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委托
离艾莉丝指定的日期还剩六天。这天存够了目标金额的幸助开开心心地回到旅馆,吃过晚餐后便窝在房里放空。从明天起就不需要再接案赚钱了,就在幸助思考该做什么事情才好时,门外传来跑步的声响。那个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房门猛地被打了开来。
「幸助先生,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冲进房内的人是薇亚乐。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面露拚死拚活的表情看着幸助。
幸助被那个视线搞得一脸狼狈。
「帮、帮忙?」
「拜托你把跑到城外的科伦古他们找回来!虽然我们无力提供丰厚的酬劳,可是我们一定会付钱的!」
「科伦古是谁?总之你先整理一下呼吸,冷静下来把事情讲清楚好吗?我不会拒绝你的。」
幸助递了杯水给薇亚乐。一口气把水喝光后,薇亚乐用几秒的时间整理呼吸。即便如此,她还是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开口说道:
「之前幸助先生猜说是感冒的那个小孩,这回真的感冒了。在欠缺体力的状态下感冒,想必一定比我们生病时还要难受。要改善他的身体,就必须同时使用某种药物和魔法,倒楣的是我们城里刚好没有那种药材。本来想请会传送魔法的人去其他城市帮忙带材料回来,无奈委托费和材料费太贵,我们根本付不起。不过后来我们跑去向邻居借钱,总算筹到了费用。」
说到这儿薇亚乐停下来喘口气,再继续下去。
「我的委托是,想请你把以为我们没钱买药草,而偷偷溜出城去采药草的小孩子们给带回来。」
「原来如此,科伦古就是其中一个小孩吗?」
「是的。」
「你确定他们不在城里吗?」
「本来我们也以为他们只是跑出去玩,四处都找遍了。后来有人看到他们搭上了准备离城的马车。」
「那个人没阻止他们?」
「他以为他们跟那辆马车是一伙的。」
「那也难怪不会阻止。小孩子们跑去哪儿你知道吗?」
「他们去西边的洼地了。虽然徒步只要六个钟头左右并不算远,但那个地方是这一带最危险的地区。那里的池子有名叫利鲁多多利聂的药草。」
听到药草的名字,幸助脸色为之一变。他曾听赫伦说过有关那药草的事。他连忙起身拿起靠在墙上的剑。
「那里不就是这一带最强魔物的栖息地吗!小孩子竟然跑去那种地方?」
前往那里的路上危险重重,即便平安抵达,情况也一样危险。
幸助火速离开旅馆,使用飞行魔法。在一起离开旅馆的薇亚乐以及被吵闹声惊动的西蒂和其他房客的注目下,幸助眨眼间就飞出了城外。
薇亚乐一边拚命祈祷一边注视幸助远去的身影。
「原来幸助会飞啊。」
在薇亚乐的身边,西蒂发出赞叹的声音,一边眺望着身在远方天空的幸助。
「那个……」
薇亚乐唯唯诺诺地向西蒂攀谈。
「嗯?」
「不好意思,破坏你们的安宁了。」
「是有吓一跳没错啦,不过瞧他那么拚命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
「对。小孩子跑到城外,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不是很严重吗!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幸助处理,看来你很信任他喔。」
「除了幸助先生,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依靠了。」
拥有屠龙者之力的幸助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薇亚乐就是怀着这种与求神问卜无异的心情上门求助的。
带着这般心情上门求助的薇亚乐内心感到十分惭愧。不是因为害怕热心助人的幸助会碰上不幸,而是她个人对幸助怀有某种感受所造成的。
见幸助一加入公会便接连不断完成委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建立起了口碑,薇亚乐感到十分钦佩羡慕。
薇亚乐是公认的冒失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公会失败犯错有如家常便饭,总是抱着愧疚的心情工作。
一旦和仿佛三头六臂的幸助相比,就更加突显出自己是多么没用,不自觉就是会感到自惭形秽。
虽然平时并不会把心中的感受表露出来,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跟幸助交谈,可是当他主动靠近时就会有种痛苦的感觉。
尽管一切都是个人自卑感作祟,可是跑来跟对自己造成痛苦的幸助求援,感觉就像是在利用他一样,让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希望小孩子们和幸助都能平安归来。」
西蒂发现薇亚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她没有刻意去追问,只是祈求孩子的平安。
「嗯。」
薇亚乐决定等幸助回来后不但要感谢他,还要向他谢罪。
幸助一定不懂为什么自己要接受道歉吧。即便如此,薇亚乐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跟他说声对不起。
因为她觉得唯有向帮了她大忙的幸助感谢并道歉,才能符合最低限度的礼仪。
划破夜风一路全速飞行的幸助,花了三十分钟又多一点点的时间,抵达了洼地外缘。
因为幸助全程都专心看着前方,再加上月亮被乌云遮蔽,如果小孩子是在半路上的话很有可能会错过。所幸这种憾事并未发生。在黑暗中可见两个地方有光,其中一个地方距离幸助降落的地点不远,有两名貌似冒险者的人物跟一群小孩子在那里。
「幸好你们没事~」
发现似曾相识的小孩子们后,幸助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认识这群小孩子吗?」
其中一名冒险者对突然现身的幸助抱持警戒,开口问道。
「这群小孩的监护人是我朋友。是她拜托我带这些小孩子回去的。」
冒险者问小孩子是否认识幸助,还记得幸助帮忙修过屋顶的小孩子们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此解除了戒备,原本一脸紧绷的两名冒险者表情稍微友善了些。
「是吗?那你可以带他们回去——」
忽然间,一声惨叫打断了男子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朝惨叫的来源望去,可是距离遥远光线又暗,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可恶,遭到狂暴球茎攻击了吗!」
狂暴球茎就是让这片洼地被列为危险区域的魔物。
它是一种潜伏在地底浅层的魔物,本体的球茎鲜少会移动。可是它那动作敏捷又坚硬的根部,长了一张拥有尖牙利齿的嘴巴,也是攻击猎物的武器。不仅难以掌握会从哪里窜出来攻击,根的数量又很庞大。即使攻击根部对本体也不会造成伤害,没有经验的冒险者绝非它对手。
这样可怕的魔物在这洼地至少有五只。
「你留在这里保护小孩子。」
两名冒险者不等幸助回答就朝传出惨叫的方向奔去。幸助安抚被惨叫吓坏的小孩子,等待男子们归来。
由嘶吼、惨叫、打斗声交织而成的声响长达了二十分钟,只见那两名冒险者带受伤的同伴回来了。所有人都遍体鳞伤、步履蹒跚,连路都走不好。
「他们就麻烦你照顾了。」
让同伴躺在地上后,两名冒险者又起身打算返回洼地中心。
「你们伤得那么重,别去了!」
判断对方无力再战的幸助阻止了他们。
「还有一个同伴没救回来!他为了让我们逃走,自己留下来当作诱饵!」
「我们答应他一定会回去救他,所以非去不可!」
两人明明伤痕累累,可是却斗志高昂。
如果放他们走,他们很可能会慷慨牺牲。不希望看到有人丧命的幸助迫于无奈,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那你们留下来吧。我代替你们去救他。」
「这样太危险了!你没有防具,光凭一把剑是对付不了那怪物的!」
「放心吧。我不会强求你们要相信我,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要跟似乎是强敌级的魔物交手。不过我朋友保证过,以我的实力不会有问题的。」
在听说利鲁多多利聂这种药草的事情时,幸助曾问过如果他跟狂暴球茎打起来,结果会如何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当时赫伦她们的回答是——「要赢虽然有困难,可是绝对不可能会输」。
要赢就必须针对藏在地底里的球茎进行攻击,现在的幸助还没学会那个手段。而狂暴球茎也几乎无法伤害幸助任何一根寒毛。幸助只要避开狂暴球茎的活动范围,就不可能会输。
幸助的战斗经验不足,尚未完全掌握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也无法确定自己能跟狂暴球茎打到什么地步。可是他信任赫伦她们所说的话。所以他认为战况应该一如赫伦她们的分析,自己不会输。两人斩钉截铁的保证支撑了幸助的信心。
比起遍体鳞伤的自己,胸有成竹地拍胸保证的幸助应该更有能力救出同伴吧——两名冒险者做出这样的判断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幸助说了声「拜托你了」。
幸助点头答应,使用照明魔法后,拔剑冲下平缓的斜坡。狂暴球茎透过跑步所引发的振动察知幸助的到来,从地面伸出根部。一眼望去粗估有二十几条,每一条都跟钢筋一样粗,而且前端长着一张布满了尖牙的嘴巴。
「别挡路!」
幸助尽可能地闪避,闪避不了的则挥剑砍除。一般的剑无法砍断的根部,陆续被幸助以蛮力一刀两断。
砍掉十几条后,幸助抵达了根部密集的地方。随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可以听见微弱的呻吟和咀嚼肉的声响。
「可恶!」
幸助挥剑一一斩除根部。扫除根部后,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倒卧在血泊中。
幸助一边用手捣着嘴巴忍住呕吐感,一边跟男子说话。
「我马上帮你治疗。」
就在幸助蹲下来准备施放重伤用的治疗魔法时,又有其他根部从地面窜出。
攻击幸助的根部数量不多,大部分都是被血的味道吸引而袭向男子。幸助挥剑驱赶,不让它们接近男子。根的数量虽多,可是幸助的挥剑速度快到连手臂跟剑都无法看清,以至于无法越雷池一步。不过等幸助完成扫荡想继续治疗时,又有新的根部窜出来攻击男子。
「砍都砍不完!」
「你、你快逃……吧。」
意识逐渐朦胧的男子发出声音,要求幸助自己逃命。
「不可以说话。」
幸助放弃完全治愈,改用专门修补伤口的魔法。这种魔法发动时间比重伤用的治疗魔法还快,所以勉强能及时施放。不过这么做充其量也只能把伤口补起来,无法弥补流失的血液和体力。
「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做好了急救措施,但幸助不确定搬动他是否恰当。就算背着他跑,根部一定也会展开追杀。到时为了闪避,势必得做出剧烈的动作,对重伤的身体会是一大负担。
「希望它不会再展开袭击就好。」
男子现在仍把快逃两字挂在嘴边,幸助充耳不闻埋头苦思。思考的时候根部仍不停攻击,使得他无法专心整理思绪。不管再怎么驱赶砍除,根部还是源源不绝地冒出来。
「混帐!你们烦不烦啊!小心我把你们拔出来!」
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令幸助灵机一动。
「把本体拔出来攻击不就好了吗?」
男子用微弱的声音劝幸助别作梦了,但幸助没有听见。
灵光乍现的幸助立刻将想法付诸实行,抓住一条根部。他用双手使劲地拉。只见根部被瞬间拉直,下一秒就应声扯断。被扯断的根部跳了几下后便静止不动。
「只拉一根会断的话,那我就同时拉好几根!」
幸助把袭来的根部一一拉住,累积七条后开始用力拔。虽然跟上次搬过的巨石相比,狂暴球茎感觉更重且更具抵抗力,可是也不至于拔不出来。
地面的土壤隆起后,狂暴球茎掀起一阵烟尘从地底现身了。那个魔物的外表看起来,就好似长了好几百条根部的荔枝。本体是直径超过一公尺的球体,看起来不具有攻击的手段。
「看了真不想接近。」
那个不停蠕动的根部令幸助有些心生怯意。
可是不靠近就无法达成目的,幸助做好觉悟向前冲去,顺势猛力挥剑。
每砍一剑,根部就疯了似地反击,攻向幸助的身体。幸助不顾一切地挥砍,十几条的根部停止了动作。
「最后的一击!」
那一击突剌深入了狂暴球茎的中心。
只见根部先是微微颤抖,最后完全静止不动。
幸助抽出剑,甩掉上头的狂暴球茎的体液。体液也喷到幸助身上把他淋成落汤鸡。他摸摸液体皱起眉头。
「感觉好恶心。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得买一套新的了。」
不过这一身狼狈也换得了收获,狂暴球茎的根部不再冒出来了。知道眼前的敌人有能力杀死它们,所以停止了抵抗。
好不容易可以不受打扰地进行治疗,幸助向男子施放魔法。断掉的骨头,溃不成形的手指都陆续获得治愈。
「现在可以放心搬动你了吧?」
「……啊啊,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没想到真的能把它拔出来加以打倒。」
疼痛消除,身体状况大为改善的男子,说起话来比之前条理分明多了。他的语气带有佩服与尊敬。除此之外,还有讶异。
「不过因为血液和体力流失的关系,我现在还走不动。抱歉,可以请你背我吗?」
「好是好……不过我全身脏兮兮的,你不介意吗?」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吧,我无所谓。」
「了解。」
幸助想把剑收回剑鞘却收不回去。整把剑都砍歪了。幸助只好用腰带夹住,然后背起男子。
「不好意思,我可以再拜托一件事吗?」
「只要我能效劳的话。」
「我想麻烦你去池子里采集利鲁多多利聂。」
男子们原本就是为了采集利鲁多多利聂才会跑来洼地。既然狂暴球茎已经安分下来,现在是采收的大好机会。男子不愿错过这个时机。
只是绕个路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幸助在池子里采收利鲁多多利聂后,返回其他人等待的地点。慎重起见,回程他一直警戒四周以免遭到突袭。
采集利鲁多多利聂的时候,幸助顺便用池水清洗沾黏在手臂和脸上的狂暴球茎的体液。
「你们回来了!雷克酷,你没事吗!」
「啊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名叫雷克酷的男子被伙伴包围了起来。其他人似乎都自行治疗了伤势,身体状况明显改善许多。
一伙人为大家的平安互相庆贺后,转身向幸助致谢。
「谢谢你奋不顾身地救出了我们的同伴!」
男子们向幸助欠身表示感激。
「我把这个带回来了。」
幸助把利鲁多多利聂交给雷克酷的伙伴。
「你帮忙采集了吗?」
「人家都开口要我帮忙了,反正我也行有余力。」
「行有余力?可是你明明看起来这么狼狈。」
男子们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般,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只有衣服破破烂烂而已。身体没有受伤。」
「衣服都破烂成这个样子了,表示你遭遇到好几轮的猛攻吧?怎么可能会没有受伤……」
幸助卷起袖子给他们看。就只有被根部咬到和打中的部分显得红肿,除此之外别无异状。不仅没有一处骨折,皮肤上也不见任何割伤的伤口。说到疼痛,也只有觉得麻麻的而已。
「你的身体是有多强壮啊。」
「好像比一般人强壮一倍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耐打。」
每个人都傻眼了,不敢相信有人会强壮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看幸助讲得一派轻松的模样,令他们觉得险些丧命的自己十分可笑。实际上,碰上那种局面,差点没命才是正常。
幸助和雷克酷等人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只剩打道回府。只不过以雷克酷为首的大人们现在都需要休息,所以他们决定在这个地方野营直到天亮。可是小孩子们吵着想快点把利鲁多多利聂带回去,冒险者苦口婆心跟他们解释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赶夜路。小孩子们说什么就是不肯听话,打算自己回去。
「涌来吧,滔滔睡浪。」
既然讲不听只好来硬的,幸助向小孩子们施放催眠魔法。小孩子们毫无反抗之力地当场倒在地上。
「一开始就这么做,或者凶起来骂他们不就行了。」
「对小孩子,我们做不出这种事。」
「不懂你们到底是温柔,还是太宠溺小孩。」
还有体力的人开始做野营的准备。话虽如此,也只是收集篝火用的枯草等易燃物,还有用毯子裹住小孩为他们保暖,这样就结束了。
除了一把剑以外两手空空的幸助,向雷克酷等人要了点携带食物果腹。
吃饱后闲着没事,幸助等人便闲聊打发时间。
因为不管人类、动物还是魔物,通通都吃的狂暴球茎就在附近,所以其他魔物不会轻易靠近。再加上那个可以吓唬其他魔物的狂暴球茎本身也不敢接近幸助,所以不用神经兮兮地巡逻把风也没关系,每个人都可以好好放松精神休息。
透过打发时间的闲聊,幸助了解了雷克酷他们差点丢了性命的理由。
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如幸助所知,是来采集利鲁多多利聂的。他们来到这里时太阳已经下山,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等天亮后再展开行动。之所以摸黑行动也是迫于无奈。追根究柢,原因就出在他们太过天真。
当他们正准备扎营过夜的时候,那群小孩子突然出现,他们询问小孩跑来这里的理由。然后他们不忍心拒绝小孩们的「愿望」,明知危险还是侵入了狂暴球茎的群生范围。他们的精神固然值得嘉奖,可是以冒险者来说,他们根本是做了最愚蠢的决定。
幸助点出这个事实后,他们歉然地低头赔不是。见他们不会因为幸助年纪小又是后辈就拉不下面子,幸助觉得他们实在是一群滥好人,也难怪他们会不忍心拒绝小孩子的要求了。
附带一提,雷克酷他们之所以跑来这个地方,是因为接了雷葛尔帕劳转让的任务。雷葛尔帕劳接到任务后曾来过这里一次,可是错估狂暴球茎的强度,只能被迫撤退。结果一如先前的警告,雷葛尔帕劳因为这场失败,失去了利用公会的资格。
听到这个消息,幸助想了一下雷葛尔帕劳之后该何去何从的问题,不过随即失去兴趣。
天亮后,获得充沛休息的一行人返回贝拉圣。
途中,雷克酷的同伴,一个名叫嘎兹的男子向幸助攀谈。
「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
「为什么不把剑插回你的剑鞘?不觉得这样很危险吗?」
昨天杀死狂暴球茎后,那把剑就再也无法插回剑鞘里面。剑身不只变形,整把剑还千疮百孔。
「因为放不回去了。硬插进去我又怕弄坏剑鞘。」
「他拿那把剑砍了狂暴球茎,只有这点程度的损伤,我觉得已经算运气很好了。一般来说,不可能像他那样砍得那么顺手。」
在一旁全程观战的雷克酷咋舌似地说道。
「他砍了狂暴球茎?」
「根部和本体都像豆腐一样,被他砍得七零八落。」
嘎兹和其他同伴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幸助。
「真的吗?」
幸助点头承认。
有雷克酷的证词和剑身等铁证在前,似乎也不得不信。他们之所以会感到不可置信,或许是因为曾亲身体验过狂暴球茎的可怕。
「你明明看起来就不是很强啊。」
「那时我意识朦胧,本以为自己在作梦。可是采完利鲁多多利聂回去营地时,我看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狂暴球茎,才明白原来我看到的都是现实。」
「既然这么强,那你应该有什么头衔吧。」
「人家都叫我打零工的。」
「啥!」
冒险者们全都一脸吃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互相确认后才确定自己听到的没错。
「我有听说打零工是暗讽人专接打杂委托,欠缺身为冒险者的能力。」
「我专接打杂系委托,是因为轻松又安全。」
「你是冒险者,难道不觉得去遗迹闯闯是种浪漫吗?」
「我会接委托只是为了赚取一定金额,不是想成为名扬四海的冒险者。」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你跟大部分的冒险者目标不一样,锁定委托的逻辑自然也不一样吗?只是可惜了那一身能让你功成名就的实力。」
雷克酷等人用羡慕不已的眼神看着幸助。他们的眼神令幸助感到有些惭愧。因为他的实力不是靠努力争取而是偶然获得的,被努力想要成功的人盯着看,感觉十分难受。
幸助婉拒邀请他加入队伍的邀约,和他们边聊边走。
因为要配合小孩子的步调,再加上途中需要休息,所以一行人以比预期稍微延迟的时间平安抵达了贝拉圣。
「那我带这群小孩子回孤儿院去。」
「黄昏后去旅馆找你。」
他们大概是打算举办宴会庆祝平安生还吧?如此心想的幸助点头答应,带着小孩子离开了。
雷克酷等人目送幸助和小孩子,一会儿后也动身出发。他们上医院求诊后,前往了公会。
针对这次事件,雷克酷等人毫无隐瞒地向公会进行了报告。即便表现难堪,可是他们依旧据实以报,也因此稍微提升了公会对他们的信任度。
公会高层透过这份报告得知了幸助的实力。尽管未经亲自确认的缘故,高层对报告的说法仍抱有存疑,不过倘若报告属实,幸助将会是为公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正面助益的人物,为了确认幸助的实力,他们决定采取某项措施。不过要实行那个措施必须花时间准备,正式实行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
小孩子们回到孤儿院后,迎接他们的是威伊的铁拳。之所以体罚,是针对他们害大家操心,以及擅自跑到城外两件事给予教训。
在小孩子受到教训的同时,薇亚乐在旁向幸助欠身致谢。
「谢谢幸助先生的帮忙!」
「除了我以外,最好也去跟进行采集利鲁多多利聂委托的冒险者们道谢吧。我只有在回程的时候担任护卫而已。在洼地保护孩子,答应孩子愿望的人都是他们。」
「是吗?我知道了。我会找时间去向他们道谢。不过我还是得感谢幸助先生。你得知我有麻烦,二话不说立刻伸出援手,我真的很开心。」
「换作是其他人也会跟我一样吧。」
「一般的冒险者,都会先问过报酬的价码才会行动。」
「啊,我没问吗?那时我担心小孩的安危,所以就忘了。」
幸助伤脑筋似地抓抓脸。
薇亚乐一脸歉疚地看着这样的幸助。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薇亚乐坦承了内心的想法。
听完后,幸助只有满腹的困惑。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跟他在一起会觉得痛苦,不禁有些受到打击。不过设身处地为薇亚乐的心情想过后,他也没有想责怪她的意思。
「是我思虑不周,跟你走得太近了,抱歉。」
公会职员里面幸助熟识的只有薇亚乐,所以跟她最有话聊。幸助不禁反省,行动前应该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
「幸助先生不需要跟我道歉啦。」
「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以后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的。」
「不,那纯粹是我个人的胡思乱想,你不必那么费心也没关系!」
「可是……」
把说教的工作交给其他大人的威伊朝两人走近。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事啦。」
幸助掩饰地笑说,请不用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看你们好像都在争论。」
「都怪我不好。」
或许是已向幸助坦承过心情的关系,再也不觉得难以启齿了,薇亚乐也向威伊一五一十地说明了经过。
威伊点头表示理解,开口说道:
「问题确实是出在薇亚乐身上。不过,凡是人任谁都会拥有那一类的情绪,我也很难因此责备你什么。我只能说,希望你能以此为教训让自己有所成长。幸助先生你没有做错事情,所以请别放在心上,希望今后你能继续跟薇亚乐当朋友。因为你可以为她带来正面的刺激。」
「薇亚乐本人可以接受吗?不会感到困优?」
被幸助投以有所顾虑的视线,薇亚乐点点头。
「呃,虽然我可能还是会感到忌妒,不过还是希望幸助先生可以继续跟我当朋友。」
「……朋友。」
薇亚乐是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向幸助明确做出如此表示的人。在日本时总是理所当然地围绕在自己身旁的存在,如今终于重新获得,一股暖暖的感觉在胸口油然而生。幸助自然地面露微笑。
「谢谢。能交到新朋友,我实在太开心了!」
「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威伊也一脸温馨地看着这一幕。
「薇亚乐。」
「怎么了,爸爸?」
「我的衣橱里有一个纸袋。你可以去帮我拿来吗?袋子里有一件黑色夹克。」
「好的。」
薇亚乐点头答应后往屋子里跑去。
「幸助先生,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激你。」
见威伊弯腰一鞠躬,幸助惊慌失措地伸出右手在脸前左右挥舞,强调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是这样吗?我听薇亚乐说你用飞行魔法火速赶往了洼地,不是吗?然后还平安无事地把小孩子给带回来了。为了保护小孩展开行动并顺利完成任务,光是这样,就值得我们向你道谢了。」
「这么说的话,您应该去感谢冒生命危险的那些冒险者才是。为了实现孩子们的愿望铤而走险的他们,才是有资格接受你们道谢的人。」
只不过按雷克酷他们那滥好人的个性,大概也会以他们没有承接拯救小孩委托为理由,婉拒威伊等人的道谢就是了,幸助边说边如此心想。
「原来还有其他冒险者帮了小孩子啊。他们做了什么铤而走险的事?」
幸助大致地交代了他们在视野不良的黑夜中,跑去采集危险的利鲁多多利聂的事。
听完事情经过的威伊脸上浮现愠色。后来说教结束后,那群小孩子又挨了威伊的拳头。小孩子的任性导致他人遭逢生命危险,威伊无法不针对这件事对他们做出教训。他告知他们,那种轻率的举动有可能导致冒险者全灭等不堪设想的后果发生,让他们深刻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等一下我得再跟他们发一顿脾气了。」
「请您一定要让他们学乖。」
小孩子为了家人自行离城,他们的勇气和行动力固然值得赞赏,但幸助不想看到同样的状况一再发生,所以对威伊的教训举双手表示赞成。
「撇开这个不提,我们还是得表示感谢,要拿出相对的报酬才行。」
「咦?又要回到这个话题上吗?」「报酬对冒险者来说很重要吧?」
「爸,东西我拿来了。」
去屋里拿东西的薇亚乐回来了。她手上提着一只茶色的纸袋。
威伊接过纸袋,拿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幸助。
「谢谢。这是我在当冒险者时穿过的东西,就拿它当作报酬送你吧。看你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也该换了,应该很符合你的需要吧?这件衣服很耐穿,就算碰上一点事故也不会破的。」
「这是您当冒险者时的回忆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啦!」
「不会不会,反正我也只是放在衣橱里面。请收下。」
「可是……」
见幸助坚决不肯接受,威伊看出他是在同情他们艰苦的家境。孤儿院经营困难也是事实。不过他知道幸助没有看轻他们的意思,所以幸助的同情并不会令他感到不快。他有接纳的海量。
脸上笑咪咪的威伊坚持不肯退让,最后幸助屈服在他的热情下,接受了礼物。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
「不客气,这是你达成委托应得的报酬呢。」
收下的衣服是件夹克,保养得很好,连一处绽线的地方也没有,看不出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
试穿后尺寸虽然略大了些,不过不影响活动。
「穿在你身上很好看。」威伊说。幸助害臊地又一次向他道谢后离开了孤儿院。
「啊,欢迎回来。」
在柜台用手托下巴闲着没事干的西蒂,一发现幸助回来便开口打招呼。
「我回来了~」
「你看起来平安无事。小孩子们还好吗?」
「小孩子好得很。不过跟他们扯上关系的那些冒险者可就倒大楣了。」
「你的剑裸露在外没收回去耶。跟那个让人倒大楣的事有关吗?」
西蒂指指佩挂在幸助腰际的剑。
「嗯,没办法塞回剑鞘。卖我这把剑的店可以帮忙修理吗?」
「可以啊。」
波尔托斯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啊,波尔托斯。好久不见了。」
「最近确实都没碰到面哪。关于那把剑,克莱丝应该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吧。费用就要视损坏程度而定了。你的剑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幸助从腰带抽出剑递给波尔托斯。打量过剑的状态后波尔托斯皱起了眉头。
「……你拿它去砍了什么?」
「狂暴球茎。」
「你跑去洼地了?听说狂暴球茎很坚硬,你砍得下去吗?」
「我都砍断了。虽然是靠蛮力硬砍。」
波尔托斯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同时感到佩服。原来只要力量强大到一个境界,即便使用的是称不上高品质的武器,砍起来也不成问题。
「你现在就要去找克莱丝吗?」
「我想睡一下,明天再去好了。」
昨晚为了让伤患能获得充分休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幸助在站哨。所以尽管不觉得疲倦,还是有些睡意。
说完,幸助讨回自己的剑回到了卧房。连衣服也没换就一头倒在床上。
傍晚,幸助被敲门声吵醒。
他打起精神开门。敲门的人是西蒂。
「幸助先生,有客人找你。」
「客人?啊啊,我都忘了。」
幸助这才想起雷克酷他们说要来找他的事。
「他们在楼下等我吗?」
「没错。」
下楼后,幸助看到嘎兹和另一个叫席洛的冒险者。
「让你们久等了。」
「也没有等很久啦。」
「是吗?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送这个东西给你的。」嘎兹拿出一个小袋子给幸助。
幸助收下来打开一瞧,里面装了三十枚银币,相当于金币一枚。这些钱足以供一般家庭生活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为什么要给我钱?」
「你帮我们完成了委托啊?所以报酬归你。」
幸助怀疑自己听错又问了一次,听到同样的回覆后,他才确定没有听错。
「该不会你们把所有报酬全都给我了吧?」
「全都给你了。」
席洛抬头挺胸回答。
幸助忍不住想抱头,他们人也未免太好了。
「太傻了,怎么有一群傻子。」
嘎兹他们似乎没有听到幸助的喃喃自语。
幸助确实是代为完成了委托没错,不过幸助也有请他们帮忙保护小孩子。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吞所有钱的幸助只收下一半,另一半退回给嘎兹。
「你们一样也有帮忙到我的委托。我只收一半的钱。」
就算全额退还他们也不会愿意收下,所以幸助拿了一半,剩下的递给嘎兹。
幸助的提议对他们来说有如及时雨。雷克酷因为被霉菌入侵伤口,目前正在住院疗养。那不是用魔法就能简单治疗的病症,所以需要住院约两个星期的时间。他们正为了该如何筹措这段期间的住院费、滞留费以及修理费而伤透脑筋。
「你们也需要钱修理这次出任务所弄坏的装备吧?我也一样。所以我不能一个人独吞全额。」
「你愿意分一半我们当然很乐意接受,这样真的好吗?」
「带小孩回来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连银币都让我一个人独享的话,岂不就被我占尽甜头了吗?」
「你们别客气,尽管收下吧。」有了幸助的这句话,嘎兹和席洛心怀感激地收下银币离开旅馆。
幸助一边目送他们的背影,一边为他们的将来感到忧心。为人这么单纯善良,岂不是很容易遭到利用吗?不过他随即轻敲脑袋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才刚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去替前辈担心这种问题未免失礼。
默默地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加小心后,幸助返回了卧房。
隔天早上幸助被波尔托斯叫醒,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后,前往雀恩武器店。幸助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来,不过波尔托斯刚好也有事要办,便结伴同行了。
「欢迎光临。」
在店内替武器装箱准备出货的克莱丝听到脚步声,查觉到有客人上门。
「早。」
「早安。」
「好久不见了,幸助。你终于来啦,姊姊我好寂寞喔。」
「呃、呃。因为找不到理由上门,抱歉。」
「不必跟她道歉。她不是会因为顾客没上门就感到寂寞的人,只是在调侃你而已。」
「我也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啊?特别是在见不到你的日子。」
克莱丝的眼眸里摇曳着热情的火焰,伸出食指戳了戳波尔托斯的胸膛。
「你们家生意那么好,怎么可能有空想我。」
波尔托斯笑着用打趣的回话否定克莱丝的说法。
他的反应浇熄了克莱丝的热情。幸助可以感受到她心情显得有些低落,不过波尔托斯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难道他是大木头?」
幸助的自言自语克莱丝也听到了。她小声抱怨:
「你也看出来了?这个人真的完全没有发现我们的心情。」
「我们?还有其他人跟你一样都被当空气吗?」
「是啊。就我所知,跟我同病相怜的至少还有一人。她是冒险者,照理说应该占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可是波尔托斯完全没发现人家对他抱有好感。」
「呃……总有一天他会发现的。找机会把他推倒吧。」
「生米煮成熟饭是最后手段。等到哪天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打算约另一个人一起行动。因为我们说好要公平竞争。」
「你们俩在偷偷摸摸讨论什么?」
「没什么。只是小抱怨一下而已。」
「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说!反正平时我也深受你们店的关照!」
克莱丝叹了一口气,像在说真的拿这家伙没辙一样。
「改天有机会再说吧。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克莱丝打起精神,露出职业化的表情。
「我来检查铠甲。幸助要修理他的剑。」
波尔托斯把带来的铠甲放在柜台上。
克莱丝检查柜台上的铠甲,迅速地做过一遍粗略的检查。
「照这状况看来,今天就能搞定了。」
「你的工作效率还是这么快,太令人感谢了。」
「因为你的铠甲也不算被操得太夸张啦。幸助,把你的剑拿出来瞧瞧吧。」
看过幸助递出的剑后,克莱丝整张脸扭曲成了一团。
她拿起剑,从各个角度打量后喟然而叹。
「这把剑倒是被操得可凶了。不可以让武器疏于保养到这种程度啦!」
「我没有疏于保养,是经过昨天的战斗才变成这样的。」
「这把剑算是挺坚固耐用的耶?我不相信一天就能劣化成这副德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说他拿这把剑砍了狂暴球茎,好好一把剑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吧?」
克莱丝露出深思的模样。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她又问了一遍。
「是砍断没错?不是应战而已?」
「你砍了狂暴球茎,对吧,幸助?」幸助点头回答问题。
不是打铁匠的波尔托斯也知道,如果只是一般应战,好好一把剑不会破烂得这么夸张。
「既然如此……」
克莱丝边想边放轻动作挥剑。挥舞数次后或许是悟出了什么,她从剑身挪开视线。
「你是用蛮力硬砍的对不对?你这么胡来,也难怪会劣化成这样了。按理说凭这把剑是砍不了那个魔物的。」
即便是见识过武器各种千奇百怪状态的克莱丝,也从没看过破烂得这么夸张的剑,她虽技艺尚未成熟,但好歹仍是一名打铁匠,最后成功地推测出了正确的答案。
「真亏你被操成这样还没折断。」她在心中默默地向这把剑表示称赞与慰劳。
「这把剑得花四天才能修好。凭我是没有能力修理的,只好拜托爸爸了。」
「费用大概多少?」
「银币……六枚左右吧。」
听到修理费要原价的一半以上,幸助又再一次认清自己有多么虐待这把剑的事实。
幸助从昨天拿到的报酬中掏出六枚银币递给克莱丝。
「多谢惠顾。」
「事情办完,我要回去了。四天后我来拿剑。」
「啊,给你一个建议。」
幸助急着想离开武器店,免得当波尔托斯和克莱丝的电灯泡,却被克莱丝一口叫住。
「这把剑会损伤成这样,是因为你挥剑时是用敲的。你挥剑时如果有自觉是在做『砍』的动作,应该不至于会损伤得这么严重才是。」
「你是说我以后要注意自己挥剑的方式吗?」
「你这次的挥剑方式是可以使用在某些特殊情况啦。不过假如你希望延长剑的寿命,还是要注意一下比较好。」
因为波尔托斯传授的剑术,是以把目标打烂为方针,所以剑会劣化也是无可厚非。
「我会注意的。」
幸助说完就真的离开了。
波尔托斯一脸纳闷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要办,克莱丝则看出幸助是识趣地帮她制造独处机会。
「我本来是想替他挑个防具,才找他一起来的耶。」
「我觉得他应该不需要什么防具。」
「为什么?我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你还叮咛说千万不可以忽略防具,不是吗?」
「他身上穿的那件夹克,可比一般的廉价铠甲要实用多了。」
克莱丝很好奇幸助是从哪入手那件夹克的,不过城里除了这间武器店之外多的是商店。或许是在其他地方被推销购买的吧,她迳自做出结论。
「真的吗?」
「没错。那件夹克是用名叫席尔蒙的布料制成的,有非常卓越的耐砍、耐刺、耐燃等能力。虽然不能完全隔热,也没办法吸收冲击就是了。我本来想买,结果一问才知道,一件要价金币三枚左右呢。」
「没想到那小子已经准备好完善的防具呢。」
如果幸助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会马上把夹克拿去退还给威伊吧。他不会想到自己虽婉拒了报酬,却收到价格更高得惊人的谢礼。
幸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这只是件制作得比较耐穿的衣物,长期穿戴使用。
把剑送去修理后,几乎天天都在工作的幸助虽然决定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可是因为不怎么疲倦,想睡大头觉也睡不着。反正间来无事,于是他上街观光打发时间。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参观的景点,所以只能在街头观察民众的生活风景。
「在街上虽然也可以听到坊间传闻,不过都是魔物消灭了哪个地方的村落这种让人听了不是很舒服的内容。真想听听正面一点的事情。」
观察和日本迥然不同的异世界生活固然也挺有趣的,不过一整天下来不腻也难。于是幸助前往工会想打听有无观光名胜可去,结果有许多人向他提出组队的希望。嘎兹他们向公会职员交代委托进行始末时,有冒险者在旁边听到,所以幸助打倒狂暴球茎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也有人抱持存疑的态度,不过大部分的人都选择相信。原因之一是许多人都知道雷克酷他们不是会说谎的人,而且也有其他人看到幸助飞天的样子。
幸助婉拒那些邀约,进入存放资料的房间。成功找到被誉为风景优美的景点,幸助立刻决定要出发去一探究竟。
那个地方是一座小森林,位在城外南方的台地,徒步路程大约一天。森林里有一片花田,幸助的目的就是要去观赏那些花。
他回到旅馆做好野营的准备,打算立刻动身出发时被西蒂叫住。
「你现在要外出?」
「嗯,我要去城外一趟。」
「现在才出门的话,你很晚才会回来啰?」
「与其说很晚,不如说明天才会回来吧。我要去南边的花田看看。」
「啊啊,那里喔。我一直很想去参观一次。回来后可以跟我分享你的感想吗?」
幸助点头答应,在西蒂的目送下离开旅馆。
虽然刚好有委托需要去目的地的台地一趟,不过幸助不想破坏出门观光的心情,也就没有接下那件委托了。
尽管本人没有急着赶路的打算,不过因为脚程比一般人快的关系,幸助抵达森林外缘的时间比预计更快。
虽然看得出太阳正逐渐西下,不过还没到傍晚。
「记得花田是在森林中央?」
回忆资料内容后,幸助点了一下头,一边提防魔物一边踏入森林。林子里有野生动物踩出,的路径,路上杂草丛生。幸助沿着那条小路移动,大约二十分钟后抵达了一处宽阔的空地。
「呜喔。」
面对眼前的光景,幸助发出的不是赞叹,而是呻吟。
面积有一座公园大小的花田,开满了一整片深紫色的花海。花的名字叫紫小花。由于颜色和形状都形似彼岸花,基本上应该不合一般日本人的喜好。幸助看到这片花田后也有触霉头的感觉。香气似乎不算很强烈,可以闻到泥土和树木的味道里隐约夹杂着一股花香。
「接下来等着就对了。」
幸助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特地来看触霉头的花的,而是来欣赏这花在深夜时所引发的现象。
把行李放在花田旁边后,幸助着手准备晚餐。虽然有魔物的气息在四周游走,不过幸助持续保持警戒的关系,所以魔物并没有轻举妄动。
于是,夕阳染红了林子,夜幕慢慢低垂。
幸助所在的场所天色也昏暗下来,没有篝火的话会很难看清楚四周景象。在这除了鸟鸣虫啼和火花迸裂的声音之外听不到任何声响的安静夜晚中,幸助时时注意着篝火以免让它熄灭。
幸助无聊到连打好几次的瞌睡,虽然每次打瞌睡时魔物都会趁机靠近,不过幸助一转头望去,魔物马上又退开保持距离。
半夜四点,朝露开始附着在花瓣上。
披盖在幸助身上的斗篷也沾上水滴,见时候差不多了,幸助把火熄灭。因为等一下他想看的景象出现时,火光只会构成妨碍。
四周瞬间暗了下来。眼睛慢慢熟悉了黑暗的幸助,捕捉到朦胧的微小亮光。那个亮度不足以充当光源,只是浮现在黑暗中的白色光点。
随着时间经过,光点的数量慢慢增加,亮度也随之稍微提升。
「哦,就是这个吗?」
幸助对眼前的风景喷啧称叹。乍看下跟天空布满萤火虫的画面很像,不过眼前的光点不会飞来飞去,并且另有一种不同的风情。
那感觉就好像把星空的景色移植到了地面上一样。仰望天空可见满天一闪一闪的星星,低头一瞧,花海也同样星光璀璨,不分轩轾。
那景色就仿佛天地相连的星海般,只能说美丽得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光芒是紫小花的花粉所发出来的。紫小花会在白天的时候吸收光明,当花粉接触到水分时就会释放先前所吸收的亮光。花粉最大约一厘米。花粉愈大愈是能吸收更多的亮光,绽放一的强度也就愈强。因为每颗花粉发光强弱不一,所以看起来就像天空的星星一样。
欣赏这片景色长达三十分钟以上,感到心满意足的幸助,听到远方传来树木倒下的微小声音。原本叫个不停的虫鸣戛然而止。魔物的气息也突然断绝了。
幸助心生疑惑,竖直耳朵后听到树木接连倒下的声响。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好了。」
幸助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去附近绕绕一探究竟。当作这块土地让他一饱眼福的回礼。
幸助拿起行李,在自己的头上使用照明魔法,往声音的方向奔去。
在没有道路的林子里用身体在树枝和杂草间闯出一条路的幸助,五分钟后抵达了异状的发生之处。映入他眼帘里的画面令他瞠目结舌。
「……咦?这……这是真的吗?」
以前曾在生物图鉴和电视上看过的生物,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幸助的眼前。
「……恐龙?」
貌似暴龙的巨大生物在照明魔法的照耀下,瞪着出现在它眼前的幸助发出低鸣。
体积就跟博物馆里的骨头标本差不多,嘴巴长满一颗颗尖锐的牙齿,身上披覆着看似硬邦邦的皮肤。
幸助感受到一股不愧是暴龙的暴戾之气。能见到活生生的暴龙固然有一点点兴奋,可是他感觉到更多的恐惧。
「照这情况看来,还是溜之大吉吧。」
幸助自认人类不可能打得过恐龙,理所当然地打定主意逃走而往后倒退一步。就在他准备继续往后倒退时,幸助想到了紫小花的存在。继续往后逃的话,这只恐龙很可能会展开追击。而花田就在它的行进路线上。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状况下想到那片花田!)
幸助本想丢下花田自己逃走,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弃花田于不顾。尽管知道环境遭受破坏在自然界应该是屡见不鲜的事,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
「……啊——可恶!那换条路逃走总行了吧!我只要发挥诱饵的作用就好了!」
反正万一有危险,到时用飞的逃走就好,幸助下定决心后瞪了恐龙一眼。
或许是受到幸助的刺激,恐龙发出更刺耳的嘶吼声,张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打算将幸助碎尸万段。
幸助后跳躲过恐龙的突击。暴龙「铿」地发出巨响闭上嘴巴,幸助冷汗直流.要是被一口咬中的话,那可不是喊痛就可以没事的。
幸助一边小心翼翼地持续闪躲,一边慢慢和花田拉开距离。有种赌命玩捉迷藏般的感觉。
花了十分钟左右,幸助终于把暴龙完全从花田范围引开。或许是精神因此松懈了下来的缘故,幸助被突起来的树根绊倒,一屁股摔在地上。
「惨了!」
看到幸助露出浑身破绽,恐龙自然不可能错失良机,只见它伸长脖子作势张口攻击。
见血盆大口朝着自己直逼而来,幸助忍不住伸手挡在脸前闭上眼睛。手臂感到一阵冲击和痛楚。可是不是那种被刃器砍伤般的剧痛,而是一种更轻微的疼痛。要比喻的话,就跟手腕的地方被朋友用两根手指敲打差不多痛。
幸助微微睁开眼睛确认发生什么事,只见伸到前面的两只手确实都被恐龙咬住。幸助原本就身强体壮,再加上夹克的特性,所以才能把伤害控制在最低限度。
「……奇怪?」
幸助一头雾水地试着让双手往上下两边施力,结果很简单地就撬开了恐龙的嘴巴。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恐龙很弱?」
这样的认知是错误的。在这个世界恐龙是龙的亚种,同样算是强大的生物。幸助之所以会觉得弱,纯粹是因为他实力更强的关系。虽然举这例子不是为了证明这只恐龙很强,不过它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曾毁了一座小型的村落。
就在误以为恐龙很弱的情况下,幸助握住恐龙上下颚的牙齿往上举。虽然恐龙重量不轻,不过幸助还是举得起来,然后直接往地上砸。恐龙发出哀号,挣扎着想要挣脱控制,不过又被幸助举起来砸。
这一幕对幸助来说,感觉就像漫画或卡通的情节一样,不过对倒楣的恐龙而言大概就跟恶梦一样可怕。
幸助再狠狠地将它摔向地上一次后,恐龙的牙齿被摔断了。
只见恐龙满嘴是血,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瞧它那凄惨的模样,一开始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
这次换恐龙跟幸助保持距离。恐龙的眼睛里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幸助朝怯生生的恐龙靠近一步,大声吼叫。
恐龙被那声使草木枝叶为之剧烈摇动的大吼吓得浑身发抖,倒退数步后掉头落荒而逃。
打退恐龙的幸助松了一口大气,就地坐下。
或许是从紧张感获得解放心情安定下来的缘故,忽然涌现一股睡意的幸助靠在树干上睡着了。尽管毫无防备,可是连恐龙都不是幸助的对手,没有哪个魔物胆敢找他麻烦,所以幸助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夹着尾巴逃走的那只恐龙,跟幸助并非全无关系。
恐龙的目标不在这座森林,而是位在更远处的另一座山。那座山也正是黑龙以前做为栖息地的山。
知道山大王死去的恐龙会前往那座山,是为了成为新一代的山大王。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杀死黑龙的幸助,只把人类当猎物看待的恐龙想拿幸助打打牙祭,没想到却被修理得满头包。
这只恐龙在准备回老巢疗伤的途中,成了其他魔物捕食的对象。恐龙那残缺不全的尸骸旁有一只史莱姆。
这只吃了强力的魔物而获得力量的史莱姆,将继续猎捕其他魔物使自己愈来愈强大。
在中午前醒来的幸助,把手上的恐龙牙齿塞进背包,返回贝拉圣。
距离回艾莉丝家的日期还有短短几天,有的是空闲的幸助帮忙务农和木工的工作,并且请教了农业和木工的基本知识。希望这些技术在他回到艾莉丝家时可以派上用场。
他现在会耕田种菜,也懂得基本的房屋修缮。身为食客,他不希望变成不事生产的米虫。此外他去武器店拿回修好的剑,跑去添购农具,还跑了趟公会。他跑去公会是为了通知职员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这城市,所以即便有人指名他,他也爱莫能助。
向执勤中的薇亚乐告知要离开的事后,她显得十分不舍。听到薇亚乐说绝对要再回来找她,幸助高兴地点头答应。
扛着带来的行李和另外添购的用具,幸助和波尔托斯还有西蒂聚在一起聊天。
「一个月一下子就过了呢!」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你是客人,对你善加照顾是我们旅馆员工的职责啦。下次何时再来你决定好了吗?」
「嗯……我打算在家至少待个二十天吧。我想学新魔法,也想种田。波尔托斯,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跟艾莉丝小姐转达的吗?」
想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波尔托斯摇摇头。
「没有。你跟她说我平安无事就好。」
「知道了。那我出发了,日后见。」
「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改天见了!」
两人为离开旅馆的幸助送行。
离城后,幸助施放了飞行魔法。
他转头一瞧,城市的全貌映入眼底。幸助转头面向正前方朝艾莉丝家飞去的同时,城市的景色忽然变得有些扭曲。这个扭曲日后将浮上台面成为大问题,不过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而且幸助跟问题的解决也脱离不了关系。
但现在的幸助完全料想不到日后将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是以飞快的速度离开城市。同时满心期待一个月后能与大家重逢。
『屠龙者的异世界生活2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