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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It/准备就绪 「瞧,看到没?」

夜晚的云海一望无际朝天边拓展。

于透明的风之海中,随着流动的浮云前进的飞行船——的船顶上。

沐浴着银色月光,少女独自抱刀而坐。

从她注视着夜景的眼窝——

一道泪水滑落。

咻轰——风呼啸而过,漆黑的秀发也迎风飘扬。

泪水于天空中消散。

让人甚至忘了呼吸,她凝视着少女。

2

片刻之后。

似乎是察觉到有气息,回头一看,发现是小茵一个人站在那里,琪笑着对她说:

「原来是小茵,妳醒了啊?」

「嗯?啊啊……算是吧。」

总有一种看到了不该看的事物的感觉,但如今折回头也满不悦的,于是小茵走出逃生门,下到搭建在飞行船骨架上的瞭望台,走进琪,妮身边。

她努力不去看琪的脸说道:

「原本是睡了,可是我感觉到奇怪的气息。有什么异常吗?」

眺望着月光映照下的云海,琪回答:

「我想应该……没有,但要把大家叫醒吗?」

稍作考虑后,小茵点头:

「嗯,把他们叫起来。让他们主要戒备下方。从现在开始不眠不休戒备。」

多留心点是再好不过的了。再说,小茵可没有每天悠闲到能够无视自己的第六感。

琪掏出领口的对讲机下达指示。一头白发,有着右褐左黑的奇异阴阳眼的小茵侧眼眺望着她。飞行船上头的风很强劲(是说,那里根本不是该走上去的地方),泪水马上就被吹拭,不着痕迹便干了。

黑服密不透风地包覆全身,编成一束的黑色长发随风摆荡。

琪看着小茵说:

「目前看似没有异状,『the One』也很安分。」

「是吗……算了,让他们继续警戒。」小茵环顾四周。

没有特别的异样,但——

「——小茵?」

「……喔喔,什么事?」

琪微笑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妳搭档出任务……妳在出任务时,果然跟平常不一样呢。」

「该喘口气的时候我就会歇息。」

「像这种时候,看上去果真威风凛凛呢。」

呵——勾起唇,小茵看着琪。「怎么啦,琪?夸我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喔。」

「我、我才没有想要什么呢!」

「……妳似乎很紧张呢。」

「……因为我是第一次出这种任务吧。」琪的目光在云海中游移。

小茵对她笑着说:

「咦?妳之前不是也有担任过护卫任务吗?那个什么『玛丽亚人偶』的……可别因为失败就不当一回事啊。」

「我、我才没有不当一回事!我会确实接受失败的事实!我想说的是……」琪生气地说:「我指的是战斗任务。」

「别擅自认定是战斗任务,这是运送与护卫的任务。」

「可是……」

「是啊,确实有可能会进入战斗,在抵达和歌丘之前不可大意。毕竟运送的也不是简单的东西。」

吸血鬼。

暗地活跃于历史背后,于人类社会散布混乱的存在。由于其惊人的繁殖(传播?)能力而被人类此一物种视为敌人般畏惧;然而也因其两千年的知识与经验,成为世界财产受到保护。

而如今,隔了两百年后终于再次外出。

若错失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这么想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没错。」小茵微微点头。「当心一点是再好不过的——」

虽然这次的运送计划是小茵本人全权接下任务并且亲自策划的,不管是谁,她都不认为能够追得上——

「吶,小茵,我是第一次像这样和妳一起出任务吧?」琪低喃道。

「嗯。」

「……其实我知道。」

琪依旧维持抱着刀——涂黑之刀「黑王」——的姿势,然后双手抱膝。

她以抱膝而坐的姿势说道:

「依花大小姐让我参加这次的任务,是为了要让从『玛丽亚人偶』那次便持续失败的我拽回自信。」

「一点也没错。」小茵干脆地肯定。「毕竟我小茵可是对自己百分之百的任务达成求「引以为傲啊。只要和我一起,附在妳身上的楣运也会被吹到九宵云外去的啦。」她用脚踢了坐着的琪。「说到底,妳别让公主操多余的心啦。妳是属于愈在劲头上愈能发挥实力的类型,所以别烦恼那么多!」

「……」

「再说,若只是为了让妳找回自信,才不会让妳参加这种重要任务咧。」啊~真痛快——小茵边踩着她的屁股说道:「是因为她信任妳的实力。」

「是吗?」

「没错。」小茵踩了踩。「现任当家卧病已经三年——差不多也能将大小姐们顶上的『代理』两字拿掉了。但这么一来,就回由尚未成人的孩子继承当家——日炉理坂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吧。」

「嗯。」

「所以大小姐绝不可能只为了堂岛昴就决定招待『the One』。」踩踩踩。「将连大国都无法对处的存在,若无其事地叫到自己的领土——正如小敏所说,这会是展示日炉理坂的魔术性力量的绝佳示威行封吧。」踩踩踩踩。

「……妳从则才起就在做什么?」

「……琪,妳这里面是T字腰包吗?」

「妳……妳说茶包(注:日文里,T字腰包与茶包为谐音)?」

「不,没什么……总而言之,要是这次任务失败的话,舞原家恐怕反而会沦落为笑柄。被笑说『小孩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渐渐被全世界藐视。妳懂吗?这可是重要任务,而妳则被任命负责这项任务。绝对别当成是为了让妳找回自信,别太天真了。」

「说得……也是……」

踩踩踩踩——

觉得月亮看来特别大,是因为身处于云上吗?

行驶中的飞行船,毫不吝于享受月光浴。

「六年了吗……」琪喃喃自语。

「是啊,差不多吧。」小茵回应。「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四人共同发誓,缺一不可。」

「嗯……啊啊,要是大小姐正式成为当家的话,我一定会喜极而泣吧。」吸了吸鼻子,发觉到小茵的视线,琪噘嘴:「妳那什么眼神啊?我知道啦,结果我是四人当中最一事无成的。与小敏还有妳相较之下,我只会挥刀而已。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喜悦——」

「我什么都还没说吧?」小茵扬起唇角。「我只不过是觉得『这家伙明明老是动不动就哭』啊。」

「我……我才没有!」

「妳绝对不是一事无成。妳只不过没发现罢了,但妳一直以来确实都有完成使命。」小茵遥望远方,喃喃般说道:「……黑暗需要阳光,而阳光需要黑暗。」

「……?」

「中间夹着依花大小姐,我和妳——啊啊,取得了平衡呢。」

小茵耳中听着风声呼啸。

激烈的呼啸。

平衡……是吗。

飞行船嘎吱微响。

3

过了一会儿。

「……我说小茵啊。」琪开口。

「嗯?」踩踩踩踩踩踩……

「……妳可以住手了吧?还有,换个话题。」

「什么?」踩转。

「关系妳的……那个,至今的任务……」

「……」

「妳……那个……因为任务而……将人——」

「别问。」小茵语气平静而坚决地说道。

放弃继续踩琪,来到稍微远离的位置,拨开长至脸颊、被风吹乱的浏海,她一面说道:

「我的任务大多属于机密,就算是妳也不许过问。若同样身为侍奉依花大小姐之人就别问。」

「啊……嗯……」

沉默过后。

「……我——」琪孤寂地说:「没接过那种机密任务。」

「想知道为什么吗?」小菌用力鼻哼一声,下巴示意琪的刀。「理由出在那玩意身上。因为妳基本上只使用刀。现今有哪个地方能让妳若无其事拿着那玩意走动?那样的玩意能保什么密?想接触那样的任务,首先请用手枪。」

「……」

「再说,妳以前不是还会带在身上吗?最近甚至连碰都不碰了。」

琪摇摇头。

「——我已经无法握枪了……误射了昴的我。」

「……那就没办法啰。」

「再说,我原本就不喜欢枪。剑的话,意志甚至能够通到刀刃,但飞出去的子弹却不载有人的意志。」

「……若妳这么说,或许真是这样。总之,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吧?」

咻!一挥手,一把迷你手枪从小茵袖口掉出来。

「看着,琪。这把手枪很小吧?」

「嗯。」

「至于为什么这么小嘛……是因为要避人耳目地带出去,无声无息地取出来,然后在不被察觉的状况下狙击对手。」

「……」

「开枪的时候,就算对方手里未持枪也可以——就算手无寸铁、从背后袭击也可以。反倒该说,就是要在那样的情况下开枪。但妳又如何?妳当成灵魂般珍惜地抱着的那把刀,能够对着手无寸铁之人背后斩下吗?」

「……」

「斩不下手吧?」将手枪收回袖口,小茵笑道:「那么妳就死心吧。人总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物。」

声音寂寥地道:「可是,刀是为了斩杀才存在的。」

「以前是,现在不是。」

琪回头瞪着小茵大叫:

「现在也一样!绝对不是为了做装饰而存在!刀是为了斩杀才被制造出来的!」

「……是啊,若妳这么说,大概就是那样吧。怎么搞的,结果妳到底想说什么?」

「这……」

风呼啸着。

云海一望无际朝天边拓展。

经月亮照耀而显得白皙明亮的云海底下,其实是犹如暗夜般深沉而昏暗的海洋。

琪说:

「我总觉得自己只被依花大小姐当作装饰品。」

(……呵。)听琪这么一说,小茵内心莞尔。

哦?这家伙也不会永远是个小鬼嘛。

「没那回事。」小茵笑道:「只不过目前还没有能活用妳的技能的场面罢了。重要的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运用……必须适材适所并取得平衡点。」

没错,琪,妳只要当依花的可爱人偶就行了。

染血的武器只要让小茵我一个人拿就够了。

「——强。」琪说了什么。

「嗯?妳说什么?」小茵连忙再问一次。「抱歉,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我说,我想要变强。」

「……妳已经够强了啦。」

「可是,远比妳弱得多。」琪别扭地低下头。「……不知何时……以前明明差不了多少的啊。」

「是吗?」别说傻话了——小茵笑着心想。

(妳是在依花的生日里被当作礼物,为了被爱而存在的活人偶——)

(以及作为一把活手枪,每天一点一滴被那男人所扼杀的我,就算是开玩笑也别相提并论!)

她笑着说道:

「嗯,才能上的差异显现出来了吧。因为小茵我可是天才呢。」

「这一点我承认。」琪心有不甘地低头。「……但我觉得还是也与妳历经实战锻炼有关。但我却只有在道场里……」

「……或许那也是原因之一吧。」

「看吧!」琪猛然抬头。「要是我也有实战经验的话,一定——」

「……」

「总之,我想变强。」她紧握住刀。「为了成为依花大小姐的良刀……以及——」

「以及?」

「我不想再次看见那种光景了……」

那种光景——指的一定是前阵子发生在游乐园的事件吧。

在那起事件,琪心爱的男人的头颅在她眼前被炸飞。

附带一提,小茵正是将其炸飞的罪魁祸旨。

小茵彷佛自言自语地说:「只要变强……就保护得了吗?」

「不强的话,连想守护别人也没办法。」琪漆黑的瞳孔在空中游移。「……而我至今老是光只有被依花大小姐保护。」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

小茵摇头,在琪身旁席地而坐。

抱住琪的肩膀说:

「别这么说,是妳保护了公主才对。」

「别随便讲这种话安慰我。」

「是真的啊。就某种意义而言,妳的存在守护了公主的心灵。」

「……心灵?」

「……妳知道吗?琪,只要是可爱的孩子我都非常喜欢,不问男女。」

「是、是吗?」

「是啊,没错。所以说,要是这世上少了可爱的孩子,我绝对会减少掉五成……不,是七成的战斗力。而情况若相反,则愈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

「妳也一样吧?假使是要保护大小姐们或者……堂岛昴,肯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吧?」

「嗯!」点了头,琪睁大双眼。「喔喔,这样讲我就懂了。原来如此……」

「……是啊。」

原来如此……琪理解般的不住点头。小茵以左右不同色的眼瞳斜眼注视她。

小茵嘴唇弯曲。

不过啊——她笑着心想。

那终究不是真正的坚强。

的确,爱着某人、想守护某人的心情会使人变强。即便不是爱也无所谓,假设是憎恨也行。无论是爱是恨,简单来说都一样。不管是爱还是憎恶,「想要守护某人(然后想杀掉某人)」这种思念他人的心情,正是让人迅速变强的方法,有时甚至还能让人超越极限。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坚强。

不管是爱是恨,一旦少了倾泄的对象,那份强劲便会迅速失衡。

没错,今理由寄托在他人身上而得到的力量,终究会被人给轻易剥夺。那样的力量真能算得上真正的坚强吗?小茵怀疑。就算要花上时间,但自己的战斗理由必须自己找出来,并且自负责任去战斗——唯有这样得到的力量……唯有不仰赖他人、而是由自身体内蕴生出的力量才能不为人所夺,就意义上才算是真正的坚强。举例来说,假使琪为了昴变得不管再强……不,愈是因为这样而变得愈强,一旦昴消失,那份强劲恐怕反而会害了她。愈是仰赖昴,琪本身反而会愈软弱。没错,就算是琪,要是喜欢的男人死了,之后就算落得遭流放也不奇怪——但这样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坚强吗?不,唯有无论多么痛苦与悲伤都能够跨越并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坚强——小茵如此认为。即使赌上性命也想要爱人——就算这样的对象死了而感到绝望,但还是活着并打算追求新的恋情,这样才叫做坚强。即便失去舍命也想实现的梦想,但仍不放弃生命活下去,并且能够再次追求崭新梦想,这样才是真正的坚强。

那么所谓的坚强——

就是能够完全地律己。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被逼入什么样的情境也绝不会迷失自己、完全规范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坚强。不管再怎么挥剑、再怎么巧妙地射击,这些终究不算坚强。毕竟不必使剑也可以杀人;而不管开再多枪,只要无法在该开枪时扣下板机就失去意义了。重要的是在何时开枪,并且律令自己到时候能够确实开枪。

不管再怎么挥剑,琪也无法对堂岛昴下杀手吧?而对依花也是。

但是小茵若有必要,就算是身为主君的依花她也杀得了,她会律令自己。

这才是坚强。

律令自己——真正的坚强。

一切的训练,都是为了将名为「自己」这匹有着易暴走倾向的野马完全纳于掌控之下。

从这一点来看,就连那个堂岛昴或者小鸟游恕宇,虽然他们看似坚强却都很软弱。无法在最重要的关键点彻底驾驭自己。所以——

「……小茵?」

「嗯?喔喔。」发觉自己无意识地抚弄着琪的头发,小茵像要掩饰害臊似的笑了。

她微笑着说:

「真是的,看着妳就不自觉想摸妳的头。」

「……是因为我的额头吧?」

「妳真可爱呢,琪。」她又更加地抚弄编成辫子的头发,并且掬到鼻子前闻。「啊啊,真可爱。」

「……真是个怪家伙。」琪叹了口气。「总之,我想要变强。」

「是吗~是吗~」

「那当然,不变强不行。不是单纯当个璧龛装饰品,而是成为一把真正的刀……斩得了吗?还是斩不了呢——」

琪「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哈呜——然后笑着说道:「云上面果真好冷。」

小茵恶作剧地笑了。

「要互相取暖吗?」

「……互相取暖?」

「……开玩笑的啦。」小茵起身。「回船里吧,琪。副队长。我要再这里多待一会儿,观察情况。」

虽然看似没有异常……

「我、我还不要紧的——啊……」才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别逞强。」

「……这一定是有人在讲我的八卦。」

「……搞不好喔。」像是堂岛昴或者依花。

咻——一阵风吹过。

感觉到震动,小茵手伸进黑服口袋,取出怀表。

「定期联络的时间到了。」她按下怀表上的按钮。「好了,在抵达和歌丘之前还剩一次——照这状况看来,应该会在中午前抵达。好久没回日炉理坂了。」

「因为妳老是不在嘛—放假是没关系,但别老是旅行,偶尔也去师父那里露个面嘛!冬月先生也……」

「……妳也很久没回去了吧?」

「我任务前才刚去过回来……师父和小秀都很健康。」

「这么说来,那老头……小秀?喔喔,小秀啊,那个小秀。」

「……他要我代他向妳问好。」

「骗人的吧?」

「……妳怎么知道?啊啊,我果然不会说谎。」

「……这不重要,如何?小秀有变可爱吗?」

「嗯,很可爱……太好了,妳果然还是会在意嘛。」

呵——小茵扬唇眺望着云海。

在月光照耀下,飞行船直越过云之砂漠前进。

只要穿越到云上,无论何处都能见到这再普遍也不过的风景,但多数的人从未见过这风景便离开人世。这充满幻想、有如异世界般的风景。

耳边传来琪的声音。

「可是,没想到那对姊妹会结婚,而且还同时举办婚礼。要是早个几天回来……小茵?」

吶,琪——小茵于内心呢喃。

妳究竟看着这片风景多久了?如此雪白的异世界风景。

「……喂,小茵?」

她不禁脱口而出:

「……妳刚才在哭吧?」

「……果然被妳看到了啊。」

哈呜——琪搔搔头。

她害羞地说道:「我好像有点太胡思乱想了……想说已经好久没见到昴……」

「什么嘛,原来太想见到堂岛昴,所以才寂寞得哭了吗?」

「不是不是!」琪连忙挥手。「就算是我也不会只为这点事就哭啦!」

「……那是为什么?」

琪褐色的脸染上赤红。「是为了……喜欢上昴这件事……」

啊啊,原来如此——小茵点头。

若是这样她就能理解了。

琪的恋情绝不可能开花结果。

因为堂岛昴已经有个名叫冬月日奈的恋人了。再者还有舞原依花与舞原咲杳,何况这两人还是琪的主人。

琪的恋情绝不可能开花结果。

「真是哀伤。」老实说,小茵一点也不感到哀伤,但表情姑且还是佯装哀伤地说道:

「……无法实现的恋情。」

琪愣了一下。「妳在说什么?」

「……不,妳不是为了自己的悲恋而哭吗?」

「那什么啊?妳有时真的会说些让人搞不懂的话耶,小茵。」

小茵半是无奈地再次询问:

「……那妳到底是为什么难过得哭泣?」

「就跟妳说,是因为喜欢上昴啊!别让我说那么多遍,很难为情耶。再说,我才不是难过而哭,正好相反。」

「——相反?」

「我是喜极而泣。」

「喜、喜极——?」

「没错。」

比夜晚还要深邃的双眸凝望着天空。

琪说道:

「……我一直以来心中都只有刀。」

「……」

「要成为依花大小姐的刀,只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而如今我却不时会去思考堂岛昴的事。」

「……」

「只不过像这样坐着,就自然而然会想到昴。一想起他,内心就变得哀愁。内心哀愁、想要见他,于是我发觉到自己是如此地、如此地喜欢上堂岛昴。想见他、想紧抱他——胸口变热、变得苦闷,无可救药地想要哭泣——

我喜欢昴。

一直以来作为刀活着,从不曾思考过恋爱的我——

爱上了昴。

没想到自己会掉进爱河,我从来没想象过这种事。可是如今我确实陷入恋情当中,所以……这让我……很开心——」

泪水自琪眼中滑落。

啊啊……咦?琪慌忙别过头,小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如说,她不敢相信。

因为恋爱而开心,所以哭了?

究竟真的有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而哭吗?为了这种事而落泪,这家伙真的和我一样是人类吗?

啊啊——她心想。

啊啊……琪,妳真可爱。只不过为了恋爱就哭泣,妳实在太可爱了。就因为这样,所以不管妳再怎么提升剑术手腕都无法赢过我。就算妳变得能斩断钢铁,或者就算借用了「智慧果实」之力,妳还是无法胜过我。因为妳总是马上像这样子失控;而真正的坚强是建立于律己。若光就技术,春秋与战国两位在小茵之上的师兄,就算两人连手也被小茵轻松打倒,这是为何?攀上组员首席、被视为恶鬼畏惧的健三郎,为何轻易地就被小茵夺走宝座?答案很简单,因为他虽有着胜过小茵的实力却无法律己。无法彻底律己,结果失控而自我毁灭。

但我小茵不一样,我可以彻底规戒自己。

因此如今我活着,人在这里。

——没错。她心想。

琪•妮,妳真是可爱,为了恋爱而哭泣的妳实在可爱。正因为妳纯真、有一颗只为了恋爱就能哭泣的心,正因为妳是这么可爱——

所以妳绝对赢不过我。

绝不会有妳赢过我的一天——

「唉,我真丢脸……小茵?」

小茵轻轻地将手放上琪的额头。

蛮横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不过却温柔地轻触她的脖子。

褐色的、纤瘦、柔弱的脖子。

以小茵的技量,也足以让她一瞬间毙命——天真无邪的喉咙。

脸上还残留着泪水。

「小茵——」

强硬地让她靠向自己,小茵以唇阻止了琪的话语。

享受、品尝着那份柔软——下一瞬间舌头虽感到痛觉,但在她毫不退让之下,坚硬的压力马上便消失。

一面品味着那双唇——

一面留意不让秀长的黑发夹在背后,小茵一面缓缓地将琪的身体推倒在地。

「……小……小茵?」

湿润的眼眸畏惧般地看着这里。

天真无邪且无力的双眸——

小茵笑了。

「……妳真可爱,琪。」

——依花一定会生气吧。

但是琪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被玷污。

(没错,无论是谁都会成为大人。)

(不可能永远保持雪白。迟早——就算有如纯白初雪的琪,总有一天也会——)

(既然这样,干脆由我——)

「小……小茵,妳做什么……」像是要阻止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再次接吻。

留意着不过度将体重压在琪身上,将她推倒在地,手轻轻抚上她的胸部。触感比外观来得硬,是因为她有缠胸吧?啧,拆掉这个要花点时间,在那之前要是热情冷却了就不妙。既然这样——

(……呜喔?)

小茵停下动作。

抬起头,将身体离开,目光直盯着琪。

然后询问:「琪……」

「……嗯。」

「这、这是……什么?」

「……咦?啊……啊啊……啊!」

将飞出去的意识拉回,琪起身推开小茵回答:

「这、这个是……兜檔布。」

「兜、兜檔布?」兜檔布?

「妳不知道吗?兜档布就是日本自古传承,专为战土而做的内裤。」

「我、我知道兜档布是什么!我不是问这个,我、我是问妳为什么穿着那种东西——」

「前几天回乡时,我带了很多件回来。然后,嗯……毕竟这是重要任务,我想说要振奋精神……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为了战斗的——

——决胜内裤?」

「决、决胜内裤?」

——不知琪对小茵的表情是做何感想,她一脸不满地说:

「可别这样小看它喔!这个很能让人抖擞精神呢。该说会聚集武土灵魂吗……触感也很不错喔——对了,这还是妳干弟弟亲手做的喔!」

「……小秀?」

兜檔布?

小秀……小秀……给我记住,小秀……尽管小茵咬牙切齿,不过气氛一旦被打散……无视于气得双手发抖的小茵,琪迅速整理好服装。

然后用怪异的语调说:

「说到底,妳突然干嘛啦,小茵?害我吓一大跳。」

「……哎呀~抱歉,忍不住就……」

「我说妳啊……算了,提到接吻,我也没资格责怪别人就是了……啊,妳该不会?」她惊讶地看着小茵。「妳该不会爱着我吧?」

「……不,抱歉,没那回事。」

「喔……喔喔,这样啊,吓我一跳。啊,妳完全不用感到抱歉,要是真的那样我反倒才伤脑筋。」

「……我想也是。」

「……可、可是,妳真的是很厉害耶……我一瞬间恍神了呢。」

「闭上嘴。」

「……?」

对琪打了口手势,小茵凝视着逃生门。

(……糟了。)

(只顾着袭击琪,看来我太过兴奋了……)

她沉静地开口:

「有谁在那里对吧?」

「是啊。」声音很干脆地肯定,接着打开逃生门。

从逃生门里走出的人物令琪惊叫出声。

「……『the One』?」

「请别误会喔。」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连忙挥手。「我并不是刻意躲起来,也不是在偷看,只是顾虑到妳们而已。」

冷冷地瞪着他,小茵边将手伸进怀中。

「那种事情无关紧要。为什么你会出来到外面?再说天也快亮了——喂?」小茵敲打对讲机。「……这是?」

通讯被阻断了。

「果然没发现啊,」「the One」摇着头。「妳们要打得火热是无所谓啦……我说,妳们两位,这艘船正受到敌袭喔。」

「什……么?」

下一瞬间——

轰!某处传来一声巨响,飞行船大大摇晃了一下。

琪慌忙抓住差点被抛出空中的「the One」,大叫:

「小茵!」

「……嗯。好,『the One』,作战变更为计划C。」

「不可能。」一面惊慌地抓紧展望台,「the One」摇头道:「老实说,我刚才先去看过那里了,毕竟事关我的死活。逃生艇全都被破坏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那并非逃生艇,而是单纯的密封式金库。要将那些钢铁全部破坏,况且还要在不被我察觉的情况下,以物理方式加以——」

「但现实就是被破坏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小茵!后面!」琪•妮大叫。

小茵转过头——

看见一名男人正走向这里。

悠然地——

走在空中。

看不出任何支撑物——

「the One」微笑道:

「真不愧是人类——多样化遗传因子的宝库。有着各种型态的人耶。」

「这……怎么可能……」小茵茫然。

「……小茵。」琪出声唤她。

小茵回过头看着琪。

腰间挂着「黑王」,琪缓缓走到小茵前方。

「……这里交给我,妳去驱动室。」

「……琪。」

「妳仔细想想,『the One』怕流动的水,而这里是海的上空——」

「!」

啊啊,没错!小茵也点头。

「the One」怕流动的水,而且光只是在流水的上方,其能力就会受限。就算变身成蝙蝠,也无法飞越水面逃生。敌人若想要确实解决掉「the One」,首要目的八成就是弄沉这艘飞行船。

琪以冷静的声音说:

「去吧,小茵。我不懂驱动,但若是妳就懂得应用。适材适所,这里就交给我——」

「不必妳说!」话声刚落,小茵便已起跑。

冲进逃生门,将门关闭。

进到船内对讲机还是不通,再次确认后,小茵懊恼地咬牙。可恶,冷静下来,规戒自己啊!琪还比妳冷静耶?振作一点!这确实是生涯当中的第一次失败、初次尝到败北——但还没结束!

脑中一面描绘飞行船的内部结构,她一路奔驰——

「!」

小茵停下脚步——

转过身。

(刚才的对话——)

(……难道说,琪那家伙……)

4

琪•妮将刀鞘贴着腰际,重新转向男人。

「the One」开口道:

「Miss妮,请别勉强。」

「……请你离远一点。」琪头也不回地答道:「你会妨碍我挥刀。」

于空中飘浮前进的同时,男人开口:

「妳是舞原家的琪•妮吧?」

「正是。」

「这艘船已经完了。」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感,语气毫无抑扬顿挫。「所以别做无谓抵抗。我没有杀妳的同伴,也不打算加害妳,只要能够消灭妳身后的存在。」

「他是我们的客人。」彷佛这一句话已说明一切,琪闭口不再多谈。

男人笑道:

「不是客人,那家伙是物品。不带恶意也不带善意,所有的行动都只是做个样子罢了,那是不具内心、不具灵魂的存在。

为了那样的物品赌命守护有何意义?」

「为了那样的家伙赌命憎恨,又有何意义?」琪扬起嘴角。「同样的说法,我的理念至少还比较好。」

「别说……」「the One」出声道。

琪调整呼吸。

对着缓缓走向这里的男人平静地说:

「……我姑且先警告你。

不管你是谁……要是胆敢站到我面前、对我身后出手——

……我会斩了你。」

5

(「我想要变强。」)

(「不是当个壁龛装饰品,而是成为一把真正的刀。」)

(「……斩得了吗?还是斩不了呢——」)

——那家伙……

——她想要斩人。

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办得到。

一面朝着驱动室疾驰,小茵心里头受千思万绪所纷扰。

怎么可能,那家伙到底明不明白?不管斩不斩得了,等到理解清那一点,都已是在挥刀之后了啊!

只要一度拔刀,直到挥下刀为止,刀刃都不会停止。

(可恶,那个单纯的笨蛋……纯真也要有个限度啊!)

(她究竟在老头那里学到了些什么!不,都是那个浑帐老头不肯坦率把话讲明!)

捻式居合真正的究极境界,并不是为了能使女性轻巧运剑,不是以不可置信的角度使出超乎臆测的居合拔刀,也不是以技巧性的动作使对手迷惑。

捻式居合的究极境界,是「若为仇敌则斩,放软态度则饶」。

捻式之剑真正表现出力量,是在对手身上穿着衣服时。利用对手的一层衣物来扭转剑的走向,不斩到对手便将其击败,这才是捻式的奥义。第一次挥刀的生手往往会砍到自己脚的大姆指。意识到自己挥刀的瞬间,刀已挥到了脚上——日本刀的刀刃移动速度就是这么快。日本刀锐利且疾速的刀尖,不是想停就能让它停住的。别说想停刀,甚至就连改变方向都不可能——而利用对手的衣服使之变成可能,这就是捻式的厉害之处,也是编造出捻式的烟灌狸耶被人称做天才的缘由。

正因为是女性——生儿育女的女性的剑,所以才不能光是斩人。

没必要斩杀的东西就放生,避免无谓之争,必须有这份心才行。

这才是捻式的究极境界。

而学习这样的捻式并获准晋升奥传的琪,尽管头脑无法理解但身体却也学到了这一点,并且下意识地加以贯彻。

正因如此,至今她才能在挥动危险的刀剑时,在不杀一人的情况下解决事情。

但那也仅限于下意识之间。

若刻意想斩人,琪的剑也将变得单纯只是「若为仇敌则斩」的剑吧。而这么一来,凭琪的剑技,一定轻易就能将人的胴体一刀两断。

这么一来,对手当然就——

(……她会杀人。但那又如何?)

甩开脑海一瞬间浮现的依花表情,小茵持续跑向驱动室。没错,那又怎么样?既然琪不想舍弃剑,那么总有一天就得面临那种局面。这只是迟早的问题,总有一天会变得那样。

(只要是人,无论是谁,总有一天都会变成大人。)

就算这次阻止了琪,但只要她还想变强,这种事就会不断上演,而小茵不可能永远在身旁阻止她。

(不可能永远保持纯白。耀眼的初雪,总有一天也会遭人践踏。只不过事情刚好就发生在今天罢了。)

挥开脑中浮现的依花表情。没错,依花,妳也必须长成大人。在这世间不可能只靠干净的手段通行。要是害怕肮脏,人就无法生存——

(没错,重要的是任务。现在我的任务不是守护琪或是妳,而是这艘船——)

依花无表情的面孔——

(消失吧!)

让人无法相信直到刚才都还在奔驰,小茵的脚步突然轻盈地停下。

然后开口:

「别躲了,出来吧。」

眼前出现人影。

现身的男人说道:

「不能让妳再往前进。」

「啰嗦。放马过来!」小茵双手握枪。

枪的名字是「东龙」与「西虎」——是打倒春秋、战国两位师兄所夺得的枪。

「我知道妳的事喔,冬月茵。妳是舞原家两块招牌的——」

「你不晓得我不准人用那男人的姓叫我吗?算了,既然你那么想说话,我给你三秒钟,祈祷吧!叫唤吧!将你临死的一幕点缀成你喜欢的样子——」

举好枪,深吸一口气。

一瞬间便进入自我催眠的状态。

舞原家似乎正为了发掘到那个真嶋绫的「真嶋之森」的特技而骚动。但以小茵来看,若是一流之人,当然要办得到那点程度之事,那是理所当然。而一流之人只要掌握好现场情报,就算不必思考也马上就知道该做什么。

(没错,我现在该做的事情是——)

敌人就挡在前进方向上。

不知不觉间逃生艇已全数遭破坏,而敌人还不是被发现,而是自己现身的。

——这边已经来不及了。

(——没错,感情不会影响到我,我一直都在警惕自己。)

(我只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那么现在该做的就是——

(——赶得及吗?)

——而小茵只是注视着男人朝自己袭来。

下一瞬间。

以超越常人的速度朝小茵袭来的男子,毫不减速地转移方向,猛力撞上地板后断气。于此同时,现场早已不见小茵人影。

6

(……刀不会思考善恶,就只是斩切而已。)

没错,被装饰在壁翕的刀,称不上是刀。被挥舞于战场才配称为剑。

男人缓缓逼近。

琪闭上眼。

集中精神,声音随之消失。但是她知道。她很清楚在场者的一举一动,知道男人正向她逼近。

于黑暗之中,她确实感觉到——

生命的波动——具有热度的存在的波动。

(我是——一把刀!不是装饰品,而是真正的剑!)

身后的逃生门开了。

下一瞬间,她感知到气息。

在一无所有的空白思考当中,琪•妮挥出刀刃。

挥刀的同时,砍中某种东西的触感透过剑尖,震撼了全身。

7

男人失去头部——

坠往云海底下。

琪发出悲鸣——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叫……吵死了。」

「为……为什……为什么妳会……!」

「吵死……了。」

伴随着话声,嘴角吐出血,小茵倒卧现场。

庇护于男人身前、正面以肚子挨了琪的剑,冲击使得她吐了一地有如坐垫般的血滩,嘴里还边说道:

「怎样啊……琪?斩了人……斩了我的……触感。」

「小茵!小茵!」

「不可以碰她!」「the One」大呼。

推开打算替她诊断伤势的「the One」,小茵在茫然的琪眼前掀开自己的肚子。

「……可是……妳看,琪。」

「!」

「我的……肚子……没……被切开。」

小茵将理应吃了一刀的部位秀给她看,然后笑道:

「这样……妳明白了吧?妳……最终……还是……斩不了人。」

「小茵……」

确实,小茵的腹部没被切开。

虽然急遽地由青转红再变为紫色,处处都有折断的骨头突出的迹象——

却没被切开。

小茵询问「the One」:

「那个……男人呢?」

「头被妳开枪打飞,掉下船去了。可是,竟然在那之间介入……妳太乱来了。」脸靠近小茵,他小声说道:「这就是硬气功吧?厉害。」

小茵笑了。

(……厉害的是……琪啊……!我的硬气功,居然比一本电话簿还没用……)

但至少没被斩毙。

这阵剧痛、吐血的状况、胃部破裂,肺遭肋骨刺穿,原本早该让她满地打滚了。但尽管如此,她却没被斩毙。

「过来,琪。」口吐着血沬呼唤琪。

她对着涕泗纵横、飞奔过来的琪说道:

「触感……很不好受吧?」

「嗯……嗯!」

「这下……妳可……学到教训,以后……别再想要……斩人了……」说着,嘴里又吐出血。

「小茵小姐,妳还是别说话比较——」

「小茵!小茵!算我求妳——」

「有……什么……关系?做一把……不斩人的……剑。」意识开始朦胧,小茵连自己在说什么也搞不清楚,继续编织着话语:「若说……那样子不是刀……妳就……把它当作是刀……吧!」

「……小茵。」

「要是斩了人,妳就算谈恋爱,也会再也……无法哭泣……喔!我……我是……哭……哭不出来的喔!所以,妳……」

……别变得像我一样。

就算是无可奈何,也千万别成为会让依花悲伤的存在。

妳就维持自己,当一个可爱的琪吧。

(……啊啊,可恶。)

瞧,看到没?她心想。

要是能再早些下决断、确实律己,事情就不会变得这样。就只因为无法彻底律己,我小茵…我这人称无敌的小茵才会于任务中荒唐地犯下失败,在这种地方落得如此下场……

(看到没?)

(不管变得再怎样强,要是没办法彻底控制好自己,结果就会这样……)

「——小茵!」

褐色少女的眼眶浮出的泪水,不知为何令她满足。

小茵失去了意识。

8

「小茵!小茵!小茵!」

「小茵小姐会没事的!所以请让我替她治疗!」

总算是推开琪,「the One」开始替小茵的腹部治疗。

「还有救吗?」琪问道。

「……若是指能不能治得好她,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使用我的肉……啊啊,放心,不会变成吸血鬼的。用不了多久,我的肉就会与她同化,变成她自身的肉体。」

「这样啊……」

对着松一口气的琪,「the One」摇头。

「但我无法回答妳『是否能得救』这个问题。」

「……什么?」

「伤是治得好,但对于这个状况本身,我无能为力。」

他示意这艘显然失去控制与浮力的飞行船。

「依这个人的个性,小茵小姐之所以折返,绝不可能是因为以妳为优先吧?一定是因为她判断无法继续任务,所以才打算至少也要救妳。」

「……」

「这艘船要沉了。」「the One」点头道:「底下是大海,附近又没有陆地,而天也外要亮了。理所当然我会消灭,但就算不是吸血鬼,妳们能幸存下来的机率也不高。」

「不。」琪摇着头。「我们会活下来的,而你也是。」

失去推力的飞行船,一点一点地沉入云中。

不断震动摇晃的飞行船上,「the One」面露微笑。

笑着说道:

「吶,Miss妮,妳知道吸血鬼的弱点吗?」

「……我知道,吸血鬼确实害怕流动的水,但还不能放弃!」

「不,我确实是会溶于水中。」吸血鬼点头。「但这还不是我的致命性弱点。」

「……喔喔,记得还有十字架和阳光?」

「那确实是会令我灼伤、化为灰烬。」吸血鬼摇头。「但这些也不是我的弱点。」

「……那不然,砍断头、以木桩刺穿心脏——」

「那样确实会让我消灭。」他还是摇头。「但就真正的意义而言,并不算是我的弱点。

我真正的弱点是——

不再有继续存活的意欲。

假使现在敌人出现,要以木桩贯穿我,我也不会想勉强自己抵抗。要是在不知不觉间黎明到来,我还是不会想勉强自己躲避阳光。

不,是想不到。

我没有想继续活下去的精力……再说,原本就并非活着的我,只不过单纯存在于世的我,结果无论是继续维持存在或停止存在,无论哪种选择都一样。」

「……」

「的确,消灭会让我感受到痛楚。」吸血鬼微笑着说:「但我能够自在地完全控制这一点……的确,鲜血的味道会让我感受喜悦。我也感受得到饥饿。然而就连存在于世所必要的这些,我都可以自由地加以控制自己别去感受。」

「……『the One』。」

「the One」笑着起身。

「若我就是如此,那么何时消失都无所谓……但是妳不一样。Miss妮,妳有生存下去的精力,也有想要获救的气势。

妳拥有生命,以及灵魂的真正坚强。

所以请妳务必得救,并且去救人……无法达成任务虽然遗憾,而我的消灭应该会酿成严重的问题……没什么,若是舞原家,一定能够度过难关。所以别管我,请妳去救小茵小姐,还有搭乘在这艘船上的其它同伴。别顾虑我——要是顾及我,原本能得救的人也会变得无法获救啰?」

「——等……等一下!」

下一个瞬间。

「the One」化身成蝙蝠的模样,轻而易举由飞行船飞上虚空中。

「——『the One』!」

「我啊,玩得很愉快喔!」

之后便随即失去力气,回旋着失坠的同时,蝙蝠叫道:

「临终前我看到了好东西!所以请妳们绝对要得救喔!」

才一眨眼便消失于云中——

「……开、开什么玩笑……!」

琪瘫坐在地。

(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就……)

泪珠滑落。啊啊——琪低喃。

为什么我会这么傻?

明明不管是谁,只要仔细思考都会知道。

相较于杀人与寻死,饶命与求生要远远来得困难——

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事。

就算生而为剑,这同样是不变的道理——

9

经过半晌。

拭去眼泪,琪抱着小茵站起。

没错,这艘船上还有四名同伴。

八成都失去意识倒在某处。

失去了浮力,这艘船迟早会沉。

附近看不到陆地,这里是夜晚的大海中央。

琪•妮喃喃道:

「……怎能死在这里!」

没错,怎么能死呢!

而也不会让任何人死在这里。活下去,绝对要活下去。然后——

要回到日炉理坂。

回到有昴、依花大小姐以及众人正等待的那块土地——

10

七分钟后。

飞行船「鸟船」降落在水面,于海上掀起漩涡,就这么沉进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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