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
一哉一边仔细分解眼前的盐烤青花鱼,
他并不是找不到话题。
一边绞尽脑汁想着之后该如何开口。
反而相反。话题甚至多到让一哉感到困扰的地步。
总之,一哉必须对双亲说的内容大致上可分为两点。
一点是前不久与藏方战斗时,自己身上产生的那个崩溃现象。
另一点则是双亲都认识的相摩量子到学园进行体验入学的事情。
(嗯;,……比较好开口的只有小量子的事情吗……)
即使如此。
“——那个。”
一哉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了。
最早对一哉的声音做出反应的是坐在一哉正面的母亲,大和美斯拉。
“嗯?什么事?”
“其实我……有件事情忘了说。”
听到一哉的这句话时,坐在美斯拉身旁的父亲,阳介也停下了筷子。
两人都安静地等待一哉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还记得前天的事情吗?”
“前天……就是你一副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的样子回来的那天吗?”
“嗯。”
“这么说起来,我记得你说过那天和【ARES】的废物改造人类战斗过吧。那个……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改造人类的名字是叫荷聂拉卡吧?”
不对。
除了名字完全不对之外,到底是哪一国的改造人类才会拥有这种名字啊?
“是叫藏方哟,孩子的妈。”
阳介冷静地对随便至极的美斯拉吐嘈。
“——那又恁么怎样了?你不是说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吗?进行《共有》的学生会长与担任辅佐的女孩也已经和好如初了吧?”
“嗯……”
没错。一哉的确“只说到这里为止”。
一哉与隶属于【ARES】,同时也是周防比夜与千路美寻的顶头上司.藏方宗治交战,还有关系一度恶化的比夜与美寻也建立起比以前更良好的关系,这些事情一哉昨天都对父母说过了。
“……不过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情……其实我还有一些话没说。”
一哉放下手中的碗与筷子,并且端正了自己的姿势。
虽然一哉笔直地注视着双亲的视线中还有些许的犹豫——不过,
“——我的身体染成了一片漆黑。”
他还是突然接触到事情的核心。
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回头了。
这样一来,他只能说下去了。
说出自己在那时对藏方怀抱着明确的杀意……
说出自己在那个瞬间为体内涌现出来的力量到亢奋……
面对着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态而哑口无言的父母,一哉花了很长的时间慢慢地说。
如果可以的话,一哉也想一直隐藏下去——不过他还是说出了发生在前天的所有事情。
***
“——是吗?……原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啊。”
听完一哉全部的话之后,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阳介。
美斯拉则是一直注视着桌面,一动也不动地保持沉默。
“真多亏你能全部说出来啊。”
阳介对一哉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同时伸手触摸身旁的美斯拉——她那放在桌上的手。
尽管美斯拉以格外细小微弱的声音发出了“啊”地一声,不过阳介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的确,我想一哉的紧身衣之所以会染成黑色的,应该是因为你妈的影响。崩溃……我可以这样说吗?我们的世代并没有出现那种现象。毕竟EX战士的紧身衣本身带有绝不滥用力量的意义,所以负面的感情是完全无法提升力量的。就如同那个叫做蜂音的学生所说的一样,正因为一哉继承了二分之一的改造人类血统,所以才会引发这样的现象。我认为这么想应该比较适当。”
“……是吗?”
一回想起那个时候在自己体内突然爆发开来的杀戮冲动,一哉的全身就僵硬了起来。
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现象让一哉感到惴惴不安。
“果然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想杀了那个人……所以我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哉……”
面对着一脸后悔的一哉,虽然美斯拉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一副悲痛的表情注视着一哉。不知道美斯拉是不是对找不到该说的话而感到焦躁,只见她一直紧咬着下唇不放。
(呜……)
一哉知道情况一定会演变成这样。正因为知道情况一定会演变成这样,一哉之前才一直无法说出崩溃的事情。
美斯拉很尊敬阳介。而且她对阳介的尊敬绝非半调子的程度。
虽然从两人平常的互动中完全无法想像得到,不过美斯拉其实深爱着阳介,对他贯彻的正义也深有同感,对于能够待在他身边更是感到相当骄傲。
正因为如此,一哉才不想看到平常总是态度强硬的美斯拉露出心痛的表情。
“……对不起。”
“怎、怎么了?为什么一哉要道歉呢?”
听到一哉突然说出谢罪的话来,美斯拉像是突然弹跳起来似地作出反应。
“因为要是我那个时候能够好好地掌控自己的感情的话,应该就不会发生崩溃这种现象了。”
“不过原因全都出在妈妈的血缘吧?那就不是一哉的错——”
“不,可是。”
当两人互不相让地宣扬自己的主张时,
“啊,,……那个啊——”
好一阵子都保持沉默的阳介唐突地插嘴说:
“你们两人为什么都那么蔑视那股力量呢?”
“咦?”/“啊?”
听到阳介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来,美斯拉与一哉同时惊讶地回应。
“因、因为……那可是杀意啊?”
对阳介说出这样的话来而感到惊慌失措的一哉好不容易开口反驳了。尽管他完全不想再说出那件事情,不过他还是再次对阳介说:
“在那个瞬间,我……我的确痛恨藏方到想杀死他的地步。怀抱着这种个人的憎恨情感而战,难道不是错的吗?”
“那也不能完全说是错的。”
“……咦?”
“的确,像‘想杀死谁’这种危险的情感绝对是不值得鼓励的。唯有否定这种情感,并且克制自己的心情才是正确的,这种想法也没有错。我认为你想这么做的心意很了不起——不过啊。那种情况终究只是理想而已。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一直保持冷静。事实上,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一颗正气之心的例子,可是多如过江之鲗呢。”
“不过……可是EX战士是……”
《正义的象征》——正因为EX战士是拥有这种别名的存在,一哉才认为自己绝不能怀抱着个人的千仇万恨而战。更重要的是父亲刚才也这么说过了,负面的情感绝对无法让EX战士的紧身衣提升能力。
“紧身衣否定杀意和恨意之类的情感的确是事实。不过我希望你别搞错了,那终究只是‘无法让能力特别提升’而已。那可不是为了让紧身衣的效果下降,甚至是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而准备的处罚——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也就是说,就算怀抱着负面的情感,EX战士……
“……还是能够战斗吗?”
“没错。虽说EX战士是正义的象征,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贯彻廉洁的立场。就算是EX战士,也有不少人怀抱着杀意与憎恨而战啊。”
“那、那么……爸爸也是吗?”
阳介正面承受了一哉的视线,并且干脆地断言:
“当然啊。我绝非什么圣人君子。就算是你爸爸我,在过去的战斗之中,也曾经有好几次对对手怀抱着这种情感呢。”
“亲、亲爱的……?”
听到阳介以一口断定的语气这么说,美斯拉恍惚似地呢哺着。
阳介在依旧叠在美斯拉手背上的手灌注力量,并且静静地对她说:
“你应该还记得吧?那个曾经是【HERA】技术员的可恨男人。”
“嗯……格雷博士(Dr.Gray)吗……?”
“没错。正因为我是如此地憎恨那个男人……正因为我怀抱着如此强烈的执着心,我才能打倒那个家伙,然后像这样和你在一起——不是吗?”
“阳介……”
美斯拉将另一只手叠上了阳介轻触自己的手,同时她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看到两人不寻常的模样,唯一一个跟不上话题的一哉要求阳介进行详细的说明。
“那个……格雷博士是?”
“嗯?啊啊。那是在超过二十年以前的【HERA】全盛时期,作为组织的头脑而活动的科学家。为了更进一步地提升组织的力量,多如山高的改造人类被他施加过令人憎厌的处置。像之前说过的那个《狂飘力》就是他设计出来的东西。一哉也知道那是多么不正常的发明吧?”
“嗯、嗯。”
一哉不可能会忘记。
《狂飘力》——那是指透过古森羽月的父亲,古森波津斗体内埋藏的特殊装置而发动的脱离常轨的“绝招”。
藉由搭载者的死亡而发动的这个招式,在肉体消灭的同时会重新构筑出比原本的肉体大上好几十倍的身体,并且大幅地提升搭载者的攻击力、耐久力,以及恢复力。正可谓起死回生的最后手段。然而巨大化后的肉体却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发动之时即为是搭载者的死期。而搭载者失去了理性,并且耗尽所有力量之后,只能静静等待抵达临界点的肉体崩坏而已。《狂飘力》就是这样一个完全不把同伴生命放在眼里的科技。
对于在骏河台事件中亲眼见证了古森波津斗死去的一哉而言,那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名称。
“不过……那个叫做格雷的人和妈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哉有一种讨厌的预感。
的确,她现在安居于阳介之妻.大和美斯拉的位置,不过她原本可是不折不扣的【HERA】大干部。既然美斯拉也隶属于这个组织,那么她当然也会跟那个格雷有所接触。在最糟糕的情况之下,那个男人开发的技术——
(该不会……妈妈也……?)
一想到这里,一哉便慌张地将视线投向美斯拉。
“……”
结果美斯拉才刚对上一哉的视线,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接着又再度将视线落向桌子上。美斯拉的这番举动更进一步地激起了一哉的不安。
“没错。详情就先省略吧……其实美斯拉也差点被那个男人施加了疯狂的改造。”
“差点……?也就是说,妈没有被改造过啰?”
“啊啊。当时我还很担心会变成怎么样呢——还好最后逃过了最糟糕的事态。”
“是吗……”
听了阳介所说的话后,一哉打从心底感到安心。
另一方面,美斯拉则是以一副有点恍惚的表情凝视着阳介的脸。
“我无法原谅那个男人。就算杀死他再多次,我都还是想杀死他。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尽全力否定遵照那个男人的剧本。”
“这是什么意嗯?”
“——这个嘛。”
回答一哉这个问题的是美斯拉。
不知道美斯拉是不是回想起当时的事情了,只见她一边露出自嘲的笑容,一边无力地呢喃:
“……那个时候的我对组织而言只是个麻烦人物而已。在战场上和你父亲一次又一次地交战之中,我开始渐渐对【HERA】这个组织产生了疑问……而格雷看穿了我的这种想法。他责备位居干部地位,却又对组织抱有疑问的我,最后还制造出‘毫无退路’的状况,迫使我认真和阳介交战。简直就像是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一样。”
“对那个男人来说,那场战斗的结果不管是谁死都无所谓。”
“怎么会……不可原谅。”
光是听他们这样说,一哉就觉得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一哉素未谋面的格雷博士,让一哉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几乎令他全身发抖的怒火。
“不过在那种状态之下,你妈还是想让我打赢那场战斗。她甚至故意冲到攻击中,选择自我了断。当然,照常理来想的话,让EX战士的强敌.美斯拉女神就这样死去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我却做不到。什么‘为了维持和平与正义的战斗’全都去吃屎吧。那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生气。毕竟我没有看过比那更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虽然阳介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温和——
然而他的表情却浮现出一哉过去从未见过的狰狞之色。
“结果虽然多少给伙伴添了些麻烦……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我总算葬送了格雷,也成功救出了美斯拉——所以我绝不认为自己那时流于情感而做出来的判断是错误的。”
然后阳介轻轻地抱住美斯拉的肩膀,并且把她搂向自己,
“因为拜此所赐,我现在才能和这么美丽的老婆一起建立家庭啊。”
接着用有点开玩笑的口吻补充了这些话。
“……亲爱的,你也真是的♪”
阳介的这番言行让美斯拉完全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美斯拉掩饰害羞地用力往阳介的背上拍了一下,发出了“咚乓”的强烈声响。而那记掌击的冲击也让阳介的嘴里冒出“哦咳”的怪声。
母亲动不动就对态度温和柔软的父亲表现出毫不留情的反应。
那正是大和家平常的一幕。虽然在旁观者的眼里看来,这只是宛如主从关系逆转的一幕……不过一哉却觉得自己似乎稍微明白美斯拉会那么爱慕阳介的理由了。
之前每当说到两人初识的情景时,父母亲往往只会告诉一哉“扮演战斗员的父亲从【HERA】的秘密基地抢走了身为恋人的母亲”而已,不过……
(是这样啊……原来发生过这种事情……)
虽然那是极具散文意趣的内容,不过知道了两人如此壮烈的过去之后,一哉也重新体认到,身为EX战士的父觏与身抽改造人类的母亲之间生下的自己有多么特殊了。
自己这个存在仿佛是以过去的大战为代价而孕育出来的奇迹产物……一哉甚至产生了这种错觉。
“听好了,一哉。克制自己,让自己常保冷静的行动,这的确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爸爸并不认为那在任何情况之下部是正确的。再说,一哉之所以变得无法保持冷静,也是因为那个叫做藏方的男人加害多奈内的缘故吧?”
“嗯、嗯。”
“啊啊……这么说起来,一哉你说过自己之前曾经狠狠地输给了那个家伙吧?”
美斯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插嘴说。
“呜……你居然还记得啊。”
虽然一哉很感谢美斯拉能够把儿子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地记住了……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一哉反而希望美斯拉能够忘记那些十分不愉快的回忆。
“这样一来,我觉得那样反而是‘OK的’。”
“……啊?什么0K?”
“你不是一点都不畏惧那么强劲的对手,又彻底为了朋友而生气吗?而且你还使用那个力量反击了那个家伙吧?那可是比什么也不做要强上百倍呢。如果你只是默默在旁边看的话,妈妈可不会原谅你的。”
美斯拉果然是个彻彻底底的武斗派啊。
不过一哉却也单纯地为她这么说——她察觉到自己那时的决定绝不是“最糟糕”的选择——而感到高兴。
“我也有同感。而且从一哉刚才所说的话看来,你的行动绝不能说是完全出于私怨。那和个人的憎恨情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虽然我举的例子可能不太好,不过假使多奈内是宛如一哉‘所有物’一般的存在,而藏方伤害了你的东西,才促使你在挟带着独占欲的怒火下采取了行动的话,那么事情又另当别论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是这样吧?”
“我才不会呢,什么所有物……”
“啊,不过在妈妈看来,说不定那样也是‘OK的’。”
“没有啦!对我来说,那样才‘不0K’呢!”
一哉对已经完全恢复成平常状态的美斯拉吐嘈。
他可以对天地神明发誓,自己绝不可能想过这种事情。
“哎呀,是这样吗?不过那个由良是你之前试图讨好的蜘蛛型女孩吧?比方说想要那个女孩交往,或者是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东西,你真的都没有这么想过吗?”
“呜……不,那个……”
听到美斯拉再度引用过去听过的情报而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时,一哉忍不住结结巴巴了起来。
(这个嘛,嗯……)
一哉的礁对由良怀有好感。如果可以的话,一哉常然也希望两人之间能够以友人以上的关系——好比以恋人的身分交往。
不过一哉觉得那和现在崩溃之类的话题没什么关系。
“喂喂,孩子的妈,现在讨论的焦点并不在那里啊。”
阳介果然开口告诫了完全离题的美斯拉。而听到阳介这么一说,美斯拉则是噘起嘴来,并且“呿”了一声。
这位母亲简直就跟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话说回来……就一哉刚才所说的话看来,崩溃应该是无法控制的吧?”
“啊、嗯……虽然我还断断续续记得那个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只不过那时我完全被血气冲昏了头,所以如果要问那是不是在我期望下所做的行动的话,老实说我也不太有自信。”
“……原来如此。既然一哉还有断断绩绩的记忆,那么你应该没有完全失去神志才对。而且,一哉只攻击了那个名叫藏方的男人,以及那个名叫千路,并且听命于藏方的学生,而没有加害周围的其他学生们吧?”
听了阳介所说的话后,一哉沉默地点点头。
阳介说的并没有错。不只是和藏方与美寻对峙时,就连面对着正好在场的惠理子与八神等人时,自己都是确实地凭自己的意志和他们对话,一哉很确信这一点。
“那么那股力量或许可以控制也说不定……应该说或许在不自觉的状态之下才能控制也说不定。”
“咦?”
听到阳介说出这句意想不到的话来,一哉不禁吓了一跳。
“不,虽然我也不该说得那么轻率就是了——不过我个人倒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厌恶崩溃这种现象。”
“……咦?”
“如果造成崩溃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你拥有改造人类的——也就是你妈的基因,那么那股力量就能证明一哉确实是爸爸与妈妈之间诞生的存在,而且还是比什么都要来得强而有力的‘证据’。如果那是能够藉由一哉的努力而控制住的力量,那么我反倒希望你能让它变成自己的东西。克服……虽然这么说有点过火,不过我想你能有效利用那股力量的时机一定会到来的。”
“克服……崩溃?”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得到吗?
虽然这种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让一哉感到极为困惑,不过阳介还是继续说:
“啊啊。那的的确确是一哉拥有的力量。那不是疾病,更不是格雷博士施以改造后的成果。那纯粹是一哉本身能力的一部分。与其恐惧说不定又会在什么时候显现出来的那股力量,倒不如正面迎向它、理解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一哉能接受它。把它当成自己真正的力量,把它当成绝非光凭杀意与憎恨而强化的真正力量。”
“真正的力量……”
这句话所蕴含的重量,让一哉产生了一种觉悟的心情。
虽然一哉只想别开视线,不去面对那殷莫名其妙的力量,不过光是知道那股力量能够证明自己继承了父亲与母亲的血统,而且还是比什么都要来得有力的“证据”,一哉心中的负担顿时减轻了不少。
“……嗯,我会试着努力看看的。”
一哉对两人用力地点点头。
听到一哉的那句话后,父亲与母亲也以笑容回应一哉,然后——
“真的多亏你能全部说出来呢。”
这回换美斯拉温柔地这么轻声呢喃着。
***
烦恼之源的话题也已经解决了,于是一哉他们再度开始用餐。
在充满往常气氛的餐桌上,当一哉正准备提出相摩量子的话题时——
“啊、对了,一哉。小量子今天转到你的学校去了吧?”
母亲.美斯拉干脆地先发制人。
“……咦?”
一哉受到一股宛如被人从旁夺走了整道主菜般的冲击,顿时哑口无言。紧接着连父亲.阳介也对这样的一哉加以追击。
“哎呀,其实大吾那个家伙今天跟我联络过了。因为他突然提到小量子要去学园进行临时体验入学的事情,所以我和你妈两个人都想念起她来了呢。”
“是、是这样啊……哈哈哈。”
对于自己一味地深信应该对父母坦承的话题有两个,一哉不禁感到相当愚蠢。
“然后呢?变得怎么样了?”
“……啊?什么变得怎么样了?”
“你在装什么傻啊,我说的当然是小量子啊。怎么样?她变漂亮了吗?变得让你认不出来了吗?”
“这个嘛,嗯……”
说着说着,一哉又再度回想起来了。
在一哉以前的回忆中,量子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而且如果硬是要做区别的话,量子的表情也总是给人一种灰暗的印象……
“……总觉得她变得好活泼啊。”
不过一哉还是说出了第一个确实地浮现在脑海中的印象。
“那算什么?你应该多说说像这样的意见啊——好比她的身体长得玲珑有致又诱人啦,从她柔软的双唇吐出来的声音令人惊艳啦,她身上微微飘散出来的香气让人不禁发出愉悦的叹息啦,你难道没有像这种让爸妈眼睛为之一亮,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感想吗?”
“那是什么?是哪里的情色小说吗?”
“没有啦,因为你爸存下来的文件资料里面有这种东西嘛。”
当美斯拉满不在乎地这么说时,她身旁的阳介“噗”地喷出了嘴里的茶。
(老爸,你到底在写些什么东西啊?)
虽然父亲身为绘本作家,不过他的电脑内部却又再度浮现出情色的影子,这件事让餐桌上的气氛一口气变得尴尬起来了。
话虽如此,毕竟大家正在谈论的是久未见面的量子。所以美斯拉只有今天不像平常一样拿出了鞭子,也没有顺势发展成夫妻吵架的场面。
“算了,那就当作是开玩笑吧……不过如果她真的变活泼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小量子总是露出一脸寂寞的样子嘛,这些事情妈妈都还记得很清楚哦。”
量子小时候常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而备受嘲笑,动不动就哭了出来,而那时拜托一哉一定要站在她这边的不是别人,就是美斯拉。就某种意义上而言,美斯拉可说比一哉更熟悉童年时期的量子。也正因为如此,
“是吗?她变得很有活力了吗?”
就算一哉只说了如此简洁至极的一句话,美斯拉还是露出了相当开心似的笑脸。
“不过我真的吓了一跳呢。没想到小量子居然是低层阶级呢。”
在今天一整天的授课中,一哉亲眼目睹了量子非凡的运动神经。当这样的一哉一边回想起上课的情形,一边断断绩续地道出了这样的感想时,
“啊?”/“嗯?”
不知道为什么,双亲都以一副愣住般的表情注视着一哉。
“咦?你们怎么了?”
“不……啊啊,这样啊。原来一哉还不知道啊。”
“是啊。不过既然小量子那么精力充沛地活跃在校园中的话,那么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吧?”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轻声地这么说,并且对彼此点了点头,
“那个啊,一哉。其实小量子是不折不扣的EX战士哟。”
紧接着便告诉一哉这个冲击性的事实。
“什……什什什么……?”
“因为大吾和爸爸是同期的EX战士,所以他的女儿小量子大概也继承了EX战士的血统吧——不过那个时候大家已经不再变身了,而且小量子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呢。毕竟双方都尽可能地在不为周遭带来困扰的状况下过活,所以一哉会不知道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怎么会,大、大吾伯父也是EX战士?”
“哎呀,你不知道吗?那么你也不记得大吾和爸妈将来想让你们两个结婚的事情吗?”
“——!~~——?”
听到两人珠连炮似地接连说出大量情报,一哉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说起来,因为大吾常常晚归,所以时常把小量子寄放在我们家呢。”
“呵呵呵,大概到小学一年级之前,小量子不是都和你一起洗澡吗?”
“没错没错。就连睡觉的时候,小量子也总是和一哉两个人一起睡在同一床被子里呢。”
“在他们两人熟睡之后,我们还抱着他们的头,让他们亲亲呢。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个不错的回忆呢。”
双亲把这样的一哉搁在一边,热烈地讨论起与量子有关的回忆,
“哪有那种事情—呜哦哦,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当一哉知道初吻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的事实时,他不禁感到一阵愕然。
再加上一哉幼年时期的模糊回忆也随着父母所说的话而浮现出确实的轮廓。这让一哉更是害羞得几乎全身发抖,同时他的脸也瞬间热了起来。
(我、我和小量子结、结婚……?)
一哉完全不知道自己明天该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去见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