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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至尊猎户 第三部 To be or——

该活着呢?还是该死去?这才是问题

出自威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1

收到通知时,依花人正在医院(那里虽然是三浦秀树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医院,不过他的家人、朋友都已回去了,医院里已无三浦的痕迹残存)。依花在昴的病房(当然是单人房)里,一边眺望昴的睡脸(虽然大半张脸都被绷带缠了起来),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削苹果。老实说,依花并没有削过苹果。不,若真要说,她连烹饪都不曾试过。虽然能当一名拳击手的助手,但她对烹饪、洗衣、打扫、裁缝,所有堪称为家事的全都一窍不通虽然会插花和泡茶,不过那究竟称得上是家事吗?

虽然她作为舞原家的公主、拥有绝大的权力,但若除去这一点,她什么也做不到

如此这般,于是依花便心想,要不要藉这个机会削个苹果看看。因为凡事都要从小事开始尝试起不过说到底,就算削好了,昴也没办法吃就是了。下巴又是打了钢钉、又是装了夹板,昴有好一阵子都只能吃流质食物了。这虽然应该是件很可怜的事,但不知为何依花却感到有点幸福。要是能永远都这样就好了要是昴能一直都这个样子就好了她不禁如此心想,然后又警告自己收敛(我有的时候还真是不检点耶)。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通知。

那是经由恶魔的口中传达给她的。

「依花小姐!」也不先敲个门,亚鸟就打开门闯进病房说道:「真嶋小姐她正在使用『至尊猎户』!」

依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亚鸟。

「这样啊。」

「咦?妳不吃惊吗?」

这四个星期以来,几乎每天都有变化发生在她身上,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她看向昴。这边的事已经解决了,差不多也该替真嶋那边想想办法了。不过,虽然是想这么做,但事情打从四个星期前就毫无进展。

线索果然还是

必须靠绫所记不得的梦境吗

绫似乎原本就具备天分,在这四星期间,她已经能以相当精确的机率控制梦境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无论怎样也记不得梦境的后半段想不起来。这很显然是种异常,可是梦境这种东西,以现代科技面百也还有着许多未能明朗化的点。就算明知异常,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对策。虽然姑且在她熟睡时派人记录她的脑波样本

依花询问亚鸟:

「然后呢?这次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不知道。」她茫然不知所措地说:「她现在好像下落不明。真嶋小姐的房间里,乱得一场胡涂呢!」

一阵沉默之后

依花「啪!」(「啊,痛?」)、「啪!」(「依花小姐?」)地拍了亚鸟的头两下,然后拿出手机。虽然是在医院内,但由于事态紧急因此她顾不得地拨打了手机。

首先是打到舞原家,确认状况之后

接着

「小鸟游?是我。妳那边呢?这样啊,那么」依花屏气住了呼吸

从口中说出这句话:

「真嶋绫可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真的吗?那真是恭喜了!亚鸟高兴地叫道。依花又再次拍了她的头,然后对手机的另一头说了:

「是的,没错。恐怕会在学校好,我和亚鸟也马上赶过去。」

这四个星期以来

由于什么大事也没发生,因此而大意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

她紧咬住嘴唇。

挂断手机后

面无表情地看着亚鸟。

「还没有发出『契约完成的魔力』吧?」

「是的。」

「那么,和我一起来。快点」

边说着边准备走出房门的依花

一双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

「昴。」

『学姊她怎么了吗?』

昴在床上抬起上半身,抓住依花的手,用左手在白板上写着难看的字体询问。

「」他的眼神瞪着沉默不语的依花。

踌躇了半晌后

「亚鸟,妳先过去。」总之先让亚鸟出发

然后依花开始解释:

「真嶋绫,她现在说不定正打算使用『至尊猎户』实现愿望。」

愿望?什么愿望?怎么突然昴露出这样的眼神,促使依花继续说下去。

「『至尊猎户』是能够依照持有者的想象,让身体产生变化的智慧果实只不过,这所谓『依持有者的想象』」

?

面对昴诧异的神色,依花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

「所谓『依持有者的想象』举例来说,如果想要拥有巨大的怪力气,那么就只要那样祈望就可以了需要多少肌肉量、怎样的骨骼、肩膀、腰等等的相关信息,要变成持有怪力所需的架构,这些都不需要知道。只要许愿希望拥有怪力,就能够变得力大无穷。

过去绫曾经变成男人过。那个时候,绫她绫本身对于男性的相关知识,仅限于一般常识。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了然而绫不仅身体、性器、遗传基因,甚至连骨盆到脑髓这些她知识所不及的部分,全都完美地变化成了男性所持有的器官。特别是脑部

简单来说,对于『至尊猎户』而言,只要有了怪力、或者是男人这之类的清楚指标,就算对那些事物没有正确的知识,也能够让持有者发生那样的变化。就算没有详细的知识、和自己毫无任何关连也无所谓这样也就是说就算产生变化后,自己将不再是自己,那也是可以办到的」

昴看着说到后来已含糊其词的依花。

依花那不为所动的表情潜藏在其背后、充满绝望的情感,令昴不由得睁大了眼。昴讶异地瞪大双眼,然而眼匠确实浮现了理解的神色。堂岛昴这个男人应该也不是没有想过。昴八成也在内心深处曾试着设想过吧,只不过他却下意识将那样的假设深锁在心底

因为那实在太可怕了。

依花点了点头。

然后,她这么说了:

「没错,『至尊猎户』也能够使人变化成别人。」她就这么一口气说下去:「而绫说不定在今天发觉了那件事这么一来,她就一定会使用『至尊猎户』吧。就算要以灵魂为代价,真嶋绫也一定会选择变化吧不对

是打算令其复活吧。

利用自己的身体

让冬月日奈这个人复活」

没错,如果是真嶋绫,就很有可能做这种事

就算会令她失去灵魂。

依花看着昴。

面无表情然而却毅然地看着昴说道:

「我已经向亚鸟确认过了。如果绫实现了那个愿望,那么绫的肉体就会完全变化为冬月日奈生前的样子冬月日奈会复活。而那将会是冬月日奈的身体,因而相对地也就无法夺走她的『可能性』除了真嶋绫她自己作为绫的可能性。也就是说」

藉由牺牲真嶋绫

冬月日奈会复活

「时候到了。」

冷漠的声音响彻病房:

「你的愿望将要实现」

昴依旧不发一语。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算下巴没有被固定,他依旧会哑口无言吧因为这完全是冷不妨的一击。

不,不对。

他平常老是将这句话放在嘴边不是吗?无论要牺牲什么,都要让日奈复活

「而那个时候来临了。」依花面无表情地重复了这句话:「你愿望实现的那一刻」

冬月日奈将会复活的

命运时刻。

「那么。」依花说:「我要走了请你放手。」

放开抓着依花的手,昴自己也打算下床,却被依花制止了。依花毫不畏惧地回看瞪着她的昴,对他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昴仿佛畏惧般瞇起了眼。

依花仍接着说下去:

「想阻止绫吗?还是要去鼓吹她、怂恿她?推她一把?」

「」

「至少在你做出决定之前,你不应该有所行动。请决定好你要怎么做别抱着半吊子的心情过去。」

至少在我做好准备之前没错,依花在内心如此低喃。就算昴决定好了任何一边的选项,她都不希望昴有所动作这是依花的真心话。让冬月日奈复活,这倒是不要紧。可是,若要因此而牺牲绫,事情就另当别论了。不管昴会选哪一边,她都不打算让绫遭到杀害。但是,她也不想与昴为敌。不过归根究底,不管做了哪种选择,昴都一定会受伤害吧,所以

在一切结束之前,她希望昴不要有所行动

将昴按回床上,依花拿起手机边打算走出病房。离开病房后就立刻叫「组员」来,把昴关在这里吧!这样是最好的。就算或许会被他怨恨

啪答!房门开了。

依花被「砰!」地撞开。

「不许动。」

突然现身、出乎意料的身影,使依花不由得叫了出来。

「叶切洋平?」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比依花更加地面无表情,将依花推回房内,然后从依花手中抢走手机。他按了按键拨通电话。

「呃记得妳是叫『小敏』是吧?我是叶切洋平没错,是妳们大小姐的手机。」

他瞄了依花一眼,对着手机警告:

「妳们大小姐在我手中。马上解除校内的警备,离开学校!否则」

然后挂断电话。

洋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瞬间表情动摇的依花,然后告诉两人:

「很不好意思两位,要请你们暂时待在这里了。在学姊准备结束之前」

他的视线转向昴。

瞪着昴。

「怎么可能!叶切」依花的语气掩不了惊愕。

「我是认真的。」洋平说道:「学姊打电话来是她拜托我这么做的。」

不会吧!依花内心吶喊。

(绫准备得竟这么周到!可是这真不像是妳,太残酷了妳神智不正常了吗?)

「叶切,你一点也不明白自己正在帮她做什么!真嶋绫她是打算寻死喔?」

迟钝的眼神一瞬间看向依花。

不过洋平又马上转回视线瞪着昴,像鹦鹉般重复道:

「是学姊拜托我的。」

「叶切」

「因为我是个笨蛋,所以至少想要完成人家拜托我的事。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去」

洋平终究只是瞪着昴,然后一边说出这句话:

「就先把我打倒再去!」

收到依花打来的电话通知绫失踪了的消息时,小鸟游正造访高虎家。目的是要慰问高虎以及拉拢他加入舞原家的私设部队成为「组员」。为此而拜访高虎家的小鸟游,在那里遇见了一位料想不到的人物。

「训导主任?」

「喔喔,是小鸟游恕宇啊。」

日炉理坂高中的训导主任桐子武光,他彷佛和极不想见到的人碰了面似的叹口气,瞪着小鸟游说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才想问这句话。训导主任也是,为什么会来高虎家?」

「我来退回他的退社申请书。」训导主任用鼻子「哼!」了一声。「难得『我的』学校有机会提高评价,结果他居然要退社,真不敢相信!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他睥睨着小鸟游:「是和堂岛昴有关?傍晚那场比赛的关系?」

唉唉小鸟游无奈地耸耸肩,思考着该如何对这个像蛇一样没有眉毛的训导主任解释(捏造)事情原委。就在这时

手机响了。

听完另一头的联络,她铁青着脸。

(终究发生了)

这就是她和依花之前所害怕的事。

然而尽管害怕,但这四个星期以来,她们却什么也做不到。

假使这是「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的计谋,那么说不定还能有些什么对策。可是,想要变成冬月日奈这恐怕是绫真正的愿望吧。小鸟游察觉到了。她察觉到了绫的自卑感、对冬月日奈的自卑感。这些

她该如何是好,才能阻止绫不去想?

她又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得了?

(我怎么能阻止得了?她那样的心情)

没有想获救的意志丧失战意的人,任谁也帮不了。

依花告诉小鸟游,要她马上赶去学校绫八成就在那里。小鸟游心想:赶过去?赶到了那里(日奈凭自己的意志选择结束性命的场所),我又能做什么?如果学姊那般期望、如果她打从心底期望,我又能阻止得了吗?

但即便如此,还是非赶去不可

小鸟游朝盯着自己、皱着脸纳闷「发生了什么事?」的训导主任行一鞠躬,转过身正准备赶往学校时

砰!门开了。

出现了高虎的身影。

(这是)

(这股气氛)

「喔喔,学姊。」认清是小鸟游(他看也不看训导主任一眼)之后,高虎询问:「妳来得正好。真嶋学姊在哪里?」

(这家伙,该不会)

「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要将她得到手。」

讲得还真干脆。

「那是我的东西。」

「你可是输给昴了耶?」

「那又怎样?」

高虎微笑着。

「我是最强的,最强的王!所以规则由我来订!明白吗?我是最强的!我是最强的,而真嶋绫则是属于最强的我的东西!为了让我愈来愈能成为一个最强的存在!」

训导主任诧异地说: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滚一边去!」

小鸟游制止了打算上前的训导主任,从皮包里拿出毛巾缠在右手上,对高虎说道: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学姊在哪。」

「没关系!我是最强的!」

高虎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见状,小鸟游心想:「看来这家伙不行了。」她更加确信了,高虎已不再是人类。卸除了名为「人类」的这层枷锁,高虎已不再是人类。如今的高虎,已经成了「王尊猎户」所创造出来、一心只想成为最强的怪物

他动着鼻头嗅了嗅之后

过了一会儿

「找到了!」高虎笑了。

那恐怕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找到了吧

「那么,我就」高虎正准备离去

「等等。」却被叫住了。

「干嘛?」

「去找学姊之前,就先打倒我吧。」

「什么?」

高虎惊讶地瞪大瞳孔。

他的瞳孔正逐渐由黑转为黄浊。

(连肉体本身都逐渐在变化)

(不对)

(是除去了枷锁后,开始显现出真面目了!)

小鸟游笑着说道:

「怎么啦?你害怕吗?」

面对小鸟游的挑衅

「妳是当真要和我打?要向我这个最强的人挑战?」

高虎扬起嘴角。

小鸟游若无其事地大放厥词:

「你都输给昴了,那么我也没有理由会输给你呀!」

从外表为人类的高虎身上,发出「吼噜噜」的野兽低鸣。

小鸟游摆开了架势。

基本上,神道新鹰流是没有什么架势的因为所谓的架势,会使对手领悟到自己将采什么技巧。不过若是面对一头野兽,那也就无所谓了。小鸟游右手向后拉,半侧着身体。要使出的攻击,以空手道的术语来说,就是交叉反击胜负将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决定没错,一击就会定出胜负。若非如此如果不在最初的一击就做出了结,是赢不了这个怪物的吧。要是错失了第一击,就再没有下一击了至少对小鸟游来说是这样。

摆出架势然后等待。

下一个瞬间

长着人类的外表、速度却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虎袭向小鸟游。虽然速度并非人类肉眼所能追得上的,不过小鸟游原本就不是靠肉眼追逐。由高虎的视线来判断,他应该会狙击喉咙吧小鸟游如此断定,并对此做好了准备。转瞬间就冲进小鸟游下怀的高虎,正准备一口咬上小鸟游的脖子

(!)

他感觉到,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伸进了他嘴里。由于看不见,因此他才没注意到尽管咧开嘴、下巴被撑开,高虎仍毫不在意地想要将其咬断。而就在这瞬间,那看不见的物体揪住了他的舌头。一旦舌头被揪住,就构造上而言,就没办法闭上嘴巴了。高虎剎那间停止了动作,而小鸟游则没有漏看这点。她转动伸进对方嘴里的透明右手,将高虎的脸拾到了最适当的角度下个瞬间便以左手摆出的手刀爆击高虎的鼻子下方、破坏他的前头骨,对高虎的脑部造成致命性伤害。

隔了一拍之后

高虎的身体便失去了力气。

(抱歉。)

一面于内心道歉,小鸟游扳开高虎的下巴,抽出伸进嘴里的透明右手。由于过去曾发生的案件「透明喷漆」,让小鸟游的右手变成透明,平时都靠着舞原家特制的皮肤喷雾隐瞒真相。正所谓「偷偷留有一手」。

(托了这个的福,得救了)

「小、小鸟游」训导主任战战兢兢地出声。

「训导主任,你没事吧?」

「妳、妳那只手还有,这家伙死了吗?」

(杀人)小鸟游摇了摇头

这下该怎么办好呢她歪着头思索。这位训导主任虽是个明白事理的家伙但现在没有时间了

「训导主任你听好了,其实」

「小鸟游!」

训导主任撞飞小鸟游的瞬间,原本她所在之处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下巴。那很明显不是人类的下巴,并咬破了训导主任的脸,将血淋淋的训导主任连同小鸟游的身体一同推向地面。全身受了惊人的力道打击

(怎么可能他的脑部被可恶!至尊猎户!)

小鸟游及训导主任失去了意识。

高虎以惊人的速度回复损伤不,是让肉体本身起变化同时,脑部遭破坏所引起的混乱仍旧持续着,高虎扬声发出狼嚎。我是最强的!最强的!最强的!自己正在做什么、曾经做过些什么、正打算要做什么,这些高虎都不清楚,就只是对着夜空拉开嗓门狼嚎。他的狼嚎声

响彻了全日炉理坂。

听见远处传来的狼嚎

昴走下床,在白板上写了些什么,拿给洋平看。

『拜托你,放我们过去。』

洋平摇头。

「如果无论如何都想通过,就先打倒我。」

『无论如何吗?』

看着昴左手写的字,洋平默默点头。

依花摇着头说:

「请别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昴他现在的昴怎么可能敌得过你?」

「可是他赢了高虎。」

「就因为那是高虎。如果对象是你,就赢不了了至少对目前的昴而言。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洋平还是默不吭声地摇头。

他只是露出暗沉的眼神凝视着昴。

就连现在做这种事的时间,绫他都有可能

「你听好了,叶切,绫她」

昴缓缓地推开依花

站到了洋平面前。

依花大吃一惊。

「昴?」

他对依花点了个头

然后摆出左撇子的战斗架势。

「别做傻事!」依花不由得放声大喊:「你那招终究只对高虎管用而已!对其他的拳击手是起不了作用的!」

昴作势要依花退到一边去。

尽管满身疮痍,但昴却仍打算和洋平战斗

可恶!洋平暗自心想。可恶!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

他喃喃道出声:

「为什么你赢了呢?」

(赢了高虎赢了拳击手,况且还是得到了恶魔之力的拳击手!)

他边是窥伺着昴全身上下,同时自己也摆出备战姿势。然后,他这么说道:

「昴兄你的确是很厉害太厉害了。可是若论拳击,我是不会输的!」

昴对他点头

(可恶啊!)

洋平压低身体往前冲,昴理所当然护着打了钢钉的下巴。不过洋平昴没有瞄准那里的打算,他所对准的目标是昴的身体。他并非刻意不想攻击伤处。若要解释就只能说,他对昴忍下了高虎的击腹拳这件事,留有深刻的印象。

可恶!他内心一边暗骂

(我承认你是很强!)

(但是若论拳击,我是不会输的!)

洋平冲进了昴的下怀。

而昴则冷静地就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善良的洋平,是不可能对准他的脸攻击的吧,昴是这么想的。因此他空出了身体。这么一来,洋平就会对准身体冲过来,打算发动连续攻击打倒他吧昴冷静地看着洋平。而洋平则只是一心集中于昴的躯体,冲进了下怀。在他冲过来的瞬间,昴彷佛是要对他说声「抱歉!」似的,大幅度低下了头。使用头锤,在拳击上算是犯规的,特别是业余拳击手对此都有受过严格的指导,只要稍有低头的动作就会马上受到警告。因此洋平当然不会料想到会有这样的攻击吧。然而昴并不是拳击手,这种规则与他无关。就算昴摆出备战架势,但错还是在于因此就误以为是要打拳击的洋平。昴冷静、毫不留情地对准眼前洋平的头顶,重重地给了他一记头锤。洋平脑袋一晕,下个瞬间昴又补上一击,洋平便完全倒地了。才刚倒地,依花便压制住他,按住脉搏令他失去了意识。

眼见洋平昏厥过去后,昴立刻冲了出去。冲往学校绫的所在之处。

(昴究竟打算怎么做?)

虽然慌慌张张跟着昴身后追了出去,依花对此却问不出口。刚才在那样的情况下,昴却不慌不乱地保持冷静、打倒了洋平轻而易举地打倒了他。昴真厉害,太厉害了

不对,厉害的不是昴

而是意志厉害的是人的意志。尽管迷惘却仍打算一战的洋平,以及无论如何都要赶往绫身边的昴,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在于此差别在于他们的意志。

不管昴做出怎样的决定

我都能够阻止得了吗?

(不,不只是昴,还有绫也是绫的意志也是,一定都)

我终究能够阻止得了吗?

绝望的预感令依花心跳加速。

即便如此

她还是不能放弃

于再度响彻的狼嚎声中

两入朝日炉理坂高中飞奔而去。

2

「昴应该不会原谅我吧。」

坐在操场正中央「昴的专属场所」(不过绫并不那么觉得就是了),绫低喃道。

「为什么呢?」亚鸟出声询问:

「绫小姐不但能实现梦想,昴大哥也能轻松回收灵魂。再说,冬月日奈小姐也会复活!昴大哥最大的心愿将会实现!这不是会让人跳起来欢欣鼓舞的事吗?」

「」绫露出苦笑。「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真的,若真能这样就好了。

昴过去曾告诉绫好几次为了让日奈复活,他什么事都会做。就算对象是绫,他也会加以利用、践踏、牺牲昴好几次都对绫这么说。但是,这会不会是他为了让绫远离恶魔同盟的事件,所以才这样讲的呢?

(因为我太碍手碍脚了。)

(我不像依花或是小鸟游那样,能够帮得上忙不,昴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这么说的,这点我知道)

(可是那最终也和「因为我碍手碍脚」没什么不同。)

可是绫心想。

可是,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不管依花或是小鸟游都办不到,只有无力的我才能办到。也正因为我是这么无力,所以才能办到

(不管我被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算被利用、被践踏、被牺牲也无所谓和无能为力、和什么忙也帮不上相比起来好得多了。)

但是,这样也确实会令昴受伤害吧。不管昴回收得了灵魂也好,办不到也好,都一定会对昴的内心造成伤害名为真嶋绫的伤害。而绫老实说,其实她感到有一点暗喜。在喜欢的男人内心留下一辈子也无法抹灭的伤痕这明明是很过分的事,然而却着责令她有种快感。对不起绫如此道歉。可是啊,我是打算牺牲自己来让冬月日奈复活喔!所以这点小事,你就原谅我吧!

因为,我不希望你将我遗忘。

绫抬起头在「森林」之中搜寻高久直子的身影。在亚鸟身后另一侧,苍郁茂密的树林中,高久露出悲伤的表情。而在她身边,一位与绫不,与冬月日奈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正笑盈盈地看向这里,她的右腕上了手铐,延伸的锁链连到了绫左手的手环然而那不知为何却看似手铐。

我将会死,而从这个身体将会生出小孩生出那个女孩。

名叫冬月日奈的女孩。

「为什么?」甩了甩头之后,绫对着高久询问:「之前明明就那么清晰可闻的青蛙叫声,为什么现在却听不见了?」

高久什么也没有回答。

她只是低下了头。

取而代之,亚鸟询问了:

「妳真的看见了森林、草堆,以及高久老师了吗?我只看得见一座操场而已呀?」

「因为妳是恶魔。」

绫讲得很认真,亚鸟于是回应道:「是吗」理解地点了点头。「但是」她又再次询问:

「关于刚才所说的话为什么妳觉得昴大哥会生气呢?」

「那是因为」

「第一、昴大哥的愿望会实现,这是令人高兴的事。第二、能够得到灵魂,这对昴大哥来说至少不是令他损失利益的事。再者,绫小姐的梦想能够实现!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当然,虽然那样就必须和绫小姐离别,但人生总免不了离别。就离别的各种模式来考量,在这种情况下的离别,对双方都能够带来益处不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吗?」

「然而妳却为何觉得他会生气呢?我不明白。可是」

「可是?」

稍作踌躇之后,亚鸟说道:

「我是不是有哪里异常呢」

「咦咦?」是没错啦,毕竟是恶魔嘛。

「那个啊」亚鸟继续接下去:

「立足于世界上的所有事情现象,不分过去、未来、现在,都会被记录于名为『永恒』的传导物质中,而这记录就被称为『永恒连结』,所有的『智慧果实』都是倚赖着永恒连结来寻找下一个契约者,进而加以行动。举例来说,现在『至尊猎户』就是从永恒连结中搜寻到过去冬月日奈的状态,以那个为根基,重组绫小姐的身体。」

「嗯。」

「而我的情况也是相同的。刚出生的我,由于绝对性地欠缺经验,所以无法以那种状态正常生活。因此我与永恒连结取得有限的连系,将别西卜大人替我准备的『恶魔专用经验』、加上十二、三岁的人类普遍已习得的经验,作为自己的经验使用。因此我才能毫无异样地采取一个十二、三岁的人类会有的行动理应是这样。」

「」

「连结是完全成功的,因此我应该能够完美地模拟十二、三岁的人类。我在一个十二、三岁的人类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理应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踌躇了一会儿

「昴大哥在应该要哭泣的时候,他却没有哭。不但没哭,而且还笑了。日奈小姐死的时候也是这样。那种情况明明很显然就是该哭的时候其它还有,像是该生气的时候他也在笑,就只是笑而已。总之,和我的行动方针不一样。起先我觉得昴大哥不但很坏心,而且又是个怪人可是妳现在所讲的话,却简直像是很明白昴大哥的心情。这是为什么呢?妳明白他的心情吗?有什么情绪反应是我光靠模拟十二、三岁人类普遍的既有经验,却无法明白的吗?」

绫不晓得该回答些什么才好不如说,她不太能理解亚鸟在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不语。最后,她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想那随着妳今后逐渐成长,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亚鸟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可是这样我会很伤脑筋的」

「为什么?」

「因为光靠永恒连结所提供的既有经验,没办法对昴大哥的情绪采取适当反应啊!对于昴大哥的情绪,我不晓得该在何时回以笑容,该在何时哭泣、生气、高兴以示反应啊。可是我不被获准提升连结的等级,因此只能够靠自己学习。所以,如果绫小姐知道,请务必将妳的经验教教我!」

这孩子果然不是人类呢绫如今再次重新体认这一点。不过,她并不觉得厌恶。因此思考了片刻之后,她说道:

「虽然我讲不出什么大道理」

「好的!」

「我觉得妳那种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是?」

「没有什么该笑的时候、或是该哭的时候之类的我想。不要以那个什么连结作为遵循的指标,而是要藉由自己的经验、体悟到的事物,自然地哭、自然地笑。像是因为觉得这种时候该笑,所以才笑这样很奇怪。」简直就像是才正打算说出口,绫却又噤声。

因为亚鸟原本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可是」亚鸟看似非常的不安。

「妳试试看,与那个叫什么连结的切断连系,靠着自己笑笑看?拿小婴儿来举例,只要过了六个月,他们就会自己笑了。」

咦亚鸟垂头丧气地叫着。

「这、这样可是在这段期间,我就会变得很怪唷。简直就会像是个人偶一样,真的很奇怪唷。妳不会笑我吗?」

「不会啦。」

「真的吗?妳答应我了唷!绝对不可以笑我。」

「好啦!」

「唔唔」瞄了绫一眼

下一个瞬间,亚鸟脸上就变得毫无表情了。

(唔哇?)

亚鸟简直就像是忘了脸上长有肌肉,像个人偶似的看着绫。表情骤变的亚鸟虽然只不过是变得面无表情,却和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因些让人觉得非常可怕绫不禁全身起鸡皮疙瘩问道:

「亚、亚鸟?」

「绫小姐。」不带感情、机械式的声音响应着。

「感、感觉如何?如、如果觉得怎么了,还是赶快变回来比较好」

「怎样是哪样?目前并没有危险。可是,与连结切段连系、只驱动我自己的既有经验来发动情绪的结果,让我确认到危险。」

「什、什么?」危险?

「悲伤。」亚鸟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不想失去妳,所以感到悲伤。」

「咦?」

「这种情绪是能加以解释的。首先,妳在这六个月之间促进了我的情绪成长,这一点今后也能继续期待,是相当有益的一点。再者,我在至今以来的事件当中完全无法有所展现,无法助昴大哥一臂之力,就这一点来说,我能够理解妳的情绪。简单来说,也就是我和妳有同感。最后,就是我是非正规诞生的。」

「非正规?」

「我原本应该会被高久直子打倒,或是被其它人类打倒而消灭才对。然而由于有昴大哥这个非正规的存在,以及别西卜大人的温柔,所以我才得以被允许存在。对于妳这名存在的消失,我的存在理由引发了强烈情绪。由于我现在切断了与永恒连结的连系,所以没办法明确判断,但这种情绪恐怕被称之为悲伤吧绫小姐,我现在感到很悲伤。」

「亚鸟」

然后亚鸟继续说道:

「而这种情绪,在考虑到昴大哥目标的情况下将会成为障碍。理应要辅佐昴大哥的我,若是感觉悲伤,不但危险而且毫无益处。我立刻将这种情绪、以及促成这种情绪的模拟结果视为危险,加以消除。」

「不行!」

毫不在意肩膀被突然抓住、依旧忘了表情的亚鸟,拾起头对绫问道:

「为什么呢?」

「问我为什么」

「这是驱使我自我分裂的危险前兆,对昴大哥的目标而言也是种危险的情绪。不仅如此,对于妳的目标也是有害的障碍。然而妳却反对我消除,理由是为什么呢?」

「这」理由很简单。

因为那是一种否定。

若是那么做,将会否定好不容易才诞生出的「自己」。

我正打算做的事情是

「那个啊,亚鸟。」嘴角微微浮出笑容,绫说道:「妳刚才说要是我消失,妳会觉得悲伤,对吧?」

「我的回答是肯定。」

「既然如此既然妳觉得我打算做的事会令妳悲伤,妳就别自行消除这种情感。将难得诞生出的情感消除,这种事情和我正打算做的事是一样的。如果妳会觉得悲伤,就不可以那么做喔」

「那么,妳却又为什么想那么做呢?」

「这是」理由很简单。

因为遇见了「智慧果实」。

现在的绫明白了。需要赌上灵魂以换取实现的愿望,并非自希望中诞生。希望之中,绝对不会产生那种梦想。

诞生出那种梦想的,是绝望。

并非希望而是绝望,才会诞生出令人甚至愿意舍弃灵魂的梦想。不对,是迫使人舍弃灵魂。绝望会自人们身上夺去生命力,取而代之令人渴求力量。无能为力会唤来绝望,绝望则会夺走灵魂。喟叹着无能为力的绝望,将会呼唤「力量」前来自己的手边,于是人类便成了「智慧果实」的契约者。

绫紧抓住戴着手环/手铐的手说道:

「总之,不可以学我。知道了吗?」

「那么一来,我就会对于自己的情绪产生反应,采取行动以改变现况。那样一定不会是对妳有利的事吧尽管这样也不要紧吗?」

「嗯。」

「我明白了。」亚鸟颔首。「那么,我就将仿真的结果记录下来,然后恢复连结绫小姐!」

「哇?」

面无表情的模式一消失,亚鸟就突然抱住了绫。和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像是人偶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亚鸟满面悲伤、泪雨如珠地紧抱住绫叫嚷:

「求求妳!绫小姐!请妳不要消失!要是绫小姐消失,我、我、我会很难过、很伤心、很痛苦的啊!」

「亚、亚鸟」

「就算绫小姐不帮忙实现,昴大哥也能自己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就是为此而成为恶魔盟友的!拜托妳!绫小姐,妳不要消失,请再多陪我一起相处更多、更久的时光!」

「亚鸟」

绫「乖喔、乖喔」地抚摸她那小小的脑袋。

然后这么说了:

「对不起喔」

「呜哇啊啊」

亚鸟原本抽咽着看着绫,之后缓缓站起身对她说道:

「呜我、光靠我,什么也办不了!所以我要去呼叫帮手!在那之前,请妳要待在这里喔!不可以要坏心喔!」

「亚、亚鸟,等一下!」

「我不要!我不理绫小姐了啦!」

她喊叫着跑了出去。跶跶跶跶跶一口气冲到校门边,在那里回头大喊出这样的话:

「绫、绫小姐最讨厌了啦!坏心眼!妳这貌似菩萨~心如夜叉的人!」

「咦?」猫是仆什么?

正打算重新问清楚她在说什么时,已经不见亚鸟的人影了。这个一溜烟就不见踪影的少女,让绫不禁微笑。就在这时

一辆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看见亚鸟奔出校门的模样,依花不由得全身战栗。她以为事情来不及了。接着亚鸟大喊:「恶魔之翼!」然后伸展翅膀飞上天的模样,更是吓得她差点头发倒竖。不过现在不旱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下了车,她看见坐在操场正中央的绫。

真正令她产生恐惧的,是这个时候。

坐在那里、身着日炉理坂高中制服的少女,脸上的眉毛明显看起来很粗。头发也如同当时那么短没错,那名少女的外表,完全就是

冬月?还是绫?是哪一个?

她重新审视到,绫果然和冬月日奈长得很像这真的只是偶然吗?在「智慧果实」浯种魔法存在的世界当中,这真的只是偶然吗?

「依花。」

「!」过去曾经听过、并且久未曾听见的这一声,令依花一瞬间差点晕倒。

「是吗叶切他果然不行啊」

在听到话中的内容后,依花才好不容易恢复镇定。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不改神色地询问:

「妳还是妳对吧绫。」

嗯绫悲伤地点头。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等到完全变化之后再和你们见面,可是好像需要花上时间。毕竟是要检索过去的记录,才能进而变化成那个模样。」

「需要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少女微笑。「已经结束了,就在刚才。」

「」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绫的声音继续说道:

「那个呀我的记忆已经和日奈学妹的混杂在一起了。因为那段记忆和我的自我呜哇,『自我』耶,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词汇讲话总之,就是和我并非互相连结的,所以我不是很清楚,可是她的想法传达到我这里了。日奈学妹的思慕她对昴的思慕」

不晓得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这些话的,但不管怎样,他的态度却没有变化。一边茫然看着这样的昴,绫一边接着说下去:

「感觉简直就像我从以前就是日奈学妹。还有,感觉像是我就是日奈学妹这件事,被我遗忘至今。不对,没错

我马上就要成为日奈学妹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替这孩子取名字就好了。」

绫的视线转向手环的另一端。

「这么一来,造就了『我』的脑神经就会消失,变化成当时日奈学妹的大脑状态冬月日奈将会复活不对,是会由我将她生出来喔!」

「这种事」依花看也不看昴一眼,径自说道:「昴他一点也不期望这样!」

「无所谓啊,因为这是我的愿望。因为是我要生下的孩子嘛。」

突然间,绫用力地甩着头大叫:

「老师!为什么?为什么青蛙没有鸣叫?我可是、我可是要成为母亲了啊?这里明明是我的森林,然而为什么不为我声援呢?」

青蛙?老师?森林?

(这么一提,记得她的确说过曾梦见森林)

被人从身后戳了戳,一块白板被递到依花眼前。

『名字的线索,就在她记不得的梦里。』

依花看着身后的昴,点头加以肯定。

(没错,还有机会!)

(如果这是游戏,只要能在绫实现梦想之前,猜中「至尊猎户」的真正名字,就一定可以)

「绫。」依花出声叫她:「妳现在人正在森林里吗?」

「是呀?妳知道啊?」绫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旷操场展开双手微笑道:「很壮观吧?这里是『真嶋的森林』。点点散落草丛的露珠,如星星般映着月光闪烁这个啊,就是我最中意的景色。」

「真嶋的森林」

绫的脚踢向空中。一瞬间,依花感觉自己彷佛看见了自草丛飞散至空中的露珠,连忙甩了甩头。

可以听得出来,绫的声音似乎相当忘我。

「虽然现在没有声音,但平常青蛙的叫声总是很响亮的喔!啊啊,可是并不会很吵,而星让人觉得很舒服!那种甚至令身体颤抖、要包容住自己的感觉吶,老师,为什么现在不叫了呢?为什么青蛙不肯叫了呢?」

依花询问:

「真他还有些什么吗?」

「现在在这里的,有我、我的小孩,还有高久老师还有你们。依花和昴。」

(高久直子?我的小孩?指的恐怕是)

彷佛是看穿了依花的思考般

「过来,『至尊猎户』。」绫转向一旁、张开双手。「我现在就帮你取名字。给你一个又新、又棒的名字」

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绫抱起了某样东西。

于依花身后的死角,昴正检视着麻醉枪。当然,不是只有昴而已。不可能光是交付给只有左手能用的昴去办。从依花的私设部队「黑衣」之中严选出的狙击手,正从绫看不见的地方精确地瞄准着她。然而,对于能够操控肉体的「至尊猎户」而言,那样的东西终究能发挥效果吗?有着「会说话的左腕」依附的「至尊猎户」,会自动保护绫。过去昴曾经目击受了伤的绫,伤口在转瞬间就愈合了。麻醉枪这种东西恐怕也

看着抱起某样东西的绫,依花急促地喊道:

「森!」

「咦?」

面对诧异的绫,依花的声音仿佛不给人反击的机会:

「高久直子青蛙!」

「什、什么啊?」

「『至尊猎户』,你的名字是森、高久,或者是直子吗?还是青蛙?」

手环依旧沉默。

取而代之,绫露出微笑。

「很可惜,都不是依花,我很高兴妳有这番心意,但没用的。我一心思考了这四个礼拜都想不出来,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想得到。」

「那么,这个名字又如何?」

「咦?」

依花深呼吸。

没错,四个礼拜之间都想不到了,现在又怎么可能突然知道?再说,那名字应该也只有绫才知道吧。

但是,她所能想到的名字还有一个。

起先她很怀疑,却没说出口的名字。一考虑到绫的心情,她就怎么也问不出口的名字。

(否定原本的名字、想要一个全新之名那样的存在就是)

(可是,这要是猜错她就再也想不出其它的了。)

依花深吸了一口气,道出那个名字。

「你的名字是『绫』」

片刻沉默后

嗯绫点头。

「果然,依花也想到了这个啊。这个我也想过了喔。」

「」啊啊,怎么会!

绫开心地微笑着说道:

「可是,很可惜猜错了。这孩字不叫那种名字,我也不会替它取那样的名字。像绫这种无能为力、头脑不好、总是一头混乱却什么也办不到、还被老师利用的女人名字,我才不会取呢。我要帮这孩子取的名字是」

名为无力的自卑感。

无法让喜欢的人看向自己的绝望感。

全都是我的错如此的罪恶感。

能够将这些全都拭去、替我将这些全都拭去的这孩子的名字是

「昴。」绫看向依花背后的昴。

脸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右手吊着三角巾、身上裹着石膏这副看起来凄惨的模样,也全是因绫而起。

(要是日奈学妹不代替我不,没打算来救我这种人而好好活着,昴就不至于变成这样,也压根儿不会成为什么恶魔的盟友了。)

(说到底要不是我向高久说了,也不会发生这个事件。然而,我明知告诉她也于事无补,却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

(一切的源头都是我造成的)

所以,要由我来了结

「昴。」绫再一次叫了他:「对不起。」

昴依旧缄默不语。

绫说了:

「真的很对不起,虽然我也认为用这种方式负起责任是错误的,可是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所以,这不是为了你或冬月日奈,只是为了我自己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绫心想。昴不可能不介意。既然这样,那么我所说的话就只不过是伪善,无可救药的伪善绫笑了。伪善即便这么想,但她还是止不住脱口而出的话语。

「算我拜托你,请你不要介意喔!」绫说着:「我只是将从日奈学妹那里得到的,还给日奈学妹而已」

昴什么话也没说。

像是要挡住绫看向昴的视线般,依花站到了绫面前。她用坚决的态度说着:

「请不要说傻话!如果妳要实现梦想,那么就靠妳自己的意志、在妳的许可下实现!」

「依花」

依花明白平时不苟言笑的自己,露出的笑容有着何等惊人存在感。少女嘴角浮现嘲笑一边说道:

「平时老是一副了不起地讲着大话,结果到头来还是要依赖恶魔的力量吗?」

「对不起。」

「妳选择道歉吗?」

表情又立刻自嘲笑变回扑克脸。然后依花说了:

「妳没有必要道歉。绫,我认为梦想是因人而异的。不管妳有什么样的梦想,都不该加以藐视。不该去质问梦想是轻是重、不该加以妨碍因此妳没必要道歉。妳无须介意,就去实现妳的梦想吧。」

「」

「只不过。」

「只不过?」

冷静下来依花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

「那真的是妳的梦想吗?」

「咦?」

「妳不认为那是『至尊猎户』是『会说话的左腕』或是长在脑部的肿瘤,左右了妳的意志使得妳的想法走样了吗?妳不认为自己是被『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操控了吗?」她特意强调下一句即将说出口的话:「为了折磨昴。」

如果那真是绫的梦想,依花应该就无从阻止吧。愿意以灵魂为代价的强烈意志、愿望,究竟有谁能够阻止得了?不过,万一是被操控不,若能让她以为自己是被操控

依花拚命地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地说道:

「妳应该也很清楚。妳要是那么做,就会令昴感到痛苦妳不认为那正是『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的目的吗?」

绫微笑着说道:

「也是呢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

「那么」依花彷佛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般说下去:「妳就首先考虑如何赢得这场游戏、消除肿瘤吧。若在那之后还是想实现愿望,到时候我还有昴也都会认同妳,不会妨碍妳的。我答应妳」

「谢谢妳。」

依花注视着绫。

绫只是面露微笑。

对着只是微笑的绫

依花仍是面无表情地说了:

「我几乎没有什么谈得上是朋友的人。」

「」

「我没能救得了冬月。所以,至少」她的话语一度停顿,然后才终于

「至少请一定要让我救妳。」

绫还是微笑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启齿:

「对不起。」

依花依花也微笑了。

平时总是面无表情鲜少显露笑容的少女

比起笑,更不懂得该如何哭泣。

「那么」

绫最后再看了昴一眼。她很想打起精神来鼓励昴,可是她无法再多说些什么,也说不出口。就算再说了些什么,也只会感到痛苦并令对方痛苦罢了。望向昴、并再一次看着依花,然后绫微笑着说道:

「再见了。」

语毕立刻重新注视手环,继续说了下去:

「我要帮你取的新名字是」

「真嶋绫!」

听见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绫下意识打住话、拾起头来。

映入她瞪大的双眼里的是

「『社长』?」

「哈哈哈!呼哈!我来啦!」

在日炉理坂高中的校门前,「社长」双手叉腰,不知为何哈哈大笑。他身边则站着亚鸟,她同样也手叉腰放声高笑。

「社长」又再一次他可能以为太远了,所以人家听不到以惊人的音量大喊:

「就让我来拯救妳吧!」

众人一下子都哑口无言

神团的社长登场了。

亚鸟之所以造访「社长」也就是三束元生,并非由于永恒连结教导她的知识,而是基于她自己习得的既有知识。若是依据永恒连结所教导的知识,就应该求助于警察、或者是消防队和救护车。不过,昴时常这么告诉亚鸟,要她别接近那些人(因为她是恶魔)。那么,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亚鸟便仰仗着自己的记忆,选择求助于神团的「社长」。现在的亚鸟需要帮助,而「社长」平日就是个毫不忌讳公然宣称自己想拯救全人类,想得不得了的男人。既然如此,他应该会帮助我和绫小姐吧亚鸟如此判断,因此破窗飞进组合房屋、使得玻璃四散一地,嘴里一面叫嚷:

「请救救我!」

原本熟睡的「社长」尽管睡眼惺忪地揉着眼,却也放声回吼:

「当然好!」

就这样,「社长」便前来造访绫了。

「社长」大喊:「我来救妳了!」

绫也吶喊着:「别过来!」

比叫声晚了一拍,一根根的麻醉针刺进了绫的身体。不过总数约十二支的麻醉针却悉数掉落、于地面发出轻响,并没有显现出成效。在绫的视野之中,昴慌慌张张地藏起麻醉枪,不过这个动作并没什么效果。话说昴射出的针,不知为何命中的却是依花,让她一瞬间就陷入沉眠。拜此所赐,绫才察觉到那是什么东西、察觉到昴他们原本打算做什么。他是想用强制的方式阻止自己靠蛮横的手段!绫感到一肚子火,同时对「社长」大叫:

「我现在正忙着最重要的事!回去!」

「那可不行!我怎能对我的社员置之不理!」社长坚决着不退缩、使出最大的力气吼道:「在我拯救妳之前,竭尽全力成功拯救妳之前,在妳投降、喊出救命之前,我都不会回去喔!」

就是要这股气势!亚鸟用力握拳。

绫再度大喊:

「不用管了,快回去!再说,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没有!」

「那你说,你到底要救我什么?」

「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有很多可靠的伙伴!一定有谁能够助妳一臂之力!所以」社长挤尽全力大喊:「妳赶快喊救命啊!」

「啊?」

(咦?)

森林里,可以开始听到至今为止都保持沉寂的青蛙们,此起彼落的呜叫声。宛如盛大欢迎的声音相较之下,一位少女则害怕地以系着手铐的右手紧紧抱住绫。

「怎、怎么了吗?」对于绫的疑问

「妈妈!」长相与绫如出一辙、但眉毛很粗的少女「至尊猎户」巴着绫系有手铐的左手大叫:「不要听那个人的声音!不要让那个人靠近!」

绫看向校门口的「社长」。

「社长」再度叫唤:

「快一点,快点喊救命啊!」

蛙鸣声彷佛在与他呼应。

绫一下子火了起来,放声大喊:

「少、少把人当呆子了!谁要喊救命啊!」

「妳要喊啊!」

「我才不喊!」

(没错,我绝对不喊!)

「妳听好了,嘿嘿!」社长清了清喉咙,眼神认真地看着绫。「我啊,最喜欢这个以我为中心运转的世界了。所以说,我想要尽可能地帮助世界上的人。」

「啊,是喔。」

「但是妳听好了,所谓的『助人』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变成非常傲慢的行为。就算认为自己是在帮助人,但也经常会招来误会及反效果。这样是无益的吧总而言之,所谓的助人,有时反而会是种傲慢的事。拜此之赐,所以我也被当成了个傲慢的人,真是有点悲哀啊」

「」

「所以我决定了,如果有人求助,我就尽全力帮忙。但对方若不求助,我就不帮忙。这么一来,事情不但简单易懂也不至于招致误会。妳说是吧?」

「」

「所以真嶋绫,妳赶快向我求救!然后让我救妳!」

对于「社长」竭诚的吶喊,绫也吼了回去:

「绝对不要!我才不要人救!」

「咦咦!?」

怎么这样!人家都跟妳说理由了,怎么还不要?「社长」彷佛是想这么说似的、显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而他这样子更是让绫愈来愈火,她抱紧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几乎是怒吼着叫道:

「再说,你们这些人都太自以为是了!我明明就没拜托你们,却都自以为是的来救我!然后又自己死去!那样子究竟让我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你们懂吗之吶,你们明白吗?」

不,所以,我绫无视如此说着的「社长」,狠很瞪着一旁的高久,同时大叫:

「我明明就没拜托妳妳却自以为是!没错!我明明不需要妳帮助的啊!」

「真嶋绫?」社长疑惑地出声:「妳在和谁说话有谁在吗?妳到底看见谁了?」

青蛙的鸣叫声激动了起来。

少女揪着绫的左手紧紧揪着。

绫重新面向「社长」,放声大喊:

「好了,不用管我了,回去!我、我不需要别人帮忙!没错!我已经不再需要帮助了!」

「那怎么可能!」社长吃惊道。

「没错!」叫喊的声音强而有力。

绫抱紧抓着她左手的少女,引以为傲地说道:

「我啊,将会变强!我会利用这孩子成为最强的人!我将会成为不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人!」

没错,那样的存在对绫而言

就是冬月日奈

「社长」悲伤地说:

「真嶋绫,那并不是妳的心声。」

「不,这是我所说的话!没错,是我的心愿、打从心底的愿望」

在青蛙的唱和声中

「为什么?」社长问道。

「什么为什么?」

「比起任何人」

「咦?」

「比起任何人都更想要帮助他人的妳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帮助?」

蛙鸣声响彻云霄。

巴着绫左手的少女大叫:「闭嘴!」而这个声音,昴的耳朵也确实听到了。绫左腕的手环上浮现嘴唇,大声叫道:

「妈妈!把这家伙赶到别的地方!」

绫瞪着「社长」。

然而「社长」仍继续接下去:

「期望能成为他人助力的妳、期望能帮助他人的妳,为什么要拒绝他人的帮助?妳应该明白的不,妳是『忘记』了吗,?」

「社长」的视线眺望着绫刚才看的位置眺望着绫看着高久的位置。然后这么说了:

「妳刚才看的人,是高久直子对吧?」

「妈妈!」手环大叫:「不可以听这家伙讲话!」

即便如此,绫还是回问「社长」:

「那又怎么样?」

「那么妳就回想起来,妳去向她求助一事!」

「求助我才没有!」

「不,妳向她求助了!但结果妳却遭到了背叛吧尽管如此,妳应该还记得向她求助、被她接受时的那份欣喜那份感动!」

「妈妈!妈妈!不可以听!」手环打断了「社长」的声音。绫按住它的嘴唇,瞪着「社长」说道:

「不对你别搞错了,我才没有求助!」

「不,妳有!」

「我确实把事情跟她说,可那是因为她问我听了我的话之后,她才擅自」

「回想起来。」声音温柔地说道:「那么,妳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件事?」

「咦?那是因为被高久说服」

「既然这样妳又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你给我滚一边去!」

「呜哇!?」

随着手环声音响起,一只体毛浓密的不,已不只是体毛浓密,而是包覆着兽毛的手惜将「社长」扔上了半空中。被以惊人之势抛出去的「社长」,飞向校舍四楼,若照常理来说,他不是撞上墙壁当场死亡,就是从那里掉落下来活活摔死了吧。不过他的运气很好,被扔飞出去而撞上的位置正好是窗户,因此他跌进了教室、死里逃生。出现了一个将人类抛飞了将近一百公尺远、露了一手惊人特技却仍脸不红、气不喘的身影,口中夹杂着「吼噜噜」的低吼声,同时以着着实实的人类语言说道:

「妳是我的东西,绫!」

听到这句话,昴才终于发觉到那是高虎。不,过去「曾经是」高虎的人。要是不听他开口,不,就算听到了,但那副模样也很难教人相信他曾经是高虎。那个身高将近两公尺的生物尽管以双脚站立,却显然并非人类。若要以一个简单的词形容,那就是「狼人」。嘴巴咧至耳际、如鳄鱼般长长地突出,可以窥见里头净是黄色且脏污的牙齿。滴垂下来的口水,被吸进胸前如铠甲般覆盖着身体的硬毛中消失了。身上没有穿衣服,而从处处黏着的衣服碎片可以推测,那个怪物过去曾经是个会穿衣服的生物在地球上,会需要穿衣服的种族很有限。在昴、绫、以及舞原家「黑衣」们的视线下,「狼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相较之下,「社长」直至方才的高声喊话,感觉甚至就像是针掉落在一公里外的声音般,令人听不清了吧。那个怪物所发出、显示他名副其实是个怪物的凄厉咆哮,惊醒了日炉理坂所有熟睡的居民。而紧接着听见的吼叫声,则使得日炉理坂的许多小孩作了恶梦。

那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高虎心中所想象得到的、最强的怪物

虽然昴藉由怪物说的人话而察觉那是高虎,但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可以称之为高虎的地方了。就连黄浊、缺少眼白的瞳孔深处,都不复见人类的影子。只寻求强大力量的双眼捕捉到了绫,捕捉到变化成他过去所恋慕的少女的绫。他的视线盯着少女、盯着她左腕上闪烁着银辉的手环然后说道:

「妳是无法自我手中逃脱的!不管妳打倒我再多次、再多次,我都一定会再站起来!然后前往妳身边!」

绫茫然地看着那个怪物。

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怪物咆哮着:

「你是我的东西,绫!我会将妳、将银色的妳得到手,成为最强的存在!」

隐约可听见绫的低喃:

「我不是物品」

「妳是我的东西,绫!」

下一个瞬间

怪物朝绫飞扑了过去。那并非人类肉眼所能跟上的速度,在昴他们眼中看起来只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不过,绫的目光则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移动。

彷佛播放慢动作般,飞扑而来的怪物。

妈妈身旁的少女说道:

「放心,妈妈,我会帮助妈妈。只要妈妈帮我取那个名字,我就实现妈妈的愿望,妈妈就不会输给任何人了!来,妈妈,接受我吧!帮我取一个妳会愿意接受我的名字!」

怪物的牙齿已逼至眼前

「妈妈!再这样下去,妳会被杀掉的喔?」

「」

「妈妈!」

绫露出微笑,道出那个名字:

「直」

绫的左腕上,银色的手环发光了。

在手环的光芒以及青蛙声的笼罩下,绫露出温柔的微笑,凝视右手系着锁链的少女。与绫左手手铐延伸出的锁链相连系的少女,在光芒中开始起变化,同时以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绫说道:

「妈妈,不对不是那个名字啊」

「不。」绫温柔地微笑道「这个名字这就是你的名字。」

「我」声音哭丧地说着:「想要新的名字」

绫摇摇头。

「不,就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你的名字。」她在微笑中说着:「是我帮你取的名字」

「妈妈」

「我想起来了。」

不知何时起,高久已站到了她身旁。一边感受着高久的视线,绫一边温柔地对开始发光的少女小孩说话:

「没错,我曾经求救过。那一天,我因为生理期已经晚了两个礼拜,所以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非常、非常害怕可是却没办法对任何人说出口」她抬头看着高久的脸,然后笑了。「所以我去保健室,说了『请救救我』说了『我搞不好怀了小孩,该怎么办』」

「没错然后」高久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继续接下去:「我察觉到妳的样子并不寻常,就说服了妳,并说出自己的经验成功地让妳全盘托出事情原委」

绫笑了。「我怎么会遗忘了呢」

高久也笑了。「因为我背叛了妳。我为了一己私欲而引发了案件,伤害了妳这份过于痛苦的记忆,令妳遗忘了这件事。」

「结果就是因为我来求救,所以引发了案件我不愿想起这个事实」

「不,不是的。」高久摇头说道:「妳是想要遗忘被我背叛的事喔!妳是那么信任我,而我却背叛妳、打算杀害妳一切都是我的错。」

「可是,我想起来了喔!」绫笑道:「没错,我想起来了。就算在那之后遭到背叛,但老师当时的心意是真的。就算仅仅只有那一刻,却也是千真万确。是打从心里替我担心,鼓励我、为我打气、打算助我一臂之力。我还记得当时感受到的欣喜所以,我我心想,将来也要像老师一样。虽然很单纯,不过我想要成为一个老师然后」

在光芒之中,绫看见少女的身影变得愈来愈小。

「妈妈」

「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心想,要是怀了小孩、生下孩子,就绝对再也逃不出山崎的手中了。所以我既恐惧又不安,连晚上也睡不好觉。我不打算生下小孩,我绝对不生因为,我才只是个高中生,而且竟然要生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小孩的确错不在你,可是可是」

「妈妈」

「没错,我决心不将小孩生下来。就算怀孕了也绝对不生虽然就结果而言,我并没有怀孕。不过吶?」

她温柔地抚摸少女的头说道:

「听完高久老师的话,我大受鼓励得救的时候,我曾有一瞬间这么想我要像高久老师一样努力看看。如果别人有办法努力,而且有人帮助我。如果是这样,我也试着努力开看吧我曾经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我曾这么想过。虽然真的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念头一下子就消失了,之后又马上认为办不到可是,我曾经认真地这么打算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妈妈?」

听着传来的细微声音,绫低缓而沉着地向少女述说。她缓缓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少女的头说:

「没错只有一瞬间虽然真的只有一瞬间,但我当时曾经认真地这么打算。尽管这个念头马上就消失了、王今为止都被我遗忘。但那一瞬间,我曾经满心认真地想过要生下你、养育你、努力守护你。就算一瞬间就消失了,但那样的想法确实存在过即便只有一瞬间,也曾经坚强过的自己」

名为真嶋绫的我。

妈妈?面对询问而来的声音

绫温柔地呼唤了那个名字。

「在那一瞬间,我曾经想过要生下你。然后啊,当时我替你取了一个名字。是取自于带给我勇气的人可是,因为我不晓得孩子是男是女」

她缓缓地、但清楚地道出那个名字。

你的名字,是「直」喔

「直」微弱的声音复述着。没错绫微笑着点头响应。

「直这就是我为你取的、你的名字。是我愿意接受你,而为你取的名字。」

光芒转强了

声音微弱却清楚地说道

「妈妈我可以叫做『直』吗?」

「嗯!」绫微笑着说。

你等着喔!虽然现在没办法,但总有一天,我一定

变得坚强的我总有一天,一定会生下你的。

在炫目的白光中,小小的IT战战兢兢朝绫伸出手。

对于这个存在

绫微笑着

接受了它。

一动也不动

怎么可能!过去曾是高虎的怪物心想。这种纤细的小手,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股力道、这股重量?然而现实中,绫就是成功接住了。她用细瘦的单手接住了怪物的下巴。而过去曾是高虎的怪物,就只是让眼前的少女推抵着下巴,身体一动也不动。

这怎么可能野兽心想着。

这样娇小的少女,到底哪来的力气挡下最强的我?

「妳」

银色的手环发出光芒。

是吗怪物叹息。是吗是手环、是我的银色手环给了我的女人力量

过去曾为高虎的怪物吼叫道:

「妳是我的东西,绫!」

然而面对震耳欲聋的吼声,绫却毫无惧色,只是茫然思考着。为什么呢?我对这幅光景有所印象。这种怪物,我至今从未见过这是当然的,这种怪物于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尽管如此,绫不知为何却还是觉得这个怪物之前好像曾经见过。她有种感觉,自己以前也曾实际有过这种体验。

不知是否因为如此

她一点也不畏惧。没什么好恐惧的。

她蓦地回想起了山崎。

山崎对绫所做的事,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原谅的。而这一点到现在也未曾改变。无论过了多久的时光,她也绝对、永远不会原谅他但即便如此,绫却仅仅有那么一瞬间

觉得山崎很可怜。

她摇摇头甩开这样的念头,看着眼前的怪物、注视着这个过去曾为高虎的怪物。山崎虽然死了,但高虎还活着。绫握紧了并未用来阻挡怪物的右手拳头。左腕上的「至尊猎户」散发出白璨璨的光芒,可以轻易地看得出来,它正依照绫的想象逐渐变化。但是,绫并没有感到不快,也不害怕。因为现在的绫很清楚。没错,这四个星期以来,绫得知了、明白了、藉着身体感受过了不管身体再怎么变化、再怎么被改变,绫本人都不会改变。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绫本身都是不变的。无论何时,都会以真嶋绫的身分站在这里。即使现在还办个到,但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强。只要我有一瞬间的坚强,哪怕仅有一瞬间,只要我是认真的,那么凭这一点我就能够加油因为她喜欢这样的自己。那一瞬间一定会连系到总有一天终将变强的自己。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智慧果实」也就都不可怕了。不管是怎样的「智慧果实」,都再也不能夺走我的灵魂。因为我的愿望,就只有我自己能够实现

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我寻求帮助,并且接受了那个

(为了将来总有一天一定会变强的自己。)

于是,对已如此决定的绫来说,「至尊猎户」只不过是单纯的道具罢了。因此绫便有如在看电视般的使用「至尊猎户」令其发动,像是在调整时间似的操作其能力。绫感觉到右手的拳头依她想象产生了变化虽然外表看上去没变于是紧握拳头、灌注力气。

宛如拉弓般将拳头往后拉

然后看着怪物。

「妳是我的东西,绫!」

「吵死人了!」我才不是物品!

她以左手灵活地压住那家伙让他闭上嘴巴,之后便朝他那如尖角般的耳际轻声低语:

「你也差不多该清醒了你这个」

尽可能朝弓弦拉到极限的手灌注了力气

下个瞬间

「大混蛋!」

施放出的右拳成功命中怪物的脸颊

将怪物的意识粉碎了。

她的其中一只手上,银色的手环正绽放着白灿灿的光芒。

失去意识

高虎变回人类之姿。绫站在他身旁,缓缓将视线移至左手的手环。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在她的脑里已经没有肿瘤了。「会说话的左腕」自绫身上离开了

(谢谢)

绫缓缓地伸手触碰手环。

「啪锵!」一声

手环一分为二,自绫的手腕脱落了。那个类似合叶构造的手环,正呈M字形在地面上凸起两座小山。

绫微笑着捡起手环。

手环再也不会说话了。

并非置身于「森林」、而是在操场,真嶋绫站在过去名为冬月日奈的少女死亡的场所看着世界环顾着世界。啊啊,我看到昴正朝这里缓缓走来。

昴就站在眼前。

绫将银色的手环递出

然后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昴默默看着绫,只是一味默默盯着绫的眉毛虽然一头短发还是和日奈十分相像,不过眉毛却变细了。

真嶋绫的眉毛。

昴的眼神说道

妳变回来了呢。

「我变回来了喔!」绫微笑着:「像是体重之类的算了,总之虽然我有很多想改变的可是却没能改变。我变回来了,全部都还是依照我原本的模样。」

昴笑了。

「对不起喔。」绫又再意次说道:「让你做了很奇怪的期待。不过,我果然还是」

「啪!」昴掴了绫的右脸颊一巴掌。

然后他用力抱住被出其不意打了一巴掌的绫。

「昴」

「」声音听得出他是在保持缄默。

绫再没有说什么,任由这个姿维持了好一阵子。她闭上眼,就这么感受着昴的胸口以及坚硬石膏的触感。

从绷带微微透出的消毒水味道中,感受着温暖、以及确切拥住她的力量所孕生的坚强。她在黑暗之中感受着这些。绫主动伸出双手,让那份存在紧抱住自己。感觉很舒服,那样的泪水令她觉得很舒服。她很想永远保持这样。现在这一瞬间,恐怕就像是仅限于今日的美梦吧。应该就像是在清醒的时候遇见的梦,马上就会消失无踪吧。然而在这个瞬间,绫确实被昴拥抱。不仅是日奈,名为绫的女孩也被昴拥抱在胸前。或许马上又会消失也说不定、但这一瞬间却真真实实存在过

过了好一会儿

当亚鸟飞扑过来抱住绫的屁股时,这段时光便到此结束了。

真的很轻易地就结束了。

于是

「至尊猎户」的案件就此落幕。

3

在距离不远处的大楼屋顶上

目睹绫平安无事后,安县(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正人叹了口气。

他半是钦佩半是放心。

「没想到她竞能够击退『智慧果实』的诱惑真了不起~」

「真不愧是小绫。」

在安县身旁,日炉理坂高中的辅导老师兼「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的伙伴来栖美楚乃面露微笑。附带一提,安县戴眼镜,而来栖则将单眼镜片两者功能相异,但都是智慧果实悬在眼前观看着那一幕。

插图209

她转移视线,改瞪着安县

「你也是算你运气好。」

「嗯。」的确是安县点头附和。

「算了,我的运气也不错,所以就原谅你吧。能够不杀你就了事,又得到了很不错的皮包也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她呵呵笑着:「如何?」

「什么东西如何?」

「你不认为果然还是要真嶋绫才配得上堂岛昴,作为他新的夏娃吗?」

「是吗?」安县歪头思索:「我倒是觉得那位舞原大小姐比较适合耶?」

「为什么?」

「因为和妳很像。」

哪里像啊!美楚乃冷哼了一声。

好一会儿过后才又说道:

「接下来要怎么办?」

「去妳的房间?」

「不是,我是说堂岛昴啦!」美楚乃呵呵笑着说:「照这样下去那孩子搞不好会放弃喔?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恶魔同盟。因为就结果来说,他背叛了冬月日奈。」

「」不对,并非就结果来说。

很显然的,比起让冬月日奈复活,昴选择了救真嶋绫。他的行动和他平常老是挂在嘴边的相反,昴眼睁睁断送了让冬月日奈复活的机会。而那确实会对今后的昴造成影响。正如美楚乃所言,他会辞去恶魔同盟也绝非不可能的事。

前提是,他若能辞得了就好了。

美楚乃说道:

「你是想看这个吧?看看堂岛昴是否不惜以朋友的性命为代价,也要持续下去看看他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有那个胆量去完成。」

「算是啦。」

「那么,感想如何?」

安县笑了。

他反问:

「妳觉得呢?」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

「不过?」

「很有趣。」停了一拍之后「正人让那孩子的恶魔同盟继续下去。」

「谨遵吩咐大小姐。」

毕恭毕敬地响应之后,安县缓缓将视线转回昴身上。用不着美楚乃吩咐,安县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将目光转回昴他们的身上

突然

安县站起身,然后微微点了个头。

那是在行礼。并不是对昴他们,那个礼是对刚才自真嶋绫身上离开、应当是前去寻访下一个附身伙伴的精神体「原-智慧果实」「会说话的左腕」致意。它是在这将近十年以来陪伴着安县的伙伴。若没有那个无法夺取人类灵魂的「原-智慧果实」的帮助,安县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吧。

对于不发一语伫立着的安县

美楚乃只是默默注视着他。她也是一样,和安县以及「会说话的左腕」有着将近十年的交情。

两人静默地伫立着

结束了与长年以来的伙伴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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