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月「讨厌的家伙」
1
年轻又粗犷的男人嗓音,响彻了大城迹国小四年二班的教室。
「小鸟游恕宇!」
这已经是第三次叫到这个名字了,声音几乎转为尖锐的咆哮。尽管如此,名字的主人在后脑勺扎起来的黑发却一动也不动。那个名字的主人早就醒了,也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了三次,可是一点也没打算从桌上抬起头来,她继续装睡。不过说实话,她虽然外表看上去一动也不动地装睡,内心却早已像是炙热的岩浆般翻腾不已。
「小鸟游恕宇!」
可恶!她内心愤愤不平地想。你这家伙自以为是谁啊?竟敢指使我?原来如此,现在是在上课,当有学童在课堂中睡觉,身为老师的你当然就要提出警告是吧?
不过
对象也仅限普通人而已!
而恕宇并不普通。
身为新鹰神社宫司的养女、巫女、同时也是「见鬼」的小鸟游恕宇,绝非泛泛之辈。小鸟游恕宇这位特别的存在,原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搭话的。
就算这样
「小鸟游恕宇!」
(啰嗦!)
毫不忌讳的呼喊声,让恕宇感到强烈的愤怒,不过还是继续装睡。
睡意早已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
恕宇原本从一大早心情就很差了。
原因出在前一晚,她遭到养父小鸟游无玄的斥责,因此她打从一起床心情就很不好。早上出门时,虽然把负责照顾她的美幸整得哭了,但心情并没有好转。再加上睡眠不足,恕宇才像这样子闹脾气。可是
「喂,小鸟游,老师在叫妳喔?」
「呀!」伴随着低语声,腹部同时被某样东西戳了一下,恕宇不禁缩起身子。
(这家伙!)
她慌忙继续装睡,顺便朝坐在她旁边、戳了她肚子的少女狠狠瞪去。恕宇的眼神见鬼的视线中具有某种力量。若对象是小动物,只要一瞥就能令牠们动弹不得。在恕宇的邪眼直视之下,少女名字记得是叫新见亚绪呻吟了一声便昏过去。确认那幅景象后,恕宇虽然很满意,内心同时也感到光火。
(我果然是被小看了。)
直到去年三年级为止,都没发生过这种事。
没有老师会警告睡觉的恕宇,也没有同学会从隔壁戳她。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因为无论是谁,全都晓得恕宇的可怕。恕宇在一年级时,曾对于命令她做自我介绍的老师态度感到生气(在大城迹国小里,不可能有人不认得恕宇!),因此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把老师修理了个半死。那位老师后来直接被送进医院,至少再也没有回到恕宇的班级过了。恕宇这个特别的存在当然没有受到任何责罚(不过倒是被父亲狠狠责备了一顿),而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胆敢惹怒恕宇的老师或同学。恕宇则快活地度过了简直像是置身于(深山里的)避暑胜地的三年。
然而一升上四年级就必须换班,因此现在这个班级里没有半个人知道恕宇的恐怖。
谁也不晓得恕宇是特别的存在。姑且不论班上这些愚蠢的小鬼,就连明白事理、身为大人的班导都不懂。
(大家都不知道我的厉害不!)
(简单来说,就是在小看我!小看我这个见鬼!)
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多管闲事!妨碍我睡觉、从旁戳我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待遇!也因为这样的事很稀奇,我才忍了下来!可是
「小鸟游恕宇!」
(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一股强烈的焦躁感在她内心翻腾,然而她的外表还是如同宁静的山头,趴在桌上装睡。同时,拥有那个名字、一头蓬松马尾长及腰部的少女内心低喃道:
(你再用你那刺耳的声音叫一次我的名字试试看!)
(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我会让你的一生、让你那原本就很无趣的一生彻底毁掉!)
「小鸟游恕宇!」
她拾起头,彷佛火山开始轰隆隆地活动般,缓缓站起
小鸟游恕宇站了起来。
2
尽管还只是四年级生,恕宇的身高已是大城迹国小的儿童之中最高的。
再加上蓬松的头发还在后脑勺扎成马尾,因此看上去显得更高了。
那是经过计算的发型。
长发就像狮子的鬃毛一样,为头发的主人增添一种威严(虽然扎着蓬松马尾的高姚少女身上所散发的氛围,比起狮子更像野狼)。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头发上寄宿着灵力。不过绑成马尾却还长至腰部的头发,蕴酿出了某种氛围。要是再和「巫女」这个头衔组合在一起,确实足以成为威吓对手的武器。
所谓的灵力,就是指散发的气息之力。
那绝不是人的智慧所能掌握。
意识到自己长发的力量,恕宇故意佣懒地甩甩头、摇动头发。
然后窥伺班导的样子。
班导的表情很平静至少表面上是。不过他周遭的空间确实产生了扭曲,反映出他的内心。这世上的一切存在,都是由名为「众合素」的空间扭曲集合而显现出来的。而见鬼的眼睛能够看到「众合素」。能够以双眼看见创造出存在的要素之一以目前的状况为例,则是情感。
(他在害怕呢!)
以见鬼之眼确认了班导的畏怯,恕宇稍微心生满足。
班导开口了:
「妳都已经迟到了三个小时,还直接倒头就睡啊?这么久没来上学,一来就这样妳究竟是来学校做什么的?」
谁知道?恕宇在内心回答。那种事情谁晓得啊?要抱怨,就去找制定义务教育的法律抱怨啊!虽然这个大城迹并不是受日本、而是受「舞原家」支配的土地,具有某种程度的治外法权。
班导的声音继续着:
「妳听好了,我不晓得妳至今是怎么过的不管妳父亲是多么伟大的人物,我都不打算对妳采取特别待遇!」
这可又是个天大的误会耶!恕宇内心愤愤然道。人家对我有特别待遇,并不是因为我借助养父的威光!没错,养父无玄不仅在大城迹,就连在日炉理坂到和歌丘一代的土地都具有影响力,不过那和我无关!我之所以受到他人特殊对待,并不是别的理由,而是因为我本身就很特别!因为我本是个名为「见鬼」的特别存在!所以
「没错没错!」视野的一角,蠢蠢欲动、如汪洋般遍布的小黑们,用只有恕宇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上啊!恕宇,教软那个家伙!让他亲眼看看妳究竟有多么特别!」
「不行啦,恕宇!」只有恕宇才看得见的存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白们,劝谏地对恕宇提出忠告:「妳忘了上一次吗?三年前妳把老师送进医院那次,被无玄狠狠骂了一顿耶!妳还想再被骂吗?恕宇妳还赢不过无玄吧?」
(也对,我的确还赢不过无玄)恕宇点头。
若现下要教训这个家伙、让他被送进医院是很简单。对于平时修练神道新鹰流的恕宇来说,一般的大人不足为虑。三年前虽然有使用武器,但现在的恕宇赤手空拳就能办到,也可以使用幻术来教训他。不过这么一来,又会遭到无玄的残酷惩罚吧。尽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或者该说,正因为是养父),无玄处罚起来一点也不手下留情。上一次让班导被送进医院时,他不仅严厉训斥了恕宇一顿,还对她施以幻术,害她整整一个礼拜都以为自己是只鸭子。当时的模样还被拍成影片,偶尔拿出来播放供客人观赏。无玄还会说:「那时候的恕宇真是太可爱了」
即使是恕宇这个见鬼,也(还)赢不了无玄。
她不想再次尝到那种屈辱
(但要饶过这家伙也非常教人火大!)
(这下该怎么办呢)
恕宇不疾不徐地环顾四周。
她观察着鸦雀无声、屏息以待的同学们,以及飘浮在他们之间、只有恕宇才能认知的空间「扭曲」小白和小黑们。
在恕宇眼中,世界划分为三块。
敌对的「小黑」、为自己着想的「小白」,以及不属于这两者的「灰色」。对一般人来说这只不过是种比喻,但对小鸟游恕宇而言却不同。身为见鬼的她,能够实际看到这些存在。敌人看来是「黑色」的,而同伴则是「白色」。至于「灰色」只不过是为了方便称呼混杂在这之间的东西(所谓的存在,并不可能全都只属于黑或白一方),严格说来,并非因为看来是灰色的。
而现在这个当下,白色比黑色还多。
这也就表示,比起声援那个吵死人的老师,这个空间的氛围更选择站在恕宇这一边
(哦?这个空间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与其说是站在恕宇那边,倒不如说,大部分是在抗议老师引发了无谓之争吧。
(总而言之,现场的气氛是站在我这边的。)
(既然如此)
恕宇面无表情地看着班导。
并且保持缄默。
在这样的情况下,率先打破沉默的人立场就会减弱。因为会带给周遭一种彷佛在辩解的感觉。为了在保持立场优势,恕宇继续保持沉默。虽然无论如何,打破沉默的都会是对方。恕宇遭到警告而起立,只不过是形式上罢了。况且恕宁还是个小孩,不管怎样都是对方必须率先打破沉默不可。
不管四周的人将会怎么看待。
恕宇保持沉默,凝视着年轻的班导。
插图020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
对方终于开口。
「明白了吗?小鸟游恕宇!」
(要我明白什么啊!白痴!)
班导过于不自然的发言,使得恕宇内心不禁爆笑山声。不过她当然没表现在脸上。她面无表情、然而却享受着自己优越的处境,同时仍旧保持沉默注视对手。一边注视,一边回想没错,记得这家伙的名字叫春川拓哉简称春拓,今年春天才上任,是个燃烧着希望的新任教师热血教师!那么,这家伙现在对恕宇的态度提出警告的理由就是
恕宇终于打破沉默。
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话是:「不明白。」
春川瞪大双眼。「什么?」
恕宇微笑。
「至今为止,不管我做什么,谁都不会有意见。」少女的童声从容不迫地说。她活用自己还是九岁的这个事实,注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天真无邪,然后说:「而我也是,只要没有人妨碍我,我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以前明明都可以这样,为什么以后却不行?」
「那是因为」
「我是见鬼,是特别的。」她一面理解周围的人以及对手是否听得懂,一面佯装天真,宣布:「所以老师,请你也给我特别待遇吧!」
听见恕宇的话
新任班导春川拓哉昵称(?)春拓的表情,便因「同情」的情感而扭曲了。
啊啊,果然恕宇心想。
(这家伙在可怜我!)
(他猜想我是被宠大的,所以在可怜我!觉得我应该无法成为象样的大人、在担心我的将来,所以可怜我)
错不了的!
这家伙之所以命令我,并不是因为我违反了学校的规定,也不是看不惯我的态度,而是因为他在可怜我、替我的将来担忧!为了让我成为一个正确的大人、自以为是为了我好,所以他才会这样警告我
而春川最后这么说:
「小鸟游妳听好了!并不是以前『可以』,而是妳以前都错了!妳已经四年级,不再是低年级生了,所以要是不当个象样的大姊姊」
(就无法成为象样的人类?)
恕宇再度缄口,观察春川。
这个年轻的班导、燃烧着理想的新任教师,八成只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吧没错,一心一意为我着想
单纯地
(把我当成普通人在可怜我!这家伙!)
冰冷的怒意充斥全身。
(若是普通人,确实有警告的必要!但我并不普通!我是见鬼!并非一般的小鬼头!结果这家伙!)
(竟然将我)
(当成普通人对待!)
「小鸟游?」春川讶异地出声询问:「妳懂我在说什么吗?听好了,所谓的见鬼,或许的确是特别的,是个特殊的才能,但那也仅限于现在、仅限于这块土地上!将来等妳长成大人」
「」他说「或许」?
恕宇脸上浮现冷笑,内心恍然大悟。嗯,我知道了。所以够了,别再啰嗦了!你想说的事你、还有你的单纯,我已经很明白了!你是为了我才说这种话的。没错,你可怜我、坚信这是为了我好,所以才多事命令我!单纯只是为了我!啊啊恕宇微笑。啊啊,我明白了我不会把你修理得半死。
(取而代之)
(我要把你的那份单纯给毁掉)
这就是
惹火了我小鸟游恕宇所应得的惩罚!
脸上保持着可爱的笑容
恕宇缓缓将右手移到后脑勺。
在春川以及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
得意洋洋地解开了马尾。
噢噢!四周一阵骚动。
教室里一片哗然以见鬼之眼见到现场气氛的扭曲,恕宇冷哼了一声嘲笑。
她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只是将头发放了来。
但是,一般而言并不奇特的动作,在这种气氛下却显得特别。而且当那个人是恕宇时,就显得更为「特别」。毕竟恕宇是「见鬼」也是个「巫女」,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就算行为本身并无任何意义,但在这种气氛下、由身为见鬼的巫女、身为特别存在的恕宇来做,周遭的人及对手就会擅自揣测。应该不只是单纯放下头发,恕宇她还打算要做些什么吧!她在施展法术!大家会擅自如此认定。
而这才正是货真价实的法术。
春川难免铁青着脸询问:
「小鸟游?妳在做什么」
问我在做什么?只不过是放下头发啊!恕宇在内心嗤笑。不过你应该以为我打算施展什么奇怪的法术吧?当你这么想的瞬间,你就已经陷入我的「法术」里了!名为「疑心生暗鬼」的法术!
疑神疑鬼的状态,会使内心的防壁上出现裂缝。
放任头发飘逸,恕宇凝视着春川。
并非单纯凝视着对方的双眼,而是看着他的额头。仿佛要看穿一切似的,目不转睛盯着对方。虽然恕宇凝视的是额头,但春川应该会觉得眼神宛如遭人窥探、彼此视线正在对望吧。然而春川却无法掌握恕宇的感情动向,因为恕宇并末看着春川的眼睛,而这样的状态会迫使春川感到紧张。看着春川额头的恕宇,可以泰然自若地持续盯着春川;但看着恕宇双眼的春川却必须耗费相当的心神。在这种情况下,盯着对手眼睛就是在消耗自己的精神。因此在这种场合里,率先移开视线的往往会是弱者。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春川才无法移开视线,只能持续盯着恕宇那无法窥探出情感的双眼。
这样的情况
终究会使人心趋于紧张。
观察着春川、以及周遭的小黑/小白的状态时,恕宇在内心嗤笑。老师,你现在正拚命地对抗我的视线。我突然放下头发望着你,让你怀疑我是不是打算施展什么怪异的法术,所以你拚命地抵抗。不过啊,你那样的状态,早就已经陷入我的法术中了!只要你愈紧张,就愈是深陷于我的法术之中。只要你愈疑神疑鬼,诅咒之力就愈容易生效。因为不管是哪一种存在,都无法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之中,紧张终究会获得解放。当你内心挫败的那一刻要不然我故意输给你也是可以、要我转移视线也是可以无论如何,到时你的紧张就会获得解放了。在那一瞬间,你就会连内心深处都变得毫无防备。
(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开口了!)
(在你的内心刻上诅咒的言语!)
(永远不会消失的诅咒)
「不行!」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白出声劝谏恕宇:「这个人并没有恶意!恕宇,原谅他嘛!用不着做到那种地步」
那种地步?
「什么叫做『那种地步』?」一大片小黑嗤笑道:「恕宇并没有要做什么啊?就只不过是说一句话罢了。只是教教他,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可是那句话」
「只不过是讲出来而已!讲一句话而已!」小黑们在恕宇身边吵嚷着:「就只是单纯的一句话啦!谁都会说的一句普通的话!而且无玄也不会骂她,因为恕宇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普通的话!只说了那一句话!只是说出来,让那句话牢牢刺进他心里而已!」
没错恕宇点头。
我只不过是要说「那句话」。就只是说出来,让他牢记心中罢了。往他那疑神疑鬼而露出破绽、毫无防备的内心刺进那句话而已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刻画进心中的话,将再也不会自人的内心消失。那句话将会时时刻刻缠绕在脑海里,偶尔便一闪而过,对那个人造成影响。
而这就是「诅咒」。
巫女所操控的、语言的力量
没错!
所谓的诅咒,绝不是超自然的力量。
诅咒原本就是指语言。可别因为只是语言就小看它!有时只是一句话,也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也曾经只因为一句话就推动了历史,比一颗子弹还要更具效力。人类只要思考就一定会用到语言。没有人能够不凭借语言进行思考的。而一旦使用语言思考,那么进行思考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摆脱语言。没有任何人可以逃离语言的影响。在最恰当的情况、最恰当的时机所发表的语言,比起刀枪更能确实伤害对手的心。那是绝对无法自然痊愈的伤有时造成的甚至是致命伤。
看着年轻又单纯的班导
这个嘛恕宇心想。以这家伙的情况而言,要刺进他心中的「话」,不是「伪善」就是「自我满足」这一类的话比较好吧。现在这家伙自以为是为了我好,一切都是为了我着想,他是根据这样的信念而行动的只要在他的内心深处,刻上名为「伪善」的诅咒就好了。「伪善」一旦这句诅咒刻进这家伙的内心,那么今后每当他要做一件事,这句话就会从他的心底浮现吧!每当这家伙在为他人着想时,内心就会低语:「这是骗人的!」「这会不会是伪善?」就算那真的是他基于善意的行动也一样。只要这家伙愈单纯,成效就愈显着。为了某人着想不管这项行为的本质如何,「伪善」一词都会束缚住这家伙的思考。这家伙不管要做什么,都会认为自己是伪善,再也无法诚实地顺从信念而行动因为他会疑神疑鬼,怀疑自己是不是伪善!这么一来,他的单纯就会消失,行动上、思考上都会产生踌躇,丧失斗志。人一旦变成这样,总有一天一定会背叛自己的信念。只要一度背叛,之后就会继续与信念背道而驰。不时会感到挫败,无法再做出正确的事。别说是警告恕宇了,就连别人的眼睛也都不敢再度直视吧
只要从他的人生中剥夺「奋斗」的信念
这家伙就会只剩一具空壳了。
(这么一来,就只剩等他慢慢自灭了)
(对于你这个「单纯」小看我的人,这个结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不是吗!)
(虽然不能立即见效,不过相对的,也不会挨无玄的骂嘛)
毕竟恕宇只不过是如同看穿了这家伙的内心般,微笑地对这家伙说了一句「骗子!」而已。
只要在恰当的情况下
在恰当的时机下说出口
没错!恕宇点头。只要在最佳时机、仿佛看穿了这家伙内心似地对他说一句「骗子!」就可以了。只要这样,这家伙就会受到诅咒,他就会自己在内心疑神疑鬼,认定是恕宇、是巫女、是身为见鬼的少女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他就会自己亲手挖出「伪善」或是「自欺欺人」这种话来刻在自己的内心里吧。
这才是完美的诅咒。
绝不会消失的诅咒。
恕宇拨起放下的头发,露出一个笑容。微笑的同时,仍不问断地看着春川、观察着他。见鬼之瞳可以捕捉到空间的扭曲,可以看得见现场气氛的推移,甚至是对手的情感也能以波动的方式显现眼底。恕宇面带微笑又目不转睛地观察春川的情感。没错,再一下子,春川的紧张就会到达界限。一旦紧张断线,内心便会变得毫无防备。而那瞬间正是下咒的最佳时机(到时你就知道了!)
(等着瞧瞧巫女的力量!)
(瞧瞧我的实力)
恕宇别开视线。
就在恕宇转移视线、春川自紧张解放的瞬间
(就是现在!)
「老师!」
那个声音抢在恕宇的「诅咒」之前,响彻整间教室。
3
(什么?)
诅咒的绝佳时间点遭人妨碍,恕宇半是惊愕地望向声音的主人。
看了以后,又更令她一阵惊奇。
(这家伙是谁啊?)
在恕宇左边那一排最后头的位置上,站着一位她没有印象的少女
我居然不认得这家伙?
恕宇大为诧异。
换新班级的时候,不仅是班导,就连全班同学的脸和个人资料都记了下来。事先查清楚对手的情报后,便会化为巫女的优势。因此恕宇理所当然收集了和自己相关的所有同学的情报,并且背了下来。
尽管如此
恕宇却对刚才妨碍自己的少女的长相没有印象
(这怎么可能)
她隐藏住内心的焦躁,拚命地自记忆中搜索,同时转过头望向少女。
少女的五官有着明显的特征。
一言以蔽之就是「眉毛好粗」!
像男孩子般浓密的粗眉毛下,闪烁着一双雪亮的大眼
那眉毛那并不是一张会让人见过即忘、印象薄弱的脸啊
(这家伙是谁啊?我不记得曾经见过她)
(四年二班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家伙啊!)
察觉到恕宇的视线,少女的脸渐渐染红,然后带着害羞的表情对恕宇点头示意。随着少女的动作,一头黑色长发微微晃动后自肩头落下。恕宇彷佛可以听见那头长发发出了响亮的沙沙声响。
(妳这家伙怎么搞的啊?)
恕宇不知为何突然一肚子火。
少女将视线从恕宇挪回春川身上。
然后说道
「我喜欢老师!」
插图027
「咦?」春川顿时愣愣地喊出声。
全班一片鸦雀无声。
隔了一拍后,少女的脸颊开始泛红。
又再过了好一会儿,她变得满脸通红。
在一片沉寂中,响起一道几乎要消失般的声音:
「那个,就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喜欢」
「喔、喔那真是谢谢了」春川说完后,教室里某处冒出笑声。
在自紧张解放的气氛之中
春川重新询问:
「不过怎么啦?突然说这些。」
现在连耳根子都红透的少女说道:
「可是,我也喜欢小鸟游同学。」
「咦?」
「所以,拜托你们不要吵架」声音听来像在恳求。
春川面露苦笑。
「不,我们并不是在吵架」
春川所说的话,更是勾起了班上此起彼落的窃笑声。
窃笑声打破了寂静,喧闹声开始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春川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接着说道:
「算啦,我知道了!妳坐下吧,冬月!」呼了一口气后又说:「小鸟游也是!嗯,虽然我想可能没办法马上做到不过慢慢改就好了,要加油喔!」
听见春川的话
名叫冬月的少女坐回位置上。
(冬月?她说她叫冬月?)
(难道是那个「冬月」吗?)
「小鸟游?」传来春川的声音。
恕宇也坐下了。
春川方才的话(他居然叫我「要加油喔」!?)令恕宇几乎冒出一股杀意。尽管如此,恕宇还是乖乖就坐。她仍在生气,但春川的事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恕宇脑中所想的、她的感情向量,全都转向了那个「名叫冬月的少女」。
怎么可能她内心暗叫道。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刚才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真正理解的人究竟能有几个?
(在那个时机、那种状况下)
(她说「喜欢」?)
喜欢。
简而言之,也就是「祝福」的言语。
和诅咒相对,全盘肯定对方行为的言语。事到如今感到愤怒的同时,恕宇领悟到了。事到如今,恕宇说的话已经对春川构不成任何诅咒了。在对方内心受到「喜欢」这句话的渲染之后,便再也听不进任何诅咒。因为「喜欢」这个词,就代表接纳了对方的行动及信念。而这句言词将会化为「祝福」带给春川自信。带给他自信、骄傲,以及更进一步的力量带给他顺从信念行动而毫不畏惧的力量。没错,在「喜欢」这种言词之后,无论何种诅咒都将不会生效。对于现在的春川而言,不管恕宇再说什么,听来都只像是死不认输的人在放话罢了。
我的诅咒已经无法生效了。
真不敢相信她在内心低喃。
(那个小鬼)
(竟然封住了我的诅咒!)
(不只妨碍了时机,连诅咒都整个击溃了!)
那很明显并非偶然。
不可能会有人恰巧突然当着班导的面说「喜欢」他的
(那家伙她注意到我打算诅咒老师了!)
(为了封印诅咒,于是她说出了「喜欢」!)
用以妨碍恕宇的诅咒
(办得到这种事的家伙办得到这种事的小孩,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
(妳究竟是何方神圣?)
恕宇不禁回头。
「!」
视线和看向自己的少女正面对上。
她似乎一直看着这里「名叫冬月的少女」发现恕宇注意到她,于是又红着脸、侧着头对她挥了挥小手。看见她那个样子,恕宇不知为何感到心跳加快。明明单纯只是挥手的动作而已啊
(什、什、什么?)她连忙将头转回前面。
由于自己的动作太过不自然,使得恕宇感到心虚,而这样的自己也令她感到生气(干嘛要感到慌张啊?)。不过,针对自己的怒意,不消多久就转化为对那个「名叫冬月的少女」的怒火了,就连逐渐加快的心跳也变为愤怒的能量。恕宇内心咒骂着:明明就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弱者、一个人就什么也办不到的单纯小鬼头,那副装熟的态度是怎么回事?竟然对我这个见鬼挥手?实在太超过了
(少瞧不起人!)
该不会
(竟敢装熟!)
(她该不会以为妨碍了我的诅咒,就自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了吧?该不会以为我这个见鬼和妳这般凡人是对等的吧?)
竟敢抢先我一步
(她抢赢了我?)
(开什么玩笑!)
「呀啊啊啊!」
「别这样!恕宇,住手啊!」
恕宇瞪大双眼,在她蕴含力量的视线所及范围内,微弱的哀号声四起,小黑和小白一个个接连消灭。那只有恕宇才能听见的痛苦声音,现在却传不进她的耳里。恕宇能听见的就只有自己胸口的鼓动。恕宇感觉到「她」的视线驻留在自己背上(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看她),内心的悸动变得更加高昂,也使她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为诞生出的混乱命名为「愤怒」,全身因这股「愤怒」而沸腾;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按下附在书桌上的计算机的电源开关。
叫出了班级名册
心中喃喃道:
(没关系!)
(我不晓得妳是什么家伙!)
(也不晓得妳为什么妨碍我、救了春川。不过这些事情全都无所谓!重点是,妳妨碍了我!妨碍我之后,又自以为抢赢了我而洋洋得意!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竟敢摆出那种态度、自以为和我这个见鬼是对等的)
我绝不原谅这种人!
没错,绝对饶不了!
绝对要让妳得到教训
(让妳尝尝我真正的实力!)
从名册中找出的名字是
(冬月日奈!)
于是
恕宇下定决心,要对她进行「诅咒」。
4
课堂结束后
(好!)
恕宇深呼吸。
深呼吸,并且细数心跳声,将体内翻腾的怒意压进体内肚脐下方的「愤怒袋」里(事先解释一下,「愤怒袋」只是一种意象,并非实际在见鬼体内有那种器官)。镇定下来,要冷静确定自己回复平静后,她从容地
(冬月日奈是吗)
(只有这点情报,不太够啊)
关掉了桌上屏幕的电源。
然后继续坐在位置上
环视四周。
看见同学们畏惧恕宇的视线而慌忙避开,以免对上的模样,恕宇「呵!」地扬起嘴角(很好,你们就对我的一举一动感到畏怯吧!那才是弱者应有的态度!)。不过在这之中,很显然有个人看来不怕恕宇,还「哼!」地撇过头。看见那个人的模样,恕宇不禁别过视线「唉唉」地叹口气。
(唉唉看她那副样子,绝对会跑来跟我抱怨些什么)
果真不出所料,见恕宇没做任何反应,那名少女于是起身。
她特地自座位站起来,逼近恕宇面前。
劈头就是:「亚绪很生气喔!」
恕宇叹了口气确认「冬月日奈」的状况后(她正慢吞吞地收拾教科书),看向双手抆腰站在她面前的亚绪。正确来说,是看着亚绪的肚脐。这个名叫新见亚绪、坐在恕宇隔壁的少女,不知为何老是把肚脐露出来。根据她的朋友二叶亭由真所言,她好像就是因为这样,一年里总有二十天会搞坏肚子。尽管如此,不管穿制服、便服还是体育服,她还是都会故意把肚脐露出来。看见她那样的穿著,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非得让自己拉肚子不可的个人信念不过这种事情怎样都好。
叹口气后,恕宇朝眼前的肚脐眼问道:
「妳生什么气?」
「还问我为什么小鸟游,妳刚才又用奇怪的法术害我昏倒了对不对!这已经是第七次了耶!」
唉唉正确来说,是第八次啦!恕宇在心中唉声叹气地咕哝。连小狗都只要骂三次就会懂事了,为什么妳都昏倒八次了还学不会教训?别来招惹我。妳也差不多该懂了吧!恕宇按捺着不让自己破口大骂。
恕宇斜眼窥伺「冬月日奈」的状况(她坐在位置上,好像在翻书包找东西),同时说道:
「抱歉,我今天一大早心情就不太好」
恕宇面露微笑,低头示歉。
「唔哇」平常若非加以无视,再不然就是不爽地别过头的恕宇,居然老实向她道歉,这让亚绪惊讶地瞪大了眼,连忙说道:「不,没关系啦!」恕宇只不过这么一道歉,她的心情似乎就真的好转了,脸上浮现开朗的笑容:「反正亚绪也迁怒了别人」
紧跟在她身后的少女二叶亭由真听了亚绪的话也接着点头。附带一提,这位总是和亚绪形影不离、名叫二叶亭由真的少女,虽然没有露出肚脐,不过剪成了鲍伯头的黑发上却戴了一只「看起来像巨大毛毛虫」的东西,光是这一点就比亚绪更引人注目。那究竟是什么,老实说恕宇从开学典礼起就一直很在意了(究竟是什么啊?),不过若特地去问又令她觉得很不甘心(为什么身边都没半个人出声?),因此她并未问出口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
附和地点了点头,由真也看着亚绪的肚脐说道:
「可是,亚绪,妳也应该好好道歉才对吧?」
「咦咦?」亚绪惊讶地说:「亚绪为什么要道歉?亚绪只是要叫醒小鸟游呀」
「是对我道歉啦!」由真摇摇头。「亚绪迁怒的人,不就是我吗?」
咦?亚绪愣愣出声。
「可、可是,人家今天没有啊?」
「但是妳一直以来老是迁怒于我,那以后也会吧?小鸟游都好好向亚绪道歉了不是吗?所以亚绪也该好好向我道歉才对。」
「咦?可、可是」
「原来是这样啊。」由真伤心地垂下眼帘。「亚绪希望小鸟游道歉,结果自己却不道歉。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事,别人都向妳道歉了,自己却不道歉。真好呢!这样的人生真是幸福原来是这样啊」
沉默。
过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啦。」亚绪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并向由真道歉:
「对不起,由真。」
「嗯,没关系啦,亚绪!」由真满脸光彩地笑了,并说道:「我们是朋友对吧?不用在意啦!」
「谢谢!」
「来,和好吧!」
由真高举双手
亚绪一脸诧异,不过还是乖乖走了过去。恕宇呆愣地看着两人紧紧相拥。她们这样算是「正常」吗?这就是一般的国小四年级学生吗?总觉得好像不太对,但由于自己是「特别的存在」所以无法作为标准,因此恕宇实在是无从判断。
不过
这两个面对恕宇也不畏惧的人,可以用来当作躲避「冬月日奈」的障眼法。
没错恕宇内心肯定地说,同时看向「冬月日奈」(她好像拿出了什么包裹),在得知那个叫「冬月日奈」的家伙的「弱点」之前,我也假装成普通的国小四年级学生好了。混在这两个家伙之中比较好。如同恕宇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恕宇,要骗过她并不困难。
再怎么说
她也是前天才转学过来。
在恕宇请假的期间
从日炉理坂转来的。
(从别块土地来的也就表示那家伙并不清楚我的事。)
(毕竟她是那个「冬月家」的女儿,说不定多少听过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见鬼。因为我很出名不过,她应该不知道见鬼具体上究竟是什么。)
(而这点对我来说,将会是能出其不意进攻的武器)
「吗?」亚绪的声音。
「咦?」察觉到有人在询问自己,恕宇连忙响应。
「真是的!」亚绪鼓起脸颊说道:「我是在问妳,要一起吃便当吗?」
为什么我要和妳这种人话才正要说出口
(这是收集情报的好机会!)
「好啊!」点头答应。
之后附带一问:「便当?」
「今天是带便当的日子吧?妳忘了吗?是升上四年级后第一次的」
对喔,今天是「便当日」大城迹国小为营养午餐制,不过每个月第三个星期四是「便当日」恕宇理解后,看了「冬月日奈」一眼。
从书包里拿出的那个小包裹,原来是便当啊!
恕宇不怀好意地笑了。
她不晓得以前是如何,但从今天起,已经不会再有同学和「冬月日奈」一起吃便当了吧。小孩子对于实力是很敏感的。刚才发生的事,班上同学应该几乎都察觉到了吧?察觉到恕宇和「冬月日奈」之间产生了对立。乍看之下是她包庇了恕宇至少那个白痴春川是如此看待的不过班上同学应该几乎都感觉到了。那个时候,受到包庇的人其实是春川,而大家应该也有发现到这件事惹得恕宇不高兴。究竟会不会有人明知恕宇被惹火,却仍有勇气和「冬月日奈」一起吃便当呢?当然,不管是怎样的班级里都会有例外迟钝的人。举例来说,像新见亚绪就是不过如眼前所见,新见亚绪正打算和恕宇一起吃便当。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其它打算和「冬月日奈」一起吃饭的人了吧。
(妳是孤单一人喔,冬月日奈!)
(谁都不会理妳的啦)
最后
「冬月日奈」稍微环顾四周之后,终究还是带着便当朝走廊跑出去。
大概是要在屋顶上一个人寂寞地吃吧活该!恕宇扬起嘴角。(附带一提,平常恕宇的吃饭情况也都是那样,不过恕宇自己并未发现。但话说回来,那也是恕宇自愿的「别开玩笑了!怎能和凡人成群结党一起吃饭!」)
看着恕宇嘴角浮现笑容的模样
新见亚绪也开心地笑了。
「真是的,小鸟游!妳肚子有这么饿吗?」
恕宇板起脸回复原来的表情。
她不由得想要揍亚绪一拳,不过她拚命忍了下来(别大意!那家伙说不定正在看!别忘了刚才就是因为大意,所以才被抢先一步!),再次摆出笑容说道:
「那我们一起吃饭吧!」
尽管早上被恕宇欺负得那么惨
美幸还是确实地帮恕宇装了便当。
用餐才刚开始
亚绪首先就硬要恕宇让她看便当的菜色。这也让恕宇很不爽(尽管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更让她头痛的,是亚绪展现自己便当的时候。亚绪会一一指出每一道菜并加以说明「我帮忙做了这个」、「这个的皮是我削的」,再不然就是边说:「很漂亮吧?」「想吃吧?」「很好吃吧?」边逼近过来。虽然这也算是种学习。至于恕宇的美幸做的便当里,也放进了相当美观又兼具可爱的菜色。「好棒喔,」听到别人羡慕地称赞,身为见鬼、没那种雅兴去关心餐点漂不漂亮或可不可爱的恕宇,多少也感到得意以上为题外话。总而言之基于上述的情形,基本上亚绪和恕宇之间不构成对话。附带一提,另一位同席者二叶亭由真什么也没说,始终专心动着嘴巴吃饭。她似乎并非因为有恕宇在,就把谈话一事交给恕宇,单纯只是她平常就那副模样。相反地,由真头上的「巨大毛毛虫」则会不时发出「呦啊」的声音应和。老实说,恕宇对那个生物真的是惊讶得连胡萝卜都没咬就吞下去了(讨厌吃胡萝卜的小孩有时会用这种方式下咽,不过身为见鬼的恕宇当然不挑食),可是见到亚绪和由真神色自若地继续对话(和吃饭),使她有点不甘心,因此什么也没问,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镇定吃饭以上为题外话之二。
插图037
总之,这是一段彷佛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不给人喘息机会的用餐时光。
对于总是一个人吃饭的恕宇,这比对付鬼的「除秽」工作还要辛苦。即便如此,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是有了回报,让恕宇打听到了关于「冬月日奈」这个少女的情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用餐结束后,恕宇在刚开始用餐时以及用餐期间(换言之,就是除了最后以外都一直)对新见亚绪这名少女产生的怒意都已差不多平息,心想「就原谅妳至今的无礼吧」。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觉得「以后偶尔也可以像这样陪妳一起吃饭」虽然亚绪不时跑来多管闲事总令恕宇很不满,不过也算是派得上用场的家伙。算啦,这次就饶了妳吧
「这么说」亚绪将饭后甜点草莓分到恕宇和由真的便当盒里,同时发问:「小鸟游和日奈从以前就认识了吗?」
(日奈?那家伙前天才刚转学进来耶?)
「不就跟妳说了吗,」国小四年级的脑袋怎么这么差啊!恕宇没把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一字一句回答:「我们的父亲之间、彼此认识啦!感情似乎并不好!好像是因为以前抢同一个女人,所以留下心结啦!」
「好酷喔!」亚绪说道。
「呦唷!」巨大的毛毛虫也出声。
「结果谁赢了?」二叶亭由真发问。她也把看起来像是甜点(不晓得那是什么)的果肉分到恕宇和亚绪的便当盖上,并开口问恕宇。顺带一提,恕宇的便当里没有能够拿来分享的甜点(再说她也不打算分),这多少让她觉得自尊心受损。所以她打算回家后去欺负美幸,以免她让恕宇再次丢这种脸。
一面夹起神秘的果肉,恕宇一面回答由真的问题。
「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我爸爸主动退出了。因为他得继承神职才行」她说道,内心同时觉得真是胡说。那个破戒神官哪可能这样就退出啊
「是苦恋呢。」亚绪叹口气说道。
「是苦恋吗?」
「可是啊,我和由真从以前就认识了唷?感情也很好!对吧?」
「呦呀呦~!」看起来像巨大毛毛虫的东西代替由真回答。
这样啊?恕宇也随便点头附和。
对于亚绪接话的方式,她已经不感到在意了(不过还是会被「看起来像巨大毛毛虫的东西」出其不意地吓到)。
亚绪再度叹息。
「可是,真厉害耶小鸟游的爸爸选择当神主,放弃冬月家。」
「嗯~也是啦。」
「冬月家是很有钱的大户人家吧?甚至不输给舞原家没想到比起当冬月家的女婿,更优先选择了神社真厉害!」
「还好啦。」恕宇含糊其词。
实际上,比起冬月家,新鹰神社的权力更大吧。若要定出位阶,冬月家是舞原家的「下属」,但新鹰神社却可说是「商量的对象」。
「比起当有钱人,更优先选择了贫穷」亚绪闪烁着双眼,像是在祈祷般将双手交握在胸前。
她兴奋地大叫。
「这是爱!是爱的力量啊!」
由真吐槽:「放弃的人是小鸟游的爸爸吧?」
亚绪不甘地说:「也有放弃之爱呀!」
由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亚绪后
「没有『放弃』这种爱啦!」她断然道。
她那意外强势的语气,使得亚绪困惑地看向恕宇。恕宇不禁别过目光。就算妳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能怎么办?再说,才这种年纪就在谈论爱情实在很奇怪。而且
「我家可是一点也不穷喔!」
尽管跟冬月家比较,不管哪一方都很穷。简而言之,冬月家就像是舞原家的财政部。
「我家也不穷呀!」亚绪大叫。
「可是,为什么那样的有钱人家,要特地转到我们学校来呢?」由真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住当地通学就好了呀?不必特地翻山越岭」
「所以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她因为生病,所以要再重念一次四年级,才会换间学校就读呀!」妳都没在听吗?
(生病?)听见亚绪一副洋洋得意的发言,恕宇恍然大悟地点头。
(名册上写十一岁,原来不是写错啊)
「所以呢?」由真反问亚绪。
「所以?要是比同年纪的熟人学年还要低,总是不太愉快吧?要是亚绪跟她一样,也会想转学吧」她不太有自信地说:「虽然朋友都会不见就是了」
「就算真是这样」由真摇摇头。「亚绪,妳太不了解冬月家到底多有势力了。日炉理坂可是非常善待有钱人的喔?」
「咦?」
「要是像冬月家那么有权势,应该可以直接升上五年级!就算一次也没有去过学校。」
「骗人~」亚绪笑了。
恕宇却没有笑。
这位二叶亭由真所说的话绝非夸大其词。不如说,一点也不夸张。在舞原家统治下的治外法权日炉理坂,真的就是「那样的」一块土地。而冬月家则是「那样的」土地上的有权有势者,实在没必要特地跑到别的地方重读四年级
(可是那家伙却特地转学过来。)
(在这之中,有那家伙「冬月日奈」的弱点!)
(有机可乘可以对她下诅咒!)
一回神,恕宇发现亚绪和由真都在看她。应该是对于恕宇突然默不作声感到诧异吧?亚绪一脸担心由真则面无表情。
恕宇露出微笑。
「什么事?」
「妳怎么了?表情有点可怕耶!」亚绪回道。
「呦啊?」像是巨大毛毛虫的生物出声。
恕宇微笑着回答:
「没有啦只是想到有点事要问我爸爸。」
「什么事呀?」
「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恕宇像是讲悄悄话般,屏住气息低声说道:「冬月同学的父亲是死亡商人也就是『武器商人』之类的。」
「咦咦?」亚绪瞪大了眼。「骗人!这种事一定不是真的!」
又不是连续剧的情节!之后又补上这句话嘻嘻笑着。
不过由真却什么也没说。
恕宇则从由真佯装面无表情的脸色中,领悟到她并非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也就是说这件事连低层的「普通人」都知道(新见亚绪这种迟钝的人除外)。不仅日炉理坂,甚至是大城迹国小都在谣传这件事。而恕宇透过舞原家、新鹰神社、以及父亲,得知那并非是单纯的遥言,而是事实。但现在最重要的,并非这是否为事实,也不是恕宇知不知道。
重要的是,普通人也知道这件事。
即便是现在坐在这里、像二叶亭由真这样的小孩,都知道这件事
二叶亭由真绝非处在通晓社会暗地情报的家庭环境。然而她却知道这件事,这就代表那并非什么稀奇的传闻。
也就是说
(这一餐还真是颇有收获呢)
恕宇冷酷地一笑。
(已经得到最想知道的情报了。)
(接下来就只要)
告知午休时间结束的预备铃响起。
「唉唉感觉今天时间过得好快喔,」亚绪依依不舍地摇头。
和平常比起来,时间确实感觉过得比较快恕宇也如此心想,同时沉浸在儿童们收拾餐具后开始归位的嘈杂气氛之中。
亚绪和由真也开始收拾便当。
「那么,我有点事要去办。」
一收完便当,恕宇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耶」
恕宇不予理会,迈步而出。
她在教室门口和从外面回来的冬月日奈擦身而过。对方应该有注意到自己吧恕宇佯装没注意到,同时心想着。
(等着吧,冬月日奈!)
(我会诅咒妳的!)
(要是妳以为可以像刚才那样击破诅咒,妳就试试看啊!)
没错!
诅咒的材料已经收集好了。
接着就只剩确认。
如果顺利,今天放学后就可以
(别急,小鸟游恕宇!)
(首先要做好确认。)
(千万别大意!)
在仍带点微寒的走廊上
恕宇独自迈开步伐。
5
逃学来到图书馆后,恕宇打手机连络了舞原家的熟人。
为了做确认。
(果然是我不知道)
正如恕宇所料,冬月的父亲健三郎并没有让女儿参与自己的工作,似乎是将女儿视为蝴蝶或花朵般呵护养育和恕宇的父亲恰恰相反。而这就表示冬月和恕宇不同,是个将来不会对「舞原家」有所帮助、不重要的存在。(因此恕宇才不晓得她的存在。若是对将来有用的重要人材,新鹰神社不可能不知道。因为新鹰神社是培育舞原家人材「组员」的地方。)
这也就是说
就算恕宇毁了她的将来,也不会有任何人不满(当然,她本人和她的亲人除外)。
(那么我就可以放手去诅咒她了!)
(虽然我原本就不打算客气。)
不过
既然没做过任何修行、又只是个普通人为何能看破我的诅咒?
是天赋之才?
一抑或只是偶然?
但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那家伙惹毛了我,不可原谅!)
(我不会再次大意了!不会再让那种家伙抢先一步!)
(等着瞧吧)
(这次大吃一惊的人会是妳!)
(就在今天放学后实行)
(我要诅咒妳!)
然后
放学时刻终于到来。
6
「老师再见!」
「大家再见!」
愚蠢的(会这么想的应该不只恕宇)例行道别结束后
放学时间到了。
在开始各自收拾准备回家的同学们之间,恕宇只是沉着地等待。
同时窥伺身后「冬月日奈」的情况。
将课本塞进书包后,冬月日奈走出了教室,不过恕宇没有跟上去。她已经调查好了,冬月日奈还回不去。冬月日奈是搭电车通学(冬月家明明可以派出自用车接送),从日炉理坂越过一座山后来到这里。而往返大城迹与日炉理坂的电车,四十五分钟后才有一班。也就是说,就算扣掉走到车站的时间也还有二十五分钟,她必需到别处去打发时间才行。
而她总是在学校的顶楼度过这段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吧恕宇起身。
才刚站起来
「怎么了?」恕宇就看到新见亚绪挡在她的前方。
新见亚绪开口:
「我问妳喔,小鸟游。」
「什么事?」
「妳讨厌日奈吗?」
恕宇重新审视亚绪。
然后笑着问她: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这个嘛那个有个朋友告诉我的」
恕宇看向站在亚绪身后的二叶亭由真。
由真耸耸肩说道:
「我说亚绪啊,那个朋友没告诉妳『所以少去扯上关系为妙』吗?」
「可是」亚绪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因为是朋友啊!」
这家伙什么时候成了「冬月日奈」的朋友啦?恕宇心想。人家前天才转学过来,妳都还没跟对方说上几句话吧?什么时候变成朋友了啊?
她不禁心想,朋友这句话真是没什么价值。
亚绪注视着恕宇。
然后开口:
「吶,小鸟游,不要吵架啦!日奈也是,只要好好跟她沟通,妳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恕宇冷冷回答:「不用妳多管闲事。」
「」
新见亚绪不再多说什么,她紧紧抿着嘴,挡在恕宁面前。
双拳紧握在身体两旁
这家伙晓不晓得自己在妨碍的是谁啊恕宇冷静地想。这家伙知道妨碍我这个见鬼,代表了什么意义吗?不,这家伙比起惹我不高兴,更优先为「冬月日奈」着想!比起我,更在意「冬月日奈」
(对了)她冷笑着心想。(我的诅咒若是直接进行不管是无玄或其它人,他们都不会知道。可是)
(要是这家伙随便嚷嚷而害得事情曝光就伤脑筋了。若被无玄知道不,太不妙了!)
(要让这个家伙)
(也尝尝教训吗?)
恕宇的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就在她下定决心、踏出步伐的那一瞬间
二叶亭由真大叫:
「亚绪,大事不好了!」
「咦?」
「妳长出尾巴了!」她双手一拍。「生效了耶!」
「不会吧?」听见由真的话,亚绪惊讶地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打算转头看自己的屁股。「在哪里?可爱吗?」
「像兔宝宝一样!」
咦咦?真的吗?我没看到啊?亚绪开始转圈看着屁股,恕宇则呆愣地望着她。这(些)家伙精神正常吗?她看着亚绪追着自己的屁股,同时心想。
气势被打散了
于是恕宇不理亚绪就走出了教室
尽管听到身后传来「啊!」的声音,但恕宇不再回头。她朝着「冬月日奈」应该待着的顶楼出发。
来到三层楼教室的更上一层顶楼,迎接恕宇的是四月仍带有寒意的晚风
以及乘风而来的少女朗读声。
声音好听,发音的咬字也很清楚。
是蕴含感情的朗读声
(哦?)恕宇不禁赞叹。
确认过没有别人之后恕宇暗自怀疑,这家伙真的没有接受过巫女的训练吗?若非没有相当的熟读,声音不可能会这么暸亮的。恕宇陶醉地听了好一会儿,一面如此心想。
(这家伙,可以让她负责念故事给我听嘛!像是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或者无聊时就叫她念几本书)不不不恕宇甩甩头。(别想这种蠢事了!这样子就叫做大意!虽然事出大意,但这家伙可是曾经一度抢赢过我喔?)然后她又心想:(能念出好的声音,代表这家伙有巫女的潜力,不也就是强敌吗!)
没错,我不会掉以轻心的!
我要全力击倒妳!
用妳刚才击破的诅咒之力
恕宇环顾四周。
恕宇在比屋顶还要更高的地方水塔的梯子那里,找到了一个小学生用的书包。
她在那上面吗
恕宇走到水塔下方出声道:
「冬月同学?」
朗读声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
「小鸟游同学。」
少女的脸从水塔上方探了出来。
长发柔顺地滑落、杏圆的大眼,再加上一对粗眉毛冬月日奈的身影让恕宇一瞬间心脏怦然直跳。
不过又马上回复平静。
在恕宇的目光之下
「妳、妳好!」
冬月日奈莫名地红着脸、把衣领拉回原来的地方(恕宇看到她时,不知为何她的领子是竖起来的)。恕宇观察着这样的冬月
然后先发制人。在冬月日奈正打算说些什么之前,抢先一步开口:
「妳头脑真好。」
「咦?」
「在高处看书」妳的把戏我已经看穿了!恕宇笑道:「只要到了高处,心脏就会狂跳。于是在高处看书时,大脑不会认为心脏加快是由于高处所致,而会误以为是因为看了书,所以能够紧张而有趣地阅读特别是冒险或惊悚故事就会更加有趣了这是种很聪明的心理学运用。」
(是聪明人的做法。)
(不过,这点小事我也知道!)
恕宇一副「怎样啊?」的表情看着冬月。
冬月日奈起先惊讶地瞪大双眼,不过最后露出微笑。
她说:
「小鸟游同学,妳要不要也上来?」
「可以吗?」
「当然呀!请!」
(是呀,当然!)恕宇内心附议。(我当然也要去那里。这是一定要的吧?位置的高低会对心理产生相当深的影响。位居高处的人,精神上的立场较占优势这是巫女的不,是心理学的第一步。)
没错。
诅咒就如同水一样,一定会由高处往低处流。因此要对人下咒时,精神上一定要站在比对手优越的位置。若不这么做当自己的位置较低劣时,诅咒就会倒流。正如同「害人害己」这句话,欲施加诅咒的人,同时也会陷入容易受诅咒的状态。
「有点冷呢!」
恕宇边闲聊边爬上水塔。
这是她第一次爬上去,但对于高处并不感到害怕。她轻松地爬到上面,在冬月日奈的身旁坐下。
「哇啊」然后倒吸一口气。
延展在眼前的风景,竟然是如此雄伟
「真是不辱大城迹之名呢!」恕宇不期然地喃喃说道:「真壮观」
「就是呀!」冬月附和恕宇的话。
她指向延展在远处、因黄昏而朦胧的群山,说道:
「对面那里那座山的另一头啊,就是日炉理坂喔!我家也在那一边」冬月「啊哈哈」地大笑着说:「妳知道吗妳知道吧?」
「」
「我最喜欢这幅风景了这里大概是学校最棒的地方了。很舒服,而且又是个满隐密的地方。」
「是吗。」
才转学过来两、三天,真亏妳能找到这地方耶恕宇在内心坦率地赞叹。自己在这里就读了三年,却连这般景色都没注意到。啊啊可是,记得这里是才正打算讲出口,恕宇又「啊!」地连忙摇头恢复自我。
(啊啊!)
(真是千钧一发!)
(差点就以为这幅风景是这家伙的力量所造就的了。差一点就让对方占了上风。)
果然,这家伙绝非泛泛之辈恕宇心想。冬月明白「先抵达该场所的人就是强者」的势力法则,并且非常清楚其运用方法,甚至比起技术拙劣的巫女还要厉害。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有趣!)
(这样才有打倒的价值!)
(最后的赢家,是我!)
重新严阵以待后,恕字面向冬月。
她指着四周说道:
「这里虽然很漂亮可是很寂寞呢。」
面对保持沉默的冬月,恕宇仿佛看穿一切、彷佛从很久以前就非常了解冬月似的向她低喃道:
「冬月同学好像总是一个人。」
简直像是
在恕宇继续说下去前,冬月回答:「妳也是,不是吗?」
冷不防一句话,使得恕宇瞬间大吃一惊
她慌忙恢复镇定,接着面露微笑说:
「那是因为我是见鬼嘛。是特别的孤高的存在。」
「孤单一人也无所谓吗?」
当然恕宇点头肯定。「强大的存在,理所当然是孤独的。冬月同学也一样吧?」
「我没有办法。」冬月哀伤地笑着:「我很软弱。一个人好寂寞」
「」
「只要感觉到自己是孤单一人」她像刚才一样,将衣领立起来给恕宇看。「我就会像这样把衣领竖起来搔自己的脸颊这么一来,不知为何就比较不会寂寞了。」
「」恕宇表面上维持着笑容
在内心嗤之以鼻。
(一个人很寂寞?)
(结果妳也不过是弱者嘛!)
(若是不成群结党,就什么也办不到的弱者)
可是我不同!恕宇暗自说道。我就算孤单一人也完全无所谓!身为见鬼的这九年以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今后也会是一个人没错,我是自愿孤单一人的!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
因为我是见鬼,是特别的存在!
(我还以为这家伙也是「特别」的)
(看来是我搞错了一个人竟会寂寞?真教人失望!)
可是我不会大意的。直到我将致命诅咒扎进妳的内心以前,我都不会掉以轻心。
而我要扎进这家伙内心的致命诅咒「言词」就是
冬月开口:
「呢。」
「咦?」
恕宇无法理解冬月刚才讲出口的话,愣愣地回问:
「什么?妳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谢谢妳」
「咦?」谢我什么?
冬月脸上浮现害羞的笑容。
「终于能说出口了。那个啊我一直想向妳道谢」
「咦咦?为、为什么?」
她说「谢谢」?那什么啊?我等一下可是打算要诅咒妳耶?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恕宇大吃一惊。
冬月低着头对她说:
「妳果然不记得了呀?虽然还没经过半年」她一面喃喃说着
一面红着脸,缓缓地
开始解开衬衫的钮扣。
插图048
(?这是在干什么?)
(她打算脱衣服?)
司是,为什么?
在不着边际的混乱中,恕宇仍是默默看着冬月的动作若恕宇是个男人,或者冬月不是十一岁而是二十一岁,那也就算了(就算真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很奇怪),为什么十一岁的小鬼要在同为女孩的面前开始脱衣服?她内心感到诧异,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冬月的行动。盯着,然后等待。虽然不晓得她打算做什么,但我可不会大意!就算妳多少令我感到失望,但妳依旧非泛泛之辈,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恕宇在内心低喃,同时观察冬月的动作。
出现在眼前的是
(?)
(灼伤的伤疤?)
雪白身躯的记忆突然开始回放,在脑海中苏醒
(咦!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冬月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遮住前胸询问:
「想、想起来了吗?」
「咦啊、啊?」
尽管冬月遮住了前胸,恕宇还是不,是感觉自己的脸变得更热了。不,不对,早就已经满脸通红了。所以冬月才会突然遮住胸前呜哇!混蛋,这样我不就简直像个变态吗应该说,根本就是变态了嘛!恕宇连耳根子都已完全红透。总之,要先将脑海里复苏的情景消去!于是她别过头,拚命闭紧双眼。
可是那个景象没有消失。
残像没有自眼底消失。
反倒出现了反效果
对了!恕宇回想起来。
记得那是去年冬天的事,无玄把她的眼睛蒙起来,跟她说「是秘密」,然后带她去了一个地方。而在那里,恕宇举行了原本理应是禁忌的「疾病除秽」。其实她不想做这种像是医生一样的事但恕宇还是答应了,因为病患是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少女。恕宇平常总是很在意自己这个见鬼的身体和普通人有哪里不同,一听说病患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不,不对内心某处低喃道。是比恕宇大一岁没错吧?),于是便答应了。答应接下那个工作后,在驱鬼的时候,顺便把那名少女剥得一丝不挂,随自己高兴而玩弄
(比我大一岁、生病那个人)
(原来就是这家伙吗!)
浮现脑海的闪耀光景
(啊啊)使得恕宇的脸变得更热了。
她拚命地避开冬月的视线,并对自己说道:冷静一点!妳有什么好丢脸的?妳可是救了这家伙的性命耶!是该被感谢的,而不是感到羞耻再说没错!当时这家伙睡得很沉!不可能知道恕宇做了些什么
「真的是这样吗?」小黑在耳边嗫嚅:「没错,这孩子的确是睡着了可是为什么身上会有灼伤?衣服明明就没烧焦」
(呜、呜哇?可恶,混蛋!)
看着脸愈发通红的恕宇
「那、那个」冬月的脸也逐渐染上徘红。
看见冬月脸红的模样,更是雪上加霜,自己的脸也红到像煮熟的章鱼一样。这时恕宇才领悟到自己还不够成熟。
可恶她审视自己的状态。
用不着特地用见鬼之瞳看,现在的恕宇已经因紧张及混乱,精神上完全屈居于冬月下风。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下咒。不管是什么话语,在这种状态下都没有半点说服力。处于这种状态的恕宇,连杀死一只蚊子的力量都没有。不仅如此,对现在的恕宇来说,无论冬月说什么话听来都会像是诅咒一样。
可恶!
没想到她居然留有这么一手
(冷静点!一定有什么办法才对,仔细想想!冷静点,首先要镇静下来)
她拚命将混乱推往肚脐下方的「忍耐袋」里。想象着推压的样子,同时思考:
(没错,我救了这家伙一命,这家伙道谢也是应该的!就先从这一点重振精神)
好!恕宇抬起头。
再次和冬月四日相交
(呜哇!)
记忆又在脑海里复苏。
实在是过于鲜明且雪白的记忆
记忆中的影像和眼前的少女身影重叠,恕宇整个人如同一块烧红的铁,别过了头。可恶,快消失啊!她在脑内如此大声吶喊,但印象带给人的冲击比言语的影响还要巨大。一旦意识到了,就没那么容易消除。恕宇的内心强烈动摇,现在甚至看到眼前的冬月本人,就像是看见裸体一样。自己实在不该那么做的(姑且不论动机为何),既然自己让人感觉像变态、而且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那不管找什么借口都无法敷衍过去。啊啊一想象冬月日奈会怎么看待自己,恕宇就羞耻得几乎痛苦倒地不起。真是糟透了!混蛋!尽管如此,她却找不出任何理由狡辩。因为无论恕宇的动机为何,她将冬月剥得一丝不挂而随意玩弄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总之她先放声大喊:
「妳可别搞错了!」
「咦?」
「我、我那时可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只是单、单纯就学术上不过也是基于小孩子的好奇心才」话才说出口,她就后悔得内心暗叫不妙。仔细想想,只要说那是「除秽必要的仪式」一语带过就好了,因为这家伙又不可能知道「除秽」是什么样的内容。然而恕宇却反应过度,做了不必要的说明。
「啊啊真是的!」
「小、小鸟游同学?」
最糟的是恕宇内心跌落地狱般的谷底,同时心想:啊啊最糟的是,她不敢看冬月的脸。只要冬月一稍微进到视线之中,脑中的那个记忆就会复苏,使得恕宇满脸通红。可是若不看着冬月的眼睛,就讲不出具有说服力的话,就无法使用巫女之力、见鬼之力。然而只要稍稍看见她的双眼,就又会想起「那个」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地猛烈挣扎。
不过恕宇还是对冬月的本事加以赞赏。啊啊可恶!妳真是精彩地在恰当的时机对我刺进了诅咒!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妳对我下了诅咒!这个诅咒
(被摆了一道!)
可恶,混蛋
(可是,还没完呢!)
没错!这还不代表我输了!这是个耻辱,不过反而能确实成为武器。能在妳心中刻下诅咒的最佳武器
(没错!这可以成为武器!)
(妳可别小看我!)
恕宇下定决心舍弃尊严,重新看向冬月。坦白说,冬月貌似不知恕宇为何如此痛苦、只是一味脸红(那当然是演技!恕宇不可能看不出这点程度的事)。看着这样的冬月,恕宇正面注视她的眼瞳,一面与脑中复苏的雪白裸体奋战(令人觉得就算输了也没关系这一点,真的非常可畏),一面大喊:
「是啊,没错!」
「咦?」冬月似乎吓了一跳。「那个什么没错?」
「我非常了解妳,还有妳的身体!毕竟我假藉了『除秽』仪式的名义把妳剥得一丝不挂、仔细观察过了!」恕宇指出冬月身上的部位大叫:「我也知道妳这里有伤疤!」
这下子冬月的脸变得比恕宇还要通红,并且露出困惑的神情。
「这、这样啊」
「没错!」恕宇红着脸叫嚷回应。「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是新鹰神社的见鬼!是新鹰神社的小鸟游恕宇!」
「那个、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很了解妳的事!」恕宇露出了个可怕的笑容。「没错,不只妳那身体,就连妳所想的事、妳家人的事,我也都一清二楚!」
「!」空间产生了扭曲。
那一瞬间,划过冬月日奈的「空间」的紧张,恕宇并没有看漏。
(很好!)恕宇乘势扬声大喊:
「没错!不仅身体,就连妳身体以外的事我都知道,冬月日奈!」接着更提章首量
「也知道妳父亲都在做些什么!」
剧烈的紧张波动扭曲了空间。
恕宇的见鬼之瞳,确实捕捉到了冬月日奈的动摇、紧张。(很好!)恕宇克制住内心的混乱,握拳叫好。
对方也陷入了混乱。
这下子情势就是五比五了!
我反过来利用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将情势拉回到五比五了!这就是我的实力!恕宇内心大呼痛快。
然后她如此心想:
(这家伙果然知道。)
(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死亡商人。)
(毕竟连大城迹的普通人都知道了。即便父亲想要隐瞒,这家伙还是会察觉到父亲在做什么工作。她父亲所经手的「生意」,害得多少人痛苦而死。冬月家的权力她的生活,就是建立在这样的牺牲之上)
现实中,日奈知道了这件事,并为此所苦。
这一点,将成为致命的「诅咒」。
不,早就已经是个「诅咒」了。
她冬月日奈这名少女,为什么要特地搭电车通勤、越过一座山来到大城迹的国小就读?为什么不念日炉理坂的学校、不依赖权力,却要再重读一次四年级?为什么她明明害怕寂寞,却又选择孤单一人?为什么能够那么干脆地转离度过四年的学校?为什么她刚刚要救春川?甚至不惜惹毛恕宇
所有的疑问
都能够用她亲生父亲所下的诅咒作为解答。厌恶权力、无法眼见他人受苦没错,就算恕宇放着她不管,总有一天她的人生也会因为那个「诅咒」而被打乱。她将会特意选择艰苦的道路、选择为他人而行动,并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
这样的征兆已经显现。
冬月已经有这样的倾向了。
接着恕宇只要「推她一把」就可以了一点也没错!恕宇微笑着心想。接下来,只要恕宇在冬月的内心深处刻下「赎罪」、「自我牺牲」或是「清算」之类的言词就够了。只要这样,她的人生就结束了。她将会舍弃自己的人生用来替父亲赎罪、担起罪业。只要给她那个机会,她就会为了帮助他人而欣然牺牲自我吧恕宇的话将会加深她那样的倾向、将倾向转变成目标。
靠着恕宇的一把助力
她的人生便将毁灭
(没错很好!)恕宇一点一点地找回冷静,并在内心低喃。
(这个诅咒会毁灭妳!)
(到时候妳就在死亡的最后关头,想起我的名字、我的存在吧!)
(想起我诅咒的力量!)
恕宇让自己渐渐回复冷静,同时观察着冬月日奈以及她的空间。等她自紧张中解放、内心变得毫无防备的瞬间,就是诅咒的时刻
「原来妳知道我的事啊」冬月出声。
「是啊!」恕宇对她点头,并且故作下流的笑容说:「不管是心灵或身体,有关妳的事我全都调查过了!」
「那么,妳果然」
(嗯?)
「妳刚才果然是打算伤害春川老师。」
「咦?」冬月的壁言,让恕宇一下子愣住了。
冬月说道:
「生气,然后知道言语有着那种力量所以刚才」
「啊?」事到如今,妳在讲些什么?
「了解语言的力量真不愧是巫女呢!」冬月微笑着不,是带着像是困惑又像是笑容的复杂表情,说道:「我啊,也很喜欢语言喔」
「」恕宇紧张地看着冬月,以及她的空间。她不懂冬月究竟想说什么?不过
(我不会大意的!)
(只差一点点了!只要再一下下)
冬月日奈的紧张就会断线。
没错,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可能持续处在紧张状态。若将精神比喻成绳索,紧张就是绳索绷紧的状态。若一直持续那种状态,绳子总有一天会断掉的。若是不想要「啪!」地断掉,就必须在某个时间点开始放松绳索。而当绳索松开的那一瞬间,就是施加诅咒的最佳时刻。
而那个时刻现在正缓缓逼近冬月日奈。
恕宇明白这一点。
(普通的人类认不出那一瞬间。)
(就连累积修行的人都无法完美地分辨出来。可是我明白。身为见鬼的我,看得见那一瞬间。没错,我看得见。而就在那一瞬间)
(我的诅咒)
(就会刻进妳心中!)
「!」
冬月日奈
脸上凛然的神情消失了
她的紧张断线了!
(就是现在!)
(什么?)
恕宇的眼瞳见鬼之瞳,确实看见了「冬月日奈」的紧张绳索松开。
松开?
何止松开!
她那情况以「敞开心房」来形容应该是再适合不过了。看见她太过于自然、又太过于无防备的内心状态,令恕宇大吃一惊,也使得她的行动一瞬间产生迟疑。
就在这一瞬间
冬月日奈的话敲响了恕宇的心。
「我!」
(什么?)
(她说什么?)
过于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恕宇无法理解。
但是冬月日奈如今敞开着心房、扑进恕宇的怀里,仿佛在述说她刚才所讲的话是真的。而恕宇则抱着她的娇小身躯。
无防备地
那个身体、那个过去已全数看清的身体,实在太过无助;可是那比自己大一岁、颤抖着的娇小身躯,却温暖得令恕宇害怕。在她耳边
冬月日奈的声音再次响起:
「救救我!」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恕字心想。
我可是打算诅咒妳耶?但妳却
冬月日奈那敞开了心房的话语,传进恕宇耳里:
「什么都好请对我说些温柔的话!说些说些能够支撑我今后也继续努力下去的话
我很希望有人能亲口对我说!」
求求妳,巫女!
就像妳过去曾经救过我的性命那样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恕宇心想。
我可是打算诅咒妳耶?可是妳却冬月日奈无疑正在恕宇的双臂之中。她甚至连内心的最深处都对恕宇敞开了。恕宇的眼睛见鬼之瞳能够看得出来。现在过于无防备地敞开内心的冬月,不管什么样的言语都能够伤害她。而这正如恕宇所愿,能在她心中随心所欲刻刻下一辈子也无法消除的诅咒
完全掌握在恕宇的手掌心里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恕宇心想。
的确
巫女确实能够办到。能够诅咒对手,反过来也能够祝福对手。施加与诅咒相反的效果在对手身上,这是办得到的就逻辑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可是就算如此
怀中那股有如小猫般、彷佛只要稍微施力便会破碎的触感,令恕宇束手无策地僵在原地。
她甚至连抱紧冬月都办不到,只是僵在原地。
内心同时不断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知经过了多久
好一会儿之后
「对不起。」冬月日奈抽身。
她揉了揉似乎哭红的眼睛
摆出笑容,然后再次说道:
「对不起。」
「唔。」
「真的很对不起喔?跟妳拜托了奇怪的事果然是不行呢,居然说丧气话不可以依赖别人,造成别人的困扰吧?」
「」恕宇什么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她第四次重复了这句话,微微一笑,接着看向手表。「啊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啊!要是不赶快,电车就要来了!」
「」恕宇什么也说不出口。
对着什么也没说的恕宇
「再见啰!」挥了挥手后
娇小的少女便爬下梯子。
恕宇默默目送她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身影为止,恕宇都呆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站着没错,什么也没说。
她说不出口。
就逻辑上而言,能诅咒人的巫女同时也能祝福他人。因为诅咒和祝福,终究像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恕宇当然也办得到然而她却什么也没说。对于求助于她的少女,恕宇一句话也没说。平时总想着要怎么诅咒人的恕宇,当下连半句祝福的言词都想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她想不到。
半句都想不到。
站在寒冷的晚风下
恕宇什么也没说。
她就只是
呆然伫立在原地
7
早上。
唉这已经是美幸今天早上第三次叹气了。同时,她看着恕宇美幸非得照顾不可、比她还小六岁的少女的寝室拉门。
一面看着
内心一面叹气。
昨天恕宇从一大早心情就很差。回到家之后,她也是;口一言不发、心情非常不好。
今天又会如何呢?美幸打从心底感到忧郁。
这个名叫恕宇的少女
除了行动上的暴力之外,语言的暴力也很残酷。
美幸经常不如说,只要恕宇心血来潮,就一定会惨遭欺负。尽管自己年纪比较大,还是会被惹哭。毕竟小孩子都不懂得所谓的「手下留情」。唉唉小孩子真是可怕!不过,虽然想要她赶快长大,但另一方面不晓得恕宇会长成什么样的大人。这件事令她从现在起就开始感到畏惧。为什么无玄先生会将这样的小孩
「美幸?」
拉门另一端传来的声音,令美幸的心脏冻结。
(呜哇,她起床了!)
她会在这种时间醒来,就代表她是在生气所以睡不好。也就是说,她心情很差
「早、早安,恕宇小姐」
美幸哭丧着脸,提心吊胆地打开拉门。
「?」
恕宇什么也没做,只是盘腿坐在被褥上。
呆愣地坐着。
「恕、恕宇小姐?」
「喔喔,早安。」听见美幸的声音,恕宇心不在焉地响应。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心情心情非常差吗?看这样子,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
美幸不由得凝视着恕宇。注意到她的样子后,恕宇不爽地出声:
「干嘛?」
「啊、不,那个」美幸连忙支吾带过:「那个早上净身的准备已经好了!」
「喔,是吗。」又再发呆了一会儿之后
「我马上去。」恕宇站起身。
这份宁静究竟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了?美幸绷紧全身察看恕宇的模样。不过恕宇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走出房门。
不知为何,美幸不禁叫住了她:
「恕宇小姐?」
「什么事?」声音粗鲁地响应。
「不,那个早膳也马上就准备好了」
「喔喔,知道了。」她似乎不感兴趣地点点头。一会儿之后
恕宇说道:
「谢谢。」
谢谢?
美幸不禁脱力跌坐在地,目送恕宇离去的背影。究、究竟即将发生什么事?这难道是欺负人的新招式吗?要是那样,真的非常成功、太恐怖了
她刚才说「谢谢」?
这是美幸第一次从恕宇口中听到这个字眼。
早上冲水净身后,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思路清晰。恕宇在思考的同时「嗯、嗯!」地点头。
她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冬月日奈
实在是个可怕的家伙!恕宇心想。
(好险)
当时,冬月领悟自己逃不过恕宇的诅咒,便成功地想出了扭转局势的方法。没错,就是特意让自己毫无防备、暴露出弱点(这时恕宇不自觉地想起了她的裸体,连忙再浇了自己一盆水),藉此封住恕宇的攻击。以狗为例,不管再怎么凶恶、狂暴的狗,只要敌对的狗翻过身露出肚子,显示投降的讯息后,牠们就无法再继续攻击了。那并非经由学习,而是强者为了避免两败俱伤,基于本能、无可奈何的反应。
同样地
冬月日奈昨天机敏地判断,在那种状况之下只能那么做,接着便付诸实行。自己将「肚子」坦露给恕宇看(此时恕宇再次回想起白皙的裸体,狠狠地又浇了自己一盆水),封印了恕宇更进一步的攻击。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穷鸟入怀,猎人不杀。在那种状况下,恕宇是不可能攻击的
真是勇敢又效果十足的方法哪!
多么卓越的行动力
以及判断力啊!
要是对方再次以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一想到这里,恕宇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提醒大家一下,这绝不是因为浇了冷水的关系)。下一次,恕宇一定又会无法攻击的。
就算她知道
那是刻意做出来的行动。
(得换个攻击方式才行!)
(半吊子的作战,是赢不了那个可怕的家伙的!想要赢过那个「讨厌的家伙」,自己也必须有相当的准备与计划才行!)
没错!恕宇颤抖着心想(再次申明,这绝不是因为水很冷的关系)。自己还能存活下或许很具致命性吧,不过幸好恕宇是女的)。
总而言之
暂时就先安分地观察她的状况吧!
直到确信一定会获胜为止
没错!恕宇点点头。
(听好了,我绝没有输给妳!)
(不仅如此,我还看穿了妳的作战方式,残存下来了!这场比试算是平手!)
再说,如果单纯只比腕力,赢的人就是我了!没错,我只不过是配合妳,因为我是成熟的大人!
接着她心想:
(等着瞧吧!)
(我总有一天会逮到机会!)
(然后打倒妳!)
(我会靠我的诅咒之力、见鬼之力,让妳完全臣服、趴在我的脚边!)
此时
恕宇不知为何又再次想起了「那个」。
于是她慌忙从头上再浇下一盆冷水。
就这样,恕宇展开了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