢了。
虽然一哉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小孩子般的抵抗,也是因为对美寻那旁若无人的举动感到愤怒,不过一哉也认为此举是试采美寻真意的绝妙佳机。
毕竟一哉还摸不清楚这个平常总是保持一贯的冷漠态度的女学生。千路美寻。不管是被她讨厌也好,还是被她疏远也好,一哉都想把个中缘由给弄清楚。
可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如同一哉所料,
「…………」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一哉的意图,美寻只是紧闭着嘴,并且透过反射出耀眼光芒的银框眼镜,直直地瞪着一哉。看来她似乎不打算主动开口解释的样子。
一哉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拍去附着在长裤上的尘埃之后,一哉改变了问话的内容。
我要一口气逼近那不可触及的核心,抱持着这种意识的一哉开口说:
「那个时候……指的就是周防学姊的外骨骼变成金色的时候吧?」
虽然美寻依旧保持沉默……不过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美寻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这么说起来,你们现在居然没有一起出现呢。」
「…………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
美寻总算以低沉的女低音冷静地回答。
这句话的内容严峻到让人嫌恶的地步。
「总之,你绝对不能把比夜小姐那个时候的模样泄漏出去。」
美寻的严厉语气就像一哉曾经在学生会委员室听过的一样,不容许对方拒绝。
美寻的那个态度让一哉的心里升起了一把无名火,于是一哉不自觉开口反驳。
「……不给我个理由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
一哉大概也把平常对美寻的不满一口气发泄在这句话上吧。
「不是那种最低限度的必要情报,请告诉我更详细的情况。」
「…………」
学弟反抗的态度大概让美寻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吧。当美寻迅速地挥动右手臂时,她的短杉袖口立刻射出一条锁链,锐利的一击打向一哉的脸颊。
在锁链撕裂空气发出「唰」一声的同时,一哉的脸颊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楚。
虽然这是瞬间之内发生的事,不过就连平常受到母亲·大和美斯拉的鞭子洗礼,而拥有卓越动态视力的一哉也无法看清楚这一击。一哉顿时感到自己的背脊就像结冰似的僵硬。
(……一、一般人会这样突然攻击吗?)
(我说的话有那么不恰当吗?)
看了宛如粗心地翻倒了不能打开的潘朵拉之盒般的现状,在内心剧烈地为之动摇的同时,一哉也谨慎地盯着美寻。
「——我再说一次,忘了那个时候的事。」
美寻说出来的这句话没有抑扬顿挫,简直就像从没血没泪的机器中重播出来似地毫无感情……这句话的确蕴含着让人感受到她的认真的强烈魄力。
「这是周防学姊的指示……吗?」
虽然一哉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为了进一步探究意义不明的现状,一哉还是开口问了。
在这段期间,一哉还是跟美寻身上围绕的不寻常杀气保持着一触即发的距离。
「是我的独断专行。那个人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那么学姊现在人在哪里?」
「诊断中。」
因为一哉也在身体检查实施的日子里接受了检查,在比照过自己先前的经验后,一哉接受了美寻的说法。所以她才会在这段时间内离开比夜的身边啊,一哉单纯地这么理解眼前的情况。
「就算是这样好了,诊断一个人也不会花太久的时间吧?说不定现在已经结束了吧?」
就算拖得再久,濑似亚莎拉的诊断内容——姑且不论一哉自己的情况——顶多五分钟就结束了。其实一哉是为了让利用如此些微的时间跑出来的美寻产生强烈的动摇,所以才说出这番话,不过……
「没关系。」
「什——?」
这句话似乎更加煽动起美寻的怒火,只见她的两只袖口里间不容发地射出了六条锁链,轻轻松松地捆住了一哉的双手。
「呜……」
深深陷入手腕的锁链所带来的痛楚,让一哉不由自主地揪起脸来。
(奇怪……为什么看不清楚呢……?)
美寻射出锁链的速度的确相当快,不过单就速度上来看,还是远远不及美斯拉那超过音速的鞭子攻击。
可是一哉却无法闪开。
宛如身体命令的传达机能产生些微的误差般,一哉的动作总是慢了一步。结果美寻的所有攻击全都完美地命中一哉的现状,让一哉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
「……你的存在会成为比夜小姐的负担。」
美寻一边把连接自己袖口与一哉手腕的锁链紧紧拉向自己,一边冷淡地说。
一哉一边看着因为美寻的动作而被强制拉向前方的手腕,一边开口询问美寻。对于美寻刚才说的「会成为负担」这句话,一哉实在无法充耳不闻。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对周防学姊做过什么吗?」
「…………」
美寻无视于一哉的追问,并且用明显蕴含着怒气的眼神瞪着一哉。
「你打算跟我打吗?」
「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的话,逃走也无妨。然后离开这间学园,不准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我不允许。」
一哉和她之间好不容易实现了像是对话的对话。然而那对话的内容却严苛到让人想哭的地步。
即使如此,一哉还是无法接受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就被美寻袭击。
「——呵!」
一哉稍微张开双脚,用力踩在地上,并且将浑身之力凝聚在被拉向前方的双手中。合计六条的锁链顿时闪过紧张之气,锁链另一端的美寻的身体平衡也被稍微打乱了。
(趁现在!)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口气缩短了。
虽然一哉的手腕依旧被锁链封住行动,不过幸好他的双脚还可以自由移动。架式崩溃、宛如要倒向前方的美寻突然往后仰,并且用力地站稳了脚步——配合美寻的行动,一哉尝试接近美寻的身旁。
「哇!」
一哉闪过了美寻在不自然的身体姿势下挥过来的一击,并且用自己的脚勾住美寻的后脚跟——美寻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一哉绊倒,就这样直接以背部撞向地面。
「呃啊……」虽然美寻吐出了微弱又苦闷的声音,不过她马上以毫不掩饰敌意的眼神望向一哉。
「滚出这个地方,大和一哉。」
「我拒绝!为什么我非得——可恶!」
一哉把被锁链掴住的双手手腕当成铁锤,朝倒在地上的美寻脸上挥下去。
「铿」地响起了剧烈的声响,美寻耳边二市的混凝土地面产生了龟裂。
「……你太天真了。」
「不可能真的打得下去吧。」
一哉终究还是对直接殴打没有包覆武装化外骨骼的美寻的脸感到抗拒。一哉打算至少在对方进入正式的战斗状态之前,都要极力避免出手。
「无聊的坚持。」
「——什么?」
正当一哉以为封住手腕的锁链就会当场像是弹开似地分解时,在下一个瞬间,美寻伸向一哉的手腕中又再度以骇人的气势进发出新的锁链。
「呜噢啊啊啊?」
美寻那件衣服里头到底藏了多少锁链?——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锁链奔流,以足以和由良的多机能网匹敌的气势撞向一哉,被攻击的一哉大大地往后方弹飞。
相隔大约五十公尺的美寻缓缓地站起身,同时开口说:
「……如果你介意我以这个状态战斗的话,我想你的顾虑是多余的。」
「可恶,还来啊。」
另一方面,大量的锁链缠住了一哉的四肢。一哉处于动作完全被封印的状态。
「我是没有被允许披上武装化外骨骼的。所以尽管随你高兴地变身吧。」
(没、没有被允许……?)
就在一哉还完全搞不清楚这句无法理解的话里隐含的意义时,
「呜哇?」
被宛如大蛇蠕动的脖子般的大量锁链,举高超过三公尺的一哉身体,以非比寻常的气势从现在的位置立刻被砸到地面上。
「呜啊!」
这一击将混凝土地面华丽地击碎,混凝土碎片飞散到周遭。
袭向全身的冲击以及深深陷入身体中的锁链所带来的强烈痛楚,让一哉的眼前一片空白,意识完全飞到九霄云外。
(糟了……这样下去的话……)
无法正常思考的一哉即使动了试着变身的念头,也因为卡在对手是血肉之躯的美寻而让他无法下定决心,迟迟踏不出最后一步。
这在段期间,美寻又把缠在一哉身上的锁链扬到半空中,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击。
当一哉咬着牙,准备接受再度袭向身体的冲击时——
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哉身旁的空间里,浮现出闪耀着青白色光辉的「某种东西」。
(咦,那是……?)
那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半透明圆锥型,圆锥型的前端指向联系一哉与美寻的锁链束的中央部分。锥形体的表面上刻画着宛如漩涡般的细致纹路,这些纹路不断地从立体表面的前端滑向后方的模样,活像是一个高速回转中的钻头。
不过那令人费解的光芒只是悬浮在半空中而已,一哉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有什么意义。原本一哉以为那也是美寻的攻击,不过就连美寻也在那一瞬间停下动作,盯着那意义不明的光线。
就在那一瞬间——
「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有个黑影以惊人的气势飞过来,并且从刚才闪耀着光辉的圆锥型后方冲进去,接着又以骇人的速度从圆锥型的前端射出来。
(呜哇——?)
在全身包覆着青白色光辉的状态下,贯穿光锥的「黑影」用身体狠狠地撞上锁链束。惊人的是,如此庞大的锁链集合体就像是冰雕似地被「黑影」粉碎得连一条也不剩。
一哉那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身体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
第三者的出现与其强力的攻击,让美寻迅速地拉开距离,并且立刻对降落在一哉身旁的人物进发出强烈的敌意。
「喂喂,好吓人啊,大块头。」
在如果有旁观者在场,必然也会吓得发抖的紧张气氛中,闯入者却极其自然地这么说道,并且迅速解除了一身漆黑的武装化外骨骼。
「古、古森学姊?」
就如同讶异的一哉所说,挽救这种危机般的情况之人,就是学园里最年轻的最高年级学生。古森羽月。
她的嘴边不知道为什么衔着一只棒棒糖。羽月将直径约两公分的糖果球从嘴里抽出来之后,对着一脸愕然的一哉说:
「又倒在这种地方啊?你还真喜欢这个屋顶啊。」
听她苦笑地这么一说,一哉才想起来。
打从过去惹多奈内由良生气的那时候开始,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倒在圣克雷斯学园的屋顶上了。
(话说回来,其中一次是你造成的吧!)
(不不,在那之前的问题是,你居然就这样叼着糖果变身?)
即便在心里吐槽,一哉当然也不可能当面对拯救自己的恩人这么说。
总之,从已经松开的锁链堆中站起身来的一哉先开口跟羽月道谢。
「谢谢你,学姊。多亏有你我才能得救。」
「哈。因为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我正想在屋顶上吃个点心,没想到居然让我看到这种场面。」
「……咦?天气还不错……吗?」
一哉抬头仰望天空,只见天空布满了云层,完全看不到太阳。不管再怎么看,都是阴沉沉的天色。只能从远方的山峰间看到蓝色的天空。
「对我来说,这样的天气刚刚好。跟太阳比起来,果然还是月亮比较好啊。」
「…………」
听到羽月的这句话,一哉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去羽月曾经说过「我是夜行性的」。
「这么说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吗?」
「嗯,打从一开始吧。」
「那就请你早点出手救我吧。」
「你真的很逊耶。EX战士·勇的名号是叫假的啊。」
「呜……」
「什么叫做请你早点出手救我吧——你是白痴吗?放学后的训练你最好有所觉悟。因为我会把刚才那些没有出息的话一五一十地跟十季子报告。」
「不不不,请你饶了我吧。」
一哉不禁诅咒起一不小心说溜了嘴的自己。
毕竟「请你救救我」这种话的确和「正义伙伴」的台词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想像起放学后就要面临两位教练的说教与特训,一哉的胃立刻剧烈地抽痛起来。
「接下来——千路,你还想继续打吗?」羽月以略带威胁的口吻对距离不到十公尺的美寻这么说。羽月那明显带有挑拨意味的语气中,接下来自己将成为美寻对手的意义不言而喻。
美寻还是默默无言地盯着一哉他们,接着从袖口中伸出新的锁链,并且静静地摆好架势。
看来她的战意丝毫没有因为羽月的加入而衰减。
「……哎呀哎呀。」
美寻的行动让羽月叹气地低声呢喃,紧接着羽月继续下达不言可喻的最后通牒。
「我倒是完全不介意和你一战哦。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同胞,或者能不能变身。只要能让我尽情地发挥实力就够了。」
「等、等等,古森学姊!」
尽管羽月这番危险的言论让一哉大为动摇,不过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样可以吗?看来似乎已经醒过来了哟?」
这么说完,羽月就把手中棒棒糖的糖果球部分朝下,宛如老师的教鞭一般直挺挺地指向地面。看来羽月似乎驱使着自己出神入化的听觉,将楼下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明出来……但是一哉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具体上是什么意思。
「你不在她身边没关系吗?正式的《共有》应该还没开始吧?」
「——!」
不过光是听完这句话,美寻似乎就已经完全明白的样子。美寻立刻解除接战状态,并且快步跑向顶楼的围栏旁。
「……大和一哉。」
美寻把锁链缠在围栏的上端,并且以可说是优雅的动作轻松地翻到围栏另一侧。在落下的前一刻,美寻对一哉说:
「不要再跟我们继承者扯上关系。如果你继续深入探究下去的话,我想接下来危害到的不只是你,连在食堂的那三个人都会受到波及。如果你不希望这样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间学园。」
美寻的音量绝不算大。可是她那低沉又清晰的声音却笔直地贯穿一哉的胸膛。
「什么?」
听了美寻想要加害由良她们的言论,一哉慌张地冲向围栏边——不过美寻早就伸长锁链,不一会儿就从一哉的视野中消失了。
「呜,搞什么嘛……?」
双手抓着金属网的一哉茫然地俯视着刚才美寻降落下去的地面。
(她……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美寻强烈地拒绝一哉的意志甚至不惜连毫无关系的旁人——而且既是美寻的同胞,也是学园里的学生——也卷入其中。在美寻毫不掩饰的情感冲击之下,一股难耐的焦躁感朝一哉席卷而来。
「——哦,那家伙今天倒是说了不少话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哉身旁的羽月,俯视着和一哉眼底下相同的景色,并且轻声地呢喃着。
「那个……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古森学姊的帮忙,我……」
听到一哉无力地这么说,羽月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算了,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徒弟啊。」
并且用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
「不过啊,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出手的。谁叫你那副德行真的太没出息了。」
「……对不起。」一哉低下头轻声地说。
羽月注视着一哉气馁的脸好一会儿,接着宛如早就看穿似地断然说道。
「你没有战斗的意思吧?」
想法被说中的一哉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那大概就是你所谓的『决心』与『正义』吧。我想你大概会说『既然对方身为学园里的学生,就是同伴的一份子,所以无法对她出手。』……不过这种想法也该适可而止哟。」
「……咦?」
「越拘泥于情感与规则界线的家伙,到了紧要关头时反而会变得犹豫不决——也就像刚才的你一样,只会被美寻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是我是这间学园的学生——」
「正因为如此啊。」
「咦?」
「如果你有是这间学园学生的自觉,就应该更执着于胜负。不管那家伙的情况如何,你那个时候都应该变身才对。对方也是学园里的学生,这样做并不公平——在考虑这些事情之前,你都应该先变身,然后挡下那家伙的攻击才对。」
听到羽月说出这句仿佛看穿自己心事的话,一哉也只能沉默不语。
「如果你打算贯彻对这个学园而言绝对性的『同伴』立场,就想办法变得更强吧。唯有如此,你才能把那放任感情的行为跟自己的正义联结在一起,而且也没有人能够责怪你。」
「在没有人能够怪罪的正义名下……做出放任感情的行动……?」
当然,羽月对一哉说的这番话,也不是要他成为一个行使着手中的权力,让众人绝对服从的「暴君」。
即使现在还摸不着头绪,一哉还是把这难解的课题深深地刻画在心上。
「不过你也别担心。虽然那家伙嘴巴上那么说,她也不可能对学生乱来——更别说是对一年级学生出手。」
这么说来,美寻大概还是没有把一哉当成学园的学生看待,才会猛烈地攻击一哉吧。在感到安心与消沉的同时……一哉将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疑问开口向羽月询问。
「那个……?」
「什么事?」
「千路学姊说过,我在这间学园里的话,会成为周防学姊的负担……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周防学姊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吗?」
万一让她痛苦的原因真的是自己的话,一哉无论如何都得想出解决之道才行。
「嗯?唔……」
听了一哉的问题,羽月皱起眉头,露出一副难以回答的表情。
「刚才你说的『共有』——那是什么?那和周防学姊与美寻学姊有什么关系吗?」
面对着继续提出疑问的一哉,羽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算了,反正我大概也有头绪。而且一不小心说溜嘴的人也是我。其实周防身体欠佳与美寻焦躁的理由八成都跟这点脱不了关系。」
羽月一副有所觉悟的样子这么呢喃着。
「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
于是羽月一副要一哉把耳朵凑过来似地对他招手。一哉乖乖遵从要求弯下身子。紧接着羽月的手唐突地从凑过来的一哉脖子一路摸到脸颊。从她仰望一哉的认真眼神中,可以预见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咦,哇,你、你要做什么……?)
当一哉的脑袋被羽月充满谜团的行动搞得一片混乱时,羽月缓慢地|!
「哇,痛痛痛痛痛痛!」
用力把一哉的耳垂拽向自己的嘴边,并且斩钉截铁地说:
「不好意思。这件事不应该由我来说。」
「什……」
「嘻嘻嘻,干嘛一副色咪咪的样子啊,你这个大色鬼。」
「什什什。」
迅速离开一哉身旁的羽月露出一脸令人嫌恶的笑容。
从羽月的理由听来,这个敏感的问题恐怕不是身为外人的羽月能够轻松挂在嘴边的话题……即使如此,
「拜托你一开始就说清楚嘛!」
对于摆出慎重其事的样子,却又在最后关头一举打碎他人期待的羽月,一哉还是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与愤怒。
「算了算了,别生气。这回我来教你一件好事。」
「好事?」
「可不是什么色情的事哦。」
「反正我也不期待那种事情。」
「你说什么?」
「不……因为你这种……你说呢?」
因为羽月那极为平坦的身体曲线在无意中映入眼帘……所以一哉才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说出这种话。
(啊,糟了……)
当一哉觉得大事不妙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
因为一哉的视线与言论而完全陷入亢奋状态的羽月一边疯狂鬼叫着,一边「咖啦咖啦」地把嘴里的糖果咬碎。
「唔唔唔唔……因为我个子矮吗?还是因为我是个洗衣板?」
「不、不是啦。」
然而羽月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这位学姊还真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啊。
「那、那是那个原因吗?就就就、就是……因为我没有毛吗?」
「那、那种事情我不知道啦!」话说回来,没有毛这种言论也太超过了吧。
看到羽月的思考一个劲地朝自虐性的方向前进,一哉真的慌了手脚。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羽月这番话的内容比刚才来自美寻的宣战宣言还要危险。
「那个……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拜托你稍微冷静一点——对不起,我好像尽是说些奇怪的话。」
即使一哉试图为变得不愉快的气氛打圆场,
「吵死了,你这白痴。你那『是我迁就你』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嘛!那种上对下的态度是无意中冒出来的吗?你以为你是很了解妹妹想法的哥哥吗?」羽月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不只如此,
「你这种人被那个大块头打死算了!」
「什么?」
刚才解除了一哉危机的人物嘴里,居然吐出了让人无法想像的狂妄话语。
(你、你是小孩子吗?)
正想着该如何是好的一哉,不顾后果地试着这么说。
「要、要不然我去贩卖部买些什么糖果给你,就当做今天的谢礼吧。」
虽然一哉完全不认为这是可以对一个高中部三年级的学生说的话,不过如果是喜爱甜点的羽月的话,一哉的这个提议也许能奏效吧。
「什……别把我当傻子!谁会被区区的糖果收买啊!」
「……说的也是。」
事情果然不可能发展得那么顺利。
「什么嘛。难得我正想把刚才的技巧教你的说……」
「……咦?」
刚才的技巧——大概是羽月出手救一哉的时候施展的那记身体冲撞的攻击吧。
光就能够将美寻硕大的锁链束完全切断的威力看来,一哉也知道那是多么了不起的技巧……听到羽月出乎意料的话语,一哉呆呆地开口确认。
「你要教我……那个技巧?」
「哼,我不想理你了啦!快滚!」
「呀……对、对不起。」
看到羽月依然无法平息的怒火,一哉决定暂时让彼此冷静一下。
一边为无意中错失的大鱼而扼腕,一哉一边失落地独自朝楼梯塔走去。
「——喂、喂。」
「咦?」
当一哉正要开门离开的时候,背后的羽月开口叫住了他。
心想着不知道有什么事的一哉一回过头,
「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走掉啊,白痴!」
一脸别扭的羽月说出这种强词夺理的话。
「啊?」
「因为你……刚才。」
刻意避开一哉视线的羽月一副很难以说出口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
(……哈哈。)
看了羽月的模样,一哉马上就明白了。
「那个……你该不会是指我说要去贩卖部买糖果的事吧?」
「…………」
羽月沉默不语。
不过,依然搞错方向的羽月慢了一步才开口向一哉确认。
「……你是说真的吧?」
羽月那对形状漂亮的尖耳连尖端都染得一片通红。
眼前的情况真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即使羽月对一哉说「别把我当傻子」……不过她还是彻底上钩了。
「没问题。只要是那家商店有的东西,不管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可不能只有一个哟。我可不是那么便宜的女人。」
「那就三个吧。」
「至少要五个吧。」
「那就这样吧。」
「很好!你绝对不能忘了啊!」
无论如何,这些代价都算是相当便宜的。
可是羽月依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继续说:「……真是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这回就这样饶了你吧。」
「这么说来……你愿意教我那个技巧吗?」
「等我哪天想到再说吧。」
羽月那冷淡的回应大概也只是虚张声势吧。
一哉确信羽月在近期之内应该就会火速
地编排出特训课程吧。
尽管有些靠不住,不过古森羽月既是一位优秀的学姊,也是特殊侦查班【庇护者】的战士,同时也是一哉的专属教练。
「那我就先告辞了。至于要去贩卖部买东西的话,请你想去的时候再找我吧。」
「……嗯嗯。」
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矜持,羽月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固执地不和一哉对上
看了这样的羽月,一哉一边苦笑,一边深深地低下头。紧接着一哉便乘着轻松了几分的心情,一口气地跳下了通往楼下的楼梯。
同时一哉也在心中认真地感谢着始终以小孩般的态度对待他的羽月……
***
「……可恶。果然只要一和那个家伙交谈,我的步调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
美寻离开了……一哉也离开了……
现在羽月正独自一人在屋顶上叹息似地这么说。
「接下来——你在吧?」
紧接着羽月理所当然似地对空无一人的空间出声搭腔。
她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楼梯塔旁——也就是刚才和一哉在一起时的视觉死角。
「出来吧,多奈内由良。」
「…………」
被羽月指名道姓地一说,才从塔的阴影处现身的人……
「被、被你发现了啊?」
如同羽月所看穿的一样,正是多奈内由良。
「可别小看我,你以为我是谁啊?」
这么说的羽月得意地指了指自豪的耳朵。
面对着身为识别所有声音的专家,态度又自信满满的羽月,由良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佩服的样子。
「真、真是失礼了。」
「哼……简单地说就是因为突然遇到危机,所以想出来都出不来——是这样吗?」
「那个,其实是因为我看到古森学姊了。」由良以战战兢兢的态度回答冷静分析的羽月。
尽管羽月有着宛如小学生的身高与童稚的脸蛋,不过在【庇护者】的最前线执行任务的她,还是会让学园的学生们感到一定程度的恐惧感。
(真是的……大和那家伙也是吓成这副德行。)
即使羽月在心中对以不知胆怯为何物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一哉发牢骚,不过羽月在暗自苦笑的同时,也觉得一哉那直率的性格让人心情愉悦。
「也就是说,你打算完全交给我处理罗。」
「啊,是的。」
瞥了轻轻点头的由良一眼,羽月盘起手来「嗯」了一声。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咦?」
看着蜘蛛丝仿佛又要外漏似地惊呼出声的由良,羽月继续述说着方才的情况。
「哎呀,我也发现你在那之后马上就赶到了,所以我以为你会像平常一样进行掩护攻击呢。」
「不……不过那是……」
面对着语气暧昧而一直无法触及事情关键的由良,羽月像是要为她解围似地——不,应该说是揭发被掩盖的真实似地一鼓作气地说:
「即使你曾经数度在巧妙的时间点进行掩护攻击,也还是会觉得害羞……吗?」
由良睁大双眼,显然因为羽月的这番话而大为动摇。
她大概真的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吧。证据就是从她裙子底下不断进发出来的常见桥段。蜘蛛丝。
「呀呜呜……为、为什么……?」
因为自己犯下的「过失」而完全陷入消沉状态的由良仰望着羽月问道。
「所以我才叫你别小看我啊——你看,就是这个啦。」
羽月这么说完,便将手伸向由良的眼前。
「其实我的眼睛是看不到的……不过应该有吧?你的蜘蛛丝。」
的确。
正如同羽月所说的一样。
她的手上正紧紧地握着一条——细到几乎无法目视的多机能网的一小部分。
由良没想到那么细小的丝线居然会被羽月的探知能力察觉,更别说是被羽月大剌剌地拿在手上给她看。于是由良一紧张之下,银白色的光辉又再度从她的屁股底下「咻咻咻」地飞射出来。不过羽月完全不在意由良的反应,并且淡淡地说:
「毕竟这只是你那一大坨蜘蛛丝的其中一条。你大概认为少了它也没关系吧……还是你没有发现是我拿走的?」
「啊呜……因、因为还有其他丝线负责收集声音,所以……」
「还有,你自己在这段期间内大概也听我们的对话听到入迷了吧。」
「是、是的……」
自己的所作所为接二连三地被揭发让由良难为情似地垂下视线。然而由良的一举一动更煽动起羽月的虐待欲。虽然羽月的心中充满了想让由良继续放出丝线的危险欲望,她还是先把浮现在脑海中的疑问毫不矫饰地说出来:
「你该不会还在怀疑那家伙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也挺『黑心』的嘛。」
「不、不、才不是呢!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由良以像是要把脖子摇断般的气势摇着头,全力地否定羽月说的话。
「我也知道这是个错误的『做法』。不过因为我很弱,又完全不会成长,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在这种小地方派上用场……」
看了情绪低落,肩膀又垮下来的由良,羽月轻声地叹了口气之后,
「算了,反正我也没差。」
便静静地张开握住细丝的手——在那一瞬间,羽月手中小到不能再小的银色光辉轻轻地飘到空中,紧接着就像是寄宿着生命似地飞往楼下去了。
「……咦?」
「虽然那样子有点『黑心』,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为、为什么?」
「姑且不论手段为何,我并不讨厌认真努力的家伙。而且实际上大和的确因为你的丝线而克服不少危机吧?比如说不久之前的骏河台一战。」
面对着一脸茫然的由良,羽月以一副洞悉一切的态度说。
「要不然你能够那么刚好地在大河掉下去的时间点张开丝线吗?如果不预先知道那家伙会掉下去的地方——不,应该说是将会掉下去的地方,可是办不到那种技术的。」
「古森学姊……」
「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也很感谢你哟。那个多机能网的便利性让我深感佩服呢。」
「呜……呜呜……」
自己的力量得到羽月的认同大概让由良相当高兴吧。不知不觉中,由良已经泪流满面了。
「喂喂,有什么好哭的。」
「因为……因为我本来以为已经停止成长的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啊?停止成长……?」
听了由良呜咽地说出来的话,羽月的眉毛轻轻地挑了起来。
「……是的。之前莎拉老师是这样对我说的……她说『你已经停止成长了』。所以,将来,也很难有机会披上武装化外骨骼。」
不知道是不是难以说出口的缘故,由良一脸悲痛地说着。
羽月对这样的由良轻声地说了「是这样吗」之后——
搓。
「哎呀?」
由良会惊呼出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显然是因为感到羞耻才会这样惨叫。
没错。
羽月的双手毫无预警地搓揉着由良那绝不算大,但隆起的程度却和她的年龄相当的胸部。
「咿呀……哇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不只如此——
搓。搓。搓。
羽月接着又搓揉了三次。
巴住由良不放的羽月仿佛很享受那胸部的柔软度似地持续揉捏着。
「呀——咿——呜啊啊啊啊!」
这简直就像是三级跳远的要诀。
配合着羽月揉捏的韵律,由良的惨叫声也越来越高亢。
当由良成功地抵达终点并发出第三声娇喘时,她的裙子也跟着剧烈摇晃着,同时屁股里也喷出了大量的蜘蛛丝。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为为、为什么……?」
面对着泪眼泣诉的由良,羽月态度强硬地提出她的主张。
「成长到这种程度就够了吧!」
她的语气再认真也不过了。
「呜耶……」
「什么叫做『停止成长了』?那种话我早就听腻了!」
羽月才刚说完,便抓起由良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
那正是如同羽月刚才坦言的「洗衣板」的部分。
「这下你懂了吧?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经体验过你那种烦恼啦。」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即使因为羽月突如其来的特异行为而感到害怕,由良还是开口澄清羽月微妙的误解。
「哦?」
羽月的目光紧紧地瞪着这样的由良。
「那我问你。像普通人类一样成长却无法变身,跟只有战斗能力出奇优秀,身体却一直像个小鬼头一样……如果只就这两种情况来看,你觉得哪一种情况比较幸福呢?」
「咦……」
「仔细想清楚吧,多奈内由良。就活在当下这个世界而言,你会想要哪一种情形呢?」
「…………」
由良察觉到刚才轻松打闹的气氛已经被严肃的话题一扫而空,不由得「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
……是要始终以人类的身分活在一个集团之中。
……还是即使被孤立,也要以改造人类的身分朝着与人类共存之道不断地奋战。
在对改造人类绝不算亲切的世界中度过一生的前提之下,就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
问题也可以说是极端的两个选择吧。
当然,提出问题的羽月本人也肩负着这样的「重担」。
明显地犹豫了一阵子之后,由良轻启颤抖的双唇说:
「我想……像人类一样成长比较幸福。」
「我就说吧。」
「……不过。」
「啊?」
「不过,我期望的是像羽月学姊一样,能够成为为别人而战的力量。不是只有被人保护,我也想成为他人的助力呀!」
「…………」
羽月默默无言地凝视着以激动的神情说出这番话的由良。
由良这个愿望里指的「别人」,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大和一哉吧——不过考虑到由良天生的老好人性格,她那句话里的「别人」或许连除了大和以外的不特定多数人也囊括其中吧。
「……哼。大和一哉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挺奇怪的嘛。」
「我、我很奇怪吗?」
「嗯啊。不过……我也不是不能了解你的想法。毕竟那个家伙还不够成熟,我能理解你忍不住想拉他一把的心情。」
「不、不是那样的……」
「好啦好啦,就当作是这样吧。我也会当成是这样一回事的。」
羽月以继续讨论下去也没用的态度下了结论,接着又从裙子口袋拿出新的棒棒糖。顺道一提,羽月自己修改的那件制服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宛如腰包的大容量口袋,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学园指定制服的型态了。
将糖果叼在嘴边的羽月尽管动作粗暴,却还是将剥下来的塑胶包装纸确实地收进口袋里。接下来羽月自个儿轻声地嘀咕起来。
「不过这么说起来,两方面都顺利成长的十季子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呀。」
「……什么?」
由良还完全搞不清楚所谓的不得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时,羽月又因为自己随便想到的毫无条理的见解,而自顾自地生起气来了。
「你知道吗?今天身体检查的结果,那家伙的胸围居然又增加了两公分呢。你怎么想呢?多奈内。」
「怎、怎么想……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很不公平吧?我还因为这样而感到莫名的自卑感,那个女人居然可以双方面兼具呢。如果硬是要在她的身上找出像是缺点的缺点的话,大概也只有那个奇怪的说话方式吧。」
「也、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与其要说她是人类的敌人,倒不如说是我们的敌人。」
「不……就说我并没有那么想了。」
「对了。我们偷偷地组一个团吧。团名就叫做『绝不饶恕十季子同盟』。而团体当前的活动内容就是每天尽可能地让十季子那家伙不爽——如何?」
「就算你问我如何,我也……」
面对着完全没有听别人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单方面陈述自己意见的羽月,就连由良也显得一副厌倦了的样子。
再说,峰音十季子代替由良如今行踪不明的亲姊姊·多奈内由真来照顾由良,对由良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存在。自从EX战士·暴风来袭以来,由良与十季子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密。由良没有必要做出让十季子讨厌的事情。
「哎呀,往积极的方面想嘛。」
「我不要。」
「呵呵,你还真敢说。」
羽月有点佩服断然拒绝了她的邀请的由良。
当然,因为羽月也不是认真地说这件事,所以她也干脆地就此罢手。
「——哦,已经这么晚了。」
羽月才刚说完,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也跟着响起。羽月仿佛配合着钟声似地将双手变化成黑色的薄翼。
羽月才轻轻地挥动翅膀一下,身旁的由良立刻感受一阵和缓的微风。
「那,我先走啦。」
「那、那个……」
「嗯?」
在起飞的前一刻听到由良声音的羽月转头越过肩膀望向由良。由良简短地对维持张开翅膀的姿势的羽月说:
「关于刚才千路学姊的事……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从由良说话的诚恳态度中,羽月痛切地感受到了由良的焦躁。尽管由良的力量不足,她大概还是想尽可能成为大和一哉的助力吧。
察觉到由良想法的羽月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轻声地说:
「你什么事都不用做也没关系。倒不如说最好不要做。」
「咦……」
「想成为那家伙的助力是你的自由,要是那家伙向你请求协助的话,你就尽量帮他吧。如果还是很在意的话,你想私底下偷听也无妨啊。」
「什、什么偷听……」
试图否认的由良也因为羽月一矢中的的分析而说不出话来。
羽月无视于由良的内心纠葛,继续说道。
「不过——你也别像之前一样,在那个家伙考虑到之前,就抢先帮他把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要不然到了紧要关头,大和就会变成只会依赖你的窝囊废。我希望能让那个家伙尽量靠自己的力量思考,依照自己的步调行动。你懂吗?」
「是、是。对不起。」
虽然羽月的用字遣辞跟以往一样强硬,不过她说教时的温柔语气却让人无法联想到她平常的样子。听了羽月这番话的由良也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你也没有必要跟我道歉啦。」
羽月「呵呵呵」地对由良露出异常快活的笑容。
「——算了,别担心。要是兴致一来,我也会出手帮忙的。总之,不管是学园学生的本分也好,还是自己和大和的立场也好……都不要被无聊的坚持搞得晕头转向的。」
「古森学姊……」
听了羽月这番可靠的话之后,由良的表情如沐春辉似地松懈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是『绝不饶恕十季子同盟』呀。」
「就、就说我没有那么想啦!」
「哇哈哈。」
在由良的回答传到羽月的耳里之前,羽月早就展开那大得夸张的翅膀,迅速地飞离了现场。
虽然在羽月转眼间远离的屋顶上,由良好像还生气地控诉什么似地……
不过光是看到由良带着比之前更有精神的表情来目送自己,对羽月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
「——嗯,哇?」
「哎呀。你总算醒过来啦,周防同学☆☆」
午休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自从上午被运送到这里以来,躺在床上的周防比夜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而保健室老师·濑似亚莎拉正在比夜敞开衣襟的胸口上进行诊断。
莎拉的听诊器正贴在比夜的乳房下方——那个位置底下埋藏的并不是内脏器官,而是造成比夜身体不适的「某种物体」。
莎拉正在周边白皙可透的肌肤上一点一滴地移动着扁平喇叭状的收音器,慎重地侧耳倾听来自于比夜体内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比夜注视自己的空洞眼神,莎拉一边继续手边的作业,一边开口回应比夜。
「对不起哟。我想说可以顺便尝试一下声波的检查方式。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忍耐一下吗?」
「啊……好。没关系。」
于是莎拉给了比夜满脸的微笑之后,便再度专注于声音的识别上。她的表情里有着从平常的轻挑态度无法想像的认真。
「好了,结束了☆☆辛苦你了。」
接着过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莎拉就完成了诊断,并且将比夜胸口敞开的制服大略地合起来。
「接下来,你自己觉得如何呢?」
「我觉得轻松不少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好不容易回复到可以起身的比夜在床上撑起上半身,一副惶恐的样子低下了头。室内似乎没有其他人——是的,就连千路美寻也不在。
「没关系啦。」
另一方面,保健室老师对这样的比夜轻轻地挥了挥手,并且尽可能地以轻松的语气回应她。
「可是偏偏在这样的日子里……」
「如果你说的是身体检查的话,那在上午之前就已经全部结束了,你不用担心——先不说这个,你还不能起来哟。你再躺一会儿吧。」
莎拉担心着脸色还不太好看的比夜身体,于是又让比夜躺回床上去。
毕竟比夜不久之前才痛苦地吐出大量的鲜血,即使这样的她宣告自己已经复原了,恐怕也没有人能接受吧。
「你太勉强自己了。至于原因——」莎拉暂时停下来,仿佛确认比夜的反应似地注视她一会儿,接着又开口说:
「不是在Neo·Extend状态下进行长时间的战斗,而是打从心底抗拒的你本身。」莎拉冷静透彻的语气让比夜的身体为之一僵。
「不过就算你再怎么拒绝,只要你们两人之间还有连接核联系着,就不可能中断从小美寻那里传送过来的资料。也就是说,你那虎头蛇尾的抵抗也只不过是徒增弊端罢了……我想这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才对。碍于规定的关系,我还是跟藏方那边联络了哟。」
「……是的。」
「原因果然是大和一哉吗?」
「咦……」
莎拉出乎意料的试探让比夜说不出话来。
「从他转学到这间学园的一个月前为分界点,你的身体状况就急遽地开始恶化。相反地,《神之观点》的学习状况却渐入佳境……在这之中,我想你自己情感面上的变化应该影响比较大吧。」
莎拉一边看着自己细心整理过的资料,一边以饶富兴味的语气说。
当然,莎拉也是出于关心才会有这样的发言。担心、照料比夜身体的莎拉的确也是比夜可以寄与信赖的人物,不过……
不过从她言行举止的枝微末节中,还是让比夜强烈地感受到身为研究者特有的求知欲。正因为如此,比夜又再一次强烈地体认到自己只不过是【ARES】的研究材料之一罢了。
虽然在这五年之间,比夜一直试图瞒骗自己,不过来到这里之后,面对着可能会让自己真正的心意呼之欲出的情况,比夜感受到一股无从言喻的不安。
恐怕莎拉早就透过自己那些肤浅的测试所得到的活体资讯,察觉到这一点了吧——想到这里,比夜自然而然地开口说:
「莎拉老师。」
「什么事?」
「我现在的迷惘是没有必要的吗?」
「…………」
比夜轻描淡写的话语让莎拉沉默了一会儿。她那慎重地望向比夜的视线或许正在揣测比夜真正的想法吧。
「我原本也想尽力去理解学到《神之观点》,对我们改造人类的未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比夜继续说道。
莎拉慎重地点头。完全贯彻一个听众的立场,绝不主动打断比夜说的话。
「不过……就算不惜对同胞……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美寻见死不救,也非得得到那股力量不可吗?」
「而且假如真的学到了这个能力,也不是就这样结束了。即便今后每当Neo·Extend时,伙伴还是会为了这个能力而牺牲,我真的可以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得到它吗?我们应该心存着未来和人类共存的念头,却追求这种不合人道的力量,您觉得能够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
莎拉什么也没说。
她早就预见了比夜的独白还会继续下去,而比夜也理解莎拉沉默的意义,并且接着开口说出她的疑问。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夜质问的内容或许打从根本上地否定名为【ARES】的组哉。织。
「现在我所迈进的道路,真的是和人类共存之道吗?」
在大多数的相关人士都将美寻弃之如蔽屣的【ARES】中,濑似亚莎拉可说是唯一会将她视为己出的人物。莎拉甚至为了照料比夜她们而特地到远离设施的圣克雷斯学园赴任。因为信赖莎拉的人品,比夜才下定决心地这么说。到底莎拉能不能体会比夜的心情呢?
「你错了。」
莎拉干脆地断言道。
「咦……?」
「因为习得《神之观点》和与人类共存根本就没有什么关联性呀。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非得牺牲名为千路美寻的存在才能得到的力量的确是不合人道的。这种力量反而偏离了与人类共存的可能性。在人类的社会里,『建立在他人牺牲之上的力量』也绝对不是值得奖励的事情。」
即使莎拉隶属于中枢机关,却还是诚实地这么说。
比夜虽然感到困惑,不过在心底的某处也期待得到这种「正常反应」的她,却也因为莎拉所说的话而大感安心。
「就,」
就是说嘛,果然——原本比夜即使感到尴尬,也打算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被莎拉冰冷严峻的口吻简单地打断了。
「不过,那又怎样?」
「——?」
「不好意思,《神之观点》的研究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感伤而改变研究方针。更重要的是,【ARES】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而且你们继承者原本就是『建立在前世代牺牲上的存在』,如今再来问孰是孰非也是没有意义的。」
莎拉尖锐的回答让比夜无话可说。
「不过既然小比夜你也置身于【ARES】,我也能体谅你基于现实而提出来的问题。所以刚才你说的话,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谢谢您。」
「而且。」不过莎拉还是持续发表意见。「就算你向我寻求答案,我也会觉得很困扰的。毕竟你的心里早就做出结论了吧?」
「……咦?」
濑似亚莎拉的口吻和方才干脆断言的语气大相迳庭——没错。她的态度又变得跟平常一样,温柔得宛如濑似亚莎拉这个人物特性的具体呈现。
「质问可不是用在自己已经得到答案时的东西哟。那种行为只不过是一种验证罢了。想利用我来迎合自己的答案可是不行的哟。」
「啊……」
「该去得到这股力量,还是应该做些什么来阻止千路美寻的消耗。《神之观点》与她的生命……同时面临这两个选择的情况下,该选择哪一边才好——你明明在那个阶段以前就已经做出所有的结论了。」
「…………」
不只是资料与身体机能方面,濑似亚莎拉连比夜的心情底部的部分都看穿了。听了她那敏锐的分析,比夜不由得哑口无言。
而正好在这个时间点,房门以突然弹开来的气势打开了。
「……………………」
带着一脸险恶的表情一直线地走向比夜身边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千路美寻。
「哎呀。」
虽然莎拉夸张地用手遮住嘴,不过她看起来完全不感到惊讶的样子。
「美寻……你怎么了吗?」
虽然美寻非比寻常的模样让比夜不假思索地开口询问,不过美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且还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您在想什么?比夜小姐。」
「咦……」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您到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美寻以令整个室内都微微震动的巨大音量吼叫着。当比夜被美寻那过去未曾耳闻过的惊人气势压倒时,美寻身后出现的人影仿佛接力似地继续说:
「哼,我个人也很想听听看你怎么说。」
「——!」
看到身穿西装的男人唐突地出现,比夜慌忙地扣上还没有扣紧的制服纽扣。
不过男人却完全不介意正值这个年龄的女学生羞怯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述说自己的意见。
「我等改造人类的未来,还是美寻的生命……你要选择哪一边?」
他是比夜与美寻的上司,也是直属于【ARES】的上级战士——藏方宗治。
恐怕他是透过与比夜《共有》的美寻,才得知了刚才的那些情况吧。他那和往常一样高压的态度,如今的确蕴含着一股明显的怒气。
他会这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会认为刚才的比夜意图背叛【ARES】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比夜说出了那种危险的言论。
「回答我,比夜。」
「是……」
美寻那瞪着自己的视线。
藏方那试探自己的视线。
在毫无余地的视线洗礼之下,比夜缓缓地开口。
「……未来。」
没错。答案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