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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快乐王子与画布

睁开双眼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从床上爬起身来,确认周围──于是随著视觉情报增加,我才终于察觉我在自己的房间。我自言自语了一句:「……感觉像是在别人的房间一样呢」后,离开不熟悉的自己房间,来到客厅。而我的父亲(如此自称的男性)已经摊开报纸坐在沙发上了。

「早。」

「……早。」

好不容易没有结巴地回应了。我本来想用尊敬一点地用「早上好」,但他如果真的是我的父亲,用敬语就很奇怪吧。

今天是周日。更进一步说是与雪缝约会的当天,中午时要在车站前见面……虽然觉得睡晚一点没关系的,但或许是因为真的会紧张,所以起床得稍微早一点了。我一边这么想著,同时在洗手台洗了脸,然后回到客厅时,沙发旁的圆桌上有两个杯子冒著热气。

其一为貌似我父亲的久利的。那另一杯应该就是我的。

「帮我泡了咖啡吗?」

「啊啊。」

「谢谢。」

我说著,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出乎预料的甜。加了牛奶、砂糖、说不定是加了炼乳。但喝一口就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后脑弹出微弱的火花,记忆回来了──

「爸爸,你不再婚吗?」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著父亲泡的咖啡,同时问道。而坐在四角桌子旁的椅子上的父亲则回答了他:

「你希望我再婚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已经过世七年了吧?所以我想,就算爸爸再婚了,妈妈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就算我马上就再婚,你妈妈大概也不会生气吧。」

「啊~是吗。」

两个男人喝咖啡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而且说到底,空助啊。我还爱著你妈妈呢。」

「……这种话虽然令人感动,但是还有现实的问题啊。爸爸现在是孤身一人对吧?老了之后该怎么办啊?我应该会离家喔?」

「老了之后吗。我还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

「空助,你不需要想这么多。你要离家随时都可以离家。我不会拦你──我就是这样的。所以你也照自己的想法做吧。」

「不用你说。」

他稍作思考著,同时再喝了一口咖啡。父亲看著他,对他露出一个不会被发现

的轻轻微笑,继续说著:

「你要自由地活下去。这就是我现在的愿望了。」

这句话让他不禁难为情了起来,说了:「……爸爸今天说得特别得意啊。」后,轻轻搔著脸颊,同时轻轻苦笑了一下。

我甩开晕眩感。然后再喝了一口手上杯子里的咖啡──好甜。大概记忆中的我也是喝这种味道的吧。

「──爸爸,早安。」

「嗯……啊啊,早安。」

父亲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但仍然装作平静,回应了我第二次的早安。能想起来真的太好了。对我来说,只有这个人才是家人。

心里头总觉得有点痒。当我这么心想时,很长的一声门铃传来。这么一大早的就有客人来的样子。父亲站了起来,往玄关走去。

接著,我隐约听见好像在哪里有听过的声音。

「早上好,岳父大人。」

「色町妹妹。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是空助的父亲,不是你的父……」

「请不要在意。小空在家吗?」

「…………」

「他在对吧。能帮我叫他吗?」

「……等我一下。」

接著父亲回到客厅,一脸十分愧疚的表情。

「空助,抱歉。当我烦恼要不要装作你不在家时,被她发现了。」

「……嗯,这也无可奈何啦。我也认为她不是我们能应对的女生。」

「总之,色町妹妹来了。要不要让她进家里就随你决定吧。」

父亲只留下这些话后,便窝回房间去了,他的背影彷佛战败当时的日本陆军一样……话说,能让我的父亲想要装作不在家的色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

总之,就算叹气也无济于事。我稍微打起精神后,往玄关走去──色町穿著便服,仔细地化了妆,一副就是要出门的打扮。

「……呜、呜喔。怎么了?」

「小、小空!?那不是睡衣吗!蓝色和白色的水珠花纹,然后还有刚睡起来翘翘的头发!啊啊,未免太可爱了吧!?难道你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么棒的样子,才刻意不换衣服吗?小空谢谢你!我之后又能努力半年了!──不能继续光是看著了!必须赶快用手机记录下如此神圣的身姿,储存之后上传到云端才行……哈啊哈啊……!」

「您请回吧。」

「呀──小、小空不要关门!摄影会还没有结束!」

「吵死了!你的脑袋已经没救了!」

明明说了挺过份的话,但对她完全没有效果。当我想要关上门时,她像个恶质推销员一样把脚挡在门缝上,然后透过缝隙将手机的镜头对著我。接著发出「咖擦咖擦咖擦」的连拍的声音。什么鬼,比恐怖电影还恐怖。

于是单方面的摄影会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色町似乎终于满足了,轻吐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进裙子口袋。

「等一下必须把照片放大列印出来黏在一起像是贴海报一样贴在天花板上……呵呵呵。」

「住手。我又不是杰○斯的男艺人。」

「这是我平常就在做的喔。」

「不要轻易说出这么可怕事情啊……」

我这么吐槽,色町反而很开心地笑了。正当我认为不管我做什么,对这个人来说真的是白费力气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地再说一次:

「早安,小空。」

「早、早啊,色町同学……一大早的来做什么?」

「问我来做什么的,那当然是来打招呼呢。我们在学校时明明都一起吃午餐的。」

「这里可是我家啊。那和在学校吃饭的意思不同吧……」

「是吗?从大局来看,在学校一起吃饭,以及在小空家里卿卿我我亲来亲去,两者并没有太大差别喔。」

「有、有差吧!主要在『卿卿我我亲来亲去』的部分!」

虽然我如此大吼,色町还是只开心地笑著。让人感觉她占据优势。

但是说到底,我对现在这个状况还非常困惑……没想到周日早上,班上的美女同学居然会突然冲来我家,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并不是不高兴,但对于失去记忆的我来说,我还没有完全信赖色町,所以困惑也很大。

「话说色町同学知道我家在哪啊……?」

「那是当然的。小空过去也曾经招待我来过喔?」

「咦,真的吗?我和你已经那么──痛。」

──微微头痛。逐渐习惯的感觉痛打了大脑。曾消失的东西忽然浮上水面。我又朝它伸出手──

「这里就是,空助君的……」

「虽然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请进吧。」

「我打扰了。」

色町说完,走进了他的家。她兴致勃勃地张望著周围,接著轻轻吐了一口气。看起来在紧张。

然后两人来到他的房间。色町又张望著四周,喃喃自语道:

「男孩子的房间出乎意料地乾净呢。」

「嗯──是吗?我并没有刻意去打扫得那么乾净啊──算了,你随便找地方坐吧。」

「…………」

「嗯?怎么了?」

他对身体忽然僵硬的色町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向她询问。另一方面,她稍微沉思之后,歪著头问他:

「这种时候,我该坐在哪里呢?」

「咦?你就随便坐啊──也有床可以坐,你要坐在书桌的椅子也可以,还有可以坐的垫子,你挑个地方坐啊。」

「……以防万一确认一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对吧?」

「啊啊,对啊。」

「那么,我不可能选择去坐在床上对吧?造访异性的家时,能坐在那里甚至躺在那里的,只有恋人或者是接近恋人的关系才对吧。」

「……咦,是这样吗?那花莲她──」

「如此一来,接著感觉很好坐的就是这个坐垫了……但那个,感觉用了很多次的样子呢。」

「啊啊,因为那是我的固定位置啊。」

「也就是说,如果我坐在那里,就是间接屁股接触了。」

「……刚刚好像出现了怪怪的词汇。算了,就是这样啊──不过,那点程度没关系吧。反正我们在学校都和各种人间接屁股接触了。都是淫乱屁股啊。」

「那个词汇反而更怪……不过这种场合,与在学校时有点不同喔。学校的椅子都是公有物对吧?但是这个坐垫,很明显就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用的吧。如果坐在那里……那个,不会让人想到性行为吗?」

「才不会啦!……色町啊,你有点想太多了喔。那你就坐那里去。」

他无奈地说著,指著书桌前的椅子。接著色町露出不满的表情。

「那里的话有点……该怎么说呢,我们虽然确实是朋友,但是离得这么远不会寂寞吗?」

「你的毛病真的很多啊!……算了,坐在哪里都一样啦,随便你坐。」

他用很随便的声音说完,用力坐到床上。然后色町环视了周遭之后,红著脸──坐在他的旁边,屁股大约一半压在床边。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到底想怎样啊?」

「有、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说坐在哪里都一样的不是吗。」

「色町最近是不是有点变了?还突然要我招待你来我的房间。」

「是吗?我觉得没有这回事啊……但是。」

「但是?」

色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后,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他。接著轻轻地笑著说道:

「如果我有变了,那说不定是因为你的错呢。」

「……那个,色町同学?我刚刚想起来了……并不是我招待你来的,而是你想要来我的房间吧。」

「~~~~~~♪」

「不要用口哨吹韦瓦第的『春』来打马虎眼啊。话说还真厉害啊。」

「好啦好啦。原谅女人的谎言才是男子汉喔,小空。」

「说谎的人少在那边说。」

色町对我的吐槽露出好像很开心的表情。彷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的样子。

「话说回来,记忆回来了呢。刚刚是为什么会回来呢?」

「我也不确定……大概是因为色町同学说的话中,有什么东西刺激到我吧……」

「条件有什么呢?果然言语还是让你找起记忆的大契机吗?」

「我想想……虽然也有其他能成为契机的事情,但目前最多还是言语吧。某人说出了什么关键字,而其牵扯到我脑中的索引时,就会拉出记忆中的画面的感觉吧──这样说能明白吗?」

「原来如此,真是好懂的说明呢。」

──不过若是如此,果然还是很难警戒也说不定呢。

色町小声地自言自语著。那是我听不见的音量,她看起来像是要藉由覆诵来使事实深深进入脑中的样子。

我对色町的行为投以讶异的目光后,她突然抬起头……然后,虽然有点晚了,她说出了自己在我家玄关的理由:

「总之。来约会吧,小空。」

「为什么会突然要约会!?」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邀约,我掩饰不住脸上的动摇。这和雪缝那时完全不一样。雪缝邀请我的时候,可是花了很多时间才说出口……

「话、话说约会……是、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现在啊。现在已经过早上八点了,可以玩到晚上十一点。另外,也可以延长喔。那样的话明天就要跷课了呢。」

「…………」

所谓约会,一般来说不是要在更早之前就先得到许可,配合彼此的时间,做好一些心理准备吗……虽然我这么心想,但没有说出来。

总之,我今天有明确的理由,因此不能约会──于是我开了口:

「看你这么开心,但很抱歉。我今天已经有预定了──」

「…………」

色町的表情明显看起来很沮丧。我本以为她很暴怒,或者是露出反而很可怕的笑容的,所以她沮丧的样子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反差好可爱……

「那个预定真的有价值到让和我的约会作废吗?」

「哪有作废不作废的,我们根本没有约定过吧……总之,我已经有约了。」

「……花屋敷?还是雪缝?」

「…………」

「这样啊,是雪缝呢。那个女人真不要脸。」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她也轻易看穿了父亲的谎言,观察力简直比超感警探还要敏锐──接著色町目不转睛地看著我。因为刚刚才被猜透,让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她忽然露出笑容。

「算了,我知道了。你今天要和那个女人去约会对吧──那我这次先放弃吧。我会改天再说,那时要和我一起出门喔?」

「啊、啊啊!那当然!」

「呵呵,谢谢。」

随著温柔的声音,她露出柔和的微笑──不小心被射穿了。我的心跳开始变强烈。我本来以为这种场合,色町她会更加任性地说「不准和那个女人约会」这类的话,于是做好准备等她说出口,但是并没有,所以我对她如此乾脆的态度抱有好感了。这样啊……色町她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不过,从她的下一句话开始,她才发挥了本领。

「那么,虽然说是补偿就有点厚脸皮了……差不多可以让我进去你的房间了吗?」

「咦?为什么?」

「小空啊。我呢,本来就是打算和你约会才来的喔?然而却什么都没做就说再见了,不觉得很过份吗?──那我打扰了。」

「你根本没有说明到!欸,不要擅自跑进来啊!」

「抱歉,那我用更有逻辑的方式说明喔?你现在可以选择的选项有两个:A是让我快点进家里,稍微疼爱我一下,随意地让我满足之后回去。B是把闷闷不乐的我扔在一旁,当你和雪缝约会的时候,持续忍耐著从草丛而来的不快的视线──这两个喔。我希望的当然是A,但做选择的是小空喔。来,选吧?」

「……到中午之前的话随便你。」

「呜哇~咿,太好了!」

看到像是孩子一样欢欣鼓舞的色町,我口中流出叹息。因为外表很好看,如果能改改某些部分的话,就应该是个很可爱的普通女孩子了呢……看著满脸笑容的她,我有这种想法。

直到色町过了中午回去为止,我的家被搞得一团乱。

首先她一进到我的房间,马上就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我真的慌到不行。我立刻责备她「住手,为什么要在我床上滚」后──她回应我「听说猫这种动物,会把自己的味道附著在自己的地盘上喔」。我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著她擅自拿家里有的东西做了早餐。超级好吃。也顺便做了父亲的份。爸爸虽然说了很好吃,但脸色不知道为何有点微妙。

然后我们在我房间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女孩子在房间独处。虽然不能说不紧张,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和色町独处,并不会觉得很疲累。明明她也不是治愈系的,为什么呢……

顺带一提,这虽然是之后的事情了……数日后,我在房间床边,放置书和面纸盒等东西的小空间中,发现有条女用黑色内裤混在其中。这绝对是色町干的好事。这绝对是当我带雪缝或花莲来房间的时候,让我社会性死亡的圈套,发现那玩意时的我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总而言之,虽然早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换换心情来到车站前。

「喂──!雪缝!抱歉,让你久等了吗?」

「啊……呜、呜呜嗯,没有等──其实稍微等了一下,但不说出来的话,应该能让空同学觉得我是个善解人意的能干女人,所以我没有等。」

「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我一边如此吐槽,一边从正面凝视著一个人站在车站前的雪缝──当然是穿著便服,打扮得既可爱又充满女孩子气,很有她的风格。

「…………不、不要这么死死地盯著、看……」

「啊。抱、抱歉!」

雪缝用双手抱著自己的身体,脸颊上染上一层朱红……一不小心就看呆了。一想到我现在正和如此可爱的女孩子约会,内心便雀跃了起来。

当然,我今天的大目的是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我再度理解到自己为了那个目的,正在做一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约会。和可爱的女孩子约会……糟糕,心跳加速了。

「然、然后呢?以前的我之后会怎么做?」

「你会说『先去填饱肚子吧』,带我某个地方──来吧。」

雪缝照著她所说的拉著我踏出步伐。地点好像是车站旁边的繁华街。离家也近,看来我一直把这附近当作玩乐的地方。

接著抵达了我与雪缝的约会中的第一个地点──

「牛丼店?」

「对。」

「……不,等等。让我整理一下──今天是你要带我到『我过去曾带著你玩的约会行程』对吧?」

「没错。」

「然后第一个地方是牛丼店?」

「没错。」

「…………」

「我觉得空同学应该到死都是童贞。」

「这句话太有破坏力了……」

我如此回应雪缝有些过度的发言,她以看起来很开心的表情继续说道:

「说实话,最初你提议要进去的时候,我是打算拒绝的。但是,因为你满脸笑容地说『我请客啦!』,于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呃,那个……过去的我给你添麻烦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虽然我觉得这句话的用法好像怪怪的,但雪缝看起来实在太帅了。明明我对她做了如此尴尬的事情,她还是愿意跟我继续约会,难道是天使吗?

总之我们进去店里了。我站在售券机前,对天使雪缝说道:

「至少让我请客吧,你随便买你喜欢的。」

「谢谢。那我要──大碗牛丼、沙拉、半熟蛋、单点大盘牛肉。」

「……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啊。」

「以前,和家人一起去不回转的寿司店吃饭时,因为实在太好吃了就停不下来,结果让父亲哭著恳求我:『霙,我们回家吧?好吗?』」

「加油,日本的爸爸!」

「在那之后,当家人要在外吃饭时,就规定只有我必须先吃两个便利店的饭团。」

「明明谁都没错,为什么这故事这么悲伤。」

「因为我喜欢便利店的饭团,所以很高兴。」

「原来是HAPPY END啊。」

我们一边聊著,购买雪缝指定的食券。另外,我点了普通份量的牛丼。

我拿起跑出来的食券,打算递给店员。然后雪缝就说:「直接坐在位子上就行了」。看来我好像忘了细节的规则了……我和雪缝面对面坐下来后,将食券递给拿水过来的店员。

「牛丼啊──自从失忆以来第一次吃吧。」

「话说事故之后,吃的方面都是如何?」

「每次吃饭时都会想起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几乎没有吃不下去的东西,经常吃著吃著就想起『啊,我可能喜欢这个』吧。昨天的甜点吃了布丁后晕倒了。那太好吃了吧?」

「我懂……话说,我觉得在这里吃完牛丼之后,在去下个地方之前,空同学会在便利店买布丁给我。」

「不要这么明显地增加约会计画。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情。」

我们聊了一段时间后,牛丼被端到眼前了。好快!明明才刚给出食券而已,牛丼这么快就能上桌吗?

我一边感到惊讶,将脸往牛丼凑过去。接著,汤汁的甘甜香气刺激著鼻腔。

「「我要开动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脱下外套进入临战态势的雪缝熟练地将半熟蛋倒进盖饭上,从旁边拿了筷子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大胆又高雅,不知道是怎么用那张小嘴做到的,看著让人心情很好。

而另一方面我也伸手拿筷子,接著面对牛丼……我一边心想著自从失去记忆后,就一直没有吃牛肉的机会呢,然后含了一口。

「嗯……好吃──」

肉和米饭的味道在口中扩散,感觉到美味──下个瞬间。

不知为何感觉突然变很不舒服。更正确来说,口中有种恶心感觉。

不知道是味道还是口感不对。到刚才为止好像还很好吃,而实际上也很好吃,但到我口中却变成了土块。不论咀嚼了几次,都只冒出嫌恶感。我有点惊慌,这是什么,我刚刚到底吃了什么啊。

「唔、噗──」

「……?空同学,怎么了吗?」

雪缝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我无法对她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拼死地用手摀著嘴。想要硬是把它吞下去,但吞不下去。这很不妙啊……

我马上环视周围,找到了厕所。我连忙站起来,往厕所冲去。

「呜、姆……呕呕呕呕呕!……哈啊、哈啊、可恶……咳!」

千钧一发。我在洋式厕所中,将被我咬烂的牛丼吐了出来。接著,感觉一瞬间变得轻松了。我吐了一口气。

我把呕吐物冲掉后,回到雪缝那里的座位。然后喝了一口水润润喉。

「空、空同学,没事吧?刚刚好像突然想吐的样子……」

雪缝用微弱的声音问我。她的眼中充满不安、担忧。我好像让她担心了,所以我尽可能用轻松的样子回应:

「啊啊,抱歉让你担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吃了牛丼后突然就恶心了起来……」

「咦。为什么?」

「不知道。我想身体状况是没问题的,是我错认了吧……抱歉把气氛搞砸了。」

「我、我不在意那种事,但是……真的没事吗?」

「嗯。感觉食欲瞬间消失了,但我想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给你。雪缝代替我多吃一点吧。」

「呃、嗯……」

雪缝担忧地不停瞄著我,然而筷子依然没有停下来。忽然觉得很抱歉啊,难得一场约会……

「那、那个,虽然有点难说出口,呃……」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尽管说吧。」

「那么──我可以收下空同学的牛丼吗?」

「…………」

「啊、我知道刚刚空同学心中对我的好感度瞬间下降了。糟糕了!」

「不,那个,我无所谓喔?虽然无所谓……但该怎么说呢。刚刚那句话要现在说吗?把自己的份先吃完再说也行吧?我只是有这种想法而已。」

「对、对不起……因为今天要和空同学约会实在太兴奋,结果忘记先吃两个便利店的饭团了……所以我想既然不吃的话我想吃,才焦急了一下。」

「便利店饭团规则,你也对自己要求遵守啊。」

顺带一提,听到刚才她说『和空同学约会很兴奋』,我也雀跃了起来。和我约会让她感到很开心,那个事实让我超级高兴。

总之,无论如何我也已经不想吃了,所以把自己的牛丼推给她。我说著:「抱歉吃到一半,请用」后给她,而她──

「谢、谢谢!吃到一半也没关系。不如该说谢谢!」

她做出谜之发言后,开始交互吃著自己的牛丼,以及原本是我的那一份。牛丼又不会逃跑,慢慢吃吧。

「嗝。呼──吃得好饱。」

「……我可以对女孩子打嗝这种有点冲击人心的动作发表意见吗,雪缝同学。」

「有时也会这样。」

「不会有点太豪迈了吗。」

「没有这回事。不过只是打个嗝,这很正常。而且我和空同学在一起时,不会放屁。就算想放也会忍耐。因为那就是女孩子啊──哼哼。」

「不,就算你自满地挺起平坦的胸也……」

「……平坦?」

「那么,雪缝同学,下个目的地是哪里?」

「请不要转移焦点。平坦的胸是什么意思。」

「……抱歉是我的错,请不要用那种像是猛禽类的眼神看著我。真的抱歉。」

「啰唆。比起这个──空同学快看。像这样──只要像这样努力往中间挤的话,就有了!虽然从衣服上有点看不太清楚,但是有!像这样从两侧把战力往中间集中的话,就有!虽然很小但是我有胸部!快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拜托别在人来人往间这么大声说这种话。」

「不,空同学根本不知道!你从刚刚开始就完全不看我这里!──我有胸部!有峡谷!虽然要用集中托高型内衣才终于有C的保守大小,但是我有!来摸摸看!来啊!空同学!快摸!这部分就是峡谷!」

「拜托你放过我吧!你不懂吗!?我现在脸整个通红喔!然后雪缝你真的被我摸的时候,大概会后悔喔!可以吗!?我现在真的可以摸雪缝的胸部吗!?」

饭后闲聊突然话锋一转,因为踩到了雪缝的地雷,我们吵得有点不可开交。但是,我的那一句话似乎传达给雪缝了,她不经意地轻声呢喃「啊……」的同时,脸红到好像头上会冒出热气。

雪缝红著脸,害羞地凝视著地面。她用双手一边遮脸,一边低语著:

「咦、那、那个……刚刚那是、我稍微失控了……对不起……」

「不、不用道歉……而且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我才该说对不起……」

「……『把战力往中间集中』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

雪缝事到如今才发觉刚刚说的话很令人害臊。

于是,我们一边愉快(?)地聊著天,一边朝下个目的地出发。我们徒步走到的地方,是我不禁心想原来这种镇上也有这种地方的场所──

「总、总之我们到了,栗上钓鱼场!哇~啪啪啪!」

「那个,雪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刻意拉高气氛遮羞。因为只会更加羞耻而已。」

「……………」

「好痛好痛好痛!不要踢小腿!住手!」

「空同学坏心眼。刚刚应该配合我才对。你这个木头人、人间失格、罗生门。」

「只有最后一个不是骂人的话喔……」

我们一边和睦地(?)你一言我一言,来到钓鱼场的柜台。在那里付入场费,然后再租了鱼竿和鱼饵。或许因为是假日,钓鱼场有不少人。有零星几对情侣,客层大部分都是一家人。我一边感受著悠闲的氛围,和雪缝一起走到空的空间。两人并肩坐在像是小箱子一样的椅子上。

「话说雪缝,以前的我说了什么带你过来啊?」

「并不是因为擅长钓鱼,才会想来这里的。只是因为两个人一起去的话应该会很有趣──我本来还在想这两者有何差别。」

「哼嗯?那实际上呢?」

「和空同学在一起的话,基本上都很开心。」

我的心脏猛然一紧。我惊讶地看著雪缝。只见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埋头将鱼饵捏成团子状……雪缝在这种时候忽然说出来的一句话,真的很有威力啊。一个大意可能就会瞬间喜欢上她。

「是、是吗……那这次如果也能那么开心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回那份记忆了呢。」

「……嗯。一定是这样。」

「好。那么就来钓鱼吧!」

我重新鼓起干劲,用力将鱼竿高举过头,挥了出去。剎那间,它快速地往远方飞去──只有鱼饵。鱼饵由于挥出去的冲击而从针上脱落了。噗啾,团子状的鱼饵在远处落下后,只有针沉进前方的水面下。

「噗、噗呼……空、空同学,刚刚……只有饵……」

「喂、别笑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呼呼。」

「这么用力挥出去变成这样……砰的一声……呵……鱼饵掉下去的地方,有很多鲤鱼聚集过来了……明明没有针……哈哈哈。」

「不、不要笑啦──啊哈哈哈哈哈!」

这段时间感觉令人很愉快。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想起与雪缝的记忆,所以对我来说,她还是一个不太能信赖的他人──但只有现在──

像这样彼此欢笑的时间,让我感觉能确信她是从过去就在我身边的重要的女孩子──

「喔、又钓到了!这是第五条鲤鱼了呢。」

「……但是那一只,看起来很没精神。好小。」

「不要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泼冷水啊……」

「……钓不到真无聊。」

「我记得好像某人说过和我在一起的话,大多都很开心……」

「什──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应……应该吧……」

看来她刚才的发言是无意识的。雪缝说完后红著脸低下头。

但是,确实是这样吧。就算是为了约会而来的,若只有她杠龟(一只都没钓到)心情也不会好,更何况体会不到来钓鱼的醍醐味。

下次有鱼上钩的时候,就把钓竿交给她吧──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来了……!嗯!」

雪缝的浮标被拉进水中。上钩了!

她反射性地抬起钓竿──钓竿弯曲。钓鱼线开始晃动。前端确实与水中连在一起。

「太、太好了!空同学,我钓到了!而且感觉很大条!」

「啊啊,感觉很大!但还没有钓上来,不要掉以轻心!」

「这家伙!快点现身吧!」

雪缝兴奋地站起来。在那个瞬间她失去平衡,发出「哇啊!」的声音,往前方倒过去。我也连忙站了起来──因为前面是鱼池。

雪缝虽然整个身体越来越往前摔,然而仍紧握著钓竿。她大叫著「啊哇哇」快要摔倒了。要是再过个几秒钟,她可能就会噗通一声跌进池子里,于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从旁抓住她的钓竿。很、很好!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担心雪缝摔进池子里──

「空同学等等!不要握我的钓竿!不要妨碍我!」

「咦咦!?但如果放手的话你会摔下去喔!」

「我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钓起来!」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很顽固啊你!」

雪缝对我的吐槽开怀大笑。好开心──不对,现在是开心的时候吗。

我们拌了一下嘴后,我还是继续抓著雪缝的钓竿,她对我大叫:

「不要抓钓竿,支撑我的身体!」

「咦……那、那是指──」「快点!」

雪缝催促著我,我连忙放开钓竿,马上将雪缝的身体……将她的娇小身躯从后方抱住。「呀嗯!」雪缝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我的心脏也在与刚才不同的意义上剧烈跳动──啊、咦!?难道说我摸到了不太妙的部位了吗!?

「嗯!?空、空同学!?等等、那里是……!」

「抱、抱歉!真的很抱歉,但你快点把鱼钓上来!」

「……呜、嗯!」

我从后面抱住支撑被钓竿往前拉的雪缝的娇小身体。而雪缝接著用全力拉竿。她发出「呜喔喔喔喔喔喔喔!」这种彷佛挺身挑战魔王的勇者发出的雄叫声,一心只管拉竿。

此时,钓竿发出啪嚓的声音,钓鱼线连根从钓竿上脱落。

「咕呀!」「呜耶!」

我支撑不住雪缝往后倒的身体,也跟著往后倒下……我们两人无力地坐在地上。稍微发了一下呆后,雪缝坐著瞪著我。

「没有钓到。」

「啊啊,真可惜啊……」

「胸部……明明都被摸到了。」

「…………」

我别开发烫的脸。被抓到了吧。这是被抓到了对吧。

当然,我不是刻意的。我并不是为了摸雪缝的胸部才这么做的……但对雪缝来说,这都是藉口吧。有摸就是有罪。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于是我低下头。

「抱歉,雪缝……真的很抱歉。」

「…………」

然而,雪缝没有对我的谢罪有任何回应。我本以为她应该非常生气,于是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责骂,但雪缝口中却冒出出乎预料的话:

「……很、很柔软吗?」

「咦──什么?」

「我、我是说……!我问你我的胸部柔软吗!不要让我说第二次这种话……!」

「…………」

我不由得沉默下来──不,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为了摸雪缝的胸部而道歉后,却被反问柔软与否啊?少女心太难懂了吧?

「快、快点……回答我……」

我一直没有回答,而雪缝似乎打从心底感到难为情似的,红著脸低下头喃喃自语……总、总之,我发现我现在持续沉默,让她感到十分害臊,因此──我尽力挤出勇气,回答了没有一点谎言的感想:

「那、那我老实说啰……因、因为都是胸罩的触感,所以没有很柔软……」

「不、不会吧!?明明就从胸罩上碰到乳头了!?」

「可以不要突然说些惊人的话吗!?」

「但、但是,不是胸罩的部分呢!?我觉得除了胸罩以外的部分也被摸到了!所以,那部分很柔软吗?」

「不……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摸起来怎么样……」

就连我发现摸到雪缝的胸部,也是因为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指尖有种硬硬的触感,当我思考那是什么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她的胸罩──所以说,我是真的对雪缝的胸部触感没太大的感觉。

「怎、怎么会……我明明感觉被空同学搞得乱七八糟的……!」

「……那个,雪缝同学?那句话,不要在外面这样说喔?」

「我本来以为就算大小赢不过那两人,但论柔软程度我还有赢过她们的自信……呜呜,原来我就算是个贫乳,也是个很硬摸起来没有感觉的低品质的贫乳啊……」

「喂~雪缝你没事吧。话说,胸部的品质是什么啊。」

「明明肌肤颜色很性感,也吹弹可破……」

「喂、喂雪缝?请适可而止喔?」

「明明是很漂亮的粉红色……」

「喂雪缝!珍惜自己啊!」

我用尽浑身力气大叫。但是,雪缝似乎是没有听到的样子,她噙著泪抱膝坐在原地不肯动。那个样子像是出门帮忙跑腿却迷路的孩子一样。也、也不用这么沮丧吧……

我慌慌张张地靠近她。但是她依然持续哭著说:

「呜呜呜,空同学……我难道没有女人的魅力吗?」

「──」

她的眼神射穿了我。她那不安动摇的眼神,令人感到怜爱……我与雪缝目光交会。看到她如此沮丧不安的样子,我不禁就想鼓励她了。

「没有这回事。胸部的话那个……虽然可能不是很大,但是我觉得不需要因此认为自己没有魅力而难过喔。」

「是吗……?」

「啊啊。胸部大小与女性魅力不成比例。现在世界上不也有只是胸部很大却不怎么有魅力的女性对吧?」

「确实……就像色町之类的……」

「那部分我不予置评……」

我苦笑著,同时告诉雪缝应该能鼓励到她的重要的话:

「雪缝啊。我可以说一句下流、但是能鼓励到你的话吗?」

「虽然开头有点可怕……是什么?」

「男人喜欢对贫乳有心结的女孩子。」

「……呵呵,真的很下流。」

虽然眼角还留有泪水,然而她露出笑容说著。因此我也回以一个微笑,轻轻伸出右手──她握住了。我的内心小鹿乱撞,将不由自主伸出的手往回拉,把她拉起来。

我和雪缝的约会没有达成「找回记忆」这个根本的目的。

然而就以今天的约会来说,今天是个两人一同欢笑的时间很多的快乐的一天。

「顺带一问,空同学呢?其实喜欢贫乳吗?」

「你忘了吗?我是胸部越大我──好痛!」

「给我察言观色,迟钝男。」

与雪缝约会完的隔天放学后。

「嗯~果然天冷吃冰棒最棒了呢!」

我现在正和今天没有社团活动的花莲一起回家。不过虽说一起回家,但这段距离并不需要急著回去──于是我们现在在便利店买吃的东西,坐在店前面的长椅上,边吃冰棒边聊天。

「哈──冰棒真好吃~不想回家啊~」

「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阿空听我说啦!阿空听我说啦!」

「我在听,我会听拜托你不要一直复读。你是鹦鹉吗?」

「最近我家妈妈好像对于我没有女子力感到危险啦。拚命地教我做家务啊~……今天回家,也必须要一起准备晚餐啊~真郁闷啊~」

「这点程度会郁闷吗……只不过是帮忙准备晚餐,不是一件好事吗?偶尔去帮妈妈的忙吧。」

「咦?为什么我必须得做那种麻烦事啊?我才不要。」

「…………」

她的表情在说:「你说什么傻话啊?」……她好厉害啊。看来在花莲心中,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做饭。

「这个时代只需要打通电话就有好吃的食物送到家了喔?然而却还要做料理,蠢到家了才做不下去啊~要是有那种时间,我想做肌肉训练或慢跑!我想把时间花在满足内心M的欲望啊!」

「我觉得比起花时间做那种事,还不如做料理修行还更有意义……」

「切切切。阿空你不懂呀──跑到快死为止,快要虚脱的时候,终于回到家时喝的水可是美味至极喔!?好想再喝一次那种水啊……呜嘿嘿嘿……糟糕,不小心想到流口水了。」

「为什么呢,慢跑明明是个超级健康的运动,但花莲慢跑的理由却超级不健康啊……」

「我有点能理解嗑药上瘾的年轻人们的心情了!」

「你现在给我立刻禁止慢跑!」

就算我这样吐槽,花莲也只是发出「啊哈哈~」的开朗笑声。这样子就是完全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你也太过度追求把自己逼死的快乐了吧。我一边如此心想,同时想问原本的话题──『花莲的女子力太低的问题』,于是开了口:

「……我举个例子喔。假如你……和某个人结婚的话。」

「咦?我成为新娘吗?难道是阿空的?」

「为、为什么扯到我啊。我不是说『和某人结婚』吗?」

「啊、对喔……欸嘿嘿,有点可惜。」

「──」

说完,花莲脸上露出微笑。她那不经意的举止、无心的话,让我的心跳加速。因为刚刚的笑容并非刻意,所以表现出她那毫不做作的可爱……不、不妙不妙,必须把话拉回正轨。

「总、总而言之,这只是假如啦──假如花莲结婚,成为夫人的时候,你要在家里做什么?」

「嗯嗯……怎么办呢~?既不会做家务,也不擅长打扫,三餐只要靠外送就行了……咦?都很闲呢。我结婚之后都会一直很闲呀。哇~依~那我结婚之后就天天上健身房吧~!然后锻炼成健美小姐般的身体!唉呀~真期待呢~最棒的人生呢~!」

「……我觉得你将来的老公会非常辛苦……」

我好像隐约明白花莲的母亲为何会著急,开始教她做家务了……此时。

──脑髓闪过一丝痛击。那是微小的闪光。

闪光伴随著疼痛一起在头部中流窜,疼痛过去后,过去的记忆留在了我的海马体──

「我说你,有想要结婚吗?」

两人在热闹的街上并肩走著。他只是因为不知道要向花莲聊什么才好而选择了这个话题。接著,她朝他露出了活泼的笑容。

「那当然有啊~!成为新娘穿上婚纱,可是每个女孩子生来的梦想嘛。」

「哼嗯……」

「不过有点烦恼呢,我也很想穿穿看白无垢啊!……小的时候啊,和我很要好的附近大姊姊在神社结婚了。看到之后,我就想著:『大姊姊好漂亮!』、『我也想在神社结婚!』──嗯~好烦恼啊!」

「……但是你根本一样家务也不会吧。」

「对啊!所以我想和会做家务的人结婚呢~但是这样的话,我就得出去赚钱了吧?不过比起做家务来说感觉轻松多了呢,啊哈哈!」

「…………」

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他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他望著身边的她的眼神虽然平静,但确实带有热度。

「但是啊~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啊~所以没有现实感呢。」

「是吗。那么,聊这件事可能还有点早吧。」

「对啊。不过,我有一件事是已经决定好的──」

「嗯?是什么啊?」

「结婚典礼的主持人,我一定要让阿空担任!对我来说阿空,真的是……那个……太难为情了我不说!总之,我希望阿空能当典礼的主持人!」

「──」

由于她因为害羞而走在他的前头,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

接著,他很快地握住花莲的手。她吃惊地回头。

「阿空……?突然、怎么了啊?这么用力我会痛喔……」

「──咦。啊啊,抱歉……」

「没事吧?表情好像有点可怕。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没事。没问题。只是──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了。」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开始擦肩而过了呢。

这次他尽可能温柔地握著她的手。

「──」

「???阿空,怎么了?」

我无法回答花莲的问题。刚刚的是有点……不对,是对我来说相当重要的记忆。当然,我并没有亲身感受到记忆中的感情,但是我明白了。

看来我在事故之前,曾经喜欢过花莲。

我可以确定,我过去并不是将她当作青梅竹马,而是当作一名异性喜欢著。

心理描写依然很模糊,所以难以完美地理解当时的感情,但毕竟还是自己的过去,所以能明白……我想起这件事的瞬间,唯有喜欢她这点我可以肯定。

「花莲──」

「嗯,怎么了?啊……又找回记忆了吗?」

「啊啊……虽然不是很重要的记忆。」

「……哼嗯。是吗。」

花莲露出像是压抑喜色的微笑,接著自言自语。她那有些成熟的笑容使我的心跳加快。脸上开始发烫……我没办法正眼看著花屋敷花莲的脸。

这应该就是有意识到了吧。但是,我到底对她有多少感觉,我难以给出明确的回答──现在的我想起我过去曾喜欢花莲。而现在的我,还喜欢著花莲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想起来了,才会对她有感觉而已吗?

总之,我先摇了几次头,让感情恢复平静。接著,将这件事摆在一边,继续说现在正在聊的话题。

「总、总之……如你母亲所说,稍微练习做一下料理比较好吧?这样的话,花莲本来似乎很低的女子力应该也能自然上升吧。」

「阿空啊,刚才那种说法不会太失礼吗!?话说,我的女子力其实很高喔?用检测器测量的话,我觉得应该有五十三万左右的女子力喔!」

「这种回应就已经没有女子力了……」

「最喜欢『七○珠』了!最喜欢少年漫画了!耶~!」

她应该会是个超棒的男性朋友吧。

我对她苦笑著,同时滑手机,搜索关键字『女子力 测验』──然后马上就出现能测试女子力的文章了,于是向她提问:

「『这段期间有处理多余的体毛吗?』」

「多余的体毛?人体没有不必要的体毛喔?」

「『会配合穿搭改变化妆吗?』」

「我平常就不会化妆喔……对了,以前有想过要练习一次化妆,而把整根口红用完后,妈妈好像气得要死呢。啊哈哈~……」

「『经常带著手帕吗?』」

「上完厕所后都用制服擦手吧。」

「……『房间总是很乾净吗?』」

「很乾净喔!妈妈会帮我打扫啊!」

「诊断结果──你的女子力已经死了。请投胎下辈子吧。」

「不会吧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诊断结果的画面出来前就把网页关掉,直接说出我诊断的结果。花莲听了之后就抱著头,难道你以为你的女子力很高吗。

我和花莲一点一点吃完冰棒后,差不多该真的踏上归途,而从长椅上站起来迈出步伐……由于刚刚的找回记忆了,和花莲并肩走在一起有种奇怪的感慨,老实说就是心脏跳得比平常还快,但我为了掩饰这点,而决定询问今天忘记问色町的事情。

「花莲我问你,我难道讨厌牛丼吗?」

「什么?牛丼?那种东西何谈讨不讨……啊!?难不成阿空吃了牛丼吗!?」

「啊、啊啊……」

「唉呀──」

虽然我并没有打算隐瞒,但我错过了告知我是和雪缝一起去吃牛丼的时机,而花莲露出十分苦涩的神情催促我继续说。

「然后呢,怎么样?牛丼,有吃下去吗?」

「不,没有吃下去。只含了一口就吐出来了……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我本来以为是身体不舒服──」

「不对喔。阿空是吃不了牛肉的……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早点说清楚了,对不起喔?」

「不,你不用道歉啦……」

刚刚好像听到了冲击性的事情。吃不了牛肉?我吗?

但是,这样很奇怪。因为雪缝说是我邀请她去牛丼店的。而且说起来,那天的约会是雪缝为了重现过去的约会行程,而再带我去以前的我带她去过的地方……不是这样吗?

但是我貌似吃不了牛肉。而实际上我真的吃不下去──也就是说,就算我曾和雪缝约过会,也几乎不可能带她进去牛丼店。

那么,「过去曾和我约过会」这种话,其实是雪缝的谎言吗?

然后,如果她撒了谎,这代表了什么真相?

我谨慎地思考。接著再对花莲问一个该问的事情:

「顺便一问,我不能吃牛肉这回事,除了花莲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吗?」

「嗯──?这个问题我有点搞不懂呢,但我觉得不是喔?毕竟阿空是真的不能吃牛肉嘛……所以应该没有刻意隐瞒其他人吧。更何况,不能吃牛肉这种事阿空一定要先说才行嘛。」

「也就是说,只要是和我还算熟的人,应该会知道我不吃牛肉吧……」

「嗯!──不过和阿空很熟的人一只手就数得出来呢!」

「不要趁机说这么过份的事啊。你是伤害我的达人吗你。」

我一边吐槽,一边在脑中整理思绪──和我还算熟的人都知道。这么说来,色町做的便当里,平常都没有放牛肉。就算有肉也都是猪或鸡,所以她当然也知道我吃牛肉会吐吧。

但是,雪缝她──

『空、空同学,没事吧?刚刚好像突然想吐的样子……』

她当时的关心,看不出来是在说谎。

感觉她并不是知道我不能吃却想陷害我……如此一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和我还算熟的人都知道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

「……稍微和雪缝谈谈吧。」

虽然不太想这么做,但我还是为了不让花莲听到,而小声地自言自语,。

因为只有推心置腹地谈过之后,我和她的关系才会有所开始。

「然、然后呢?要、要谈什么……?」

隔天放学后。在人群都已经散去的我们班的教室中。

我在事前把雪缝叫了过来,接著要她先在我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则坐在色町的座位──雪缝的隔壁。看到坐立不安的她,我烦恼著该从何处开始说起。没错,我并没有打算要谴责她。只是想推心置腹地聊聊而已。

……不过,这到底和谴责有多少区别,我也很难说清楚就是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只不过……如果不谈谈这件事的话,我觉得今后会很难与你有往来。所以即便很沉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是、是什么?」

雪缝好像明白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了。她战战兢兢地提问。

因此我并没有用盘问的语气,而是像普通闲聊一样继续说下去:

「你和发生事故以前的我关系没有多好对吧?」

「──!!」

「不如说,我觉得我们只是普通的陌生人吧……是吗?」

「……没有这回、事……」

那并不是否定。她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左右摇头,很难说是否定我的话。

虽然她的表情让我心痛,但我也没有停止追问。

「看来我似乎超级讨厌牛肉啊。」

「……咦?」

「然后,我问父亲理由之后,他说因为我在母亲去世那天吃的东西,似乎就是牛肉的样子。所以我在那之后,就完全吃不了牛肉了──因此,就算我曾和雪缝约过会,也很难想像我会和你一起去牛丼店呢。」

「啊……」

「另外,假设我过去真的去过牛丼店,我也绝对不会点牛丼吧。但是,那时──我买牛丼的时候,雪缝你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制止我,也没有说我上次约会并没有吃牛丼。对吧?」

「呃、嗯……」

「换言之,我和你过去曾约过会这句话,其实是谎言。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要好──顺带一提,我讨厌牛肉这件事,只要是稍微和我有点熟的人好像都知道喔。但你却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说我过去带你约会时去了我不可能选择的牛丼店。而且我点牛丼的时候,你也没有提醒我。」

「…………」

「约会是骗人的。你其实不了解我。所以,我才没有想起任何事情。因此,我在想啊──我过去根本没有和雪缝你相处过对不对。」

「……那、是……」

「如果想反驳的话就说吧。如果是我搞错了,你尽管生气没关系。如何?」

途中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像是盘问犯人,我自己也觉得很后悔,因此在最后尽可能用温和的声音提问……教室陷入沉默。雪缝低著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断地浅呼吸。

我静静地等待她说话──不久后,雪缝终于抬起头来。

她露出一碰就碎的脆弱表情,眼中渗出一滴彷佛珍珠一般的泪水。

「对、不起……」

「…………」

「对不起……对不起,空同学……空同学没有说错……我是个骗子。我是第一次和空同学约会,我也不知道空同学不能吃牛丼……对不起,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是吗……我可以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吗?」

「呃、嗯……呜、呜咕……!」

「没关系,我会等你。冷静下来后再说。」

或许刚才的那一滴泪水让雪缝溃堤了吧。她眼中开始不停地流下眼泪……一想到因为我说的话,让一个女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就觉得对她很抱歉。于是我等待她打起精神,不久她终于用手心使劲地擦眼泪,缓缓开口:

「我和空同学是不相识的人……」

「嗯。」

「但色町同学和花屋敷同学并不是……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你们的关系很要好。所以,当空同学醒来的时候,我很担心我又会……被拋下了。」

「又会?」

「嗯──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很想找空同学说话了。我很想像这样聊天。但我很胆小……所以做不到。在我畏畏缩缩的时候就换了班,和空同学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空同学遇上事故了。」

「…………」

「我伤心得每晚都在哭……忍不住的时候也去了医院。在那里看到不会醒来的空同学,很后悔……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呢──明明这么喜欢。却为什么只是在远处望著你呢。」

雪缝说著的同时自嘲地微笑了。然后,她再度擦一次眼角──静静地凝视著我,然而眼中确实带著热度。

「我已经不想再后悔了。若是为了和空同学说上话,我愿意努力改变。所以,我也说谎了。我也想成为狡猾的女人……甚至还有『既然空同学失忆了,那我和另外两个人的起跑线也一样』这种卑鄙的想法。我也觉得我很丑陋。然而,比起不行动要好太多了。我已经不想再做一个死脑筋的女孩子了。」

「…………」

「当然,我也可以不对空同学说谎,纯粹地和你打好关系。但是,那个情况的话……我觉得赢不过已经和你很熟的两人──我想赢。我无法停下这种想法。所以,我──」

「是吗……」

「……空同学,对不起。我是个骗子。我说了谎,对不起……」

「不、那……」

撒谎这件事本身不需要道歉。我懂。

只不过,对自己的人性向我道歉,感觉有点不太对……因为,她也是很拚命的。即便要说谎也有想做的事情。所以说,身为受害者的我想原谅她,然而……这是无可饶恕的天真吧。

当我在思考的时候,雪缝忽然露出惹人怜爱的微笑,似乎是全部说出来心情轻松多了吧。

「其实我一年级的时候,和空同学在同个班级。」

「嘿,是这样啊……那时的色町同学和花莲呢?」

「花屋敷同学在别班。而色町同学则在同班,从那时开始就在空同学隔壁了。」

「原来如此,我和色町相处这么久了啊……」

「……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两个怪人凑在一起而已。不过,那时──我曾和遭遇事故之前的空同学,在美术课说过唯一一次话,我……欸嘿嘿。」

「是吗。我们也不是完全素不相识啊。」

「但是只有一次而已。大概对空同学来说──空同学?」

──柔和的晕眩感袭向我。微弱的电流在脑中流窜。痛楚不会很强,但是持续很久。那幅光景从比平常还深的地方被拉了出来──

「「…………」」

美术教室里只有两个人。他和雪缝。他十分专注地在画布上画画,而雪缝则出神地看著他──美术教室的钥匙交给她保管,因此在他不出去之前都不能锁门。

雪缝悄悄地靠近他的背后,对他出声。

「还没画完吗?」

「──呜喔!?啊、啊啊……抱歉。」

「你在画什么?」

雪缝看著画布上的画──画得很好。那是一幅描述居民们在一座王子的铜像前快乐地喧闹著的画。而在王子铜像的肩膀上,有一只看起来很幸福的一只燕子停在那里。

「……这是在画什么?」

「不、那个,要说明的话很难为情,希望你能放过我……」

「我因为你而回不去,这点事情希望你告诉我。」

「……你知道『快乐王子』这篇童话吗?」

「只听过名字。」

「那我大致说明喔──以前有一座贫困的小镇,而王子的铜像为了帮助镇上人民,借用燕子的双手,牺牲自己的身体把金发给镇民……就是一个自我牺牲的故事啦。自我牺牲很美丽,并非追求回报,而是自己主动做这种行为本身十分可贵──就是这样。」

「哼嗯。」

「这是我在昨天上网时找到的故事,于是就看完了。我觉得这是一篇好故事,我很喜欢这个──但是你觉得最后,燕子和王子怎么了?」

「怎么了?」

「燕子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而死,王子则被当作废铁处理掉了──虽然有写说他们的灵魂被天使拯救了,姑且还算好结局吧……你觉得呢?」

「我无法认同……」

「对吧?童话就是这种东西啊……所以,我对结局有点不爽,于是画了这幅画。」

「???」

雪缝歪著头,看起来还完全不能理解。而与她相反的,他羞涩地搔著脸颊,说出结论。

「我想看到圆满结局啊。」

「──」

「燕子没有死去,四处翱翔;而铜像则被漂亮地修好了,一尊铜像与一只燕子都得到回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想看这种故事。但因为我不是作家,不可能改写这段故事……所以我想,至少要在美术课完成这幅画。」

「…………是吗。」

「总之就是这样,再稍微等我一下吧。完成之后就会满足了。」

「……嗯,我等你。」

接著他再度提起画笔。看著这样的他,她──

带著与刚才为止有些不同的热意,静静地端详著他──

「……话说好像有过那种事呢。我曾经很喜欢却也很讨厌的『快乐王子』。」

「咦……空、空同学……想、想起来了吗?」

「啊啊。那时给雪缝你添麻烦了呢。」

「──」

眼泪再度从她眼中涌出。她低著头,用手遮住,发出「呜呜呜……」的哭生……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脱水了。不过,光是我想起来而已就哭了,看来我刚才看到的记忆对雪缝来说,是十分珍贵的吧。

看到她如此珍视那一段回忆──我觉得很开心。

我等待雪缝再次平静下来后,她忽然──

她带著依然泪流满面的表情……望著我说道:

「谢谢你,空同学。我只要空同学想起我就够了──虽然很短暂,但至今很谢谢你。」

「咦……?」

「再见了,我的心上人。」

雪缝以飘渺的神情说完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带著平稳的步伐走向教室后门──一步、又一步,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雪缝她想要结束与我的关系。

仔细回想起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现在我这个人的根基中只有『想要找回记忆』──如此而已。这样一来,雪缝对我来说就是没有关系的人……在我知道她与我并不熟的时候,她对我来说就不是有利益的人了,而我对她采取的应该是『无视』这种很冷淡的行为。然而──我还是找她谈谈了。

我想要好好地和雪缝谈谈,正确构筑一份新的关系。

这不就代表我已经想要原谅说了谎的她吗?

「──雪缝!」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而打开门,准备离开教室的雪缝肩膀抖了一下,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著我。

「呜呜……空同学……」

我不忍心看著她的脸。拥有天赐的容貌的雪缝现在哭肿了眼、鼻水垂落,脸颊红得像猴子一样。可爱的脸蛋都糟蹋了。

然而,我看见了真实的她。

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一步接一步地靠近她。接著,为了不再让她逃走。为了让她接受我说的话──我用力地握紧她那彷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的小手手腕。

「咦……为、为什么……?住手……放开我……!」

「雪缝,你听我说。」

「我、我不听……!不要对我温柔!我明明这么过份……我明明对空同学说谎了!不、不要对我这么温柔!要是这么温柔的话,我……我……!」

「我今天本来就是要来原谅你的。」

「──」

我这么说完的瞬间,雪缝以讶异的神情看著我。

然后她的表情不停地改变──彷佛在摸索现在这个状况,到底要露出什么表情才好的样子。

喜悦、悔恨、痛苦、微笑──而她最后的结论是咬著下唇、对我摇头。

「……空同学太温柔了。我撒了谎。我伤害了空同学。所以,我必须接受相当的处罚……」

「谁希望你受罚了?」

「咦……?」

「我这个受害者都不希望了。那到底是谁希望你受罚啊?」

「那、那是……」

雪缝的目光游移。先看著我、然后又看著其他的地方──看来她并没有发觉自己在这场对话中处于劣势的样子。

因为不就是这样吗?雪缝是加害者,而我是受害者。然后受害者都原谅她了,所以当然──与罪相当的处罚,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我……?我、我想受到处罚……」

「呜哇、无聊。真是无聊啊,雪缝──说谎当然是坏事。而受骗的我也并不是没有不爽。但是……你所说的谎,并没有到不能原谅的地步啊。」

「是、是这样、吗……?」

「啊啊、没错。因为你是说谎的本人,所以可能把自己做的事看得很严重吧,但是对于受骗的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喔。」

甚至觉得再说大胆一点的谎言也好。比如说其实我们是恋人之类的,趁著我失忆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行──然而,她没有做到那种地步。

也就是说,雪缝不擅长说谎。

而反过来说,那即为她是个不会说谎的善人的证明。

「还有,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了啊?……已经没关系了喔。虽然你是骗子,过去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也没有约过会,我们的关系以后依然会继续下去。只要这样不就好了吗。」

「那、那种事……可以吗?我──」

「嗯。我们当朋友吧,雪缝。」

「……呜、呜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雪缝又放声哭了出来。她双手握住我的手,加大力道。接著,将我的手轻轻摆在自己的脸旁,缓缓贴上脸颊──说实话,我有一种想拥抱这个惹人怜爱的少女的冲动,但没有这么做。我只是想和雪缝开始正常的关系,并不是爱上她了,因此不能这么做。

「你今天真会哭啊……」

「呜呜呜呜……空、空同学……!谢、谢……谢谢……你呜呜呜……!」

「嗯……哭到高兴为止吧。我会等你的。」

「呜呜呜、空同学……呜呜呜……!」

雪缝珍惜地握著我的手,持续哭泣著。因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哭,我是真的开始担心她体内的水分会不会哭没了……不过,我觉得就让雪缝尽情哭一场吧。

──因为那一天的我让她等了很久。

所以这次,换我等她到她满足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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