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绝对要来个不醉不归~!」
美奈精力充沛地如此吆喝。
眼前除了甜甜圈、巧克力和饼干之外,还摆着鳕鱼起司条、波兰香肠、柿种米果以及鱿鱼条。
尽管觉得下酒菜种类还满混乱的,但这次参加女生聚会的有辣味派的一美和美奈,以及甜点派的我和麻奈实,会出现这样的景况倒也不意外就是了。
「灯子要先来杯啤酒?还是罐装烧酒高球?」
各种酒混着喝感觉不太好。
总之先挑一罐慢慢喝吧。
「我记得有葡萄沙瓦吧?」
「嗯,有喔。」
「那来一罐。」
美奈从便利商店的袋子里拿出罐装葡萄沙瓦递给我。
今天是同好会三年级女生的睡衣派对。
「大考结束后就是暑假了嘛。大家趁着放假前来熬夜畅聊吧,我会提供房间当聚会地点的。」
美奈当时如此提议,定下了这场聚会。
尽管如此,聚在一起的就是平时的四个成员──美奈、麻奈实、一美,还有我。
原以为大家会带可爱的睡衣来,结果一美和美奈出乎意料地穿着极其普通的便服。美奈身上的是平常会穿、松松垮垮的轻薄运动服;一美则是T恤加短裤的男性风装扮。
只有我跟麻奈实穿着还算可爱的睡衣。
感觉有点害羞。
「不是说今天是睡衣派对吗?一美和美奈穿的是睡衣吗?」
美奈露出「咦?」的表情,一美则是以「嗯?」的表情看向我。
「我这件是高中的运动服喔。这样很轻松,在家里我都是这么穿的。」
美奈使劲拉起松垮的运动服上衣衣角。
从肚脐到胸罩全都一览无遗。
「我通常也是穿之前随便买的T恤。啊,下面这件是男用的四角裤。夏天穿这个最好了,不会闷热。」
高中的运动服和男用的四角裤……
对于她们缺乏女人味的装扮,我实在没有吐槽的力气了。
虽然我也曾被一美说过「灯子的女人味偏差值是四十」就是了。
这时美奈反过来吐槽我们:
「是说灯子和麻奈实的睡衣很用心耶,是打算在夏季外宿穿的吗?」
咦,在夏季外宿穿?
我瞬间一脸困惑,麻奈实则「耶嘿嘿」笑了笑:
「其中有一部分是这样没错啦。毕竟这个夏天要是没有钓到男人,以后或许就机会渺茫了嘛。」
「的确~毕竟三年级后半就得认真开始就职活动了。」
「对吧~今年夏天同好会和研讨会的外宿,说不定就是学生时期的最后机会喽。」
听了她们的对话,一美苦笑道:
「但又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麻奈实迅速反驳这句话:
「没办法看那么开啦。四年级到夏天前能不能找到工作还不好说,出社会后也有可能忙到没时间交男朋友啊。」
「是这样吗?还是有跟同期男生凑成对的可能吧?」
「那也不容易啊。同期终究是竞争对手,况且公司内恋爱也不是想出几次就能出几次的好牌。」
美奈也附和道:
「我的亲戚姊姊也说过一样的话喔,『如果想尽早结婚,在学时期就找到对象可是非常重要的』。」
「没错没错。可以的话我想在二十五岁前后结婚,再晚也得在二十九岁才行。」
……结婚啊……
听了麻奈实的这番话,我茫然地想着。
我认为自己应该算是很想结婚,也对婚纱怀有憧憬。
然而一旦聊起这件事,总会听到「咦~我还以为灯子是『对结婚没兴趣的那种人』呢」,所以我不太会提起……
「一美打算怎么找工作?」
美奈话锋一转,把话题丢给一美。她和一美都是经济学院的学生。
「应该会到父亲的公司工作吧,毕竟他是公认会计师。我想先拿到税理士执照,希望在学期间的簿记论与财务诸表论这两科都能及格。」
「好羡慕已经有目标的人喔,我的话应该就是一般的求职路线吧。虽然想进贸易公司,但很竞争呢。」
说着说着,美奈看向我。
「灯子呢?」
「咦,我吗?嗯~我是想先拿到硕士学位啦……」
麻奈实边伸手拿饼干边开口:
「你在缪思小姐演讲时提过『想成为能在世界各地活跃的人,从事能源相关的工作』嘛,所以读完研究所后打算去外商工作吗?」
研究所……这是我目前烦恼的其中一件事。
对于麻奈实的疑问,抢先我一步回答的人是一美:
「灯子之前说过想申请国外的研究所吧?」
「咦,灯子要留学吗?」
美奈状似讶异地说。
「还没决定就是了……」
「到国外读研究所,然后进外资企业啊~灯子果然离结婚满远的呢。」
我瞪了一眼这么说的麻奈实。
「别擅自断言啦。」
美奈则「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是说灯子跟一色打算怎么办?」
噗通!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高声作响。
没错,我另一个烦恼的原因就是他。
「虽然灯子跟一色感觉满来电的,但后来好像没什么进展呢。」
听到美奈这么说,麻奈实也探出身子。
「我也这么想!一色百分之百对灯子有意思,看起来却不太主动。灯子也是,尽管不到拉开距离的程度,但有种对他拉起防线的感觉。」
一美一语不发地望向我,然而似乎不打算开口。
「耶诞派对那晚也是,灯子真的有跟一色发生关系吗?令人存疑呢~」
「对啊对啊,灯子散发着一种守身如玉的氛围嘛。」
「一谈到爱爱那档事,就会很强硬地避而不谈呢,跟高中时代和那种保守的女生聊天很像。」
「不像女大学生的反应,对吧?」
我有点不高兴,同时不知为何也焦躁了起来:
「毕竟那种事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说个不停嘛!」
闻言,这回换成美奈开玩笑般地说:
「灯子要是没那个意思~我就来对一色展开攻势吧?」
「咦?」
「其实新生入学那时,我就满在意他的呢。」
麻奈实也跟着表示:
「就是说啊。他长相可爱、干干净净的,个性又温柔,给人的印象也不错。」
「刚好是适合当男友的类型呢。」
「当结婚对象或许也不错喔。感觉讲什么他都会听进去,还会做菜。我是不是也该对他展开攻势呢?」
「你、你们在说什么啦!」
我不禁提高音量。
「未免说得太随便了吧!讲得好像一色是什么物品一样!」
「啊哈哈,难得看到灯子这么着急呢!」
这么说着的美奈笑了出来。
看来她们刚才是在戏弄我。
「不过即使我没展开攻势,其他女生会怎样也很难说喔。事实上,今年加入同好会的女子大学学生里,好像也有人对一色有意思。」
「是啊。不晓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的女生,还有女子大学的学生,搞不好会毫无顾虑地对他展开攻势呢。」
听美奈和麻奈实这么说,我的内心波涛汹涌。
的确,一色在女生之间的评价本来就很好。
诚如她们所言,他算是长相可爱的帅哥,个性也很温柔,待人不会强硬。
是个相处时让人很自在的男生。
更重要的……是我将他培养成「那样的男生」。
「不过啊……在同好会里,我们这些三年级的女生已经被当成老女人了吧?毕竟男生们的焦点都会聚集在刚加入的年轻新生身上呀。」
美奈以半傻眼半不甘的态度说着。
「尽管没有像果怜那么厉害,但今年也有很会推销自己的女生呢。」
麻奈实认同似的点了点头,拿起罐装啤酒就口。
「灯子要是再欲擒故纵下去,一色说不定就会被别人给抢走喽。」
「我才没有欲擒故纵……」
「到头来,男生还是会选择能轻易上床的女人吧。」
(一、一色才不会做那种事……)
这句反驳默默地藏在我心里。
因为如果在这时回嘴,只会进一步成为她们的下酒话题罢了。
或许是因为混酒又喝得很快,美奈和麻奈实在跨日前就已经躺在地板上了。
最后仍保持清醒的,唯独我跟一美两人。
「关于刚才的话题啊……」
把鳕鱼起司条拿到嘴边的一美开了口:
「虽然尊重灯子的想法,但我多少也会在意灯子跟一色现在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我跟一色的关系?」
我仍拿着一开始的那罐葡萄沙瓦,回问道。
一美叼着鳕鱼起司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的确就像麻奈实说的,一色给人的感觉不够积极,却也看得出有为灯子而努力。我想他之所以不太主动,正是因为顾虑灯子的心情。」
这倒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太会强硬地逼我表态,想必是因为在意我的心情吧。
(但总觉得太温和了呢……)
像哲也那样死缠烂打的确令人困扰。不过他要是真心喜欢我,其实可以更强势一点,展现要拉走我的男子气概啊。
「灯子自己又是怎么看待一色的?」
「怎么看待是指?」
「这种场合只会有一种意思喽,也就是你『喜不喜欢一色』。当然是以异性的角度来看。不需要什么『以朋友来看』、『以学弟来看』这类答案。」
我犹豫了好一阵子该怎么回答。
要说「喜欢还是讨厌」,我早已有了答案。
心中却仍有个不愿意坦承的念头在。
倒不是自尊一类的问题。
而是害怕……摊牌一切。
难道是过去的恋爱体验让我变得胆小吗?
「我、我觉得那种事情不该被人逼着说出来,必须自然一点,等到自己胸怀的心绪高涨……归根究柢,也得考量对方的心情……」
「喔~这样啊?哎,我大致理解你的想法了。」
一美只动口、不动手地吞下了鳕鱼起司条。
「等等!不要自顾自地有了结论啦!」
「跟你都认识这么久了,这点小事我可是一清二楚。」
一美接着说:
「但我觉得灯子现在不过是把一色留在一个很方便的位置罢了。讲得难听点,就是把他当成备胎。」
「怎么会?我才没当他是备胎呢!」
一美的话让人无法接受。
我斩钉截铁地否定。
「我知道灯子不会刻意做出那种行为,然而看在他人眼里会理解成那样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会那样想的人才奇怪!」
「那我就问,灯子今后绝对会跟一色交往吗?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怎样的人都会?」
「咦?」
「一色百分之百是真心喜欢上你了。尽管如此,他依旧相当珍重你的心情,等待你接受他。所以我想问,灯子是不是一定会回应他?」
「这个……要是他一直喜欢我,我愿意……」
「真的吗?明明在不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如果出现一个跟你非常合拍的人呢?你还有办法断言要跟一色交往吗?」
「他都等我到那种地步了,我怎么可能去跟别人交往?」
「所以意思是,届时你会因为妥协而跟一色交往?那样对他也满失礼的呢。而且既然如此,你现在就跟他交往也没问题吧?」
我不禁低下头。
一美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怀着一定会跟一色交往的想法,为什么我没办法现在就跟他交往?
可是……
「人没办法因为那种逻辑就跟别人交往啊。再怎样都得看时机吧?」
「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要像准时机。但真要说起来,到现在已经有过好几次机会喽。」
对,那种时机早就出现过好几次了。
然而一色却没有对我告白。
「说不定一色也还不到要对我告白的地步……」
「有一部分是因为灯子巧妙地让对方说不出那种话吧?」
我瞪了这么说的一美。
她今天莫名地一直咬住我不放,明明她很少针对恋爱话题说到这个程度。
要是一直听她这样讲下去……下次跟一色见面时,我绝对会在意这些事的。
「为什么一美今天硬是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啦?」
一美将手伸向第三罐罐装烧酒高球。
「其实我觉得一色满可怜的,也很在意你到底在拘泥些什么。」
「我在拘泥些什么?」
一美拉起易开罐的拉环,打开罐装烧酒高球的饮用口。
「之前因为自暴自弃失败过一次……我怀疑你是不是抱着这种念头。」
我紧咬下唇。
那是我完全不愿回想起的过去。
「你还忘不了那个男的吗?」
一美的这句话,用力地晃起我心中尘封已久的沉重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