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透过窗帘照进来的亮光,让我好几次睁开了眼皮。
我看向放在枕边的手机,时间是早上五点半。
(睡得不太好啊……)
理由再清楚不过了。
樱岛灯子小姐……
昨晚,我终于向自己从高中一年级就一直思慕到现在的女性告白了。
而她也接受了我。
(我和灯子小姐成为了一对情侣……)
我不禁窃笑。
昨天晚上和她接了吻。
还紧紧抱住她柔韧的身体。
尽管当时的感觉依旧清晰,却也让我觉得那彷佛不是现实发生过的事。
「……她说『我喜欢你』……」
她甜美的细语声在萦绕在我耳边。
一想到昨晚的事,我实在无法好好睡上一觉。
(像这样闷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到外头让脑子冷静冷静吧。)
我望向隔壁床,只见躺成大字型的石田还没睡醒。
叫醒他也不太好意思,于是我便静静地换好衣服,只拿了自己的手机和随身包后离开寝室,走到客厅。
这栋度假别墅一楼有一间寝室,二楼则有两间。
我跟石田睡在一楼的寝室,四个女生则睡在二楼寝室。
客厅直接连着露台,那里算是户外的起居空间。
我从客厅的落地窗走到外头。
晨间的凉爽空气十分宜人。
原本发热的脑袋好像也清明了许多。
我打开随身包,拿出里头那个特别包装过的盒子。
(今天一定要把这条项炼送给灯子小姐才行。)
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送礼给她相当合理。
无需顾虑任何人!
我这么想着,一边把手放在露台的栏杆上。
露台面向东方,东边天空已微微亮起。
「一色?」
背后传来有人呼唤我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灯子小姐站在客厅的窗户旁。
我不知为何迅速地把礼物给藏了起来。
「早安,灯子小姐。」
「早安,一色。」
「那样叫要扣一分吧。」
闻言,灯子小姐略显害羞地重新表示:
「早安,阿优。」
她随即也来到露台。
「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样称呼呢。」
「我也是,所以会在心里特别提醒自己要叫你『灯子小姐』。」
「况且要是叫你『阿优』,总觉得就和果怜重复了,有点那个……」
「那要想想别的称呼方式吗?」
「小优……怎么样?」
「咦~那应该是对小孩的称呼吧?」
「不然取姓氏的字,叫你『阿一』之类的?」
「那也是我小学的朋友叫我的方式呢。我觉得叫名字比较亲近。」
「这样啊……所以果然还是叫『阿优』比较好喽。」
「嗯。而且果怜也只会在人多时叫我『阿优』,要装乖才会那样叫我。只有我在的话,她就会说我『你这家伙』。」
「倒是很有果怜的风格呢。」
灯子小姐平静地笑了出来。
「阿优都这么早起吗?」
「不,平时我会睡得更久一点……但昨天晚上睡不太着……」
我下意识地搔了搔后脑杓。
「毕竟太亢奋了……」
结果灯子小姐好像有点害羞,然后开心似的笑了出来:
「一模一样呢。其实我也是昨晚睡不着喔。」
她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凝视着我:
「想说……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我也凝望着她。
我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阵子。
正当我的脸要靠过去时,灯子小姐悄悄地按住我的胸口。
「要不要去一趟海边?」
她的目光朝向我不久前看着的露台外头。
那里是有着一大片草皮的庭院,再过去是适合散步的森林,接着再过去应该就是海岸。
「也好,我们去走走吧。」
我们穿过森林,来到了海岸。
东边的天空泛着橘色,十分耀眼。
冲绳本岛看起来则变成黑色的剪影。
「海上吹来的风很舒服呢。」
灯子小姐这么说着,以单手按住被风吹拂的长发。
「是啊,这样的风势很凉快,刚好适合用来冷却脑袋。」
「哎呀,冷却脑袋指的是什么意思?」
灯子小姐打趣似的看着我。
「呃,就是……」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昨晚一直想着灯子小姐,几乎没睡……」
「该不会在想什么色色的事情吧?」
她微微地瞪了我一眼。
「我、我才没在想、想那种事!」
「真的吗?一丁点都没想?」
灯子小姐眯起眼盯着我。
被那样的目光锁定,我总觉得不能撒谎。
「其实……有稍微想过啦……」
灯子小姐先是看着我一阵子,表情却忽然和缓了下来。
「算了,没关系。毕竟我们是男女朋友了,稍微想想也没什么喽。」
我松了口气,下一句话却接踵而至:
「相对地,你不能拿其他女生来想色色的事喔,只能拿我来想。」
「好,我了解了。想的是灯子小姐就没关系吧?」
「你、你也不能老是在想那种事情喔。」
灯子小姐慌张似的红起脸,挥动双手。
那样的举动着实相当惹人怜爱。
「啊,对了。」
我这么说着,打开了随身包。
再次拿出礼物。
「这个……虽然过了时间……但这是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灯子小姐似乎愣住了,但隔了一阵子后仍战战兢兢地收下礼物。
「抱歉,没能在生日那天送给你……」
她将礼物拥进怀里。
「没关系,那也没办法。我听一美说过了,你那天有听见我和三条哥通电话吧。」
「……是的。」
「既然是因为那样让阿优误会,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呢。」
这么说着的灯子小姐凝视起礼物盒。
「不,我才是──」
「可以拆开吗?」
她像是要打断我的话般这么说。
「可、可以。」
仔细地解开包装后,她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项炼。
「好美……谢谢你,阿优。」
「你喜欢吗?」
「嗯,这阵子我刚好想要泪滴形的项炼呢。」
灿烂一笑后,她便将项炼递给我。
「唉,你可以帮我戴吗?」
我接过项炼,她随即背对我将头发撩起来。
那后颈和纤细的颈项都令人怦然心动。
我先将扣环解开,让手绕过她的脖子,在她的后颈处系好项炼。
她转过身来问我:
「怎么样,适合我吗?」
「嗯,很适合。其实灯子小姐无论戴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的双手就悄悄地绕过我的脖子:
「不对喔。因为这是你送我的,才会适合我喔。」
就这样,我和灯子小姐在朝日升起之际接了第二次吻。
上午十一点,我们在摄影地点──也就是古宇利岛的蒂努海滩集合。
换上白色燕尾服的我望着蒂努海滩上作为造景的摄影用婚礼拱门。
(明明是临时搭设的,看起来却很气派呢。)
祭坛状的婚礼拱门设计成刚好能将心形岩纳为背景。
「那我们来试拍吧。」
摄影师这么对我说。
「我们走吧,优哥。」
从后头过来的明华这么说着,牵起我的手臂。
她也穿着白色的婚纱。
我其实打算拒绝明华「穿着婚纱一起拍照」的约定。
昨天回到度假别墅时,我马上就告诉她了。
我对她说:「抱歉,刚才的约定还是取消吧。」
明华并未责备我。
「这样啊,我知道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
……而且一脸落寞。
然而当时灯子小姐来到我们身边──
「约定就是约定,还是守约吧?」
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这样好吗?」
感到不可思议的我再度确认。
毕竟不久前她才对我说过:「我的嫉妒心可是比你想的还要强烈。」
见状,灯子小姐笑着说:
「难道你的心意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摇吗?」
……虽然挂着笑容,但实在有够可怕。
如此这般,我依照约定和明华拍摄婚礼的照片。
我们站在立于沙滩的白色拱门中央。
我瞄向身穿婚纱的明华。
(明华看起来真的变得很漂亮耶。成为大学生后,她或许会变得更漂亮吧?)
「要开始拍喽~」
听到这样的声音后,我望向正前方,一连拍了将近十张照片。
从拱门下来时,明华小声地对我说:
「这应该会成为我一生难忘的回忆吧。毕竟我跟优哥站在一起,身上还穿着婚纱……」
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
要道歉也不太对,更何况无论说什么都会伤到她吧。
明华进入更衣用的巴士,我则回到待机地点。
只见身穿婚纱的果怜出现在那里。
「唉,明华的结局真可怜,都是拜某人优柔寡断的态度之赐啊。」
「你又为什么会站在她那边啊?一开始不是互相敌视吗?」
「为了待在那栋别墅,跟明华吵架显然不是上上策喽?所以我才会跟那孩子缔结协议。」
「……协议是吧?」
从旅游途中开始,果怜就不断莫名地贴向灯子学姊,以及明华积极跑来找我,背后的原因果然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对自己能从中得利的事情相当敏锐。
「而且与其说是成为明华的伙伴,其实我是想看灯子困扰的表情啦。」
「之前遴选缪思小姐时,你对灯子小姐的恨意不是都消散了吗?」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况且与其说是对灯子怀恨,不如说我单纯只是想让她困扰喽。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讨厌那个女人嘛。」
「你这家伙未免也太执拗了吧。」
「站在我的立场当然会这样啊。她等于是睡走我前男友的女人,而且鸭仓到最后也都是以灯子为优先。啊~一回想起来就好生气。」
「你这根本是做贼喊捉贼,受不了耶。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还真有脸讲这些啊?」
我打从心底感到傻眼地这么说。
(真要说起来,我跟灯子小姐还没「睡」过啦。)
我看向检查起方才照片的工作人员,心里这么想。
「那要来正式拍摄第一组了。准备好了吗?」
工作人员大声呼喊。
担任新郎的的模特儿御堂健太郎已经待在摄影机前。
接下来只要等新娘灯子小姐出来就可以开始摄影了。
摄影内容是这样的──
「新郎与新娘并肩穿过婚礼拱门,心形岩显示于背景中,在此誓言永恒的爱」。
除了影片之外,在各个重要桥段也会拍摄刊载在小册子的照片。
拍摄这些内容的第一组人马是灯子小姐和御堂健太郎,第二组则是我和果怜。
然而灯子小姐要和其他男人拍摄「誓言永恒的爱」,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然,这单纯只是广告摄影,我也觉得自己为这种事嫉妒很蠢。
却依旧无法完全释怀。
女生们用来更衣的巴士门打开了。
从里头现身的是身穿白色婚纱的灯子小姐。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是上半身露肩,下半身裙摆则大幅延展,被称为A字裙的白色礼服。头上则戴着银色头冠,银色星星散布各处的蕾丝头纱轻盈垂落。
而在她的胸口……我今天早上送她的泪滴形项炼正反射着光辉。
面对那席卷全场的美貌,无论是我还是和我待在一起的果怜都说不出话来。
从我身旁通过之际,她露出了只有我会发觉的小小微笑。
我的心跳不禁加速。
就算只是演戏,我依旧不想看见这个人与其他男人为爱发誓的场面。
「我啊,果然讨厌灯子。」
果怜这么说着。奇妙的是,她的声音里感受不到任何恨意。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我搞不清楚果怜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啊?」
「唉~你真的不能没人顾耶……」
果怜按住额头:
「我是在问你,灯子要跟其他男人誓言永恒的爱,没关系吗?」
「说是永恒的爱,但这只是摄影啊。总不能遇到什么都抱怨……」
「你真的不懂女人心耶。」
果怜傻眼似的看着我:
「这可是她第一次穿婚纱,想必会觉得在她身边的还是真心喜欢的男人才好喽。你不晓得灯子刚才看你的视线是什么意思吗?」
灯子小姐希望我在她身边?
「你这家伙也不希望灯子跟其他男人誓言爱情吧?既然这样不就该行动了吗?」
「……」
「我也是啦,比起跟没干劲的你一起拍,跟帅哥模特儿一起拍才好嘛。」
「知道了啦。」
这么说完后,我便往摄影现场走去。
尽管在心底说着「谢谢你,果怜」感谢她,但我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耳边传来盯着摄影机的摄影师说:「樱岛小姐,可以笑得更自然一点吗?笑容有点僵硬呢。要再多靠近御堂先生一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向斋藤导演搭了话:
「不好意思,请问摄影模特儿的搭配可以换成我吗?」
「咦?」
「请让我和灯子小姐对戏。」
斋藤导演露出看似困惑的神情:
「你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我是灯子小姐的男朋友。纵使是演戏,我也不想看她跟其他男人誓言爱情,所以希望换成我来跟灯子小姐对戏。」
我强势的态度让斋藤导演有些困扰。
或许是因为看在周遭的人眼里像是在吵架吧……
灯子小姐和扮演新郎的御堂先生也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过来了。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
「我也拜托你!」
灯子小姐这么说着,站了出来:
「摄影师从刚才就说『我的笑容很僵硬』吧。而我本来就很不擅长这种事。」
这时她看向我:
「可是跟他……跟阿优一起的话,我就能全力以赴,一定可以展现自然的表情。毕竟他是我的情人。」
「无妨吧,斋藤先生?」
这么说的是模特儿御堂健太郎:
「毕竟他们不是专业人士,我能理解演戏对他们来说有难度。既然这样,让真正的情侣上场比较能拍到自然的表情喔。我无论跟谁搭配都没问题。」
摄影师同意他的意见:
「的确呢。比起不断重拍,不如让真正的情侣投入情绪,就结果来说应该可以拍出很好的画面喔。」
听两人那么说,斋藤导演好像也接受了。
「我知道了。那就让一色和樱岛小姐这对来拍,御堂就麻烦跟果怜搭配喽。」
我安心地吐了口气,感觉像是摘掉了心里的疙瘩。
往身旁一看,只见灯子小姐开心似的凝视着我。
如此这般,眼下换成我和灯子小姐并肩站在婚礼拱门前。
「阿优也真是出人意料,会做出很大胆的事呢。居然在摄影途中忽然要求换成你来跟我对戏……真的很硬来耶。」
这么说着的她轻轻一笑。
「灯子小姐要和其他男人『誓言永恒的爱』,我怎么可能会闷不吭声?要是Nirai Kanai的神明当真了,不是很令人困扰吗?」
「真正的Nirai Kanai是位于冲绳东方的理想乡喔。蒂努海滩面向北方,我想没问题就是了……」
「怎么又在讲这种道理了……总之我讨厌看到灯子小姐和其他男人的婚礼。」
「你的嫉妒心也很重呢……不过我很高兴喔。」
灯子小姐如是说,用手臂搂住我的手。
「既然在婚礼上抢走了我这个新娘,你可得好好负起责任唷!」
「即使灯子小姐不愿意,我也会要你让我负起责任的!」
「那么……」
灯子小姐凑近我耳边:
「真正的婚礼也请你关照喽!」
(插图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