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在怀里的手机闹钟响起,低调地告知自己目前已是凌晨两点的事实。
虽然这是白天在讨论时就已经约好的定期回报时间,但我当下却没有那个闲功夫停下脚步并寄出简讯。
——因为我正被敌人追逐着。
一年一度的校庆迫在眉睫,宵森学园高中部校舍的走廊上,空纸箱胡乱地任意堆积。制作到一半的摊位招牌与装饰品被紧急照明设备的绿色光芒给照亮,浮现出朦胧的轮廓。
在这个没穿外套已经会略感凉意的十月夜里,我奔驰在走廊上,手心不知何时竟沾满了汗水。因为自晚上十点的钟声响过以后,我几乎毫无喘息的机会,不停来回狂奔着。
我一边通过灯火已熄灭的教职员室前方,一边回头窥看背后的状况。
在幽暗中,对我们穷追不舍的脚步声完全没有半点放慢的意思。
敌人是不知疲累为何物的超自然存在,根本不可能放弃或厌倦这场追逐战。除非达到目的,否则绝对不肯罢休。对于具有血肉之躯的我们而言,这种捉迷藏游戏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的意识一不留神就堕入了悲观的气氛里,幸好一束缎带突然在视野边缘摇曳生姿,瞬间将我拉回现实。
奔跑于我斜前方的诹访部日奈从不久之前就一直保持沉默。
如今她那头柔顺而富弹力的黑发,并不是以她向来喜爱的红色缎带收成一束。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闪闪发亮的绢质淡粉红发带。在夜色下,绢布隐隐反射出苍白的色泽。
对于从刚才就不断看日奈踉跄或摔倒的我来说,这条发带刚好是我该适时拉她一把的最好标记。
——我在这里要先声明,我可不是为了维护我最要紧的青梅竹马、也是身为我主子的日奈个人名誉才这么说的,不过她的运动神经绝不算迟钝。平常在「轮值」时,担任『守护者』的我为了追逐在校内乱窜的她,可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至于今天日奈的动作之所以会变迟钝,完全是由于她身着箭羽花纹的和服、酒红色的灯笼褶裙,以及绑腿长靴之故,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笨拙不堪。
因为具备诹访部家下任当主的身分,日奈早就穿惯了正式服装或修行用的白装束,对于褶裙之类的打扮应该已经驾轻就熟,但对类似今天这种大正时代的女学生打扮,她仍缺乏经验。
尤其是那双绑腿的长靴,让她每每伸脚都显得步履维艰,一遇到走廊转角也必得摔倒一次,甚至就连想停止前进都需要多垫个好几步。
这样下去,还不如让我夹着或扛着她跑比较安全。但很遗憾地,我自己目前也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
我身上是一套生平首度穿上的旧日本帝国陆军尉官制服,不管是上或下半身的卡其色布料都很紧,再加上脚上那双尺寸不合的军靴,更使我的机动力大为衰退。
正当我慎重考虑要不要干脆变身为狼时,日奈的苍白发带又在前方的走廊转角处倏地沉了下去。
——又摔倒了!我不经思索地伸手扯住日奈的后领,同时紧急于走廊拐弯处向左转。我脚底的油地毡在军靴的践踏下发出奇异的尖锐声响,回荡在校舍内。由于急速地转换方向,我背部与侧腹部的卡其布也被紧紧地扯了一下,让我忍不住蹙起眉头。
其实根本没必要把衣服搞成这样吧?戏剧部服装班那群家伙,铁定是将重现帝国陆军制服的紧绷与难穿当成自己的使命。
日奈的后领口被我用力逮住,在整个人还没完全摔下去前就被我提了起来。我先让她恢复平衡并重新站好,接着才破口大骂:
「搞什么鬼!不要拖拖拉拉的,你这个笨女人!」
「对、对不起。」
日奈似乎等我的这番责骂很久了。她掩着嘴角、默默地垂下目光。但从她那娇柔倾首的侧脸上却忍不住浮现了满足的笑意。
平日很少对她恶言相向的我气势立刻矮了一截,不知道该继续演戏,还是该哭着请对方饶了自己。正当我又开口时,后方那「怪异」的脚步声再度节节逼近,我立刻搂着日奈的肩膀拔腿狂奔。
在绿色的紧急照明灯下,追兵终于从走廊转角处现身。对方拥有左右各三只——合计六只——不停蠢动的手臂,看似端正的左半边脸颊,以及完全没有表皮、裸露出底下赤色肌肉的右半边脸颊,且身高将近两公尺——这就是校内的人体标本「阿修罗总督」。
这具陈旧人体标本原本是十多年前的校庆时,被放置于鬼屋摊位里的吓人道具。但日累月积之后,却逐渐产生了意志,还凭藉毅力与耐心多生出了好几只手。尽管其外型很恶心,但并不算多难缠的敌人。
阿修罗总督的坏习惯就是喜欢将被逮着的被害者衣物褪去并锁入玻璃箱内当作标本展示。不过,这个怪物的视力倒是很差,因此只要逃离其视野便能轻易脱身。
然而这家伙在失去可以绑架的目标后很可能会将精力转向破坏活动,尤其目前又是校庆准备期间,所以最好避免藉由落跑的手段甩开对方。
我和日奈「轮值」的目的,就是不要让夜晚世界的怪异存在影响白昼世界的正常生活,并在早上六点的钟声响起前,将不应该出现的玩意儿赶回另一边。所以,当然不能放任眼前的阿修罗总督妨害校庆的准备工作。
——不过,这家伙虽然实力不强,却有着难以摆脱的傻劲啊!
而且对手的外壳非常坚硬,要将其敲昏也必须具备某种程度的臂力。
当然,我只要变身为狼很快就能料理掉这种角色,可惜身上这套戏剧部服装班的精心杰作却容不得我那样做。
本来我是想趁逃跑途中伺机脱掉军装,但这套麻烦衣服的扣子或固定处究竟在哪儿我根本就摸不清楚。何况我也很难停下脚步仔细检查后再悠闲地脱掉衣服——毕竟我实在不想在日奈面前全裸啊!
假如我没做两点钟的定时回报,过没多久正在别处行动的飨庭柠檬与其他伙伴们,应该就会察觉出异状并赶来援救吧?
话说回来,要不是这套军装碍事,光凭我一个人就足以保护日奈的安全,根本不必苦苦等待同伴的援手。不过,我之所以会穿上这套衣肚也是出自日奈的旨意,所以根本没办法拒绝。
苍白的绢质缎带突然再次下沉,我随即将闷不吭声便差点摔倒的日奈抱起。虽然她那朝上仰望我的眸子中包含了某种殷殷期盼,但是我现在可没空搭理她。
由于被不合脚的军靴包裹着,我的脚踝、膝盖、脚趾,以及所有需要活动自如的关节都逐渐发出疼痛,背后的脚步声也因此又逼近我们几分。
——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我推开附近的更衣室门,粗鲁地将日奈推进去——这里在校庆时应该派不上用场,就算被破坏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不便。
有一瞬间我也曾考虑过要不要先离开这里,把更衣室当作引诱阿修罗总督的陷阱。不过要是日奈被对方抓去当标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干脆自己也冲入更衣室。
「不要发呆了!赶快躲起来!」
我对日奈怒吼着,并移动手边的置物柜堵住入口。从走廊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果然于更衣室门外戛然而止。
阿修罗总督喀嚓一声转动门把。
接着只听见门板接触置物柜的沉重撞击声。
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后,阿修罗总督似乎开始觉得不耐烦了,一口气将我随手设下的路障连门一起撞开。
被对方蛮力压扁的置物柜发出尖锐难听的噪音并倒在地板上,更衣室内顿时扬起漫天尘埃。
「勇太……!」
「你乖乖躲好!不要妨碍我!」
当我如此大吼时,却感受到一股有如芒刺在背的怒气——是啊,那是当然的,这才是平常的日奈嘛!
我偏过头与日奈四目相望,她吓了一跳似地捂住自己的嘴,双眉也因胆怯而弯成八字形,接着才畏畏缩缩地边点头边躲回房间内侧。
与日奈的退怯恰好成对比,原本在走廊上有着双面六臂的阿修罗总督正式闯入了房内。
对方将三双手臂摊开,手指不安分地各自蠢动着,那副模样让我看了之后顿失战意。
——在柠檬他们赶来之前,就把对手关在这里消耗体力、争取时间吧!
我惊险地闪过了一齐伸来的六只粗壮手臂,并趁机绕到阿修罗总督的后方。每当我踏出一步的同时,便感觉脚底传来难耐的疼痛,使我不由得绷紧了脸。
——大正时代的陆军军官真的可以穿着那么难活动的鞋子打仗吗?与其说这是军靴,还不如说更像人类史上最邪恶的腿部刑具。
当我打心底诅咒最早发明这种鞋子的家伙时,阿修罗总督的手再度从我肩膀上惊险掠过。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弯下身子,企图从对方的手臂下钻过,但反折的袖口却被倒在地上的置物柜残骸给勾住了,衣服也应声扯裂——真倒霉啊!
如果能直接变身为狼,摆脱并撕烂这套难缠的衣服,不知道心情会有多爽快。
隐约从内心诞生的恶魔正如此窃窃私语地诱惑我。就在我即将屈服的前一刻,却听见夜半的校舍中传来另一匹狼的远吠——那是柠檬的声音,而且已经离这个房间不远了。
援军带来的希望让我恢复了理性与正常思考能力。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勉强挑起战斗,并且让这身戏服毁于一旦,的确是非常愚蠢的想法。
阿修罗总督此时企图揪住我的头,我则以腿用力踹开其手臂——至于下半身发出的轻微布料撕裂声就姑且当作没听见吧——趁对方身体朝后反仰时,我冲向更衣室的深处,并打开附近的置物柜以便让自己躲起来。
「咿呀!」
「嘎?」
所谓祸不单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随便挑中的置物柜里竟然已经有人了。
日奈躲藏的地点刚好被我蒙中。
我急忙想换个地方躲,但时间已经不够了。阿修罗总督的身影正逐渐逼近此处。
如果强行战斗这套戏服铁定会完蛋——现在已经毫无选择了。
我决定将保护这套借来的衣裳列为最优先事项,于是便奋力将自己的身体塞入日奈位于的置物柜中。日奈则慌忙想把我推出去。
「等、等一下,两个人挤不进来啦!」
「闭、闭嘴,吵死了!」
我表情狼狈地怒斥着,日奈这才像突然察觉什么似地自己捂住了嘴。
「对、对不起。」
日奈夸张的道歉姿态让我坐立难安。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总不能因为这种冲动就独自跑出置物柜,于是我将注意力集中在外头的动向。
阿修罗总督的脚步声愈来愈接近了。
附近其余的置物柜开始叩叩地发出震动,那股力道即便透过钢制的外壁也能清楚感觉到。
——被对方发现就糟了。我与日奈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
钢板发出了被坚硬物体敲击的钝重声响,宛如地震或大钟被剖成两半的金属碎裂声持续不断传来,又有好几座置物柜应声倒地。
日奈惊愕地缩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地紧紧贴着我。
「……」
「……」
洗发精的香味霎时窜入我的鼻腔。之前一直刻意忽视的柔软躯体、长时间奔跑后略微被汗水濡湿的微烫肌肤,以及因紧张而颤抖且带着甘美香气的呼吸——日奈紧贴在我身旁的讯息同时透过五感袭来,让我不由得一阵晕眩。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岂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将不断啃食脑浆的妄想驱离,拼命将注意力集中在与日奈无关的事情上。如果这时候还回想两人一起进入爱情宾馆——不过,那次也是因为被敌人追赶所以逼不得已——所发生的各种事,那就彻底没救了。
——或许先暂时离开这里比较好?不,冷静一点,勇太。要保持冷静才能想出好的对策啊!
在这种情况下闯出置物柜就不必考虑了。然而关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内,要是不安分一点也会被在外头大肆破坏的阿修罗总督察觉。
所以——在这种绝对不能出声的状况下,如果我毛手毛脚、让日奈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结果会如何?
例如我的手或腿伸向不该碰的地方?
日奈会红着脸大喊「讨厌,不要乱摸啦」吗?
——不,等等,如果她敢反抗的话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了。我想她应该会示弱才对。
「……喂!」
日奈因为我的毛手毛脚而感到恶心。
「……!?」
「没、没事……」
她慌忙修正自己的失态。
「……」
「……」
没错,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过,如果她对此隐忍不语的话就更糟糕了。
日奈只要闭上嘴不说话,的确就是一位楚楚可怜的美少女。
她眼眶泛红地紧咬着下唇,表情娇羞地低着头——这么一来简直是天下无敌了嘛!
饭纲骚动的那次也是。刚从浴室出来的日奈边哭泣边将脸埋入我的胸膛。湿润的秀发、略显潮红的后颈项、颤抖个不停的纤细肩膀、娇小的身躯、柔软的肌肤,以及持续散发出的香气——让我的脑袋顿时充血。
咪当——除了置物柜的碰撞外,耳边又多出了另一种奇怪的声响,这才让我顿时回过神来。
混合着两种不同的激烈噪音很快就停止了,我嗅到位于置物柜外头柠檬的味道。
于是我笨手笨脚地将置物柜打开。
已变身为银狼的柠檬,正端坐在倒地不起的阿修罗总督身上。
当柠檬发现我与日奈紧紧贴在狭窄的置物柜中时,原本缓缓摆动的尾巴突然竖起,接着又啪哒啪哒开心地摇了起来。
日奈迅速离开我、从置物柜抽身,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我也跟随着她的脚步。
难耐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三趟以后,我才叹了口气,刻意避开日奈的眼神说道:
「……喂,我真的没办法啦。」
原本低头拉着褶裙、表情羞涩的日奈,听了我这句话后脸色突然变得凶恶。
「现在你还想打退堂鼓吗!校庆只剩下十天了耶!」
「呃,就是因为只剩下十天,所以我才觉得来不及了……」
「等一下!如果你想要表达辞退之意,就应该说出『都是那个臭八婆害我今晚这么惨。老子不干了,混帐』之类的台词,如果不这样就完全没有说服力了呀!」
日奈的演技指导让我更加颓丧。我深深吐了一口气,几乎快要把肺部清空了。
要完全依照日奈的指示表演根本难如登天。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日奈满意呢?至少现在的我束手无策。
「老实说,我对演戏根本没天分嘛,早知道当初选我的时候就该拒绝了。」
* * *
事情的发端起因于戏剧部要在校庆上演出的戏码。日奈虽是配角,但也有不少台词,跟剧本的主轴更是脱不了关系。
我们宵森学园的戏剧部水准很高,即便在外县市也是鼎鼎有名。
除了训练内容严格外,社员的人数也非常多,因此许多同学即使加入了也不见得能获得登上舞台的机会,就这样直接在幕后待到毕业的人也大有人在。
所以,从入学后就一直在社团帮忙的非正式社员日奈,竟然能获得演出机会,可说是特例——至少柠檬是这么告诉我的。
时序进入十月,使得宵见里为之撼动的『饭纲骚动』也告一段落,但里的高层却依旧手忙脚乱、不得清闲。
宵森学园在秋天举办的校庆『宵森祭』已经进入倒数计时的最后准备阶段,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正充斥于全体学生之间;与此成正比,半夜在校园内出现的妖魔鬼怪数量也以爆炸性的速度成长。
对诹访部而言,在最为忙乱的这个时节,日奈竟有机会以一介普通学生的身分享受校庆的努力过程,的确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我当时听了也颇为开心。
因此,我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说出了「如果有我能力范围可及的事就不必客气」这句令人后悔莫及的话。
——然而,所谓的『能力范围』应该不包括在舞台上配合日奈演出吧?这种出乎意料的要求,不论是天塌下来还是世界末日,都绝对、完全、彻底超出了我能帮忙的限度。
话剧的舞台背景是大正时代,我所担任的角色是一名粗暴的军人,对日奈所扮演的楚楚可怜的女学生总是颐指气使。当然,在剧本的最后军人会洗心革面,变成温柔的男人。
我原先觉得这跟平日我俩的立场刚好相反,所以在兴趣使然之下一口答应参加演出。此外,日奈对这件事的热情与认真也制造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但实际投入后我才发现,就算百分之百照着剧本走,要我对日奈表现出傲慢无理的态度依旧非常地困难。
或许是自己害羞的心在作祟吧!孩提时代的那十年,以及重回宵见里的这半年来,我跟日奈的相处模式已经融入骨子里,一时半刻很难改过来。
由于我在即将正式开演前夕依旧是「对白死板+演技生硬」的状态,根本无法诠释我被赋予的军人角色,所以日奈才会提议这个新的练习方式。
『听好啰?从今天起你就是军人!就算是下了舞台你也要戴上军人的面具,过着完全军人式的生活!!』
——这太没道理了。不过即使再怎么没道理,我也无法违抗日奈的命令。
所以这阵子我都得穿着军装上课,甚至等晚上十点的钟响过后,我也落入了不得不踏着军靴,在化为异世界的学园校舍内与那些跋扈的怪物苦苦交手的窘境。
我将制服帽压得低低的,再度发出叹息。
「等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望着我叹了口气呀!」
「没、没有啊……」
「才怪,我明明就看到了!如果你想抱怨,何不试试『你如果不闭上那张多话的贱嘴,我就把你衣服扒光赶到外面去!』之类的变态台词!?」
日奈的举例听起来的确像演戏般夸大做作。可是话说回来,喂,把我搞成变态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什么什么?原来日奈对变态有兴趣啊?」
本乡家的一斗哥跨越已被压扁的门之后现身说道。他的这番开场白让日奈羞红了脸、举拳挥舞。
「才、才不是哩!我只是举例!举例而已!」
「是吗、是吗?那就好。太特殊的玩法勇太可能会受不了,最后只好逃之夭夭。你可要小心一点喔……」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讨厌!柠檬你也念一下这些无聊的男生嘛——」
日奈对着刚从隔壁教室换完衣服回来的柠檬泣诉。柠檬一边将手臂穿过运动夹克的袖子,一边以开朗的笑容回应:
「但我一直都是站在勇太这边的耶!?」
「你、你这个叛徒!」
「这才不是背叛呢,只是话剧的练习!我一直都陪着你们练习呀!」
「唔——」
「啊,对了,校庆期间有些学生会留在校舍内熬夜工作,所以妖魔鬼怪的数量还会再增加。以后勇太最好趁十点的钟还没敲响之前,先把这身戏服给脱了。」
一斗哥打断少女间令人会心一笑的可爱争执,将话题导回正轨。
「我知道因为即将正式开演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焦躁,不过,日奈也不乐见勇太因此而受伤或遭遇危险吧?我跟柠檬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一斗哥笑着将手掌搁在我头顶,搔乱我的头发。
他的劝说很正确,毫无反驳的余地,日奈也只能失望地垂下肩膀。
「对不起,勇太,以后你只要在白天穿戏服就够了。」
日奈满怀歉意地摆出低姿态,我见状后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唔……好吧,我会加油的。」
我吞吞吐吐地答道,原本满脸阴沉的日奈表情顿时一亮。
「谢谢。」
她以略显羞涩的笑容低声表示。在她这副模样面前,原本想拜托她让我退出表演的力气再度消退了。
正当我好不容易获得公主大人的允许,巴不得赶快褪去这身难受的装扮、使劲拔着军靴时,远处又传来了惨叫声——而且是好几个女孩子同时发出的。
恐怕又是在学校熬夜准备的学生们遭遇妖魔鬼怪了吧!
——今晚真是有够忙的。想到这种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就感到烦闷不已。不过,眼前最该处理的优先事项,还是把遭遇危难的学生给救出来。
我拾起刚脱掉的靴子,跟着同伴们的步伐赤脚冲过走廊。
* * *
过了一夜后的翌日。
我摇着昏昏沉沉、睡眠不足的脑袋,将双腿用力往桌子上一跨,翘着脚。接着又轻轻转动下颚开口大喊:
「喂,日奈!我要炸猪排三明治、※三色面包还有咖啡牛奶。我先去每次吃午饭的地方,你可要好好帮我弄到手。如果买错,你今天午饭就甭吃了。」 (译注:日本一种面包,同时包了三种不同的馅料。)
「……很好!」
日奈以食指奋力向我一比,然后才突然转为拼死挤出的苦命笑容,对着我点头。
「嗯,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日奈急急忙忙踏着碎步离我远去。
柠檬对我瞥以一道同情的目光,随后才追随日奈而去。
我丧气地将翘在桌上的双腿放下,轻轻擦拭着课桌表面,背对那群欲言又止的同班同学,迳自朝餐厅踱步而去。
——那家伙难道忘了是她自己逼我这么演的吗?刚才我命令完后,日奈对我回望的那眼好像充满了怒气与杀气,总觉得背后有「什么」隐情。
刚才我为了完成日奈的指示,可是拼命忍住想要当场向日奈下跪道歉的冲动,不断努力要求自己咧……
我抱着难以释怀的心情穿过了学校餐厅的入口。
我们学校的餐厅去年才刚改建过,里头的空间既宽敞又明亮。
除了利用学校餐厅提供的料理外,前往贩卖部选购面包或便当的学生们也必须经过此处,所以午休时间这里总是人山人海。
可能是由于一年一度的校庆将至,在餐厅内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这股祭典前特有的热气让整座宵森学园更加显得惶惶不安。
一名左手拿着三明治、右手握着笔,正努力制作预算规划书的学生后方,响起了「今天第五节体育课在哪儿上啊?」的问话——那应该是我们班上的男生吧,因为我对说话声有印象。
正当我恍恍惚惚地回想着同班同学的脸孔时,一道金色的身影突然从我的视野角落飘过。
我还来不及摆出警戒的态势,狐狩田源之丞就一屁股坐在我隔壁的位子上,以灿烂的笑容面对我。
那表情简直就像小孩看见喜爱的玩具,或是猫咪发现猎物后用舌头舔着嘴唇的模样——充分表现出纯真的喜悦。
「怎么啦?这么久不见,你却一副苦瓜脸?」
我将脸转向狐狩田学长却故意避开他的视线,简短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呼嗯,我应该没猜错吧?你是因为戏剧部的排练而在伤脑筋?」
他对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言外之意置之不理,直截了当地点破我的苦恼。
他怎么会知道?
不不,毕竟这家伙也是住在宵见里的妖怪嘛,即使被对方料中这种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既然如此,我就以面无表情、完全不受对方影响的态度回应,赶快把这家伙打发走——
「我听说你为了征服那个日奈,想将她训练成完美又听话的传统日式美人,才会拼命争取这个角色?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胡说八道!你这些没凭没据的情报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忍不住马上撕开无反应的假面具,对狐狩田学长吐槽。只要一想起这种虚伪不实的资讯可能会从狐狩田学长的嘴巴传进日奈的哥哥、也就是前学生会长和臣的耳中,我就感到毛骨悚然。
「被拔擢为男主角,难道你不觉得光荣吗?」
「一点也不!况且我根本不是演男主角!那个角色可是一开始对日奈很差劲,最后才洗心革面的反派耶!怎么想都觉得不适合我啊!」
狐狩田学长看见我狼狈的样子,竟愉快地笑了起来。
「因为你演不来这种角色,所以现在才会拼命练习吗?」
是被逼的——正当我想如此反驳时,却又赶紧捂住了嘴。
倘若逞一时之快将这种事说出口,难保不会传入日奈耳中。眼前的这家伙过去可是让我吃了好多次不必要的苦头啊……!
「虽然练习了很久,可是我还是不习惯。」
「练习都白费了吗?」
「台词是记起来了,但我的DNA中可是纪录着纯正的平民血统。日奈现在虽然对我毕恭毕敬的,但是她原本身分就与我大不相同,还手握可观的权力,我可是本能地将她视为『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尽管我很想推辞这个角色,但命令我跟日奈对戏的又是她本人。
起初我也是在日奈的热情鼓动下一时接下了这个任务。但是等我发现演这个角色并没有那么容易,而认真考虑打退堂鼓的时候,日奈已取得了柠檬与凛的协助,在四周挖好了壕沟并彻底将我包围,我根本就插翅难飞。
狐狩田学长难得露出沉思的表情,随后才将眼珠滴溜溜地转向我。
「勇太,我虽然可以体谅日奈与你的主仆关系是注明在基因里的——」
「你才没有咧!你怎么可能会体谅我!」
面对我间不容发的吐槽,狐狩田学长索性来个相应不理,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这只是『排演话剧』,那个日奈也得暂时服从你的命令,对吧?难道你心中都没有半点满足感?」
「没有。因为我会这么做完全是日奈命令我的。如果是出自于我的意志,练习应该会更轻松、更快结束才对。」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就连刚才午休也是日奈指示我命令她去买面包我才做的,真不知道哪天她会把这阵子受的气还回我身上……」
「……勇太。」
「什么事,狐狩田学长?」
「先不要管以后会怎么样了。现在你可以对日奈做的事,不是刚好可以回敬她以前对你做过的一切吗?」
「耶?」
是这样吗?狐狩田学长一针见血的评论让我不禁思索起这种可能。这时候,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了呼喊我的声音。
「殿下!第五节的体育课是在体育馆上吗。」
「不,我听说是在操场……等等,咦?」
我赶紧回头。
「你刚才不是已经问过其他同学了?」
「嘎?我才没有哩。嗯,总之小的了解了!」
那位同班同学对我挥挥手,再度混入人群之中。我转过头重新面对狐狩田学长,正好与他那对兴味盎然的贼眼四目相交。
「殿下?」
我本来想装作没听见,或是将话题转移到学长可能会感兴趣的其他方向。但经过短暂的犹豫后,我评估过再怎么样都躲不过追问,只好不太甘愿地对学长解释:
「在日奈所谓的『特训』要求下,我在教室里也得对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
「呼!所以呢?」
「班上有一部分男同学看见后,因为『那个高傲的诹访部日奈也会被驯服!』而吓到,不知为何竟开始尊敬起我来。」
「喔喔。」
「但相对地,也有部分女同学表示『山神最近的样子好恶心』、『太自大了』而公开反对我。这么一来,两组意见极端对立的派系很自然地开始以蔑称与『殿下』叫我……狐狩田学长,你也笑得太夸张了吧?这种事我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啊!」
话说回来,如果对方同情我,大概也会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吧!
我垂头丧气地待在学长旁边,等待他那每次都不知为何而爆发的笑声结束。这时候,突然有人砰地一声、亲切地将手搁在我的肩膀上。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
我满脸不耐烦地抬起头。果然,和臣那看了就令我厌烦的爽朗笑容,正从我头顶的位置朝下俯瞰着我。
光是狐狩田学长一个就够难应付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难缠的对手,看来我还是竖白旗投降吧。
「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转告日奈。」
「你自己告诉她不就得了?」
我愕然地望着坐在狐狩田学长对面的和臣。
不论是以学校的学长或诹访部一族来说,和臣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物,但我总觉得他比较接近乱世的奸雄。
然而让这种角色来维护里的和平,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就跟狐狩田学长给我的感觉一样,日奈的这位兄长也是我平日敬而远之的对象。不知该说我天生就对这种人没辙还是怎样,总觉得只要被他缠上就很难迅速脱身——以我个人的观感而言,我已经「放弃」抵抗这个人物了。
「呃,说真的,我现在非常地忙。」
「回家以后不就可以碰面了吗?」
「啊,对了,我好像听说你最近把我家日奈当下女使唤啊?」
不知对方是真心还是刻意的——我猜应该是后者吧——和臣瞬间就将话题给转走了。我霎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勉强压抑惊愕的语调并回答道:
「怪了,这件事怎么好像变成传话游戏了。」
「其实勇太最近也过得很辛苦。和臣,你就稍微体谅他一下吧!」
「学长,这种悲惨的事你不要用一脸灿烂的笑容回答可以吗?」
「不不不,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像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即使继续下去,也只会把你带向另一个更辛苦的境界而已,简直就像陷入了恰到好处的泥淖……」
「不要把别人的不幸当成玩笑话讲解可以吗!?」
「总之,事情我都大致听说了……不过,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喔!」
和臣的笑容依旧温和,但后面多补充的那两句让我顿时感觉室温下降了五度。
当四周的空气逐渐朝零下逼近时,我慌忙地改变话题。
「呃……对了,你刚才说要我转达什么?」
「啊,对喔。关于十天以后就要举办的『宵森祭』——」
和臣终于切入今天的主题。
「今年各团体都非常努力,看来应该会营造出更盛于往年的热闹气氛。就连以前反对校庆的团体这次都改变了立场,社团联盟也开始动了起来。」
从里以外的角度来看,表面上看似普通校庆的『宵森祭』其实非比寻常。
我在小学之前,也就是仍住在宵见里的时候也经历过好几次。虽说印象已经模糊了,但最近还是听日奈她们转述了许多常识。
在这所宵森学园中,校庆是由小、中、高、大各学部共同举办的。
国小与国中部只会以客人的身分参加,或是仅限于在教室内展示作品的程度,真正的主角还是高中部与大学部。
宵森祭历时五天,地方的商店街等似乎也会共襄盛举,甚至就连县外都会有客人造访,可说是盛况空前。
包括准备期在内的校庆季节中,会出现许多彻夜留在校内工作的同学。在这时担任『轮值』的工作,实在不可掉以轻心。
当然,这个时期能被允许在夜间作业的其实只有特定的部分人员而已。事实上,那些特定的人就是指诹访部一族及家臣们。
——然而,就算学校方面与教师们多么气急败坏地防止这种事,敲过晚上十点的钟之后,偷偷潜入学校的一般学生依旧络绎不绝,我们的工作量自然也节节上升。一直到早上六点的钟声响起前,我们都得拼命在校园内来回奔波。
「……停办校庆是有点夸张啦,不过,至少要对晚上十点以后偷偷溜入学校作业的行为订定罚则吧?或是由学生会出面宣导,叮咛那些人乖乖回家。」
在校庆前后出现的「妖魔鬼怪」数量激增,剥夺了我们不少宝贵的睡眠时间,真希望能多少减轻一下晚上巡逻的负担。
对于我恳切的期盼,和臣听完后不知为何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距今十几年前,有位学生会长出现了和勇太类似的想法。他认为校庆只会让妖魔鬼怪的活动更频繁,所以决定中止举办,改为全校模拟考。」
「那,结果呢?」
「由于众人期盼的校庆突然喊卡,因此郁郁寡欢的学生们累积了大量不满情绪,最后反而使里的怪异现象爆炸性成长。以三婆为主的长老们甚至得亲自出面,最后发展为难以收拾的大惨剧。那位学生会长为了负责,最后只能黯然离开里。」
——真恐怖!
眼看我不自觉搓起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双臂,两位学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之,从这件事我们学到不要擅作主张、剥夺他人乐趣的教训。」
「校庆前的忙乱气氛其实也是祭典的乐趣之一。只要诹访部一族与家臣们好好努力,应该可以控制住场面、获得最好的结果才是。」
「所谓的祭典活动,本来就会遭遇平常碰不到的对象、出现平常不该出现的访客,以及引发平常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上述辛劳就好比祭典前的开胃酒,不妨好好品尝个中滋味。」
狐狩田学长事不关己地边说边拍打我的背部。但很遗憾地,我还没老成到可以把吃苦当吃补,拥有像他所说的那种达观思想。
「……说穿了,你们两位只是坐在高高的观众席上,把我的辛苦与奔波当作猴戏在欣赏、取乐罢了。我刚才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喔喔!了不起,勇太。难道我们之间出现了所谓的心电感应吗!」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勇太。其实我刚才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不要自以为跟日奈已经够好了,否则你可能会有苦头吃喔。」
「如果是以跟日奈的关系当条件来判断,我怎么可能会吃到什么苦头嘛!」
「——玩笑话就到此为止吧。今年因为遭遇了饭纲之乱,所以散居于各地的诹访部家臣们与其『流族』正逐一被召回里。以不客气的方式形容,这就类似一种忠诚度的测验。」
听到和臣用「召回」两字委婉的说法表达,我就觉得事情似乎透露着负面的气氛。不过,他脸上依然挂着平日那张爽朗的笑容。
他以「流族」形容的那些人,应该就是指『流浪的诹访部一族』吧!
所谓流浪的诹访部一族,就是指那些本来生于诹访部或家臣一族的成员,因为某些事不被允许继续住在宵见里,只能出外四处流浪并担任『轮值』的工作,负责镇压出现在宵见里之外的怪异事件。「流族」即是这群怪异人士的总称。
那些人大多是生来就不具备家族代代相传之力,反而出现其他怪异能力的突变者,或是无法在里内与他人和平共存的性格偏差人物。
尤其是那些能力异常的突变者,尽管力量强大,但使用上有许多局限,而且他们的能力通常也无法传给下一代,所以才会不被家族所认可,无法冠上自己家族的名号。至于那些人的小孩,铁定都会成为毫无力量的普通人,因此只能在外头以正常人的身分生活。
过去只要发现家中生出突变者,就会把婴儿抛入河中随波逐流。这是里内不可打破的戒律,那些人之所以会被称为「流族」也源自这项传统。
「那些『流族』大抵上对里的观感都不太好,我也将他们视为可能会出乱子的根源。由于校庆过程中会有很多里以外的人士在此出入,所以你在校庆那几天得多加留意才行。」
和臣的说明结束后,日奈与柠檬这才姗姗来迟。
日奈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入餐厅。她发现我身边的狐狩田学长后,毫不掩饰地露出不欢迎的表情,等到察觉到和臣也在场后,才开心地轻轻挥手。
「日奈,我的面包!」
我以粗野的语气大喊。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看到日奈对和臣的态度才心生忌妒,而是平日努力排练的成果。
日奈满脸笑容地递出了炸猪排三明治、※双色面包还有咖啡牛奶——跟我当初点的有些许差异。(译注:相对三色面包,只包了两种不同的馅料。)
——我看她根本是故意的吧!
日奈似乎在期待我的反应,眼珠子甚至还闪闪发亮。至于站在她背后的柠檬,则不知为何以沉痛的表情低着头。
啊,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身负众望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总算学到了一次经验。不过,这种经验一辈子只要一次就够受了。
我就好像被迫坐在被告席搞笑的喜剧演员一样,内心产生一种众目睽睽下坐立难安的焦虑感,只能惶恐地把手伸向双色面包。
对我而言,要将日奈故意买错的面包在盛怒下扔向地板,已经需要挤出不少「演技」了,不过日奈与狐狩田学长还是非常不满。
「真是的,你就不会说些『不是叫你买三色面包吗!午餐不准吃!』或是『没用的女人!没买到三色面包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之类的台词吗?」
「我倒觉得你应该把面包砸在日奈脸上,或是让她洗洗咖啡牛奶浴之类的,类似这种精神上的屈辱或物理性攻击也是很有效果的小技巧……」
「我才不敢咧耶耶耶耶耶!!」
至于被我狠狠摔到地板上的可怜双色面包,之后还是得由我自己负起责任乖乖吃下肚……鬼才愿意咧!
* * *
距离校庆只剩下一周左右的某日放学后。
我们为了准备班上的摊位,离开教室来到学校正门口前。
这次一年C班规划的摊位内容是自助餐厅。
被分配到的摊位地点则在步入正门后一旁的樱花树下。对于想要在校庆时临时开店的班级来说,这个位置可说非常地理想。
况且戏剧部的舞台也在隔壁。如果时间配合得好,甚至可以一边欣赏表演,一边在我们班上的摊位休息。
柠檬与日奈会在摆摊时担任女服务生,所以现在正与其他女同学合力缝制围裙与装饰用的缎带。
我虽然没被分配到固定的工作,不过还是得协助摆设桌子、椅子,以及出入口处的布置等笀寸。
「喂,大波斯菊应该挂在这里吗?」
「哇!怎么没有粉红色的!哪个蠢蛋买了全黄的啊!?」
「桌巾一共需要几块啊?」
「把教室的窗帘拆出来不就得了?」
「耶——窗帘好像已经拆光了?」
「等等,有谁知道照明器材应该放哪里吗?」
「那张椅子才刚刷过油漆,要小心啊——!」
当我与班上的同学们一起忙得团团转时,才对之前学长们的一番话有了切身的感受。
这种为了准备祭典而出现的活力与混乱,其实也是祭典乐趣的一部分。
过了晚上十点后依旧偷偷潜入学校,增加我们工作负担的那些麻烦学生,或许也只是为了享受这种独特的气氛吧。
「我们回来了——」
「谁快来帮忙搬东西啊!」
负责出去采购的同学终于返回学校了。
我手边的工作也刚好告一段落,于是便自告奋勇地站起身。
「辛苦你们了,东西要放在哪里?」
「咦?殿下,你刚才不是在屋顶吗?」
「刚才?什么时候的事?」
「呃,就是刚刚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其他男同学听了则吃惊地捂着嘴。
「殿下,难道你可以分裂吗?」
「话说回来,学校的不可思议传说中好像也有一面会引出分身的镜子……」
「不不,搞不好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
「……如果我真的可以分身的话,那工作起来速度就快多了。」
「喔?怎么?嫌我们不够勤快就是了?」
「你们这些臭男生!不要聊天了,赶快做事啦!」
「对呀!像你们那样子根本布置不完嘛!」
女同学们的抗议与愤怒排山倒海而来,我与其他男生只好摸摸鼻子返回工作岗位。
——我都已经转入这个班级半年了,怎么同班同学还是记不住我的长相?还是说学校里真的有人长得跟我很像,擦肩而过时可能会误认……不论真相为何,我都觉得事有跷蹊。
太阳西下后,光线逐渐变得黯淡,我们也着手开始收场的工作。
如果天气预报准确的话,这一个礼拜下雨的机率应该很低才对。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还有避免夜晚的露水沾湿,我们还是利用事先准备好的蓝色塑胶防水布盖住已经完工的部分,并将尚在制作的物品合力搬回校舍内。
隔壁布置户外舞台的戏剧部成员们也在准备收工了。
「看来问题不会是天气,而是化妆樱会不会开花。」
日奈面有难色地仰望那株巨大的樱树。
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这株矗立于宵森学园高中部正门旁的巨大樱花树,被人冠上了「化妆樱」的称号。
与宵见里其他在春季绽放的樱树不同,这棵化妆樱竟然会在秋季疯狂开花。事实上,这应该也要归类为宵见里的诸多怪异现象之一。
至于这棵树最具特色之处,还是它被赋予的传说。
『只要在化妆樱下告白,有情人必能终成眷属。』
宵森学园的学生多半对此传说抱持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这并非单纯的谣言或迷信,而是这株樱树确实拥有能实现人们愿望的能力。
即便那只是人们单纯的幻想,只要有强烈的信念存在,宵见里这块土地自然能将幻想变为真实。
据说在夜晚十点以后告白,在里的自然强大力量协助下会更具效果。上述条件应该也是学生们在无意识中归纳出的结论吧!
我目前拼命练习的舞台演出戏码,其实也是取材自这棵化妆樱的传说,过去这个故事已经上演过好几次了,似乎颇受好评。
「如果化妆樱不开花戏就没办法演下去了。当然,也可以临时在舞台背景画上樱花或是用人造花装饰,不过那跟真的花还是无法相比啊。」
日奈凝视着目前连花蕾都没有的化妆樱枝头喃喃说道。
每年宵森祭时理应盛大绽放的这株樱树,今年也应该不例外才对,但眼前樱树开花的征兆却迟迟未来。
说实话,我对这次的演出并没有那么执着,所以就算以画在三夹板上的图案代替真的樱花,我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看着日奈眉尾下垂、表情凝重注视着樱树不放的侧脸,我还是暗自希望表演当天樱花能够绽放。
不过,相对来说,一旦化妆樱开花了,正处于热恋状态中的大批人马一定会聚集至此,届时可以想见我们的「轮值」工作一定会更为手忙脚乱,实在令人无法掉以轻心。
事实上,我们班的摊位之所以会设在化妆樱正前方的这个绝佳地点,也是刻意为了让我们的工作能更顺利完成之故。
负责分配摊位的组织是学生会,所以可想而知这是和臣的主意。
——他明明说要把工作交给学弟妹,从学生会的位置退居幕后,没想到影响力还是如此惊人,真是令人不安啊!
我努力将一片黑暗的未来景象从脑中驱离,再度仰望于夕暮中伸展枝叶的樱树,忍不住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只要在化妆樱下告白,有情人必能终成眷属』……是这样吗?」
「将暗藏心中的愿望嘱托给不合时节绽放的樱花就能实现,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闷不吭声地偷偷从别人身边冒出来吗?」
狐狩田学长看见我的反应如此冷淡,不知为何一脸无趣地从我的背后绕到前方,就好像在慰藉什么似地以手抚摸一旁的化妆樱主干。
「所谓祭典这种活动,本来就会引发平常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就算不合时节绽放的花朵,能使隐藏在人们心中的秘密恋情获得实现,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吧!」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靠这种来路不明的奇怪力量让中意的对象回心转意。」
「但为了让你与日奈的关系更进一步,不利用化妆樱也无计可施了,不是吗?」
「为、为什么这时要突然提起日奈的名字!?」
由于担心被日奈听见,我只能勉力压低音量。
她似乎没有察觉狐狩田学长出现,依旧在舞台附近协助戏剧部收拾东西。
学长露出惯有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并顺便拍了拍我的背。
「扪心自问吧,你希望与她永远保持现在的关系吗?饲主与忠狗、女王与奴仆——这就是你所希望的结果?」
狐狩田学长临走之际抛下的这番话使我目瞪口呆。
当然,学长对于我的未来如何根本没有意见。他只是为了捉弄我而特地把我跟日奈凑在一起,根本就不是真心诚意想撮合我们两人。
然而学长的那番话对我而言,的确比想像中还要沉重,让我的胸口为之一闷。
——事实上,对于日奈身为我的主子这个事实,我也没有什么不满。
身为山神一族的我与身为诹访部一族的日奈以这种关系共处,本来就很恰当。接受日奈的控制对能化身为狼的我来说,其实还比较心安理得一点。
我除了拥有能变身为狼的特殊体质外,身心方面都跟普通的健康青少年没有两样。所以如果问我除了单纯的主仆关系是否还想更进一步,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不过,假设我踏出的这一步,会使日奈就此离我远去呢?
我想自己一定会难受得快窒息吧!就算感情方面被她甩了,我还是得肩负守护者的「轮值」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还得每天大眼瞪小眼……
光是想像,我就觉得那种场面令人不寒而栗,甚至忍不住搓起冒出鸡皮疙瘩的双臂。
——等等等等,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重点是,就算我们继续维持这种下任当主与守护者的关系,对我而言也没什么不好。
仔细想想,即使我跟日奈变成了男女朋友,届时跟现在的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守护者的工作我已经驾轻就熟了。反正我已经确保了在日奈身边保护她的立场,有必要冒这个失去现今成果的风险主动出击吗?
自己努力保护日奈,日奈全心信赖自己——放弃已牢牢握在手中的现状,追求更进一步的关系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会因此失去至今两人所构筑起来,能平心静气自然共处、交谈的关系,反而引发更糟糕的变化,那我恕难奉陪,一点兴趣也没有。
距离位于伸手即可碰触之处的日奈,倘若会因冲动的冒险行为而退居到自己再也无法掌握的场所,那自己会有多寂寞呢?与其那样,还不如——
思绪陷入了退缩而悲观的泥淖中,我急忙用力摇头将自己拉出来。
冷静想想吧!
我又不是抱着什么病态的企图或不纯的色心,才想拉进自己与日奈之间的距离——当然,我也不能否认自己完全没那种欲望啦!
我想,自己只是希望能更被日奈所重视而已吧。
除了现在这种守护者、听从其命令而战的关系外,希望即使是在轮值以外的场合,自己也能被日奈所信赖。
虽然我很清楚,两人已经无法返回那个只要愿意就能整天腻在一起的孩提时代了。
不过,我跟日奈之间的距离应该能比现在更接近一点吧——我得再重复强调一遍,这种想法绝对不是出自什么变态的企图。
——不过,假设、假设我真的想跟日奈更进一步,应该主动告白的人想必是我。就算平常我在日奈的面前总是抬不起头,这种重要的关键场合还是该由我掌握主导权才对。
或许——这只是我自作多情的任性也说不定,不过我猜想日奈也希望我这么做。
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我该如何让日奈了解,即使不是身负「守护者」之责,我依然非常珍惜她这点。
为了避免假使告白失败,第二天依然要在轮值时面面相觑那样最糟糕的结果,我得让日奈在公事以外的场合也得仰赖我才行。
让日奈在与守护者之责无关的领域需要我……眼前唯一想到的也只有话剧这件事了吧?这么说,只要我能在这次的表演中彻底达成日奈的要求,就可以向她告白了。
在与诹访部一族毫无关联的舞台表演中大出风头,或许日奈就会因此接受我的心意——至少也不至于讨厌我……应该吧?
在脑海中一番苦恼的思绪纠葛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察觉站在舞台前等待的日奈正在对自己招手,于是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 * *
翌目的夜晚。
晚上十点的钟声再度响起,将未获得特别许可的诹访部关系以外的人赶出校舍后,我们为了执行「轮值」工作而来到化妆樱的根部附近。
今天的轮班依然是由我与日奈、柠檬、教来石家的凛,以及一斗哥跟甲贺家的薰子姊负责,阵容一如往常。
为了将企图再度偷偷溜回校内的学生赶跑,今晚我们仍旧得在校园内来回奔波,一刻也不得闲。
大部分的班级都尚未完成校庆的准备工作,所以那些学生多半是为了熬夜赶工才溜回校内;不过进入倒数一个礼拜时,组成份子又多了想在化妆樱底下告白的情侣。
就在几分钟之前,才有一群国中部学生企图翻墙闯入校内,幸好被一斗哥及薰子姊强制带回宿舍。
我不清楚还没开花的化妆樱是否拥有实现恋爱心愿的能力。
不过,即使在这种妖魔鬼怪乱窜的半夜校园也敢闯入尝试,就算不凭藉化妆樱的奇迹,那些情侣的爱也应该够坚贞了。
「爱火熊熊燃烧中的情侣,就算是面对理所当然的常识也会弃之不顾吧!」
柠檬有点酸地说道,凛听了则以极度严肃的表情回答:
「凛以前听有经验的人说过,快冻死的时候可以把衣服脱光,因为对四周的冷或热都完全没感觉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唔——很遗憾的,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那样,应该就跟窒息而死的经验……」
「……凛,不要用思念体的死因来譬喻恋爱可以吗?」
我放着一如往常享受谈天乐趣(?)的柠檬与凛不管,重新将注意力锁定在化妆樱四周的警戒工作上。就在此时,我发现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材削瘦的年轻男子。他穿着立领衬衫,外面披一袭木棉质料的和服上衣与裤子——简而言之,就是一副书生的打扮。对方伫立于樱树下,神色不安地左顾右盼。
我以为他又是另一组想来化妆樱下告白的情侣,于是便迈步朝对方走去。然而瞬间涌上的怪异气息却让我忍不住蹙眉。来到够近的距离后,我才发现那名男子的气色非常差,形销骨立,简直就像该送入结核病疗养院的病人一样。过没多久,我就察觉出那家伙之所以诡异的真正理由。
——对方身上没有气味。毫无预警就出现在化妆樱树下的这名书生男,完全没散发出人类该有的任何气味。
我举起一只手示意同伴们先别靠近,然后才慎重地继续朝化妆樱接近。等到我的脚尖刚好轻触化妆樱的根部时,年轻男子突然转过头,原本如孩子般困惑的眼神也顿时轻松和缓不少。
「对不起——请问一下,呃,不好意思,这里是宵见里没错吧?」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男子见状慌忙补充:
「啊,不,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因为喝酒喝到茫,也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坏人!呃,我只是在昏暗不清的外头迷了路,刚好又对这棵樱花树有印象。」
看他那副极力为自己辩解的模样,实在感觉不出丝毫的恶意或敌意。我默默地点点头,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似地垂下肩膀。
「啊啊,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被狐狸精或狸猫所骗,来到不知名的深山中。不知何时眼前竟出现陌生的建筑物,明明天气很晴朗,却看不见半颗星星……」
青年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柔和又羞涩的笑容——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他真可算是位名演员了。
我对这位面露苦笑、看似好青年的家伙问道:
「你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啊啊,真是失礼!我都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暂住在教来石家的宫田正一郎。」
宫田对我深深一鞠躬。其他同伴听了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凛。
凛以惊愕的表情瞪大圆眼,拼命地摇着头。
日奈以宫田听不见的声音向凛询问道:
「那个人不是教来石家的亲戚吗?」
「凛不认识那个男人。至少在凛知道的范围内,教来石家并没有暂住一位名叫宫田正一郎的人物。」
虽说这家伙也有可能是高层秘密藏在教来石家的人,但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大摇大摆地闲逛才对。
宫田困惑地交替看着我们这群人的脸,这时候,柠檬主动上前一步。
「请问一下,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柠檬露出亲切的笑容,使出每次必用的绝招。宫田也一脸微笑地回答:
「呃,我记得今天是七年的十月九日。」
「七年?」
我的反问让宫田困惑地交叉双臂,一股轻微的味道也飘入了我的鼻腔。至此,我终于领悟自己之前为何无法嗅出这名男子的气味了。
宫田所释放出的气息,就跟在我们头顶上舒展枝叶的化妆樱一模一样,所以我当下才会无法分辨。
宫田似乎没察觉到我心中的愕然,偏着脑袋追溯自己的记忆。
「咦、咦?难道今年是八年吗?不过,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年号就已经变成※大正了……啊,果然没错,今天是大正七年十月九日。」(译注:大正元年是1912年,平成元年是1989年已
这名男子一口气跳过九十年的光阴,跑入了平成年代的宵见里且迷了路。只见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松了口气的笑容,对我们如此回道。
* * *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恐怕就是因为一直抱持着遗憾,所以才会无法投胎,还在这里迷了路吧!」
宫田搔搔头,以害羞的笑容呵呵笑着,让我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日奈与柠檬小心翼翼地向宫田解释,这里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宵见里,而他恐怕是在大正时代就已经过世了。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可思议。」
——本来以为对方会狼狈不堪或大哭大闹,没想到他马上打心底接受了这件事,坦然面对眼前的处境。
宫田正一郎虽然是明治时代出生的人,思想却意外地灵活,一点也不古板。
「脑筋太过灵活这点反而令人感到好奇……」
一斗哥面有难色地摸着下颚,喃喃说着。
这里是宵见里,也是人世间最接近黄泉之处,更是一块会根据人类思念而唤来怪异现象的土地。
即使有时间旅行者(Time traveler)出现在此或许也不奇怪。不过,宫田并不是那种科幻的产物,而是属于怪异现象的一种。
「为什么那个人的味道会跟化妆樱一样?」
「啊,果然是这样没错!我也感觉到了,宫田先生的气味跟化妆樱好像。」
柠檬极力同意我的看法。没错,宫田正一郎虽然以人类的姿态现身,也拥有实体,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存在感却与化妆樱十分接近。
「凛判断宫田先生是思念体。」
「可是,教来石的小姑娘,如果那个男人是思念体的话,应该不会有实体才对吧?」
薰子姊不解地提出异议。凛困惑地皱起眉,接着才转向日奈,重新端正姿势说道:
「日奈姊姊,凛认为宫田先生这个思念体与化妆樱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感觉好像混在一起。凛觉得他是因为跟化妆樱共享生命,所以才能实体化。」
「——这种例子以前还真没听过。凛,你能解释一下吗?」
「没办法,日奈姊姊。凛过去也没有见过这种思念体,所以不清楚原因。现在宫田先生就好像化妆樱的分身一样,或许他很接近所谓的樱花精灵吧!」
凛的说明让一斗哥忍不住绷起脸。他抬头仰望化妆樱。
「也就是说,今年化妆樱之所以迟迟没有开花的迹象,是因为被那个精灵吸走能量的缘故啰?所以到现在连半个花蕾都看不见啊!」
「很有可能。凛虽然不太擅长跟植物的思念进行对话,不过凛也看得出来那棵樱花树的样子不太对劲。」
接着,直到东方曙光乍现,所有怪异事物都应隐蔽起来的早晨六点钟声之后,宫田却没有像普通的思念体般消失不见,依然好端端地站在众人面前。
「宫田先生在世时如果暂住教来石家,教来石一族的长者里应该有人听过他才对吧?」
日奈的提议很有道理。即使认识宫田的人都已经辞世了,也不会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纪录。
当众人为了「轮值」的工作即将重返校舍前时,我忍不住回头又打量了化妆樱一眼。
为了在表演话剧这件事帮上日奈的忙,首先必须让这株樱花树绽放才行。那出戏一定要在繁花盛开的背景下演出才算成功。
宫田正一郎因为某项遗憾而一直徘徊于宵森学园,结果让化妆樱也失去了以往的规律。假使这项推论没错,那只要让宫田这个思念体心无挂碍地净化、升天,樱花应该就可绽放了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加紧脚步才行。为了我与日奈的未来,必须早日协助宫田完成未了的心愿,让他放下俗世的一切,快点投胎去。
「——好,无论如何我都要解决宫田正一郎的遗憾!」
当我表明决心后,日奈以不明就里的讶异表情抬头看着我。
「……奇怪,勇太怎么突然热心起来了?怎么了?」
日奈以狐疑的眼神瞪着我。我努力压抑内心的动摇,装作毫不在乎地回了句「哪有啊?」之后,便为了迎战今晚的怪异事件而快步走向高中部的校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