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当家的翘首盼望
天亮后的古达那尔家再次因家人团聚而显得欢天喜地。朱力欧醒来后发现自己人在家里而陷入混乱,不过在看到双亲的脸后明白自己得救了,因为能够回家而感动不已。
吃早餐时古达那尔夫妻向朱力欧介绍救命恩人幸助与薇亚乐。朱力欧向他们道谢并问幸助其他被抓的孩子们怎么了?他怕只有自己获救而已。朱力欧在听到其他孩子也都得救后放心地笑了,幸助和薇亚乐见状明白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因而微笑了起来,古达那尔夫妇俩也因为自己的养育方式没错而感到欣慰。
「这样一来就没我们的事了,该去找旅馆了。」
「是啊,总不能一直叨扰人家。」
「虽然不敢说要在我们家住多久都行,不过还是请两位留到武斗大会结束吧。」
古达那尔挽留着讨论起之后住宿之事的两人,由于还没好好向他们答谢,所以希望他们能住久一点。
「再过几天我们的同伴会前来和我们会合,连她也一起打扰就说不过去了,所以今天得……啊。」
「怎么了吗?幸助先生?」
幸助想到什么而住口,薇亚乐好奇地问道。
「说不定得住到明天才行。」
「我们家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么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和我一起合作救出孩子的人说要来找我。」
「原来救人的不只有渡濑兄吗?我们也得向那位恩人道谢才行呢。可以说一下当时的详细情形吗?」
幸助开始叙述和古达那尔分开后的事。
朱力欧被夫人带出门买东西兼散步,这是为了不让他想起被绑架时的事。
古达那尔和薇亚乐最生气的是刚才朱力欧说的,歹徒还抓走了其他孩子的部分。
最好把那些人都吊死,古达那尔激动地说着,薇亚乐强烈地表示同意。看着那两人的样子,幸助有点被吓到。
说完当时的事,又过了约三十分钟,外出的两人回来了。
夫妻俩还得忙家事与店里的事,没事做的幸助与薇亚乐于是代替夫妻俩陪朱力欧玩。不过主要都是薇亚乐在陪朱力欧玩就是了,幸助只是在一旁看着玩黑白棋的两人而已。
时间流逝,午餐后两人继续陪着朱力欧,快四点时有人进来店里和古达那尔说话。那人身穿白色下袭及紫蓝色单衣,服装有点像是幸助所知的束带的简易版。来者是流,她当然没有戴着面具,而且还化了淡妆。
对于突然出现的美女,古达那尔有点看呆了,不过马上又摇头让自己回神。
「……请问有何贵干呢?店里今天公休,要明天才开始营业喔。」
「抱歉,我不是客人。我是想找借住在这里、名为幸助的青年。」
「啊!您就是流小姐吗。谢谢您救回我孩子。」
古达那尔向她深深低头行礼,朝着房子里面喊道:
「渡濑兄!有你的客人!」
幸助走到屋檐下,看到和昨天不同打扮的流觉得有些惊讶。跟着走出来的薇亚乐也因为没看过的服装而好奇不已。
流向走出来的幸助行了一礼,披散的黑发柔顺地摇曳着。
「我依约前来向你道谢了。还有就是我家主人也想亲自向你道谢,所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和我一起来寒舍一趟吗?」
「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很感动了,可以帮我把这些话转达给你家主人吗?」
流听了幸助的话,有些困扰地说道:
「我家主人很想见你,你真的不能来吗?」
「不能不去吗?」
和大人物扯上关系通常没什么好事。幸助边想边问道。
和艾莉丝、赫伦这些特级大人物扯上关系的结果是被指使跑去神域,要是再和大人物有牵扯,可能会招来更多困难的事也说不定。
「说实话我很希望你能来。和主人报告昨晚的事时我也有提到你,我主人对你的能力之高相当感兴趣。我家主人和雫小姐都喜欢强者,当然也有答谢的成分在里面就是了。」
雫是流救出的孩子名。
「如果你不去,我家主人可能会亲自找上门。他或许会无视场合地向你挑战,说不定还会因此出现无辜的受害者。不过我有把你的肖像画交给主人,应该不会找错对象。」
「他是那种无法自制的人吗?」
幸助用傻眼般的声音说道。
「是的。说到战斗就毫不妥协,那对父女都是这样。」
「真是麻烦的家伙啊。」
早知道就拜托流别把自己的事说出去了。幸助后悔地想着。不过就算拜托了,流照样会跟主人讲幸助的事吧,所以这想法没什么意义。
幸助嘴上答应了要求,却在心里对素未谋面的流的主人打了负分。对流的评价则暂时保留,因为他还不清楚流是因为命令所以才恐吓幸助,还是基于自己的想法在恐吓他。
「只要我肯去,就不会有人受害了吗?」
「嗯,就算有也会是最低限度的受害。如果是那种程度的受害,我们也已经习惯如何对应了。」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呢。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找到旅馆。」
碰上麻烦事时先想办法拖延时间,如果艾莉丝能及早抵达就直接闪人。幸助如此盘算着,答应和流的主人见面。
「只要你能来,绕些远路是没问题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薇亚乐,要打包行李了。我们先去准备准备。」
幸助向流打过招呼后进入屋子里。
古达那尔一家人挽留着幸助,因为他们还没找到机会好好答谢两人。不过幸助也真的是担心不早点找到旅馆的话,等武斗大会的日子太近时可能会投宿无门。而且也不知道艾莉丝打算在此地停留多久,说不定会变成长期居留,总不能一直住在古达那尔家叨扰他们。最后幸助只好说改天再接受报答来勉强说服古达那尔一家人,离开了他们家。
「我们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流小姐你知道旅馆在哪里吗?」
「嗯,我知道。不过这个时期廉价旅馆应该全都客满了,中等价位的旅馆也可能已经客满,肯定有床位的应该只剩高级旅馆吧。」
「高级旅馆,一个人住一晚要多少?」
「让我想想……大概三枚银币吧。」
「三枚银币!?」
薇亚乐惊叫起来,声音中似乎还带着点彷徨无助与悲鸣的成分。普通的旅馆一晚只要四枚铜币,价位差了十五倍之多,会被吓到也是很合理的。
幸助虽然不像薇亚乐那么夸张,但也同样对大城市的住宿费感到惊讶。
顺便一提,最高级的饭店一人一晚要十枚银币,光是一天就等于普通人半个月的收入。如果真的住到那种地方,接下来的几天薇亚乐可能会在昏迷中度过吧。
「幸幸幸幸助先生,我们不不不会住到那种地方吧!?对不对!?」
也不能说薇亚乐是在耍任性,毕竟不是只住一晚而是要连住好几天,这样一来总金额可不是普通人轻松负担得起的数字。薇亚乐出身在不怎么富裕的家庭,会觉得不安也很正常。而且住宿费不是自己出,所以会觉得担待不起吧?
「如果普通旅馆有房间的话当然就住普通旅馆啰,可是客满的话也只好去住贵的了。」
幸助现在有十枚闪币,即使住到高级旅馆也没问题,长期住宿也足以负担。而且既然身上有钱,他不想为了省钱而克难地露宿在外头。
就在薇亚乐拼命祈祷普通旅馆有空位的情况下,三个人朝着旅馆前进。
途中幸助向流问起昨晚的后续。
「那些绑匪似乎是从塞夫西克流亡到卡尔霍德的黑帮分子。组织本身在半年前就垮台了,干部接二连三地死亡。那些绑匪几乎是组织最底层的人,地位最高的也只是干部直属部下的部下而已。他们大概是为了重建组织而在这一带收集资金。因为是最底层的人,所以行动和计划都很简陋。如果事先慎重计划过,应该就不会做出掳走雫小姐这种高调的事了吧。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掳来的孩子是侯爵家的继承人呢,被侦讯时得知雫小姐是侯爵家的人还吓了一大跳。」
雫当时穿着高级布料做的衣服,所以绑匪以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为什么侯爵家的千金会一个人在路上乱跑啊?绑匪甚至还反过来如此埋怨。
「原本没有打算对这么大的目标下手吗?看来他们还算明白自己现在得低调些。」
「是啊,不过既然无法慎重行事,早晚都是会被抓到的吧。」
「这样一来组织就会彻底消失了吗?」
「似乎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听说士兵们在前往那个废墟时,刚好碰上了貌似前来探望同伴的男人。那男人一看到士兵就猜到同伴们已经被捕了,立刻转身逃走,最后没抓到他。」
「剩下的那些人会在其他地方继续绑架小孩吗?」
「恐怕是吧。」
「有够烦人的耶。」
「真的。」
「这样说来,那些被抓的绑匪会有什么处罚?」
「为了封住他们的嘴,在问出情报后已经把他们全砍头了。」
生命真轻贱啊。幸助心想。
因为是生长在死刑很罕见的现代日本,才会有这种感想吧?以这个世界的惩罚标准来说是很正常的结果,因为这样才能及早预防二度犯罪。
「啊,看到了。」
流指着旅馆说道。
三人走进旅馆。一踏进去幸助和流就料到应该客满了,因为他们感觉得到很多人的气息。
幸助向柜台人员询问后得到了不意外的答案。
「很抱歉,所有的房间都客满了。」
「是这样啊,真可惜。这附近有还没住满的旅馆吗?」
「这个嘛……像我们这种以冒险者或平民为对象的旅馆应该很困难。就算看起来没有人住,应该也早就被预约了吧。」
果然呢,幸助点头表示理解,薇亚乐沮丧地垂下头。
「谢谢。」
「不客气,欢迎再次光临。」
除了这间旅馆之外,幸助他们还另外问了三间平价旅馆,每间旅馆的回答也都一样。每听到一次回答,薇亚乐的脸色就变得更差一些。
「看样子只好认命去住比较贵的旅馆了。」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干脆呢。」
幸助和流以同情的眼神看向薇亚乐。
「你就当成偶尔享受一下的奢侈,这样不就好了吗。」
「我觉得这辈子大概只能享受这么一次了。」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如果光靠我公会职员的薪水,完全不夸张啊。」
而且自己现在的情况跟失业差不多,只要以这件事为价值基准,对巨额花费会出现过度反应也不奇怪。
幸助他们带着无精打采的薇亚乐前往高级旅馆。
虽然称不上华美,不过是栋相当坚固的大型旅馆。整个大厅以有光泽的白色石头建成,打磨得相当精细,所有角落全都一尘不染。
柜台人员即使看到外表像平民的幸助等人走进来也面不改色,看来职业训练做得很好。
「欢迎光临,请问是要住宿吗?」
「对,有空房间吗?」
「是的。我们有空房。」
「那我要三间单人房,没问题吗?」
幸助打算连艾莉丝的份也先订下来。
「三个人住的话也有大房间喔?」
「因为有男有女,所以我想分开住比较好。」
「没问题,那是有个人寝室的大房间。」
「既然如此应该没问题吧。」
幸助不打算问薇亚乐的意见,因为就算问了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那就给我一间大房间。住宿费是多少?」
「一晚是五枚银币。只要再多付一枚银币就能利用旅馆内的书房、游乐场及按摩等服务喔?」
「唔……如果现在没付费,可以之后再付钱享受那些服务吗?」
「是的,没问题。只要想利用服务时再付钱就好了。」
「那就先不用。我先付十天的住宿费。」
幸助拿出两枚金币,并收下柜台人员找的钱。
用餐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这段期间内随时都可以去餐厅用餐。还有浴场的使用时间等等,柜台人员说明馆内各种服务后,把房间钥匙交给幸助。
「那边可以看到一座楼梯,上楼后在走廊上直走,看到左边有写着202的门牌,就是客人们的房间。」
「暂时要受你们关照了。」
「请、请多多关照!」
幸助边说边低头行礼,薇亚乐也跟着鞠躬。柜台人员以善意的眼神看着他们。旅馆职员也是人,对有礼貌的客人当然会怀有好感。
「是的,我们将尽力服务各位。」
离开柜台后三人前往房间。
住过这种高级旅馆,以后可以当成去过大城市的见闻话题,幸助如此打算着,边走边东张西望好记住旅馆中的各种布置。
在薇亚乐和流的眼中看来幸助只是单纯冷静不下来而已,而且还因此觉得意外,原来幸助也会紧张。
「房间很大,而且扫得很干净,不愧是一晚五枚银币的旅馆呢。」
曾经有过当女仆的经验,因此对房务整理有些心得的幸助,觉得这旅馆的清洁程度和贵族之家差不多了。
「真的可以住在这种地方吗?」
对薇亚乐而言这房间太过眩目,让她眼睛眨个不停。不过在幸助眼中这房间也不是那么豪华,日本电视节目里出现过的总统套房远比这房间豪华多了。
「已经付完钱了,所以可以住十天喔。」
「和孤儿院差太多了,我现在很担心有没有办法好好睡觉。」
虽然舒适度没话说,不过精神方面的压力也只能靠薇亚乐自行解决了。
「过一阵子就会习惯了吧?人这种生物的适应性是很好的。」
幸助无视自己也还没习惯这个世界地说道。
「我觉得不能习惯这种事,那样在我今后的人生会留下巨大影响。」
「也许吧。咦?好冰……」
幸助为了喝水而拿起桌上的水瓶,对冰凉的触感有些惊讶。
知道原因的流说道:
「水瓶下面有没有画魔法阵?那是帮水瓶降温用的魔法,所以随时可以喝到冰水喔。」
「真方便啊,其他旅馆怎么不使用呢?」
「那个魔法阵只能维持一天,而且不是谁都使得出来,要魔法等级D+以上的人才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人才不是简单请得到的。」
得花大钱才享受得起这种贴心的服务。
「原来如此。我都是自己用魔法做冰水喝,所以不知道这回事。」
「要制造水温变化,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人果然连魔力的水准也超乎常人呢。」
流不让另外两人听见地小声自语着。透过这件事可以明白幸助的一部分实力,她在脑中牢牢记下这件事。因为主人事前命令她要尽量查明幸助的实力。
幸助没发现流的想法,把水喝尽后向薇亚乐问道:
「我等一下要出去,你呢?」
「我跟你出去。现在的我还没办法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她立刻答道。这种环境应该真的让她坐立不安吧?
「流小姐,薇亚乐可以一起去吗?」
「没问题。只要你肯来,其他都不是问题。」
顺利征得同意后,幸助和薇亚乐放下行李离开房间。
他们在柜台人员的问候声中离去。
才刚踏出旅馆薇亚乐马上松了一口气。在应该是休息用的旅馆里感到紧张,出旅馆后反而放松了,这种经验很难得。真是不能小看旅行啊——薇亚乐心里冒出有些脱线的感想。
原本一行人应该就这样直接前往流的主人家里,不过幸助在看到武器店的招牌后便走近过去。
「欢迎光临。」
约莫六十岁,刚步入老年的男人出来迎接走入店里的三人。
幸助朝男人走去,薇亚乐和流则开始浏览起柜子上的武器。
「我想请你修理这把剑。」
为了检查剑的状态,男人把剑连着剑鞘一起从柜台上拿起。
剑的重量让男人表情一变,不过他还是继续拿着剑鞘把剑身抽出来。在看到剑身的状态后,男人的脸更加扭曲了。
「就是都没在保养才会搞成这样。你到底有多久没保养过这把剑了啊?」
「没有啊,我只用来战斗过一次,就变成这样了。」
「只战斗过一次哪可能变成这种样子?」
流被幸助与男人的对话引起兴趣,朝他们走去,在旁边看到剑的状态后说道:
「真惨烈啊。」
「你也这么想对吧?这把剑造得这么坚固耐用,哪可能只因为一场战斗就变这样。」
「赞成。」
「是真的啦!真的只有战斗过一次而已啦!因为我用力斩断巨大的石像,所以就变这样了。」
「斩断石像?你确定不是敲烂石像吗?」
流为了确认幸助用的字眼是否正确而问道。
「是斩断。」
在幸助的记忆里,石像的切开之处很平滑,如果是敲烂的话断面应该会凹凸不平吧?
原来如此,看着幸助肯定的样子,流小声自语着。
可以敲碎石头的人很多,不过可以斩断石头的人就少了。光凭力气是无法斩断石头的,流很明白这点。流所服侍的那个家里有很多人会武艺,那些人的修行中有一招就是斩岩,流曾经多次看过他们练习的样子。但即使是那些人,可以完美地将岩石斩断的人也不多。
能因此瞧出幸助实力的端倪,算是一种幸运吧,不过流开始对实力超乎想象的幸助产生猜疑之心,就他的年纪来说能力太强了。说不定是隐藏身分在世界各国视察的某国士兵——她甚至再次怀疑起自己原本否定的间谍之说。
「你用它来斩断石头?如果是真的,原来斩完会变成这样啊?」
「真的啦。这还能修理吗?」
「虽然可以,不过重新买一把剑会比较快。因为就算修好了,可能也撑不过一年吧。」
「我才买半年而已耶,已经得换新的了吗?」
幸助以为武器是可以用更长时间的东西。
「才半年?那就是因为你用得太粗鲁的缘故。」
「我没打算粗鲁地用剑啊。那就不要修理吧,可以把它改造成小刀吗?」
由于是第一次买的剑,只用了半年就无法继续使用让幸助觉得有些可惜,他还不想把它丢掉。
「可能会花一些时间喔?」
「要多久?」
「这个嘛……五天,嗯,五天应该够。」
男人在脑中计算现有的工作及改成小刀所需的时间后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
「好,交给我吧。」
「还有就是新的剑,预算是三枚闪币之内,店里有比我现在这把更坚固的剑吗?」
「如果有那么多预算的话,去别的城市买会更好喔?我这边的商品里最贵的是那边那把斧枪,要二枚闪币。」
男人以拇指比了比挂在他身后的斧枪。
那把斧枪发出精心研磨过的银白光芒,枪柄画着朱红的花纹,和其他武器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斧枪上一尘不染,应该是经常维护吧?
「这城里其他武器店卖的东西,品质也和这里差不多吗?」
「应该是吧。」
「如果别的店也差不多,那就直接在这里买吧。我暂时还不打算去别的城市。」
「能做生意我当然很欢迎,如果不在意价钱高低,我这里有更坚固的武器喔?」
「那就麻烦你了。」
「等我一下。」
男人走进柜台后方,在商品中东翻西找着符合幸助要求的商品。
约十五分钟后,男人搬出了两把剑。
其中一把的长度和幸助现有的那把相同,另一把则是从剑尖到握柄末端,总长度超过一公尺的长剑。
「这两把都比你本来那把剑坚固。这把宽剑是以铁和特雷思特矿石的合金铸造的,比本来那把轻,剑锋也很锐利。这把长剑是以特雷思特矿石和夏克银、布拉姆鲁钢的合金铸造的,除了斩击之外还可以借着重量来做敲击性攻击。硬度、强度都是长剑比较高,不过重量也非比寻常。如果对自己的力量没信心,那我建议你买宽剑。」
「可以让我拿拿看长剑吗?」
男人点头同意,幸助见状拿起了长剑。确实比目前使用的那把重,但也就这样而已,不至于重到成为负担。
见到幸助举重若轻地拿剑的模样,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
「看你手臂那么细,没想到拿得起来啊。」
「可以也让我拿看看吗?」
见幸助以单手轻松拿剑,流想亲自确认那把剑是不是真有那么重。
「拿去。」
幸助用双手捧着剑脊,轻松地把剑交给流。
「好重!?」
原以为剑的重量大概五公斤左右,一拿之下却是十五公斤。超乎想象的重量让流差点把剑弄掉。也许幸助早已猜到会这样,所以不慌不忙地把剑抓起。
「可以卖我这把吗?」
「看样子你用起来没问题呢。改造成小刀和这把长剑的费用一共是九枚金币。剑带就当成赠品送你吧。」
幸助道谢后将一枚闪币放在柜台上。
他收下长剑组和找回的钱后确认地问道:
「五天后一定可以拿到小刀吧?」
「嗯,就等你来拿。」
幸助将新买的长剑背在身后,唤了薇亚乐离去,背后传来男人说着谢谢惠顾的声音。
这样一来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三人终于朝着流的主人家走去,时间已经超过五点半,出门吃晚餐的人与下班回家的人潮让路上变得很热闹。
24 流下的泪与影响
由于在路上逗留而花了不少时间的三人,终于来到流的主人所在的宅邸。这里是流的主人在好摩国兴办的道场分部。
眼前的建筑与周围的气氛大相迳庭,看起来就像时代剧里会出现的道场加上其他元素混合在一起,是很有特色的一栋建筑,在夕阳映照之下染上了一层朱红。
穿过了原本就打开的大门,眼前的道场右侧是露天的练功场,左边是宿舍。宿舍分成本馆与分馆,道场学生平常使用的是本馆,分馆只有在流的主人来时才会使用。
流在门口附近介绍着这些建筑物的用途。道场现在有人正在练习吧?可以听到不少人的吆喝声。
见到这样的景色,幸助有一种既怀念又陌生的感觉。因为在日本时幸助的周遭没有这种武士的宅邸,而且只要靠近一看,就有一种和期待中不太相同的感觉。
「我先带你们到分馆的客房,之后我会去向主人报告你们已经抵达的事,请先在客房等我一下。跟我来吧。」
两人在流的带领之下前往分馆。
幸助在玄关脱下鞋子放进鞋柜里。这部分和日本一样呢,他边想边踏上铺着木板的走廊。
「要脱鞋吗?」
第一次碰上必需在玄关脱鞋的情况,薇亚乐露出惊讶的表情,学着幸助把鞋子放进鞋柜里。
「你很习惯脱鞋的样子嘛。」
「因为在我的故乡,在玄关脱鞋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的故乡真的和好摩国很像呢。啊,可以帮忙一下吗?」
流吩咐正好路过的仆人带两人前往客房。
两人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客房,打开纸门进入房间。幸助原以为里面会铺有榻榻米,不过房间里只有木头地板,上面铺着地毯。很普通的房间,幸助心想。其实真相和幸助的感想相反,由于这个世界的纸类是高价品,因此纸门的造价比日本贵上许多,所以这里算是颇为高级的豪宅。
「请稍待片刻。」仆人说完后离去,然后送上包馅小馒头与装有类似乌龙茶的饮料的茶杯,朝两人行了一礼后再次离开房间。
幸助坐在垫子上,很习惯这环境似地喝着茶。薇亚乐并不伸手拿茶或点心,而是好奇似地东张西望,观察房间的模样。
幸助享受着芋头馅小馒头与茶搭配在一起的滋味,觉得有种宁静之感。
「幸助先生,你看起来很放松呢。」
「因为这里的气氛和我的故乡很像。所谓的故乡,果然是让人觉得平静安宁的地方。」
「偶尔回故乡一趟如何?」
「如果回得去就好了。我要回去没那么容易。」
「你被逐出家门了?」
「有点类似吧。」
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是被双亲赶出去,而是被整个世界驱逐。
两人正以闲聊打发时间,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纸门被打开。是流来呼唤他们了。
看到跪坐着的幸助,她略微睁大了眼。
「两位久等了,请跟我来。」
在流的带领之下,两人前往当家所在的大房间。那儿除了当家之外,还有雫及其他几个人也在等待两人到来。
房间最里面有个穿着黑色束带装的男人,虽然坐姿稳重如山,不过看起来相当有男子气概。雫坐在男人身旁,穿着浅桃色底、各处都绣着花朵图案刺绣的束带装,跪坐时娇小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就像娃娃似的,幸助和薇亚乐都有这种感想。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幸助身上。当家看向幸助的眼神很锐利,加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给人严肃的印象。
没什么存在感的薇亚乐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里是贵族之家,并打从心底觉得也许应该留在旅馆才对。一个人待在高级旅馆、和幸助一起待在贵族大宅,到底哪边比较好?她向自己问着没有答案的问题。
流请两人坐在无人的坐垫上,自己则坐在雫的身旁。
当家等幸助坐在他对面后开口:
「幸会,我是鲁比达锡亚家的当家玄奥·阿玛赛拉·鲁比达锡亚,也是承蒙你拯救的女孩儿雫的父亲。对于你救了小女一事,真是感激不尽。」
玄奥边说边缓缓垂头行礼。不过是一个将挺得笔直的背脊弯下的动作而已,由他做起来却极为大方得体,幸助和薇亚乐忍不住发出感动的叹息。
向平民低头行礼,周围的人却没有反对的神色,幸助觉得这个家的气氛应该不错。
「谢谢您今天的招待。救人的事,流小姐已经向我道谢过了,因此您不必多礼。而且我们也要谢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幸助的口气也变得正式起来。
「能够平安无事地将被掳的孩子救出,除了侯爵家的立场之外,以父亲的立场而言也是极为欣喜的,因此不论如何道谢都不足以表示感激之情。雫,你也快点向恩人道谢吧。」
「真素非常谢谢您。」
发音不标准让雫小脸微红地低下头。
对于她咬字不清的事,幸助和薇亚乐、玄奥都没什么反应,只有流的脸上肌肉稍稍放松,露出了一点微笑。
她会咬字不清是意料中的事。其实这不只是在说雫,连玄奥也是。今天玄奥居然讲了这么多话都没出错,让身边的人们觉得有点感动。
为什么这种事会在意料之内,那是因为鲁比达锡亚家的当家与继承人都有这种特质。也许是因为他们将精力与才能全部投注于战斗方面的缘故,因此对于其他事情都很不灵巧。不是教育的问题,应该说这是像诅咒般存在于血脉中的特质。
举例来说,这宅邸的走廊有个不太大的高低差,这对父女总是会在那里被绊倒。就算明知那里有高低差,就算有旁人提出警告,他们还是一定会摔倒。明明在战场中不会发生这种事,但只要一离开战场,笨拙的一面就会显露出来。假如这里是战场,就算不警告他们也不会摔倒。
因为这种特质,想平安无事地过着日常生活就一定需要其他人帮忙,尤其是年幼时期。
这种特质也不全是坏事,由于平时太不可靠了,「没有我们的支持他们会活不下去」——鲁比达锡亚家的部下全都有这种想法。多亏这个特质,鲁比达锡亚家没有发生谋反或阴谋事件的可能。
「不客气。」
幸助点头接受雫的道谢。
「好了。我准备了一点酒菜,请两位慢慢享用。」
「谢谢您。」
应该是早已在房间外头等着了吧,一名家臣打开了侧门,仆人随即接连地送上料理。乐师也进入房间,开始演奏音乐。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数个小皿,里面盛着好摩国的各式传统料理。此外还有日本旅馆会有的小火锅,锅内余热未散,正啵啵地冒泡翻滚着。这些料理的香味让幸助觉得怀念不已。
考虑到幸助和薇亚乐是外国人,他们的托盘上除了筷子外,还另外准备有汤匙与叉子。
饭前的感恩仪式结束后,玄奥才刚宣布宴会开始,幸助立刻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把白米饭送进嘴中。
(插图)
香气、热度、口感、微甜的滋味、干粮所无法感受到的甘美,这一切都令人无比怀念。幸助嚼了大概五十下才终于把饭吞下去。
以品质而言虽然不及日本米,不过还是很好吃。幸助纯粹地享受米饭的滋味,片刻不停地把饭扒进嘴里。
「喔喔,真是豪迈的吃相。这里的人不习惯吃米饭,你能喜欢这味道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准备餐点就有价值了。而且你拿筷子的方式也很标准呢。」
玄奥愉快地笑道。
「米饭在我的故乡也是主食喔,平常我们也都是用筷子吃饭的。因为很久没吃到白米饭了,一不小心就狼吞虎咽了起来,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不不,一粒不剩地把饭全吃完,厨师和农民会很高兴吧?来来,也请享用一下菜肴的滋味。」
在玄奥的殷勤劝说下,幸助将筷子伸向水煮白萝卜,接着是盐釜烧河鱼。他不停地以筷子将料理送入口中。
玄奥满意地看着幸助大快朵颐的模样。自己家乡的料理能被如此津津有味地享用,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坐在幸助身旁的薇亚乐为了好好品尝第一次吃到的各种料理,以缓慢的速度进食着。每种料理都是第一次吃到,让她觉得很新鲜。把料理放进口中时的各种表情变化看起来很有趣,所以她也是注目的焦点。
也许是顾虑到专心吃饭的幸助和薇亚乐,玄奥并不主动和他们交谈,而是和家里人聊天,话题是武斗大会的事。
没有参与聊天的雫正在流的照顾之下吃饭,她的进食速度和薇亚乐差不多慢,不过并不是为了好好品尝料理,而是吃太快的话食物就会掉下去。即使是现在偶尔还是有料理掉下来,这时流会用小盘子接住食物让她重新吃下。流是很高兴地在做这些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疼雫。
幸助终于一脸满足地放下筷子,玄奥见状以单手拿着大酒瓶过来。那是鲜艳的淡青色陶瓷制酒瓶,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来是高级品。
「如何?要不要来一杯?」
玄奥劝酒的态度并不强硬,与其说是当家,还不如说有点像老爹在劝酒的感觉。
「呃……」
幸助烦恼着该怎么对应。他只有几次喝啤酒的经验而已,也不曾想过要品尝烈酒的滋味,因为喝醉的话不知道会出什么丑。但是当家亲自劝酒,拒绝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他。
如果只喝一点,应该不会醉也不会失礼吧?幸助最后决定这么做。
「我不习惯喝酒,只能喝一点点喔。」
幸助说着拿起托盘上的酒杯。
「你不喜欢喝酒吗?」
玄奥一面为他斟酒一面问道。
「不,只是因为我还没到我故乡可以喝酒的年纪,所以不能公然喝酒。」
「这样啊,我们这边只要过了十五岁,不论谁都可以喝酒。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所以才向你敬酒,真不好意思。」
「请别在意。」
幸助将酒杯拿到嘴边,流入口中的液体没有强烈的刺激性,是水般温和的口感,喝下后会有清爽的回甘之味,是很容易入口的酒。虽然酒精浓度不高,不过因为太容易入口了,所以会一不小心喝太多,导致最后就醉了——这就是这样的酒。
「应该……算是好喝吧?」
就发表感想而言幸助的语汇贫乏,不过玄奥不以为意地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杯。
「这个嘛,就麻烦您再给我一杯了。」
「你喜欢就好。这可是我们这儿评价前五名的名酒喔。」
正要把盛了酒的酒杯送到嘴边的幸助停下动作,因为留意到坐在身旁的薇亚乐的视线。她正兴味十足地看着酒杯。
「你也想喝吗?」
「咦?呃,与其说想喝,不如说是对味道感兴趣吧?但是我没喝过酒,还是别喝好了?不过如果只喝一点点的话……」
「也就是说?」
「……我想喝。」
她有些羞涩地低头小声答道。
那个样子就像小动物似的,很可爱。幸助心里想着,看向玄奥。
「可以让她喝一点吗?」
问题中包含了后劲会不会强到让人不舒服等的意思在内,玄奥察觉幸助的意思,点点头。
「这位小姐,把你的酒杯拿过来吧。」
「这样太麻烦您了!我自己倒就好!」
不能让贵族帮自己斟酒,薇亚乐有所顾虑地说道。
玄奥明白她的想法,像要消除薇亚乐的紧张似地笑道:
「不必多虑。为这么可爱的人儿斟酒,赚到的可是我呢。」
他以低沉稳重的声音夸奖薇亚乐。就算觉得那只是客套话,薇亚乐还是红着脸道谢了。
薇亚乐将玄奥为她倒的酒含入口中,微微睁大了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很顺口呢。」
看着她颇为中意这酒的模样,玄奥笑了起来。
为了回敬,幸助接过酒瓶帮玄奥斟酒,三人品酒似地缓缓喝了起来。
就在酒瓶差不多见底时,雫也终于吃完饭,来到玄奥身旁。她娇小的身体缩在盘腿而坐的父亲腿上,圆滚滚的大眼眨也不眨地仰望着幸助,眼中充满强烈的好奇之色。
「有什么事吗?」
「你很强吗?」
因为是将精力与才能都专注于战斗方面的人种吧?所以她对其他人的强弱很感兴趣。
宴会前她便从流那里听说过幸助的事了,所以很想亲自确认看看。这也是流使出的小手段,故意将幸助很强的情报说给雫听,引发她的兴趣,好让她向幸助发问。这是考虑到比起由流或玄奥发问,像雫这样的小女孩基于好奇心的发问,幸助会比较没有戒心之故。
这招算是有成功吧,幸助毫不起疑地开口欲答,不过薇亚乐却打断了正要说话的幸助,抢先说道:
「很强喔~~幸助先生一个人就打倒了我故乡的强大魔物,而且还进入神域,平安无事地完成任务呢~~」
「哦。」
玄奥因薇亚乐的话,双眼掩不住地发出极感兴趣的光芒。
也许是玄奥的反应让薇亚乐很满意,她继续说道:
「而且啊,幸助先生他可是……」
幸助捂住了薇亚乐的嘴,他有不好的预感,所以身体自动动了起来。就算嘴巴被捂住,不过薇亚乐的嘴还是叽哩咕噜地说着话,遮住她嘴的幸助觉得手有点痒。幸好那声音不成句子,任谁听了也无法明白话中之意。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薇亚乐想说的是「屠龙者」。
幸助突然的举动让玄奥等人吃了一惊,不过幸助只顾着注意薇亚乐,没发现他们的反应。
「……你醉了吗?」
「我匆来没油喝过酒,缩以我也不知刀是不是醉了~~不郭有种轻飘飘的干节呢~~」
「这不就是醉了吗?」
她的脸上泛着红晕,口齿也有些不清,所以幸助的猜想应该没错吧。
「因为是第一次喝酒吗?还是天生酒量不好呢?总之先让她躺着比较好吧。」
「好猪意,那我纠不科气了~~」
薇亚乐边说边将头枕在幸助的腿上,闭起眼睛休息。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小时候经常睡在威伊腿上的事,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把头靠在幸助腿上了。
比起不小心说溜嘴,被她靠着睡还比较好一些,所以幸助就不管薇亚乐的行为了。
「刚刚小姐是不是想说什么?」
「呃……这是秘密。反正我算是有点强吧,希望这种讲法你们能够接受。」
「硬要问这种事也算失礼吧。那么可以改成和你交手一次看看吗?其实我从流那儿听到你的事后,就一直很期待可以和你交手。」
「是类似模拟战的那种交手吗?」
「对。」
正当幸助想着该怎么回应才好时,雫拉住了他的手。
幸助看向她,眼神与双眼闪闪发光的眼睛对上。她的表情非常可爱。
「我也要。」
幸助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嘀咕着这对父女档真是热爱战斗。
「……好吧。不过只有当家大人和小姐这两战而已喔。」
和道场主人比试的话应该能得到一些收获吧?和雫的比试应该不会太辛苦,幸助当成额外服务般地轻松答应了。
(插图)
顺便一提,对于与玄奥的比试,幸助也是以轻松的心情答应的。他以为比试时玄奥应该会知道适可而止,不过他实在太小看这对被称为武痴的父女档了。
「喔喔!那时间就选在明天早上,吃完早餐后也可以。」
「我没问题。」
「好期待喔!父亲大人!」
「是啊!」
父女俩以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笑容高兴地应答着,看着他们的模样,幸助深刻地感受到什么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也许是被因征得同意而乐不可支的父女所感染,宴席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
一小时后喧闹渐息,宴会结束。
「薇亚乐,要回房间了喔。」
幸助将薇亚乐摇醒。
也许是因为酒已经退了,虽然脸上还带着红晕,不过她像平时一样温顺地起身回房。
「回房后不久就会有仆人带你们去澡堂,先准备一下吧。」
两人离开时玄奥如此说道。
他们道谢后回到房间,房里铺着一床棉被,隔壁房间也铺着同样的东西。
「我应该去睡那边才对吧?」
「是啊,总不能盖同一条被子吧?」
也许是想象了睡在一起的情况,薇亚乐涨红了脸,为了掩饰难为情而轻轻捶打幸助的背部,把自己的行李拿到隔壁房间。
不久之后仆人过来领着他们前往澡堂。
澡堂是男女分开的,因为宅邸中住有门生,所以澡堂的格局不小,大约有二十五公尺游泳池的四分之一面积。不过现在只有幸助一个人入浴,可以独占这么大的澡堂,有种奢侈的感觉。
幸助悠闲地在水中泡了三十分钟以上,回到房间时薇亚乐也穿着睡衣回来了。
薇亚乐刚出浴的模样有些娇媚,幸助不由得转开视线。薇亚乐没发现幸助的异状,从行李中拿出药水开始保养肌肤。
聊完了食物与澡堂的事后,没新话题的两人决定就寝。
两人互道晚安后关上隔间的拉门,幸助一面感觉着在隔壁房间翻来覆去的薇亚乐的气息,意识渐渐模糊,没多久就睡着了。
薇亚乐发现幸助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为了让自己快点睡着而不再翻身。
告知早晨来临的电子声从放在枕头旁的闹钟传出。
那是什么声音?幸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可思议,不过马上明白是闹钟的声音,他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后,伸手按掉闹钟。
「嗯——!」
幸助坐起身,伸了伸懒腰赶走睡意。
他瞥了闹钟一眼,确认现在时间,接着下床打开窗帘确认天气。
「晴空万里,中午会很热吧——」
幸助突然有种哪里不对劲的感觉,不过他不打算深究,只是觉得眩目似地看着晴朗的天空。
他也不换衣服,直接走出房间,在洗手间洗过脸后来到客厅。
「早——」
他向已经吃完早餐,正在看着晨间新闻的父亲及正在洗锅盘的母亲打招呼。
「早——我们已经先吃过了,你也快吃吧。」
「好。」
餐桌上放着白萝卜与油豆腐味噌汤、荷包蛋、煎热狗。幸助坐下时白饭被摆在他眼前。
我开动了。他双手合十地说道,接着以飞快的速度吃起早餐。味道不知为何让他很怀念。
「要细嚼慢咽才行啊。」
对于母亲的叮咛,幸助充耳不闻地点头,继续狼吞虎咽。
过了大约五分钟后,幸助吃完早餐合掌说我吃饱了,从椅子上站起。
由于时间还早,不需要急着上学,幸助和父亲一起看起电视。
「有什么大新闻吗?」
「印象最深的是职棒球迷因为比赛结果而崩溃,吵起来最后变成乱斗的新闻吧。」
「有没有人受伤?」
「好像都是轻伤而已,因为他们是用报纸卷成的棍子当武器打架。」
「真是温馨的战斗。」
「是啊。」
漫不经心地看了二十分钟左右的电视后,幸助为了准备上学而站了起来。
幸助刷完牙回到自己房间,确认有没有忘记带的东西。
换好制服后幸助背着书包向双亲打了声招乎,前往玄关。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幸助再次向家人打过招呼后,推开玄关的大门走出屋外。
「……梦……是梦吗……」
幸助茫然地注视着天花板,回想着醒来前做的梦。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做关于日本的梦了,不过这个梦和平常不太一样。
不一样的是视点。他平常都是以旁观者的视点做梦,但今天做的是第一人称视点的梦。是因为接触到了和日本近似的文化,所以得了思乡病吗?幸助边思考边起身。
就在这时纸门被人轻声打开。
「你醒啦?」
已经起床的薇亚乐想说差不多该叫醒幸助了,所以过来他的房间。
薇亚乐见到幸助,用手捂住嘴巴,双眼圆睁,像是看到什么惊人之物一般。
「你怎么了?」
幸助不解地问道。
「……你哭了?」
「哭了?」
幸助摸了摸眼角,手指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那个梦有令人怀念到想哭的地步吗?连幸助自己也感到有些惊讶,虽然不是天天做日本的梦,不过也算是经常梦到,为什么只有今天哭了?他有些疑惑,同时也对最近好像泪腺变脆弱的自己感到有些傻眼。
「我做了让人怀念的梦,大概是因为这样才哭的,不是什么大事,你别介意。」
幸助挥着手,一方面是为了闪避这个话题,一方面是为了让薇亚乐安心。
「原来……如此啊。」
薇亚乐心事重重似地说完后关上拉门。
幸助的泪水为薇亚乐带来强烈的冲击。
至今为止,薇亚乐一直都把幸助当成超人。只有想不想做的问题,没有做不到的事,而且她也多次拜托幸助帮忙。
幸助做的事一定不会有错。他是和哭泣或消沉无缘的人。薇亚乐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当她亲眼看到幸助哭泣的样子时,才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虽然一直觉得他似乎高不可攀,但终究和自己一样是会烦恼、会痛苦的普通人。
薇亚乐之所以会把幸助当成超人,是因为她对幸助的认识只有一知半解。
与幸助有关的事,她只知道幸助是屠龙者,既不知道幸助是来自不同世界,也不知道他在得到力量时差点死掉。
如果这一切薇亚乐全都知道,她应该就会明白幸助只是个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而已;相反地如果完全不知道,就只会以为幸助是个能力很强的高手罢了。
就是因为一知半解,所以她才会有那样的误会。
薇亚乐现在还是不了解幸助的事,不过原本的偏见已经消失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一直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只会造成幸助先生的负担吧。我也要努力不让自己继续粗心大意,别老是什么事都依赖他!)
她抖擞起精神,双手举在胸前用力握紧。
关于这个决定,不想成为朋友负担的想法占了大部分,不过也有少许连本人也没有自觉的酸甜成分在里面。
不知道薇亚乐正在想着那种事的幸助,换好衣服后为了洗脸来到走廊上。
穿戴好的幸助在前往洗手间的路上与仆人碰头,得知早餐将会送到他们房里,于是回到了客房。
房间里的棉被已经收好了,早餐也已经送来,味噌汤和白饭冒着腾腾的热气,薇亚乐的餐点则是一般的早餐。
她也在梳洗时遇到仆人,被问了想吃普通早餐还是好摩式早餐,于是选了一般的早餐。住在这道场的门生平常也是吃面包,所以这类食材平常就准备齐全。好摩式料理基本上只有玄奥等人来的时候才会吃到。
饭后来收餐具的仆人向他们转达说,玄奥希望能在一小时后进行模拟战,幸助答应了。
「要打模拟战吗?」
「嗯,昨晚你喝酒睡着时说好的。」
「咦——我还以为就算被要求比试,你也会拒绝呢。」
薇亚乐明显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
「我想我那时也有些醉了吧,所以才会想说对战个一、二次也没关系。话说回来你头会痛吗?」
「我全身都不痛啊?」
「看来没有宿醉的问题呢。」
因为薇亚乐昨晚好像喝醉了,所以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如果她会头痛的话,幸助打算去和仆人要一些醒酒药。
「当家大人好像很强,你没问题吗?」
薇亚乐知道幸助实力高强,不过玄奥看起来也很强的样子。她可以用天赋看见玄奥的称号是『位居人类顶点的剑豪』。由于两人的强度都超出薇亚乐的理解范围,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如何,所以自然产生了担心之情。
「不要紧的,没有人会在模拟战时全力以赴啦。」
幸助说道,薇亚乐安心了下来。
他们闲聊着打发时间,一阵子后仆人前来把面向走廊的纸门打开,早晨的清凉空气流入房间。
两人在仆人的带领下前往道场。
25 分出高下吧
阿玛赛拉道场周围聚集了将近三十名的男女门生,他们各自占据了窗户或门边等可以看到道场里面的位置。这些都是实力优秀的人,所以被允许住在本馆之中。
他们发现了到场的幸助,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幸助耳中可以听见「就是他吗?」、「看起来不是很厉害啊。」之类的悄悄话。
两人来到了道场前,玄奥似乎已经和门生们说过将会有客人来比试的事了。
幸助不去注意那些声音与视线,走入道场。地面不是石头或榻榻米材质,而是木制的,看来经常打磨所以很光滑。
道场深处,玄奥和雫正背对着入口跪坐瞑想。两人身上都穿着练习柔道或空手道时穿的道服。他们应该从外头的吵杂得知幸助已经来了,不过还是精神集中地坐着不动。
「两位早。」
原本待在父女俩身旁的流向幸助他们走来。
「幸助你这身衣服可以吗?如果需要道服的话我可以帮你准备。」
「这样就行了。这夹克很坚固的。」
「好的。对战时使用的是木剑,主人和雫小姐也同样使用木剑,请到那边墙上挑一把你喜欢的使用。规则只有不能杀人,如果是骨折程度的伤势,我们这边就能治疗,总之不要受重伤就没问题,请量力而为。」
「可是我不习惯量力而为耶。」
「觉得危险时我们会立刻警告喊停,请听从指示。」
「好。」
「其他还有什么疑问吗?」
「比试结束的条件是什么?」
「明显分出胜负的时候,否则就是比到我们出声制止为止,只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幸助表示理解地点头,为了挑选武器走到墙边。
「薇亚乐小姐请待在我身边,因为可能会有破裂的木剑碎片飞过来。虽然说那种事不常见就是了。」
这座道场使用的木剑是以坚固的木材制作的,上面还涂了漆般的材质来提高耐受度。
木剑因对打而断裂的事从来没发生过,因为每五天会检查一次木剑,耐受度变差的会在断裂之前就当成木柴烧掉了。
「就算有那种事我也会确实帮你挡掉的,请放心。」
「到时候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薇亚乐有无法闪避碎片的自觉,老实地低头道谢。
幸助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对话,挑了几把木剑比较着哪一把好用。除了木剑之外还有木棍及木制短剑。
(没有木刀吗?乍看之下好像也没有竹刀般的东西,也许这个世界没有日本刀吧?虽然有单刃剑就是了。)
幸助心里想着,挑了最长最重的木剑。用太轻的木剑会有种无法安心的感觉。
见到幸助选好武器的流,朝着玄奥父女俩说道:
「准备好了,我想可以开始了。」
「嗯。」
玄奥点头站起,跟着起身的雫来到流身边坐下。
幸助和玄奥走到道场中央,面对面站着。
「请多指教。」
「我才是。」
两人行了一礼,等着比试开始的号令。道场内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流高举起手,随着「开始!」的声音将手往下一挥。
比试安静地开始了。
玄奥以右手拿着木剑对准幸助的喉部,幸助觉得好像有一阵风吹过,仿佛从玄奥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具体化为风似的。这是集中全部心神战斗的玄奥,与昨天一丝不苟的感觉截然不同。看着他举剑的样子,幸助和其他人都觉得像是见到了历经长久岁月的大树一般。
相反地,幸助拿着木剑的右手放松地下垂,也没有发出什么压迫感。因为幸助的动作而以为他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些功力还不够的人。在功力深厚者眼中,承受着玄奥的压迫感却无所变化的幸助,就像随风飘动的柳叶一样。
十秒、二十秒,时间不断流逝,但两人动也不动。
幸助打算等对方先出招,他观察着玄奥的一举一动以便接下玄奥使出的任何招式。玄奥则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处都被监视着,所以无法轻举妄动。如果只是被监视那倒无所谓,但每当他想进攻时,幸助就会看出他那极小的预备动作,就算攻过去也只会被幸助闪开。
想动手却又住手,这种步骤重复了十次以上,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
为什么两人都不动?薇亚乐很想向旁边的流发问,不过流正以极为认真的表情注视着那两人,所以她无法开口。
不论是看懂这场无声攻防的人,或是不懂到底怎么回事的人,所有人都被现场的气势压倒,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再这样下去不行。)
第十一次的攻势中止时,玄奥决定下次一定要出手。他已经明白幸助很强,认为不出招的话太过可惜,无法得到乐趣。
「唔喔喔喔喔喔!」
随着充满气势的呐喊,玄奥向前大跨一步,猛力一劈。
在脚踩地板的声音之后,响彻道场的是木剑相击的声音。产生的震动甚至传到旁观者们所在之处。
手中的剑连岩石也可以砍碎!宛如带有如此意志的攻势被幸助举重若轻地接下,玄奥愉快地笑了起来。
见到幸助挡下那记威力十足的攻击,门生们的眼神一下子全都变了。因为不难想象自己接招时被压垮而跪倒或摔在地上的样子。
在场者只有流从那把长剑的事,料到幸助应该有办法挡下那一击,所以不怎么惊讶。
「哇!」
雫发出欣喜的叫声,看着那场面,眼神闪闪发光,胸口不住地涌上好想快点换自己上去战斗的念头。
道场上不断响起木剑相击的声音,玄奥勇猛地进攻,幸助则将他的攻势一一挡下。
当撞击声响了将近一百次时,玄奥从幸助身边退开。
他调整着变得急促的呼吸,看向幸助。幸助呼吸不乱、脸色不变地看着玄奥。
玄奥放下木剑,左手朝幸助伸出,勾动食指示意接下来换幸助攻击。
幸助理解了他的意思,右脚后退一步,放下原本举起的木剑,改成以双手斜斜地握着。
「我要进攻了。」
他说完双足用力一蹬。
两人之间约有四公尺的距离,幸助在瞬间便逼近上去,同时举起木剑。
木剑以破风之势迫近玄奥。
目前为止最巨大的撞击音响起,不是木剑打到身体的声音,而是如同刚才的木剑相碰之声。数秒后,传来木剑落地的声音。
就在幸助身形移动的瞬间,玄奥感到一阵恶寒,立刻预测到幸助木剑的动向,将手上的木剑移到幸助木剑挥来的路径上。他原以为这样就能挡下幸助的攻击,但透过木剑传来的力量之强让他吃了一惊,并且判断继续比拼力气下去,痛的将是自己的手,因此一面后退一面将木剑从手中放下。
见玄奥将木剑脱手,在场者无不惊愕到一片哗然。
其中还夹杂着玄奥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太好了!好久没把剑脱手了!真是愉快!啊!实在是太愉快了!可以遇到如此强者,真该感谢神明哪!接下来我要尽全力了!我们该好好享受这场对决的时光!」
也许是战得兴起,刚才那种沉稳的气息从玄奥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横扫一切的狂风暴雨般的气势。
众人被玄奥的气势压倒,连门生都很少见到这样的玄奥。他们忍不住猜想能让玄奥发出这种气势的幸助到底是什么来头。
薇亚乐与流同样也被玄奥的气势震慑,雫则是为了仔细看清楚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不但不畏惧,甚至热衷无比地看得入迷。
对于玄奥所发出的强大斗志与压迫感,幸助觉得有些无奈,别说适可而止了,这人根本是卯足全力,这让幸助很想直接调头回去。
不过现在这情况,就算他说想回去玄奥也一定听不进去,幸助只好继续集中精神对付他。
面对着一般人会惧怕不已的压迫感,幸助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这让玄奥的笑意更为加深。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玄奥使出了魔法。
「真的要认真起来吗!?」
流惊叫道。
玄奥使出的是在战场上才会用到的自我强化魔法,施展这魔法后,就算用的是木剑也能轻易地杀人。
在比试中不能使出足以杀人的招数,可是玄奥却无视规则,使出了可以轻易夺走生命的手段。流因此想出面中止比试,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流却无法制止玄奥。她背上冷汗直流,玄奥只瞪了她一眼,她就无法继续去想中止比试的事了。硬要做的话可能小命不保,这直觉肯定不会有错。
「玄奥·阿玛赛拉·鲁比达锡亚,得罪了!」
玄奥身形一动,与刚才的幸助同样在一瞬间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幸助接下了玄奥横砍过来的攻击。
「你还动得了吗!不过不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即使全身笼罩在玄奥的这股气势下,幸助依然能毫无滞碍地行动。玄奥的笑意愈来愈深了。
玄奥的动作与刚才完全是不同的层次。而且不会一味抢快,动作有缓有急并夹杂着佯攻,因此接下招式的难度也增高了许多。
事实上幸助看漏了好几次剑招,手和身体都被木剑击中多次。
「怎么了!你认真起来的话不只这样而已吧!别光只会接招啊!反击一下如何!」
玄奥不停手地挑衅着幸助。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好动手了。)
虽然被击中时几乎不会痛,但一直被打也挺难看的。幸助为了回敬玄奥,将精神集中在战斗上,并从他的动作中发现了一定的规则。
「就是现在!」
在大动作挥剑后会有极小的破绽,幸助看准那时机进攻。
没想到那破绽是玄奥为了引诱幸助进攻,而故意营造的漏洞。
玄奥虽然看得出幸助挥剑的规则,可是却没有反击,因为他正专心于闪避幸助的攻击。他可以预料到,只要被幸助击中一次,自己就会落败了。
双方的攻防暂时逆转。幸助持续攻击着,他的剑虽然可以擦过玄奥的衣角,但是却无法有效地命中玄奥。
(为什么全被闪开了!?)
那是因为幸助的攻击太过直接。剑速虽快,不过也只有这样而已。
幸助当然也会使用佯攻。不过幸助主要是以双眼来收集情报,对于将五感全部用上并辅以经验来预测动作、专心闪避攻击的玄奥而言,幸助的佯攻太青涩了。光凭眼睛与手脚的动作、姿势与脚步声的大小等等的情报,玄奥就能立即明白幸助想要攻击哪里、招式会有多大的威力。
这也许是因为幸助至今为止都是和等级低于自己的对手战斗之故吧?他一直是靠着外挂般的能力才能简单获胜,所以没有认真学习过真正的攻击技巧。因此在老练的高手眼中,现在的幸助就和猛兽差不多。
为了击中玄奥,幸助更加迅速地挥剑,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防御。虽然如此,已经掌握住幸助攻击习惯的玄奥却无法攻击,只能尽力闪躲。
慢慢地,玄奥终于开始反击,因为他判断就算幸助攻过来他也能够躲开。
两人的战斗重复着同样的模式:一面闪躲一面挥剑的玄奥、就算被击中也无所谓地挥剑的幸助——
大多数的观众都认为是玄奥占上风。因为他的攻击多次命中幸助,被击中的幸助不可能毫发无伤。不过玄奥、雫、流,以及另外两人则看得出幸助的表情不带痛楚之色,明白情势不如表面上那么单纯。
简单来说,如果幸助受伤的话动作应该会慢下来才是。只要注意到这点就不会认为玄奥占上风了。
专心一意地攻击的幸助无法判读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但玄奥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输的人会是自己。
只要挨上一记攻击就会落败的紧张感,对于精神及体力方面都是相当大的负担,自己迟早会因为动作变慢而被击中。虽然在十分钟之内能够毫无问题地战斗,但是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之后他就没有信心了。
(我可不喜欢这种输法。所以要趁还有体力的现在,使出最完美的一击来分出胜负!)
玄奥决定使出可说是鲁比达锡亚家的长子才会使用的大绝招。
那是包含了总有一天连神也要打倒的意志在内而命名的招式——『神灭』。先人的执着保留在子孙的血脉之中,代代相传了两百年的时光,总有一天要完成这个梦想。
使用这招时既不需施放魔法,也不需摆出夸张的架式,因为它只是一招砍击而已。
但说「只是」也不大对。这招是以一族长子才能展露的才华为前提,灌注个人意志,以千锤百炼的身体与确实的技巧才能使出,是心、体、技三者融合为一的招式。
与其说是技巧,还不如说是出招者从初学时期到目前为止累积的一切「成就」,这种说法更为贴切。
就这层意思来说,这招没有所谓完成的概念。对阿玛赛拉派的剑客而言,到死为止都必需不断地修练。今日最完美的一招比不上明日的一招,要把这些锻炼化为身体的血肉持续修行。就算是得到最强剑客评价的玄奥也是如此。
玄奥使出这招时,是由正上方向下斩击的形式,其他人也都会以各自的成就使用不同的形式。也就是说神灭并没有固定的形式,因为这招与其说是技巧的显现,还不如说是成就的显现之故。
就在玄奥将剑高举过头的时刻,原本压迫周遭的气势消失了。连这些气都被收进了木剑里,一丝一毫都不外漏。
道场突然变得十分安静,不知神灭为何的门生窃窃私语了起来。
「居然做到那种地步……」
流傻眼地说道。她虽然无法使出神灭,但是知道有这招的存在。
流明白玄奥是认真的,已经没有阻止他的念头了,相反地她心中满是必需立刻为幸助进行治疗的紧张感。最坏的情况是幸助说不定会死。
沉静下来的道场中,所有人都一动也不动。观众们将视线集中在玄奥的动作上,幸助为了看出玄奥何时出招,也同样将注意力集中在玄奥身上。最专心的人是雫,她就像是被什么摄住心神似地,全神贯注地看着玄奥的举动。
玄奥动了起来。与刚才的战斗相比,动作慢了不少,而且看起来也较轻盈,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没发现他在走动一般,就是那种若无其事的走法。实际上,在场看出玄奥行动的只有幸助一人而已。玄奥仿佛进行日常生活中的行动般、什么意图都没有地靠了过去。当其他人发现时,玄奥已经来到幸助身边了。
「去!」
玄奥的木剑随着声音一起挥落。
呼吸、力量的多寡、全身的动作、挥下木剑的时机,无一不臻完美之境。这是至今为止最完美的一击。玄奥如此确信。
幸助将木剑高举过头,准备以剑脊挡下玄奥凌厉的一剑。他以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撑着剑脊,注视着木剑撞击在一起的瞬间。接着幸助睁大了眼,因为玄奥的木剑如斩瓜切菜般地砍断了幸助的木剑。
(啊?可是什么冲击的感觉都没有啊!?)
惊愕、焦急、摆出防御姿势,这些事全都在一瞬间依序完成。
幸助采取的防御姿势是交叉双腕挡住攻击。这下换玄奥吃惊了。连木头都能轻而易举地斩断的攻击,以肉身来挡根本是无谋之举。幸助的行为让玄奥的心有些慌乱,导致神灭的威力为之减轻。
隔着夹克感受到的冲击比想象中更轻,幸助对此感到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迅速地解除防御动作,捡起被砍成两半的断剑之一,砍中玄奥的身体。
「打中了!终于打中了!」
不是因为分出胜负,而是因为命中而高兴。就算知道这只是趁乱打中而已,但不论如何总算是打中了玄奥,所以幸助还是十分雀跃。
现场的气氛因此放松了下来,玄奥收起木剑。
明白玄奥已无战意,流出声喊停。
观众们全都安心地叹气,比试时所有人都因为太过专注而忘了呼吸。
「很愉快的一场比试,谢谢你。」
玄奥一脸满足,不再带着比试时的危险表情。另一头的幸助表情则有些微妙,到头来他只击中玄奥一次而已,这让他觉得颇为不甘心。应该说他终究是男孩子吧。
「你的手没问题吗?虽然不够完美,不过那一击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唔……只是有点发红而已。骨头摸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应该顶多只是瘀伤吧?」
幸助卷起袖子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异常之处。他感受到的冲击虽然比被恐龙咬到时还强,不过也没造成什么大碍。
「……喔——你的身体挺强健的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我们家的医生看看好了?」
虽然那击的威力比原本的弱,不过还是足以打碎岩石。可是幸助却说只有瘀伤,这让玄奥难以置信。也许幸助只是掩饰疼痛装成没事而已,所以他建议给医生看看。
幸助老实地接受了建议,医生立刻帮他进行诊视,结论是没有异常。
「真的完全没事呢。」
「因为这件夹克是特制的。」
被击中那么多次,身上居然连可以称为轻伤的伤势都没有,玄奥掩不住自己的惊讶。就算夹克是特制的也应该有其极限,尤其是面对最后那一击。
「下一场是和雫的对战,你应该要休息一下吧?」
「嗯,不过不用太久。」
「十分钟可以吗?」
幸助点头,走到道场旁边靠墙坐下。
「请用。」
薇亚乐走了过来,把拧干的毛巾递给他。
幸助道谢后接过毛巾,虽然要冷却因运动而发热的身体有些不足,不过能把汗水擦去就已经让人觉得很清爽了。
一阵舒服的风吹来,原来是薇亚乐用扇子帮他搧风。
「你也真机灵,谢谢。」
「我只是学流小姐而已。」
她见到为了比试完毕的玄奥做起各种休息准备的流,觉得自己应该也来准备一下。
虽然这些不是薇亚乐自己想出来的,不过身体的热度还是因此下降,不再成为下一场比试的负担。幸助再次向薇亚乐道谢后站了起来。
雫已经在道场中央等着了。为了不妨碍战斗,她以白色的头巾缠在额头上绑住头发。
「请多指教。」
她朝走上道场的幸助低头行礼,也许是因为思考模式已经切换成战斗状态,所以这次没有咬字不清。
幸助也低头回礼,两人面对面地站着。雫脸上的稚嫩之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凛然的神情。
和与玄奥比试时同样,雫摆出架式,而幸助只是站着不动。差别在于玄奥是以单手拿着木剑,雫则是以双手握着木剑对准幸助的喉部。
随着流的发号施令,比试开始了。
雫不像玄奥那样与幸助互瞪,而是勇猛果敢地进攻。她不考虑力量的分配,而是将现在能使出的力量全部攻向幸助。
以不到十岁的孩子而言那身法相当惊人,应该是同龄孩童中首屈一指的吧?虽然如此她的力量当然远远不及玄奥,对于可以挡住玄奥攻击的幸助来说应付起来很轻松。不过幸助并不进攻,只是偶尔以木剑刺向雫的防卫较弱之处。
幸助并非在玩,证据就是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现在幸助在做的是,从雫的身法中学习阿玛赛拉派的剑术动作。他认为如果弄懂了阿玛赛拉派的剑招,就可以砍中玄奥了。
和玄奥对战时没有偷学招式,是因为玄奥的动作太过洗练精纯,幸助没有余力一边对战一边偷学招式。就这点来说雫还不够成熟,所以幸助可以从容不迫地学习。
「唔。」
见到幸助的动作与阿玛赛拉派愈来愈像,玄奥的表情有些变化。虽然隐约觉得自己家的招式被偷学了,不过他还是继续注视着两人,不阻止他们对战。
比试持续了十分钟以上,雫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肩膀起伏地喘气,肌肤因发热而染上一层淡红色,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撑不久了。雫自己也明白这点,不过她还是决定战到最后。
见到她的表情,幸助莫名地明白她的心情,所以站在原地,不去追击向后跃开的雫。
雫以眼神向愿意让自己把所有想做的事全做完的幸助致上感谢之意,调整好架势。
她右脚踏向斜后方,身体重心微微向下,剑身靠在右肩上似地以双手握着木剑。
在场者全都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虽然架势不同,不过气氛与玄奥使出神灭时很像。
最惊讶的人也许是玄奥。因为他还没有教过雫这招。
没学过的招式是如何成为自身之物的呢?那是因为雫在刚才看到玄奥使出神灭时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代代相传的血脉让她明白自己也能使用那招,而且应该以「将它使出」作为努力的目标。
雫的技术和练习量都还不足以使出神灭。和战意完全消失的玄奥相比,雫无法完全让战意消失,从这点可以感受到她还不够成熟。合格的只有意志力而已,不过雫还是无法不使出这招。
雫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调整气息、恢复体力。
准备好之后,她在身上施劲,向前踏出一步。
「呀啊啊啊!」
雫随着充满气势的声音使出由上往下斜砍的攻击,这在玄奥眼中是还不够成熟的一击,不过已经是包含了雫所有成就的『神灭』了。
(插图)
她无师自通地使出一脉单传的招式,对于女儿这样的表现,玄奥觉得很骄傲,脸上自然地浮现笑容。
道场内响起了木头与硬物相撞的声音。木头是木剑,硬物是幸助的左前臂。
他从一开始就不以木剑来防御,而是以左臂接下由他看来是自左上方砍来的木剑。
将所有精神集中在施展神灭这招的雫,就算看到幸助以肉身挡剑也毫不动摇,神灭的威力没有因此减轻。虽然如此,功力不够的事实还是没变,所以幸助感到的冲击比被玄奥打中时稍轻。
「……」
「……」
停下木剑的雫与接下攻击的幸助两人动也不动。
两人僵持了约三十秒之后,雫率先收剑行礼,幸助也低下头。
「呼!」
也许是因为力气已经使到极限,雫跌坐在原地。流立刻上前照料,帮她擦汗、递水给她喝。
全力以赴的比试似乎让雫十分开心,被流服侍着的她脸色虽然疲倦,不过全身散发出一股满足的气息。
不只是雫,玄奥也是一样。幸助也是。
幸助在这两场比试中得到了比预期更多的东西。从雫那儿学到了阿玛赛拉派的剑招、从玄奥那儿学到了精简洗练的动作。虽然他现在尚无法完全理解玄奥的动作,不过因为已经把那些动作牢牢记在脑中了,总有一天会懂的。
这些对幸助而言,应该可以成为有价值的东西吧。
「这样一来说好的两场比试就结束了,我要回去了喔。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和你们借一下澡堂吗?我想把汗水洗掉。」
「借用是没问题,不过现在还没烧热水喔?」
「只要能把汗水冲掉就可以了,就算是冷水也好。」
「嗯,那就随你高兴使用吧。今天谢谢你了,对我和雫来说都是很好的经验。」
幸助向玄奥行了一礼,带着薇亚乐一起离开道场。由于幸助可说是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力量,所以门生们看着幸助离去时的眼神与来时截然不同。
玄奥目送着两人远去,照顾完雫的流来到他身边。
「您觉得幸助如何?」
「很可惜。」
玄奥迅速地答道。
「很可惜吗?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力量不足的意思。他的基础相当好,一定是从小就以锻炼体力为主做过很多训练吧?否则那种不平衡感就无法解释了。」
与极高的基础体能及标准的动作相反,由于实战经验太少,所以对胜负的直觉不强,这让玄奥感受到有种不平衡的感觉。
如果玄奥知道幸助才握剑不过半年时间,在感叹之前,应该会先对幸助的才能之不合常理感到愕然吧?
「如果情况允许,我很想好好锻炼他,他应该可以成为超越本派历代高手的剑客吧?」
如此高的评价让流、雫及听到他话的门生们全都大吃一惊。
幸助有多强,只要看过刚才的比试就能充分理解了,不过大家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得到历代最强的评价。
「有强到那种地步吗?从刚才的模拟战看来,是主人您占上风呢。」
「就算占上风,可是我的攻击对他完全没有效果。只要看他明明一直挨打却一脸不痛不痒的表情就明白了。在有规则限制的模拟战中是我比较有利,可是真要互相厮杀的话,我输的机率会大大提高吧。」
听玄奥这么说,流心中对幸助的戒心提高,决定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对幸助展开调查。她把这件事记在脑海的一角。
「但是您为什么认为他不受教呢?」
「我没说他不受教喔。他已经自成一格,渐渐拥有自己的战斗风格了。硬把那样的他改造成阿玛赛拉派并不是个好主意。如果可以早点遇到他就好了,我讲的可惜是这种意思。」
「自成一格吗……应该很适合突袭战斗吧?不过那应该无法胜过正统剑术,所以从头教起对他才好不是吗?」
玄奥明白流想说什么,不过他还是摇着头。
「那是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话。和经年累月形成的正统剑术相比,自学而成的动作有很大的破绽,那会成为自学剑术者的极大弱点。可是他的体能非常好,所以可以把破绽转变成诱敌的陷阱。就算挥剑时出现破绽而被攻击也可以妥善地应付。其实我在趁隙攻击时也被他反击了呢,如果可以做到那种事,那么维持现有的路子对他来说就很够了。」
「原来如此,我说了不必要的建议。」
玄奥嗯了一声,在心中接着说「而且他根本不需要教」。
比起口头上的各种指导,在对战时偷学招式般的方式更能把剑技化为己有。幸助适合的是这种学习方式,玄奥独自这么想着。
虽然自己家的剑术被幸助偷学了,不过玄奥并不以为意。因为今天展现出来的剑术不是阿玛赛拉派的全部,除了穿上盔甲时的动作和今天的动作会截然不同之外,也没让幸助看到格斗等其他的战斗技术。
偷学了阿玛赛拉派剑术的幸助能成长到什么程度?想到这里,玄奥就难以抑制想早点再遇到他的心情,因为和强者战斗可以帮助自己成长。
总有一天会再碰面的。玄奥怀着这样的期待,告诉门生们要开始练习了。
玄奥看着门生们的练习动作,心里想着如果七年后幸助还是单身的话,让他当自己女婿也不错。
幸助冲澡完毕,在回到客房的路上碰见仆人,于是向对方说自己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仆人说要去转告主人,请幸助先在房间待一会儿后快步前往道场。
幸助和薇亚乐将行李整理好,等着仆人回来。
过了约二十分钟,换下被汗水沾湿的道服的雫与流来到房间。
「已经要回去了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待更久呢。」
「我们已经充分受到你们的款待,再待下去不太好。而且预定和我们会合的人也差不多快来城里了。」
「啊,这样说来,投宿时你的确有说过类似的话呢。」
流想起昨天的事。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留,不过至少请在用完午餐后再回去,我主人说想在那时向你们道别。」
「这样倒是没问题。」
这不是什么大要求,幸助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雫……妹妹?大人?小姐?为什么她也来了?」
幸助一面困惑于该怎么称呼她,一面这么问道。如果只是来传话说要一起吃午餐,雫没有必要跟来。
「她身为贵族,叫妹妹不太好吧?我想小姐的说法应该比较没问题。」
「就像薇亚乐小姐说的,小姐的说法应该比较没问题。至于雫小姐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早上的模拟战后雫小姐今天的练习就结束了,在多出来的时间里,我希望两位和她聊聊天,所以把她带来。雫小姐平常很少出门,所以对外头的世界和人情世故都不是很懂。」
想让雫听听外头世界的事,这不是在说谎,不过也有趁机得到幸助情报的企图。
雫热中于提升自己的战斗水准,对外面的世界不太有兴趣。而且她身边全都是强者,光是和那些人练习就很足够了。
不过在这次的比试中,她明白了与不是自家人的其他人进行模拟战的乐趣,开始对存在于世界各地的强者产生兴趣。
幸助他们依照流的请求,把日常生活及旅程中的所见所闻说给雫听。
雫虽然一言不发地听着,但她不是对这些话题没兴趣,从不时浮现在脸上的笑容及点头的模样,看得出她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到了午餐时刻,两人前往昨天吃早餐时的房间。由于已经不会再回客房,所以幸助他们直接把行李带过去。
午餐不是好摩式料理,而是这个大陆的普通料理。虽然如此还是十分美味,猜得出来厨师应该是大展身手力求表现。
饭后,幸助他们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之下离开了宅邸。
玄奥与雫、流三人出来送别,其他门生与仆人则是远远围观。
「你们随时可以来玩,武斗大会的期间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
「好啊。说不定我会再来挑战一次看看呢,如果我想到怎样才能打中玄奥大人的话。」
这些话应该算得上客套话吧?幸助心想。
「我会期待的。」
「再来和我对打吧。」
幸助向雫点点头。
他和薇亚乐行了一礼后,转身背对玄奥他们离开了。
走了约三分钟后,薇亚乐放松似地叹了一口气,离开贵族之家后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见到薇亚乐那个样子,幸助犹豫着该不该提醒她等一下要回去的地方是高级旅馆。不过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让薇亚乐暂时休息。不过可能走到半路时她也想起来了吧?原本放松的表情再次紧绷了起来。
幸助没办法跟她说加油,只能放慢脚步拉长回到旅馆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