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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御宅魔术王

笛赛尔•杜兰朵,七岁。

「你很快就要当姐姐了唷。」

坐在椅子上的阿尔比恩女王,静静地绽露一抹微笑,将最近开始膨胀的大肚子露给笛赛尔看。这就是笛赛尔的生日礼物。

「……嗯哼。我要当姐姐了啊,嗯哼~」

「奇怪?你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呢,笛赛尔。」

「……因为妈妈就要被这孩子抢走了呀。」

年幼的笛赛尔在母亲面前鼓起脸颊。这种态度,令人难以想像她是继承路布鲁与阿尔比恩两个王家血统的唯一一位公主。但是,笛赛尔能够直率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对女王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

佩戴卡利南权杖与王冠的女王,以不符其立场的爽朗举动,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

「唔嗯~所以你才会闹脾气呀?」

「我才没有闹脾气!妈妈真是坏心眼!」

「你这样可是会被弟弟嘲笑的唷。」

「又没关系!被笑也没关系──咦?弟弟?」

这时,笛赛尔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双眼。

「我要有弟弟了?太好了!哇──哇──!」

开心地高举双手的笛赛尔,让女王的眼角漾起笑意。察觉到母亲正凝视着自己大声喧哗的样子,笛赛尔突然装模作样了起来。

「哇──哇……呃,我才没有因为这样高兴呢!哼!」

「是~是,妈妈不该惹你生气,抱歉抱歉。」

女儿闹别扭的态度,让女王苦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因为肚子变大,让她失去了平衡。女王以几乎要踢飞礼服裙摆的态势,摔了个四脚朝天。

「……妈妈真是迟钝耶。」

「……大家经常这么说。明明已经怀孕了还这样,真是糟糕呢……」

「妈妈真是的,用魔法把肚子的重量消除不就好了吗?」

「不是魔法,是魔术唷,笛赛尔。」

女王用权杖代替拐杖站了起来,爱怜地抚摸腹部。

「而且呀,妈妈想确实地感受这孩子的重量。笛赛尔在我肚子里时,我也从来没有仰赖过魔术。」

「我不是很懂。」

「呵呵呵,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懂。要是七岁小孩能明白,妈妈今天就干脆从女王的宝座上退位。」

「什么嘛──!竟然把我当笨蛋──!哼──!」

母女间就这样开心地交谈。

「妈妈,弟弟的名字可以让我来取吗?」

过了一会儿后,笛赛尔自然地问出这句话。听到笛赛尔的问题,母亲笑着回答:「下次拜托爸爸看看吧。」

──但是……

笛赛尔的弟弟没有被生到这个世界。

继承两个王家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婴──换言之,继承两国王位的嫡子出现。或许有某人对此感到很畏惧吧。

在弟弟生下来以前,阿尔比恩女干就被暗杀了,怀孕中的胎儿当然也和母体有着相同的命运。

只有笛赛尔被留了下来。然后,父亲和姐姐在一天之内,判断这孩子无法融入路布鲁王室,将她赶回阿尔比恩的伦敦塔。

在她如同笼中鸟般被幽禁起来的十年间,祖国阿尔比恩从对等的同盟国,被降格成属国。不仅如此,国家甚至不幸解体,最后被迫沦落成以路布鲁为本国的一介自治区。

笛赛尔只能透过铁格子窗,观望母亲出生的故乡逐渐凄惨地崩毁。

「要是我有力量,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要是我有力量,就能一个人做到任何事了。」

她好几百次低喃这句话语,几乎失去光辉的『蓝金刚石』之瞳也蒙上阴影。

前来聆听笛赛尔这番带着诅咒话语的,就只有被侮蔑为不祥象征、在伦敦塔上嘎嘎吵杂的无数只渡鸦。

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笛赛尔经常畏惧那群大鸦,对它们的姿态感到害怕。

那种时候,母亲肯定会这么说──

『──笛赛尔,别害怕它们。从以前开始这座塔就有个传说,大鸦会守护这个国家的所有人。』

被幽禁的十年,她有用不完的时间来调查传说的由来。那是阿尔比恩还被称为威尔斯时流传的古老童话。威尔斯的亚瑟王用魔术变身成大鸦,飞向广阔的天空──这个逸闻,不知何时变成了传说。

但阿尔比恩已经毁灭。那些漆黑而不祥的鸟,根本没有出手救助笛赛尔与她的故国。

「没有任何人会来帮助我。如此一来,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才不需要朋友。所以我总是一个人──」

梦中的低喃声,与现实中的低喃声重叠。

──笛赛尔从恶梦中醒来时,正躺在路布鲁大使馆的房间床上。母亲的遗物──卡利南权杖和王冠就摆在她身旁。

「公主殿下,您呻吟得很厉害呢。」

不知何时,女仆维琪伫立在门旁。

「──喂!之后……在那之后怎么样了!」

看见自己的圣遗物后,笛赛尔立刻回忆起来。

她没能驾驭膨胀的魔力,引起爆炸。以及在那之后,面容与布蓝极为相似的少年凄惨的遗骸──

「请放心,公主殿下。之后路布鲁和梅卓波利丹都撤退了,而一位名叫怀斯曼教授的古朴老爷爷率领学园的事故调查班,立刻前去确认现场。结果好像奇迹似地没有任何伤亡。」

「没有任何伤亡……他们搞错了!我用这双眼睛看到了,我用这双手──」

「公主殿下,那是您误会了。公主殿下看到的应该只是人形立牌。那立牌好像被卷进了爆炸中,变得破破烂烂的。哎呀哎呀,实在让人容易混淆啊。」

听了维琪的话,仿佛随时要冲上来揪住她衣领的笛赛尔,当场瘫坐了下来。

「……嗯哼。是这样啊……」

笛赛尔打从心底相信维琪的话,安心地叹了口气。她也不打算特地去确认这番话的真实。大概是她自己本身也想要如此相信。

半放下心来的笛赛尔有气无力地站起身,走向窗边。

她似乎睡了大半天。外面太阳高挂,快到学园上学的时间。即便如此,从大使馆看出去的风景,却没有早晨特有的慌忙感。街上没有半个人影。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

「恐怕是昨天魔力失控的缘故吧。大家应该都在警戒。居住于魔都的魔术师们最害怕的,其实并非三大国的小争斗,也不是魔兽袭来。」

「……也就是说,他们怕的是圣遗物魔力失控?」

「不愧是公主殿下,您如此聪慧真是帮了大忙。一切都是在十年前发生的。」

十年前──

维琪并肩坐在笛赛尔身旁。她的话语,让才刚梦见当时情景的笛赛尔缩起身子。然而,维琪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

维琪──不,附身在维琪身体上的布蓝眺望远方,凝视从十年前的惨剧复兴起来的魔都街景。

「导火线是位居『三神器』之一的『八尺琼勾玉』。」

维琪口中说出出乎意料的单词,让笛赛尔倒抽一口气。

「十年前,威诺学园前身的魔术机构在对勾玉进行实验时,引发了规模极其庞大的魔力失控──」

透过维琪的眼眸,布蓝在想些什么呢?

寄宿他意识的银发分身,不知何时狠狠地咬紧下唇,仿佛感到懊悔一般。

「──结果,前所未有的大惨剧袭击魔都,许许多多的人失去了性命。」

维琪平淡地说,手却握紧了拳头。

「所以这座城里的人才那么惧怕魔力失控……」

「是的……对了对了,令公主殿下头痛的魔术组织七咏唱七分身就是在那之后不久现身的。那是在复兴还不顺利时的事。据说,他们回收的第一个高阶圣遗物就是『八尺琼勾玉』。」

维琪的话题就此作结。

忽然间,两人从窗户看见了树枝上的黑色鸟儿。

「乌鸦?一大早就这么不吉利……」

「说这种话当心真的不吉利喔。处罚,要给你处罚。」

「咦?」

「来到阿尔黛那时日尚浅的公主殿下可能不晓得,但从旧历时代开始,乌鸦好像一直是远古国度的守护神喔。它被设定成神的使者呢。」

「守护神──」

不知为何,这句话使笛赛尔露出茫然的神情,持续凝视窗外的乌鸦。

差不多同一时间,还有另一名从沉睡中苏醒的少女。

对她而言,现实是永无止境的恶梦。只有梦乡才是她能沉浸于怀念回忆的避风港──从外表来说,应该要叫她少女。但是她的灵魂是已经孤独度过千年岁月的大魔术师。

安洁拉•安布罗西亚的身体,躺在梅卓波利丹间谍的根据地──『名流•星条蓝玉号』的其中一间船室。

站在她身旁的,是这艘豪华客轮的主人──史黛拉•斯汀雷。她披着蔚蓝色的魔术长袍,警戒的神色没有一丝松懈。

恐怕在安洁沉睡的期间,她一直像这样监视安洁吧。

「看样子我似乎又捡回了一条命啊……」

安洁虽然还有些昏沉,却也想起失去意识前的记忆。

与七咏唱七分身的战斗,以及紧接着由笛赛尔引发的魔力失控。如果她回想起的记忆是真的,她应该被卷入咒文的爆炸中,被震飞了才对。

即便如此,她那不死之身的身体当然也死不了。但是受到强烈损伤之际,还是会失去意识。这种事至今也发生过好几次。

「……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既然安洁在这个地方,能想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除了史黛拉帮助了她以外,应该没有别的可能性。

「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不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着你不管。一般来说,以你的伤势就算丧命也不奇怪。要是事情真的变成那样,笛赛尔同学肯定也会受伤的──」

史黛拉的身体似乎因为紧张与恐惧而微微发颤。

安洁缓缓地将视线移向身旁发抖的金发少女。

「……既然都怕成这样,把我丢下不管就行了啊。」

「谁叫你是堕之绯眼啊。」

「嗯。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和魔术罪犯扯上关系……」

「我自己也很清楚,但是我问了自己该怎么做才好,然后……」

「以第一印象来说,在我的想像中你是更擅于算计的女孩子,但人不可貌相……看来你纯粹是个滥好人呢……呵呵。」

被指出是个滥好人的史黛拉双颊泛红。安洁将手抵住嘴边,微微地泛起一抹微笑。在年龄有千岁的大魔术师眼里,她的举止似乎显得相当可爱。

「也不单是因为我是个滥好人才救你。我知道『草剃剑』在你身上。」

史黛拉羞赧地将手贴上脸颊。但她随即露出与间谍相符的神情,再次看向安洁。

「真不愧是率领CIA的情报专家呢,不过我其实还拿到了另一样唷。」

说完,安洁少见地作弄对方一下,并像变戏法般,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拿出一面镜子。

「这是第二样三神器──『八咫镜』……昨天和七咏唱七分身的战斗中,我在魔力失控的前一刻悄悄偷了过来……」

安洁拿着至今一直用魔术隐藏起来的古老神镜,用它映照出史黛拉的面容。领悟到自己被失去意识的对手领先一步后,史黛拉一如既往的微笑中也显露出一丝苦涩。

「──像这样在我面前表明镜子的所在之处,表示就算以这艘船上所有的CIA成员为对手,你也有自信能赢吗?」

「呵呵,虽然是个滥好人,但看来脑筋转得很快呢……真不愧是梅卓波利丹大总统的千金……」

安洁无意间流泄出来的低语,让史黛拉微微歪下了头。

她刚才的口气,简直就像想起某个认识的人。

但是区区一介帝国艾米塔吉间谍,怎么可能见过合众国梅卓波利丹的首领?

「你认识我爸爸吗?」

「……算是吧。现任大总统阁下史蒂芬•斯汀雷。拥有『黑蓝玉』的魔术师,是我至今战斗过的人当中,棘手程度前五名的对手。」

安洁仿佛唤起了古老的记忆,加深妖艳的微笑。

这时,一股奇妙的感觉在史黛拉心中油然而生。

前天,魔都发生龙型魔兽的骚动事件。她在地下迷宫踩到绯眼魔兽尾巴时的感觉,和现在极其类似。

「你究竟是……」

「──脑筋转太快也是个问题呢。」

安洁从床铺上站起,细长的『绯绯色金』之瞳闪烁出妖异的光芒,凝视史黛拉的『星条蓝玉』之瞳。

瞬间,史黛拉的身体仿佛被蛇盯住一般动弹不得。

「而且,我应该确实对你提出忠告了……」

史黛拉没办法呼叫部下救援,僵直的身体也无法动弹。

安洁从怀里拿出一颗『法贝热彩蛋』,让史黛拉的手握住它。那个被诅咒的圣遗物,已经被操作禁咒的大魔术师的魔力污染。

「……像你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和堕之绯眼扯上关系。」

皇家彩蛋闪烁出辉煌的魔性光辉。

同时,史黛拉寄宿星光的眼眸被染成鲜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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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身在维琪身上的状态解除之后,布蓝盘坐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坐镇于身后的魔力补充用胶囊里,有着『大贤者怀斯曼』和『炼金术士亚克密斯特』的身影。胶囊全部共有五台,就算除去潜入路布鲁大使馆的『魔女维琪』,数量依然不合。

首先不足的是『黑魔导师沃洛克』。用作铸模的八咫镜在混乱中被安洁夺去,对此布蓝恨得牙痒痒。

另一具是『稻草人斯奎刻洛』。被安洁捏碎心脏,又被笛赛尔破坏掉半边身体的残骸,现在正躺在布蓝脚边。

「分身解除。」

布蓝咏唱咒文,取出用作斯奎刻洛核心的圣遗物。但是作为铸模的橡木杖损伤相当剧烈,已经彻底四分五裂。

虽说是为了上学才铸造出来、等同于凑数用的分身,但使用这么长一段时间,也产生了感情。而且斯奎刻洛的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他那副凄惨的模样,布蓝本人看了绝对开心不起来。

「我说,布蓝。」

察觉到布蓝结束附身的莫莉卡出现在房间内。

「你不去学园好吗?」

「毕竟我是御宅族嘛,斯奎刻洛又是这副模样。」

「但笛赛尔应该会担心吧。」

姐姐的话令布蓝诧异地双眼圆睁。

「公主殿下才没有担心我。她应该很清楚我人不在现场,而且关于斯奎刻洛的事,我也已经藉维琪的嘴,向她传达那是人形立牌了。」

布蓝一笑置之,把碎裂的橡木杖扔到床上。

「况且,就算斯奎刻洛没事,现在也不能让他去学园。毕竟安布罗西亚目前仍误以为她把我收拾掉了。而且不只是草剃剑,就连八咫镜都被夺走。我总不能故意跑去让她看我精神饱满的样子吧。」

「嗯……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弟弟如此说服莫莉卡后,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却仍旧嘟着一张嘴。

「但是,姐姐果然还是很担心笛赛尔。」

「就说没问题的啦。你看嘛,公主殿下不是有句口头禅吗?──『我可以一个人做到任何事』。」

布蓝若无其事地喃喃说道。

「──布蓝。女孩子呀,基本上都是表里不一的唷。」

然而,莫莉卡却静静地摇了摇头。

「明明不让任何人靠近,内心却很寂寞;明明很好强,内心却很不安;明明对男孩子没兴趣,却相信着白马王子。」

姐姐出乎意料的发言,让布蓝大吃一惊。

「所以──说出『我可以一个人做到任何事』的女孩子,心底深处其实一直等待着某人的帮助喔。」

莫莉卡只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姐姐真是个成熟的女人啊。」

被留下的布蓝,因为姐姐出人意表的一番话彻底目瞪口呆。

可以一个人做到任何事──过去,布蓝也曾经抱有同样的想法。由于他生下来就是个半吊子奥利哈钢位阶的魔术师,才会拥有如此严重的错觉。

「抱歉,姐姐。」

但现在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考虑到必须保持最大限度警戒的安洁,布蓝还是必须藏在暗处才行。

万一当时,赴往约会碰面地点的人不是斯奎刻洛,而是布蓝本人,他毫无疑问已经命丧黄泉。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搞错优先顺序。

然而──笛赛尔的脸庞却在他脑中浮现。

「抱歉,公主殿下。」

就是这种时候,他才更应该待在朋友身旁,让她看看自己精神奕奕的模样不是吗?

虽然布蓝胸中涌起这个疑问,但至今从没交过任何一个朋友的少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现在果然不能去。」

不过比起感情,道理更加优先,于是他选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要与不老不死的大魔术师战斗,依然必须凑齐七咏唱七分身。缺了两具,根本不可能和那个拥有『绯绯色金』之瞳的怪物对等交锋。

因为布蓝的奥利哈钢位阶不完全,和安洁不同。

布蓝将目光投向房间内的镜子,凝视自己黑发黑眼的脸庞,让魔力窜流全身。紧接着『蓝生生魂』之瞳对魔力起反应,闪烁强烈的光芒。

──却只有右眼。

「我的奥利哈钢位阶只有单眼,但是安布罗西亚双眼都是奥利哈钢位阶。除此之外对方还是大魔术师,正面进攻的话我没有胜算。」

布蓝之所以总是窝在自己的城堡里,把分身当成棋子在魔都暗中活跃,就是由于他深知自己独眼的不利,才培养出如此慎重的态度。

「总而言之,得先把『稻草人斯奎刻洛』修理好才行。」

布蓝拿出备用的橡木杖,为了将它制成新的铸模,着手进行『分身铸造』的魔术工程。

途中,他想起来了。

自己第一次创造出分身的那一天。

昨天笛赛尔引发了魔力失控。那幅凄惨的光景,布蓝绝对不能置身事外。十年前的事件真相──布蓝透过维琪的嘴对笛赛尔诉说,与『八尺琼勾玉』有关的魔力失控。

当时布蓝七岁,莫莉卡则是九岁。两人正是在威诺地下进行勾玉实验的当事人。

布蓝是阿尔黛那中,唯一一个奥利哈钢位阶的持有者──虽说当时他还很年幼,但将三神器之一托付给他一点都不奇怪。

结果却失败了。勾玉的魔力对人们露出獠牙,将一切吞噬殆尽。

年幼的布蓝在姐姐被卷入爆炸、肉体逐渐消失在魔力漩涡前一刻,以『八尺琼勾玉』为核心,将被逼往灭绝深渊的莫莉卡灵魂,封印到自己的分身中。

全知全能型分身『女王』──

那就是莫莉卡的真面目。以三神器之一为铸模,将姐姐的灵魂与自己奥利哈钢位阶的单眼固定在那具身体中。是布蓝的处女作,同时也是最高杰作。

因此莫莉卡拥有布蓝失去的『蓝生生魂』左眼,维持九岁小孩时的灵魂与姿态,靠着弟弟的魔力活到现在。

其代价是──布蓝自那之后成了独眼的魔术师。

「我为了不让那种悲剧再次发生,为了封印危险的圣遗物和禁咒,为了从三大国的介入中保护阿尔黛那……也为了总有一天,取回姐姐真正的身体……才创造了七咏唱七分身。」

同一时间。威诺学园中,由于怀斯曼教授不在,笛赛尔出席的课堂成了自习课。

平时应由布蓝占有的座位,现在却空无一人。

笛赛尔凝视空荡荡的座位,她对布蓝缺席的理由一无所知。卡利南权杖和王冠则摆在座位旁边。

笛赛尔还不晓得为什么会引发魔力失控。然而,为达成父王下令在阿尔黛那进行的间谍行动,下次她非得要完美驾驭母亲的两样遗物──

笛赛尔陷入深思。但她所身处的教室中,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围绕着魔力失控騒动的话题。对身为当事人的她来说,实在待不下去。

教室中,许多天马行空的传闻传进耳里。那些只不过是毫无价值、不值得留意,又毫无根据的闲聊罢了──即使理解这点,笛赛尔还是捣住了耳朵。

无计可施的笛赛尔,拿起权杖和王冠离开了教室。

但她无处可去,只是逃也似地一味向前走。

笛赛尔是在教学馆的哪里仿徨徘徊,又是怎么走去那里的呢?

她不经意地抬起头时,有扇巨大的门扉伫立在那里。她仿佛受到某人的引导,抵达教学馆外的那个地点──『门』的前方。

「这扇门是什么……?」

第一次目睹这扇『门』的笛赛尔,茫然地喃喃自语。

正确来说,那不是门。而是有着巨大门扉外形的青铜制纪念碑。被关起的那扇门绝对不会开启,当然也无法通过。

「寄宿着魔力……是圣遗物吗……?」

由于这不是可以随身带着走的物品,魔术师当然不可能带在身边。不过,笛赛尔确实可以看见,在那之中流窜着高阶圣遗物级别的强大魔力。

其名为『地狱之门』。旧历时代时,这纪念碑仅被设置于世界上七个地点,被视为是通往地狱的门扉。其中的一扇从远古以前就一直存在这片威诺之地。

七十年前,以远古国度为中心引发的大异变现象,就是以这片被称为魔都的威诺之地为起始。这点笛赛尔也晓得。

然而,在这座广阔的魔都中,真正意义上的爆炸中心──世界的变革是以哪里为中心开始的呢?十年前引发惨剧的『八尺琼勾玉』实验又是在哪里进行?这些事笛赛尔不清楚。但答案就在近在眼前。

「门打开了……?」

在睁大双眼的笛赛尔面前,本来不可能开启的纪念碑门扉,竟随着沉重的声音缓缓敞开。

这已经不是覆写物理法则般简单的现象。

真要说的话,这是物理崩坏。半开的门扉四周的土、草、木、花,轮廓逐渐变得朦胧,仿佛被分解成了细小的粒子。

「欲前往忧愁国度之人,穿越此门吧。」

──某个人咏唱咒文的声音,从某处传进耳里。

「欲承受永世苛责之人,穿越此门吧。」

神秘的歌声嘹亮地持续响起。

某人正朗读着刻在地狱之门上的碑文。其编织出来的话语形成连续的咒文咏唱,开启了不可能存在的门扉前方的世界。

在不祥的魔力逐渐满溢出来时,笛赛尔转向身后。

「不是一句咏唱的魔术……?足以引起物理崩坏,用连句咏唱施展出来的『大魔术』,应该要集结众多术者才能完成……」

战栗不已的笛赛尔视线前方是──

「汝,穿越此门之人将舍弃一切希望。」

此时此刻,只身完成大魔术咏唱的声音主人────安洁拉•安布罗西亚拨弄着麻花辨,眯细眼镜后方的细长眼眸,露出一抹妖艳的微笑。

「嗨,公主殿下。」

安洁看着眼前的笛赛尔,以及开始开启的地狱热锅,满意地开口:

「感谢你遵照我的引领,在这个地方现身……」

「你突然间在说些什么──」

「原本我会来到这片阿尔黛那之地,就是为了寻求十年前,在此地进行的实验中被当作核心的三神器……像现在这样装年轻,假扮成女学生就读学园也值得了。」

安洁淡淡地继续说:

「没错……古代魔术师是靠供品、活祭品与仪式,来让魔术成功的。」

接着,她从怀里拿出古老神剑与神镜。

「是草剃剑和八咫镜……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两样神器?」

笛赛尔惊讶地双眼圆睁,安洁则自行将手上的两样神器举向她。

「这些是供品──你则是活祭品。」

神剑与神镜上寄宿着不祥的魔力光辉。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笛赛尔利用咏唱,将制服换成纯白的魔术长袍。她面向安洁,右手拿着权杖,左手拿着王冠。

安洁凝视采取备战姿态的笛赛尔,缄默不语。她并非使用手指,而是以魔力缓缓解开头发,将眼镜粉碎。

「除了也七咏唱七分身之外的奥利哈钢位阶!?」

暴露出来的『绯绯色金』之瞳,令笛赛尔惊愕地叫出声。

「……这个嘛,是这样没错。」

听到对方的叫喊声,安洁轻轻地点了点头,披上艳红色的魔术长袍。

「但是现在的我有妈妈的力量!」

即使面对比自己技高一筹的对手,笛赛尔依然一步也不退让。

瞬间,昨日的惨剧在她的脑海中涌现。

「没问题、没问题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笛赛尔将记忆驱赶出去,为了打倒安洁开始咏唱咒文。

──然而,开始闪烁蓝白光辉的卡利南权杖与王冠的大钻石,不知为何急速地染成了黑色。

「这是什么啊!?」

流入体内的异质魔力,让笛赛尔仓皇失措了起来。

安洁则是以冷静的目光注视她。安洁视线的前方,是位于笛赛尔身后、此刻仍持续缓缓开启的地狱之门。从那里满溢而出的魔力,与卡利南的加冕宝具连结,宛如瘴气般侵蚀笛赛尔的魔力。

「你刚刚说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吧?我就回答你吧……我所寻求的,是重现七十年前的大异变。收集三神器只是用来当作媒介罢了。然后,你很不幸地被我选为活祭品……」

此刻,大魔术师安洁为仪式准备的供品,是两样三神器。而她为仪式准备的活祭品,是拥有高强魔力、感情却尚未成熟而不稳定的──被诅咒的『蓝金刚石』少女。

「重现大异变可是『魔法』的领域!就算你是大魔术师,也不可能驾驭!就连三神器也还没全部凑齐!毫无疑问会失败的!」

听了笛赛尔的叫喊,安洁却理所当然似地悠悠点了点头。

「是啊,我根本不需要三样三神器。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失败……」

「──咦?」

「如此一来,无处可去的魔力应该就会自动毁灭……以此刻我们所在的这个地点为爆炸中心……」

安洁露出明显因疯狂而扭曲的笑容,对笛赛尔扬起一抹微笑。

「至少阿尔黛那这次会彻底毁灭,而我们也会被卷入其中。」

不老不死的奇迹是『魔法』。创造新世界也是『魔法』。无论是魔术还是大魔术,都不足以否定不死之身的诅咒。

但是,魔法应该有可能抹消魔法。

正因如此──安洁才要重现大异变,使其失败,用奇迹抹煞奇迹。

「你……疯了。」

「早在千年前就是了。」

安洁在战傈的笛赛尔面前,更加眯细了双眸。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也很痛苦吧?毕竟你都不惜使用那种被诅咒的圣遗物了……笛赛尔•杜兰朵。」

「你在说什么──」

「就是被你视为珍宝的卡利南王冠啊。在奥利哈钢位阶的我眼中一目了然……为了引发魔力失控,那顶王冠被刻意施加了诅咒的辅助魔法。」

安洁冷酷无情的话语持续下去。

「在女王逝去的现在,对路布鲁国王而言,阿尔比恩是麻烦的根源。想推举继承两王家血统的你为下任国王,以复兴故国的独立派人数众多。正因如此……让你消失才好办事。」

「父亲才不会……」

笛赛尔没有办法否定安洁的话。

十年来,笛赛尔长期被幽禁。她也很清楚,自己对父亲和姐姐来说是心头大患。

「王冠被施加了诅咒。借由与权杖产生共鸣,诅咒的力量便会增大,或许能将新天地阿尔黛那及第三公主的问题一次解决。对路布鲁王家而言,这可是能一石二鸟,将麻烦事一并处理掉的好机会。以诅咒的效果来说,是需要三名术者的大魔术……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方便的诅咒了」

「呵、呵呵……这的确很像父亲和姐姐们想出来的事呢……竟敢玷污妈妈的遗物……太差劲了……」

试图逞强的笛赛尔被残酷的确信击垮,被负面情绪吞噬。

「好了,阿尔黛那危机当前,七咏唱七分身又会怎么做呢?由他们把我杀掉,拯救世界也好。就算他们没能把我杀掉,被卷进世界崩坏之中的我还是能死去。」

简单的二选一。

安洁当然不打算放着前来防止魔力失控的七咏唱七分身不管。如果他们想阻挠,安洁会尽全力加以排除。

为此,她甚至万无一失地特地事先准备好了棋子。

「呵呵……」

这是不老不死大魔术师漫长黄金岁月的终结。

她绝对不会大意。

「无论如何,我的生命都会了结。终于可以结束了……」

地狱之门此刻就快要完全开启。

在门扉完全开启的瞬间,门四周引起的物理崩坏,恐怕会吞噬威诺学园,将整座魔都及整片阿尔黛那的土地吞噬殆尽吧。

「来吧,一同开启惨剧之门吧──芝麻开门Open Sesame!」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去少年试图拯救少女心灵的祈祷咒语,变成了诅咒。

在安洁大大张开双手的同时,门扉开启的速度增快。笛赛尔耗尽全身力量,试图抑制失控的魔力。她拚死的嘶吼声响彻学园。

以那阵悲痛尖叫声为背景音乐,安洁垂下眼帘,回忆着至今为止的漫长人生。

「……愿今日能成为我的忌日。」

千年黄金岁月的回忆,实在太过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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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的魔力反应,很快地传达到布蓝那里。

『稻草人斯奎刻洛』的修理作业正好结束,高涨的不祥魔力却让他连喘口气的闲暇都没有。

就算不使用『大贤者怀斯曼』,他也能很轻易察觉到地点就是威诺学园。这个事实令布蓝想起了十年前的魔力失控。

「姐姐!抱歉,我出门一下!」

虽然布蓝打算使用瞬间转移的魔术,但浓密魔力漩涡的影响,对锁定座标造成阻碍。这状况下根本没办法跳跃。

「布蓝?咦,你想做什么?」

「我要用真身过去!魔力源是学园!」

「你说用真身……先派分身前往侦查,不是布蓝的一贯做法吗?」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话虽如此,也不能白天就带着全员走过去吧!我一个人直接过去,才能在有什么万一的时候采取应对措施!」

布蓝边说边拿起漆黑的魔术长袍与七支刀,准备从自家飞奔而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布罗西亚的目标是七咏唱七分身吧!只要我窝在家里,应该就没有问题才对啊!」

如此高强的魔力反应,就只有两种可能。

那位不老不死的大魔术师,或者是被夺走的三神器──如此思考的布蓝脑中,浮现应该待在学园里的笛赛尔脸庞。

「可恶,不应该让『魔女维琪』从公主殿下身边移动的!」

「布蓝,等一下!」

莫莉卡追赶过来,叫住弟弟。

「一个人太危险了……」

「那种事我知道!」

「所以──把我拿去。」

布蓝激昂的情感,因姐姐的那句话转眼间冷静下来。

「我……讨厌把姐姐当成物品来对待。」

「但现在笛赛尔和学园里的大家都面临了大危机吧?既然这样,你应该需要姐姐的力量吧?」

「……嗯。」

「独自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莫莉卡说服的话语,让布蓝点了点头。他向姐姐,以及处于待机状态的分身举起手。

「──分身解除!」

布蓝咏唱咒文的瞬间,包含莫莉卡在内的所有分身,全部还原成原本圣遗物的姿态。

他用颤抖的手,抓住用作莫莉卡铸模的红玛瑙勾玉,然后将剩余其他分身的圣遗物也回收后,一个人冲了出去。

布蓝并用速度强化的魔术,以威诺学园为目标全速奔驰而去。

跑到一半,布蓝就开始喘不过气。平时的御宅生活造成的不良影响,使他运动量不足。

「我、我、我……呼──吁……真、真是没用!」

就只有这个时候,连布蓝也诅咒起自己怠惰的生活。

然而,拼命挣扎持续奔跑总算有了代价,威诺学园的教学楼终于出现在视线前方。

布蓝抵达正门后,从那方向甚至能听见魔力漩涡造成的轰然巨响,以及夹杂其中的尖叫、怒吼与呐喊。恐怕每个人都拚了命,不想被卷入物理崩坏之中。

布蓝强行冲进混乱里,穿越正门。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他头一次用真身来上学。不过,由于魔力以地狱之门为中心在校地内肆虐,使人间炼狱般的尖叫声持续响起。因此他根本没有思考那种事的余裕。

「布蓝登!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混乱的学生中,披散一头黑发的副会长也身在其中。

失去冷静、连张开扇子的余裕都没有的她,不知为何在人潮中逆向前行。

「你还说我,你才该给我赶去避难!」

「但、但是我到处都找不到会长……」

被布蓝怒斥的瞬间,副会长泫然欲泣地抓住青梅竹马的手臂。

「我来找史黛拉学姐!你快引导这里的所有人去避难!」

「咦咦咦……我做得到吗……最近一直都没好好吃饭……我已经不行了啦……」

「振作点啊大笨蛋!你这样还算是菁英吗!」

布蓝拍打副会长有气无力的背,给她加油打气。

就这样,青梅竹马总算大声地对四周呐喊。布蓝将那声音抛诸身后,往与避难学生相反方向的魔力失控源头前进。

目标是坐镇学园内的地狱之门。

笛赛尔此刻正独自用水晶牢笼的结界包围门的四周,持续挣扎,试图抑制住魔力失控。

物理崩坏轻而易举地将水晶牢笼分解成原子。每当被分解,笛赛尔便继续施展魔术──这样下去魔力将会枯竭,毁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沉浸在余韵之中的安洁,在一旁凝望笛赛尔奋斗的身影。

「安布罗西亚!你对公主殿下做了什么!」

「布蓝登?哼~你还活着啊……话虽如此,这种非常时期却只有你一个人吗……其他的成员呢?」

布蓝披着漆黑长袍、平安无事的身影,令安洁诧异地歪下头。

「回答我!」

「呵呵……我只是在这里望着她努力的身影。现在可是这片新天地阿尔黛那是否会毁灭的关键时刻啊……」

安洁的脸庞因自我毁灭的愿望闪耀光芒。看着她的脸,布蓝隐隐理解了现况。

地狱之门的四周,有寄宿着不祥魔力的草剃剑和八咫镜。而笛赛尔手上,还有产生共鸣散发诅咒的卡利南权杖与王冠。

有四样以高强魔力为傲的玉玺级圣遗物──但由于三神器没有凑齐,因此欠缺安定感,基于加冕宝器的诅咒,魔力随时都会失控。

布蓝慌慌张张地跑向笛赛尔。

「我没问题的!」

出声制止他的却是笛赛尔本人。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我会好好地压制魔力失控,所以布蓝快点逃吧!」

「这种情况下你还在担心我!」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布蓝几乎暴怒,甚至连席卷他内心、对安洁的怒意都忘了。只见愤怒的他打算靠近笛赛尔。

「……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该你出场了。」

然而,安洁一声令下,一个人影出现,阻挡布蓝的脚步。

伫立在那里的是史黛拉。她穿着蔚蓝色的长袍,只有失焦的瞳孔被染成不祥的红色。

「你这家伙,居然还对史黛拉学姐出手!」

史黛拉带着空虚的眼神伫立。在她化为『星条红玉』的绯眼前,布蓝再次对安洁高声怒吼。

「……虽然我也是十分不愿意,但还是请她成为了我的棋子。」

恐怕是操作他人心志的禁咒──还是连本应以高魔力抗性为豪的刚玉位阶魔术师都能洗脑的咒文。

「公主殿下你等等,我会想办法尽快赶过去!」

「没有那个必要!别过来!快点逃啊!」

布蓝被焦躁感驱使,但笛赛尔的回答还是一样。

「真是的!都到这地步了还在说那种话!」

「因为布蓝不是废石吗!就算你过来,魔力方面也帮不上任何忙!在我还撑得下去的期间快点逃啊!可以的话逃到魔都外,不对,逃到阿尔黛那之外──」

笛赛尔逞强地呐喊,即便如此,她依然对布蓝绽露一抹坚定的微笑。

「我不想让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死去……!」

笛赛尔额头冒出汗水,她咬紧牙根、强忍泪水,展露出扭曲的微笑。

看到她那模样后,怒火与愤怒逐渐从布蓝脸上消失。恐怕是十年前那一天,差点失去姐姐的自己,和她现在的身影重叠了吧。

布蓝闭上嘴,只是面向笛赛尔伫立在原地。

「……哎呀?你放弃了吗?」

安洁诧异地看向两人。她让准备攻向对手的史黛拉待命,打算观望他们的动向。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逃啊!」

看到呆站在原地的布蓝,笛赛尔的喊声更加凄厉。

「我不是叫你快逃吗!马上离开这里!」

布蓝默默地听着笛赛尔的诉求。

「我没问题的……就算妈妈不在了……弟弟不在了……朋友不在了……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笛赛尔无力地垂下头,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她差不多快没办法继续压制魔力失控。虽然嘴上逞强说一个人没问题,但不出所料,她到达了极限。即便如此,从安洁的角度看来她已经相当缠人了。

不断抑制膨胀魔力的笛赛尔,双膝失去力量,当场跪倒在地。

「所以……拜托你……」

笛赛尔缓缓地抬起头。在说出「快逃」之前,她最后无论如何都想再看一次唯一一个朋友的脸。

她抬头望向一直噤声不语的黑发黑眼少年的脸庞。

在那张脸映入眼帘的瞬间──

「拜托你…………帮帮我…………」

溃堤的泪珠,从笛赛尔湛蓝的眼眸中滴落。

「好喔。」

瞬间──

「分身启动,七咏唱七分身!!」

六道影子集结到举起七支刀的布蓝身边。

呼应主人声音的圣遗物──包含被夺走的八咫镜,瞬间化为人型分身,披上宛如黑翼的长袍。他们的奥利哈钢位阶眼眸中,闪烁着与布蓝拥有同样意志的万丈光芒。

一人分饰七角,又由七人共演一角的魔术秘密组织。

按顺序是『稻草人斯奎刻洛』、『魔女维琪』、『大贤者怀斯曼』、『黑魔导师沃洛克』、『炼金术士亚克密斯特』,以及『女王』莫莉卡。最后,是在中央率领六具分身的『魔术王』布蓝。

眼前的七道黑影──

令笛赛尔忽然间想起逝去母亲的话语。

『──笛赛尔,别害怕它们。从以前开始这座塔就有个传说,大鸦会守护这个国家的所有人。』

007

她再次望向伫立在眼前的大鸦布蓝身影。

「我不会丢下你的。」

布蓝将七支刀扛在肩上,露出一抹邪笑说:

「希望我帮你的话一开始就老实说啊,爱逞强的公主殿下。七咏唱我们会拯救你,也会顺便救一下世界。」

布蓝的『蓝生生魂』的独眼无畏地闪烁。

「……骗人,为什么,布蓝你?」

过于吃惊的笛赛尔甚至忘了擦拭眼泪,只是注视着布蓝等人的身影。

「为什么?你的位阶不是废石吗……?」

突如其来的事态使笛赛尔来不及理解──但是,她自诩钻石位阶为最强的自信心被魔术王彻底击溃,品尝到挫败的滋味。

如果魔术王的真面目就是布蓝──

「……那样一来,我可不能让你看到这副没用的模样。怎么能让你看到!」

笛赛尔面向地狱之门,挤出所有潜在力量。之前已放弃一切的娇弱少女面容,从她的脸上消失。此刻蕴含其中的是强劲、凛然与尊严。

「因为所谓的朋友,应该是对等的啊──!!」

笛赛尔的『蓝金刚石』之瞳取回原来的光芒。由于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从魔力失控的漩涡中抽离,在她拼命压制之下,阿尔黛那得以延命。

看到这幅光景,安洁憎恶地怒瞪与她对峙的布蓝等人。

「这下就一清二楚了……我本来就觉得很奇怪,这十年间竟然会突然增加七名除了我以外的奥利哈钢位阶魔术师……」

安洁的『绯绯色金』之瞳,望向布蓝的独眼。

「一人分饰七角,又由七人共演一角的魔术师──原来是这样……昨天的那位是用来代替你的最弱棋子吧……」

安洁看着站在布蓝身旁的斯奎刻洛,自嘲地笑出声来。

七咏唱七分身与安洁之间的战争点燃了战火──

「任凭吾之雷就此消失阿布拉哈达布拉!」

雷光从安洁持有的两颗『法贝热彩蛋』中迸发开来。

七咏唱七分身立刻散开,雷击却执抛地锁定布蓝。

「吾之太刀击退百兵之害!」

不过布蓝没有动摇,并用七支刀的异形刀身击退安洁的雷。

以这波攻防为起始,无数巨大黒色身体朝布蓝他们席卷而去。

被安洁当作棋子,因禁咒而堕落成『星条红玉』的史黛拉,从水晶板中召唤出大量『虚构恶魔』,让它们成群向分身伸出魔爪。

担任先锋的『黑魔导师沃洛克』举起两支魔枪屠杀恶魔。

「笛赛尔就交给姐姐!」

『女王』莫莉卡穿越沃洛克杀出的道路,冲向现在仍拼命抑制魔力失控的笛赛尔身边。

「布蓝姐姐?但、但是……」

「好了好了~」

莫莉卡靠向笛赛尔,将自己庞大的魔力分给魔力几乎要枯竭的笛赛尔。

恶魔也袭向两人,但强化体术的『稻草人斯奎刻洛』阻止了它们。

「有了姐姐的支援,应该还能再撑一下子。」

布蓝瞥向她们松了口气,但他丝毫没有大意,依然举着七支刀。

相对地,与之对峙的安洁,脸上却露出游刃有余的神色。

「区区影子……来几个都一样!」

安洁的魔力使四周的恶魔转变为堕之绯眼。

凶暴化的数十只恶魔攻势变得更加凌厉,使七咏唱七分身不得不四散逃逸。分身们被分开来,远离布蓝。

「数量太多了──」

沃洛克试图接近召唤恶魔的主人史黛拉,挡在他前方的障碍却无止尽地增加。为了补充魔枪的弹药,『炼金术士亚克密斯特』的炼金术支援不可或缺。但七岁小孩的分身一个人毫无抵抗力,因此被分开的当下只能一个劲地逃。

看到拔腿就跑的亚克密斯特,『魔女维琪』抱着头,把银发双马尾搔得一团乱。

「啊啊真是的!首先得解开史黛拉学姐的洗脑才行!」

维琪一面回避女恶魔们的追击,一面焦躁地喊道。离维琪较近的『大贤者怀斯曼』听到这句话,耸了耸肩。

「那得先推敲出装年轻老太婆的魔力,为什么能通过史黛拉同学身上。」

「喂怀斯曼!探察魔力不是你的工作吗!」

「这种战况下我只能专心回避。真是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说自己是老人!」

怀斯曼装模作样地拍打着腰,维琪则张牙舞爪地朝怀斯曼大吼。

「分身解除!篆隶万象名义!」

透过太阳眼镜可窥探到怀斯曼锐利的目光。他的身影瞬间还原成作为核心的书籍,被维琪接到手中。

圣遗物『篆隶万象名义』──远古国度现存最古老的字典。竖起狐耳和尾巴的维琪将书拿在手中,进行全方位魔力探察。

当然,这下原本被怀斯曼引开的其他恶魔也一并朝维琪袭来。但是她靠幻术及生来身轻如燕的身体四处逃窜,同时搜寻书本的纸页,专注于探察魔力。

「太好了!找到了!」

这时,记载在字典上的「乳」字闪灿出极大光芒。

「学姐的双峰之间,有魔力源的反应!」

维琪指向远处史黛拉弹跳出来的爆乳。

沃洛克的绯眼注视着她的胸口。

「安布罗西亚应该拥有三颗『法贝热彩蛋』。这么说来,剩下的那颗就在那里面吗?」

沃洛克静静地举起枪,但这个距离下他没办法精准地只射穿圣遗物。

如果不引开史黛拉的注意力,让她停下动作,她很可能会有所抵抗,导致杀人子弹射到她的身体。

「而且子弹只剩一发──」

沃洛克咬紧牙关,专心回避恶魔的攻击。

维琪虽然发现了洗脑的魔力源,却也没办法使出其他对策,只能抱着怀斯曼的篆隶万象名义逃窜。

亚克密斯特藏了起来,莫莉卡光是和笛赛尔一起阻止魔力失控就已经耗尽全力。

然后斯奎刻洛──以橡木杖为铸模的最弱棋子果然无可避免地陷入苦战。为了保护莫莉卡和笛赛尔,他赤手空拳与恶魔们战斗,却没办法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只有毁损部位不断增加。

一面确认分身们的状况,一面与安洁持续战斗的布蓝,烦躁地开口:

「虽说要吸引史黛拉学姐的注意力,但看她那副样子,一点小事恐怕没什么效果……仅管有点乱来,不过也只能用那个了。」

「你在碎念些什么啊!」

安洁咏唱咒文的同时,更多雷之禁咒倾注而下。

「──亚克密斯特,准备好了吗!」

布蓝用七支刀劈开雷击,突然朝完全不同的方向大吼。亚克密斯特的身影,就在前方大大远离战斗区域的地点。

「超OK──!」

亚克密斯特得意洋洋地竖起大拇指,脚边是他在学园草皮上描绘出来的线条。巨大的炼成阵已经准备完毕。亚克密斯特装作要脱离战线,其实是前往准备炼成阵。

在亚克密斯特弹手指的瞬间,炼成阵上方出现那个东西。

暴露在物理崩坏之下的威诺学园──学园中所有教学楼的木材与设备尽数瓦解,逐渐炼成成一个高耸入云的巨大道具。

「──唔!」

史黛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微微僵住。

映照在她眼帘中的道具──竟然忠实重现『名流•星条蓝玉号』的外观。此刻意识被封住的史黛拉,失去了她天生运转快速的脑袋,因此把头上铺天盖地的道具,彻底看成了真正的船。

──那艘船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被她当作家人看待的故乡宠物们也住在上头,对史黛拉而言是最珍视的宝物。就算被洗脑,应该也不可能瞬间对它展开攻击。

此外,操控史黛拉肉体的安洁,也抬头望向突然出现的豪华客轮道具。异想天开的一步棋展露在棋盘上,令她目瞪口呆。

一瞬间的破绽由此产生。

「就是现在!」

乘隙展开行动的,是利用杀生石的魔力使身体透明化的维琪。

趁史黛拉被道具吸引注意力的空档,维琪绕到她身后,现出真面目的同时,毫无预警地一把抓住她的爆乳搓揉。

瞬间,埋在双峰之间的第三颗彩蛋弹了出来。

「吾之子弹化作楔,以休止符击穿邪恶诅咒!」

沃洛克没有看漏那一瞬间,射出最后一发魔弹:

消除咒术的魔术射击,漂亮地命中圣遗物的正中央。

解开诅咒后,史黛拉的眼眸变回『星条蓝玉』。操偶线断开后,失去意识的肉体倒进维琪的怀里,所有恶魔一同消失了踪影。

「少做无谓的挣扎!」

数量差距被颠覆,令安洁不顾形象地龇牙裂嘴。

「任凭吾之雷令生命就此消失阿布拉哈达布拉、任凭吾之雷令死亡造访此地阿布拉库萨斯!」

禁咒双重发动──那压倒性的破坏力,瞄准无法避开的时机朝沃洛克席卷而去。

就算是强韧的分身,也在──瞬间彻底粉碎,变回原本的八咫镜。

大幅减少敌人数量救出史黛拉的代价,是七咏唱七分身这方失去了最强的火力。

布蓝却毫不畏怯地咏唱咒文。

「吾之虚空之腕,抓住方舟!」

此时,上空的巨大道具开始坠落。

布蓝压缩周围的大气与魔力,利用产生出来的力场抓住船只。

──之所以炼成道具客轮,不仅仅是为了吸引史黛拉的注意力。不惜把威诺学园的校地夷为一片空地的布蓝,在棋盘上下出将死的一步棋。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布蓝竟然把靠自己魔力控制的道具船首,朝安洁全力砸了下去。

「什么……」

过于庞大的质量高速迫近瞠目结舌的安洁头上。

刹那之间,她没能咏唱防御魔术。

──说到底……

希望死去的大魔术师,在防御方面完全是个外行人。

她的目的始终都是结束自己不老不死的人生。因此,这千年以来她早已遗忘守护自身的方法。

证据就是,她披在身上的魔术长袍没有附加『完全物理抗性』。

某种意义上,她对自己不死之身的肉体怀抱自负与过度的自信。横跨千年的黄金岁月培育出自灭的愿望,这是她最大的弱点,也在这局面下扯了她的后腿。

不知如何应对的安洁,遭受道具的直击,被压在瓦砾堆下。她愤怒与屈辱的尖叫声被埋进崩落的大量瓦砾里,随着一阵轰然巨响消失殆尽。

「这下子你暂时出不来了吧!」

在瓦砾与尘土飞扬之中,布蓝高声喝采。

只要趁现在帮笛赛尔和莫莉卡一把,三人合力抑制魔力失控,将地狱之门封印起来──就能阻止安洁企图毁灭新天地阿尔黛那与自身的野心了。

「怎能让你得逞─────!!」

然而,忍受住壮烈的剧痛,艳红长袍也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安洁,从瓦砾堆底下爬了上来。

正准备冲到笛赛尔身旁的布蓝,身后毫无防备。激昂的安洁看准他的背后,将双重发动的魔术锁定他。惊觉的布蓝回过头,但已经太迟了。

一旦沐浴其中肯定会瞬间死亡的雷击,朝布蓝直逼而来。在主人布蓝无法应对的当下,分身们也不可能来得及应对──不对。

「令吾身加速!」

满身疮痍的斯奎刻洛使用加速魔术,冲到雷击前,成了布蓝的肉盾。

脆弱分身的牺牲却不足以阻止所有雷击──

禁咒贯穿斯奎刻洛的身体,这次真的朝布蓝袭去。

「布蓝!」

然而,现场唯有一名少女,在勉强赶得上的时间点察觉到布蓝的危机。

「我……我也不能总是被保护……!」

笛赛尔空手抓住失控的草剃剑大声呐喊。

她专心一意地压制绝不将控制权拱手让人的庞大魔力,只切离总魔力量的数百分之一加以控制。

「用这个!」

笛赛尔将草剃剑从魔力失控的漩涡中抽出,丢向布蓝。

那是她所托付的、千载难逢的最后机会。

布蓝接住草剃剑,一并举起剑与七支刀,合为二刀流。

「吾之剑将斩断天之丛云!」

闪烁奥利哈钢光辉的神剑刀身,劈开直逼而来的雷击。

破坏禁咒之后,布蓝进一步将刚才被雷击贯穿的斯奎刻洛残骸还原为魔力,接着将其全部寄宿于草剃剑上。

那是布蓝最擅长的自成一派魔术──『分身铸造』。

「分身启动!!斯奎刻洛!!」

布蓝高声吼道。

他将草剃剑投向安洁,立即咏唱咒文。

刹那间,神剑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魔力光辉,化为与布蓝拥有相同长相的人型。

近身格斗型分身『稻草人斯奎刻洛』──在制服上披着漆黑长袍的分身,前往迎击安洁。

「区区凑数用的步兵──────!!」

安洁将准心移向新造的斯奎刻洛,再次发动禁咒,企图将对方的身体连同布蓝本人一并贯穿。

「令吾身加速──比任何人都快、甚至超越光!!」

但斯奎刻洛已经不是废石。他带着玉玺级的魔力,以凌驾朝自身袭来之雷击的超高速度奔驰而去。

──安洁恐怕连些许反省自身选择的时间都没有吧。

她错估了这个局面。

安洁一心以为直逼眼前的布蓝分身,与被捏碎心脏时相同,只是个破烂废石替身罢了。

这才是她最大的失算。

成为神剑化身的斯奎刻洛奔驰于雷击隙缝之间,对安洁挑起了肉搏战。

稻草人斯奎刻洛的那副模样──

正是仅在最终局面,才由最弱的棋子进化而成,最强、最快的棋子。

「将我轻忽为最弱,就是你的败因!!」

如此叫喊的斯奎刻洛,将光速之拳刺穿安洁的心脏。就连大魔术师也没能避开那一击。

由于只是单纯的物理攻击,因此没能破坏她不老不死的『魔法』。

又因为是物理攻击,所以安洁仍然没有防御的手段。

受到拳头直击的安洁,这次终于被震飞,再也动弹不得了。

一般人恐怕会立即死亡吧,但对不老不死的她来说应该只会感到「很痛」才对。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我的信念。」

布蓝与斯奎刻洛异口同声说出这句台词。

「话虽如此,我最讨厌左右别人的性命。安洁拉•安布罗西亚,无论你多么期望自己死去都一样。」

确认安洁「没事」的布蓝留下了这句话,便赶忙冲向笛赛尔身边。

「……这边你也会帮忙吧?」

笛赛尔微微回望布蓝。此刻她的脸庞依然被泪水濡湿,静静地泛起一抹微笑。在地狱之门前,持续抑制魔力失控漩涡的笛赛尔,侧脸显得相当樵悴。

「让你久等了,公主殿下。」

「我说,你还记得当时的约定吗?」

即便如此,笛赛尔依然逞强地尽可能挤出笑容,以面对前来迎接她的最重要朋友。

「我希望你叫我的名字。」

「好喔,笛赛尔。」

「嗯!」

布蓝与笛赛尔漾起微笑,同时轻轻张开双手抱紧彼此,接着贴上对方的左右脸颊。

「就用我和笛赛尔两个人的大魔术来拯救世界。好吗?」

「当然!」

布蓝靠向笛赛尔,让自己的手与她的掌心交叠在一起。

为了封印地狱之门,两人将试图持续引起物理崩坏的门扉关上,以阻断魔力。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为笛赛尔准备圣遗物,代替被诅咒的卡利南加冕宝具。

「开始之前,代替护身符……」

布蓝如此说道,有些害羞地把亚克密斯特叫到现场。

「分身解除,辰砂石!」

以咏唱为信号,七岁小孩的分身变身成了圣遗物。

布蓝让笛赛尔握住那颗被用作铸模的魔石。笛赛尔已经目睹分身变成圣遗物的样子好几次,因此不再感到吃惊。

「现在卡利南权杖和王冠都没办法使用。你可以用这个代替吗?而且笛赛尔好像很喜欢亚克密斯特……」

昨天,笛赛尔之所以无法放着亚克密斯特不管,恐怕是将他的身影和死去的弟弟重叠。但是被她当作弟弟看待的对象,竟然是布蓝七岁时的模样。这点笛赛尔实在没料到。

「所以我想这也许可以当作心灵慰藉……」

笛赛尔收下魔石,怜爱地握紧它。

「嗯哼,谢谢。我会珍惜他的。」

「不对,我只是借你一下而已喔!?」

笛赛尔无视惊慌失措的布蓝,单手牵起他,另一手则将魔石举向门。布蓝也举起七支刀,面向此刻仍蕴含大量魔力的地狱之门。

就这样──

『吾等之圣言啊,响彻吧!Hocus Pocus!』

两人的『蓝生生魂』与『蓝金刚石』魔力产生共鸣,咏唱咒文的声音也重合在一起,逐渐抵消物理崩坏的魔力。被染成漆黑的魔力漩涡,一点一点地化为光之粒子,朝乌云散去的万里晴空消逝而去。

这是布蓝与笛赛尔所使出的大魔术。

莫莉卡待在两人身旁,史黛拉在维琪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眨着蓝色的眼眸。至于安洁,她一脸倦怠地呈大字型躺在瓦砾堆上。她们三人带着三种不同的表情,抬头仰望这幅光景。

「真是可憎的蓝天啊,真是的……」

受到斯奎刻洛的一击而失去意识的期间,安洁的计划也以失败告终。她领悟到这件事,悔恨地缓缓撑起上半身。

胸口的疼痛过于强烈,甚至让安洁觉得超越至今体验过的「A」级死法,应该定为「S」级。她感受这股剧痛,瞪视着依偎在一起的布蓝与笛赛尔。

两人的大魔术现在仍持续发动。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没有阻止的念头。

「想不到,我的计划竟然会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这时,安洁总算想起来。

令自己胸口极为难受的脉动,不是来自痛楚,而是心脏的悸动──以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想起的感觉。

安洁抬头仰望伫立于身旁的斯奎刻洛,透过他的『蓝生生魂』之瞳,对布蓝绽露出一抹微

笑。

「──有半世纪没有如此心动了。」

总是带着神秘面容的安洁,竟出乎意料地像个花样年华的少女,露出如花似玉、惹人怜爱的微笑。

但是,她那千年一度的微笑只绽放了一瞬间。

嘴角的笑容立刻变为恶女的笑容。

「所以……七咏唱七分身还在这世上的期间,我再活一阵子也可以……毕竟耗费了千年,总算让我遇到同为奥利哈钢位阶、实力与我对等的玩伴……」

留下这句话后,期待下次机会的『绯绯色金』之瞳闪烁出了光芒──

认为坏人继续留在现场实在不解风情的不老不死大魔术师,咏唱ABRACADABRA阿布拉卡达布拉后,消失了踪影。

kugiri-007kugiri-008

物理崩坏骚动后隔了一夜,威诺学园仿佛不曾发生任何事一般,开始了平常的课程。

然而,这种事有可能吗?

虽然原因不明的怪异现象发生时,全校师生都及时避难,但就在那之后,教学楼应该不知为何被全数消灭,转瞬间化为瓦砾山才对。

根据事故调查委员会的报告,目撃现场的学生会副会长似乎说了以下证言:「教学楼瞬间发出光芒,下一瞬间又不知为何变成了船,接着撞到地上变得粉碎!」不过由于内容太过荒谬,欠缺可信度,因此不被受理。

然而,在委员会犹豫着是否应该封印学园校地的一夜之间,原本预定要撤去的瓦砾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所有教学楼都恢复原状。因为缺钱而露宿的同一位女学生又说了诸如此类的证言:「中庭里有巨大的炼成阵──」但果然还是被驳回了。

总而言之,由于教学楼恢复原样,因此威诺学园立刻再度开学。只有地狱之门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经由委员会之手施加了严密的空间隔离封印。

凶恶的魔术犯罪、魔兽横行肆虐、神秘的超自然现象……魔法世界的中心•新天地阿尔黛那每天都会发生围绕魔术的不可思议事件。正因为无法解释,所以魔术探究总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进展。

「──事情就是这样,学园已经恢复原状。笛赛尔不必担心。」

当然也有人无法在一夜之间完全复元。

被逼到只差一步就魔力枯竭的笛赛尔,以及受到禁咒影响而失去意识的史黛拉,沦落到得住进学园附近医院。

前来探病、报告学园现况的布蓝,把椅子拉到笛赛尔的病床边,坐在上面。

「嗯哼,太好了。MI7的人呢?」

「在医院外面,正在和学姐的CIA互瞪。」

隔壁床的史黛拉昨晚也一度恢复意识,现在却一个劲地睡觉。布蓝凝视着她的睡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种状况下亏你还进得来医院。」

「当然啊,你以为我是谁啊?」

「说得也是。毕竟您是阿尔黛那引以为傲的魔术秘密组织的魔术王大人啊。」

笛赛尔带着些许憎恶地望着至今一直隐藏真面目的布蓝。

「我说,可以的话能把详情说给我听吗?反正几乎等于全部曝光了嘛。我想知道七咏唱七分身的秘密,因为我们是朋友。」

「好喔。但我也想从朋友本人口中,听听关于她的事。」

「这──」

「拜托你。」

布蓝真心请求笛赛尔,并将目光投注于笛赛尔身旁的卡利南权杖及王冠。为什么被诅咒的圣遗物会被送到她身边呢?

布蓝揭露了包含斯奎刻洛、维琪与怀斯曼在内的分身们秘密后,也从笛赛尔口中问出了真相。

父亲、两位姐姐、路布鲁与阿尔比恩的事。

还有现在已逝去的母亲,以及本来应该诞生于世的弟弟的事。

最后,是被幽禁十年、有关笛赛尔自身的一切。

「所以,我想父亲的目的,恐怕是想去除路布鲁最大的心头大患。换言之,就是新天地阿尔黛那,和身为第三公主的我──」

虽然不老不死的大魔术师收手,她的问题却完全没有解决。

笛赛尔语毕,不发一语的布蓝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这种瘟神来到这里,才给布蓝和阿尔黛那添了麻烦。啊哈哈……连我都忍不住觉得自己真的被诅咒了呢。」

笛赛尔尝试用她最擅长的逞强口吻说道,但是那番话根本算不上逞强。布蓝绝对没有看漏笛赛尔微微咬紧下唇的瞬间。

「──好了。用魔术欺骗外面那群人也有极限。」

布蓝若无其事地喃喃说道,放开笛赛尔的手。

笛赛尔一瞬间寂寞地垂下头,不过不久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是啊。嗯,把你留在这里太久也不好……」

「嗯。等史黛拉学姐醒来后,替我向她问好。」

布蓝瞥了一眼熟睡的史黛拉,转过身去。

感到有些不安的笛赛尔,对着他的背影开口:

「布蓝?你要去哪里?」

「去附近晃一下。」

布蓝以一如往常的轻快语调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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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着新天地阿尔黛那的三大国之一──路布鲁王国。

位于王都巴黎的路布鲁宫殿谒见厅中,国王与他的女儿──第一公主艾特华尔,以及第二公主艾波华尔齐聚一堂。

只有接受密令前往新天地阿尔黛那的笛赛尔不在这里。

「──所以,结果怎么样了?」

路布鲁王严肃地说道。

阿尔黛那发生的物理崩坏骚动结束后,已经过了两天。将被诅咒的王冠送到笛赛尔那里的路布鲁王,似乎心急地想知道结果。

相对地,公主姐妹泛起一抹与高贵容貌毫不相衬的奸险笑容。

「笛赛尔失败了呢,父亲大人。」

「──『失败』的意思是,消失了吗?阿尔黛那,还有……」

「笛赛尔确实是失败了,但很遗憾地,不是那个意思。所谓的『失败』是一切都没有消失的意思。」

「依据MI7的报告,两天前发生的魔力失控,似乎在第三者──阿尔黛那秘密组织的介入下被阻止了。笛赛尔和阿尔黛那都仍健在•愚妹因为暂时性的魔力缺乏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正在疗养中。」

艾特华尔和艾波华尔交互诉说。

「换言之,本王将阿尔比恩女王的遗物拱手让人,但烦心的阿尔黛那问题和笛赛尔,却都没有获得解决吗?」

路布鲁王王冠下苦恼的脸更加扭曲。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够了,你们也退下吧。」

路布鲁王仍旧坐在宝座上,烦闷地仰望天上。

虽说是父亲,但既然国王都这么说,以公主的立场也只好乖乖离席。艾特华尔和艾波华尔优雅地敬了一礼后,一同离开了谒见厅。

「……父亲大人很不高兴呢。」

「就是啊,你说得没错,姐姐。」

「真是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卡利南王冠还给她的啊。」

「明明是葬送那个可憎、受诅咒的蓝钻石的绝佳机会……」

一离开父王面前的瞬间,公主姐妹便露骨地咒骂道。

姐妹俩一边埋怨,一边气势汹汹地在走廊上前进,几乎要将装饰得金光闪闪的礼服裙摆踢飞。从走廊可窥探到宫殿外头耀眼辉煌的月夜。

艾菲尔铁塔顶端指向的闪耀满月,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王都。

──就在这时……

在半路上仰望夜空的艾特华尔及艾波华尔,看到了月光中有架不识风雅的飞机。

她们用蕴含魔力的眼眸远望,认出那是MI7的运输直升机。

「那是笛赛尔的部下。受不了,真是群粗野莽夫──」

艾特华尔恼怒埋怨的瞬间……

由魔术通讯发出的紧急警报声,突然响彻整座路布鲁宫殿。

「怎么回事!」

陷入恐慌的艾波华尔立刻呼叫附近的士兵。

「第二公主殿下,似乎是因为上空的MI7机没有回应通讯,警报才会响起。」

「那种无礼之徒,快点将他们击坠!」

「等一下。这么说来那或许不是MI7,而是敌国的魔术师。」

艾特华尔无视鼓噪的妹妹,用远视眼捕捉直升机的异常状况。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亮起了蓝色的光……?」

艾特华尔瞪视着夜空低语。那光芒绝非来自星光。

她看见有道黑影从上空的直升机飞了起来。魔术长袍宛如张开的双翼般划开风,连降落伞也没有的黑影,头下脚上地朝路布鲁宫殿坠落而下。

在暗夜星空中飞舞的那个身影,仿佛预告凶兆的渡鸦──

「来自监视班的通讯!敌军身影有七名!」

紧接着,又有士兵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

整座宫殿喧哗躁动时,艾波华尔露出一抹嘲弄般的笑容。

「才七个人?是梅卓波利丹?还是艾米塔吉?不管是哪边,竟然想凭那种程度的人数攻入路布鲁王国中枢,真是愚蠢之徒。」

艾特华尔却没有一笑置之。

虽然比不上笛赛尔,但艾特华尔也拥有强大的魔力。正因为她从小就不断被拿来和最小妹妹的『蓝金刚石』比较,才会将她培育成丑陋善妒的魔物。

因此她看见了。

七名敌军的身影──全都是凌驾于妹妹的奥利哈钢位阶魔术师。

漆黑的七道影子,随着一阵轰然巨响,降落于路布鲁宫殿的中央庭园。

没有经过减速的急速降落,加上等同于激烈撞击的着陆方式。然而,穿着附加『完全物理抗性』魔术长袍的他们,肉体没有因为冲击造成任何损伤。

脚下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大量的砂土和柏油碎片舞上空中化为尘埃,掩藏了猛攻而来的七名身分不明者。

企图在着陆的同时将他们包围起来的路布鲁国家魔术师们,因而看丢了敌军的身影──就在那瞬间……

有一个身影,高速穿越朦胧弥漫的尘土现身。

「令吾身加速!」

黑影甩动漆黑的长袍,在咏唱简短咒文时极速奔驰。

下一秒,配置于庭园的所有国家魔术师,腹部都遭受高速拳头的攻击,几乎同时昏倒过去。

每人昏倒的时间差,全都在零点几秒以内。一击便陷入无法战斗状态的士兵数量,有十几人。

将他们瞬间打倒的黑发黑眼少年,伫立于趴倒在地的士兵们中央,一派轻松地弹了一下手指。

没想到,长袍底下竟是一身制服。区区一名学生,只靠格斗术和加速魔术,就将累积了丰富战斗训练、在路布鲁脱颖而出的国家魔术师一举打败。

少年瞥向从宫殿内陆续现身的增援,将滑落的眼镜戴好。

「近身格斗型分身•草剃剑之『稻草人斯奎刻洛』。」

另一方面,一座玻璃金字塔耸立于同一座中央庭园里。

保护路布鲁宫殿各个重要设施的魔术结界,就是以这座透明四角锥为发动媒介启动。看破结界结构的人,是披着黑衣的七名入侵者之一。戴着太阳眼镜、头发花白的男子驱使魔力探察与侦查敌人的魔术。

看到那个身影后,一名老人倒抽了一口气。

老人是守护结界的路布鲁国家魔术师,也是在三大国共同魔术学会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贤者。

他猛然对现身于面前的头发花白男子激动喝斥。

「我看过那个戴太阳眼镜的人!他是在前年的学会上,驳斥我准备的论文,推翻我学说的阿尔黛那可恨老教授──」

「啊?我才不记得你这种人呢。」

被称为老教授的男人用与生倶来的刚强手臂揍飞路布鲁的贤者,粉碎了金字塔。

「那么各位,开始上课吧!」

老教授得意地拿下太阳眼镜,一面抚摸八字胡及胡须,一面用锐利的目光,飘然地凝视逐渐消失的结界。

「广范围探索型分身•篆隶万象名义之『大贤者怀斯曼』。」

由于魔术结界遭到破坏,入侵者们也得以踏入宫殿内部。

从中央入口处迈步前进的人,是身穿黑衣的七名人影中,又更显漆黑的黑衣青年。外表看来是二十岁前半,还是骇人的『绯绯色金』之瞳持有者,双臂拿着两把白金制的魔枪。

阻挡他去路的,是在船型底座上张开天使双翼,失去头部与双臂的女神像──高阶圣遗物『胜利女神之翼』。

胜利女神像被设置于中央阶梯的宽敞楼梯间。庄严的月光如聚光灯般,从高耸的天窗倾注而下。全身沐浴在月光下的女神像,正等着附加其上的自动迎击魔术解放的瞬间。

然而,青年手持两把魔枪,从迎击范围外锁定女神像。

「任凭吾之雷就此消失阿布拉哈达布拉。」

从大魔术师身上学到的禁咒朝女神像袭去,加以蹂躏。如雷的枪声戛然而止,中央阶梯转而被寂静包围。

寂静之中,青年悠然地一阶一阶走上楼梯。途中,完成使命的魔弹弹壳滚落阶梯,发出响亮的声音。女神像必胜的祝福坠落地面。月光之下的漆黑胜利者,对女神失去的颈部留下了静静的低语。

「禁咒搭载型分身•八咫镜之『黑魔导师沃洛克』。」

路布鲁宫殿中,还存在着与胜利女神像并列的另一座女神像。

高阶圣遗物『米洛的维纳斯』。美之女神坐镇于宫殿的苏利庭院区一隅。然而现在,却没有任何人倾心于她的美貌。

宫殿遭受袭击时,有力贵族们仰赖女神像的魔力聚集于此──而他们热切的视线集中在将银发绑成双马尾、身穿黑色女仆装的少女身上。她就像梦游仙境的笑脸猫一样,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突然现身此地。

贵族们的蓝色眼眸蕴藏着热情,专心地投注在那名女仆身上。

「超级可爱的──!」

「世界第一可爱──!」

失去生气的贵族们,带着被魅惑而失去焦点的眼神,纷纷出声赞扬。简直就像重现了旧历权力者们被倾国美女哄骗的景象。

银发女仆撩起裙角,惹人怜爱地向他们致意,同时绽露一抹魔性的笑容。

「就算各位是擅长魔术的路布鲁名门贵族,但在九尾狐的妖力、魅力与美貌之前,似乎还是赢不了呢。」

同时,狐耳及狐狸尾巴分别从女仆的头上及裙底下显露姿态。她望向不受任何人瞩目的可悲维纳斯像,炫耀胜利似地窃笑出声。

「隐密潜入型分身•杀生石之『魔女维琪』。」

宫殿的德农庭院区。

平时总像个跟屁虫黏着姐姐的第二公主艾波华尔,一察觉到状况不利,便从姐姐身边逃了出来,打算靠自己保护自己。

被她选中的是高阶圣遗物『达文西的蒙娜丽莎』。

成为艾波华尔目标的肖像画存在于德农庭园的一个房间。她连滚带爬地飞奔进去,却有个客人早她一步伫立在画作旁边。

「你、你是哪位?」

是一名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小男孩。

放松警戒心的艾波华尔讶异地睁大双眼。她首先对少年拿在手上的粉笔皱了下眉头,接着终于察觉到蒙娜丽莎画作上被画上了大大的涂鸦。

「呀啊啊啊啊啊!?你对路布鲁的至宝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这幅画就像学校的鬼故事一样可怕嘛。」

面对惊声尖叫的艾波华尔,少年扬起一抹顽童般的笑容。

瞬间,绘制在蒙娜丽莎上的炼成阵发动。以画作为中心,四周的墙壁和地板分解后再次构成,惊悚的巨大蒙娜丽莎怪物现身。

眼前张着血盆大口直逼而来的蒙娜丽莎,使艾波华尔惊声尖叫瘫软在地,凄惨地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少年观赏着她那副惨样,得意地轻轻扔起粉笔。

「万能支援型分身•辰砂石之『炼金术士亚克密斯特』。」

被蒙娜丽莎怪物追赶的第二公主,逃到谒见厅的门前。

泫然欲泣的她发现了伫立在门前的姐姐,于是奔向她以寻求协助。

「姐姐!请你帮帮我!」

妹妹抓住姐姐的腰,眨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发出谄媚的声音。

姐姐却没有任何反应。艾波华尔诧异地凝视姐姐的脸庞。

她脸上浮现败北之人的表情。第一公主艾特华尔冒着冷汗,那双被恐惧与惊惧渲染的眼神,注视着某一点。

但是,位于她视线前方的只是一名小女孩。

莫莉卡•布莱克本。

外表是个娇小九岁小孩的她,身穿歌德萝莉风的漆黑魔术长袍,一头黑发在夜风中摇曳,『蓝生生魂』左眼闪烁着不祥的光辉。

「咿……」

察觉到那眼眸的瞬间,紧抓着艾特华尔腰部的艾波华尔也惊叫出声。

「──姐姐呢,有件事想问问你们。」

莫莉卡发出纯真无邪声音的同时,微微地歪下了头。

「我从布蓝那里听了很多关于笛赛尔的事。弟弟竟然在生下来前就死了──没办法成为姐姐,对女孩子来说是世界上最难受的苦痛。姐姐要是站在笛赛尔的立场,没办法见到布蓝的话……光想就教人痛不欲生。」

泪水在莫莉卡眼眶中打转。然而下一瞬间,她望向第一公主及第二公主的眼眸,却冷冽得让人打颤。

「我说,让笛赛尔遭受这种痛苦的人是你们吗?是你们杀掉了笛赛尔的妈妈和弟弟吗?」莫莉卡显露出明显的杀意。本来就四肢发软的艾波华尔自然不必说,就连勉强毅然地面对莫莉卡的艾特华尔,都因恐惧而瘫坐在地。

然而,莫莉卡用小巧的步伐一步一步接近她们,把一屁股跌坐在地向后退的公主姐妹逼到绝境。

「不、不是的!」

承受不了紧张感而率先叫出声来的,是第二公主艾波华尔。

「让阿尔比恩女王陛下成为亡魂的人,不是我们姐妹俩也不是父亲大人!我们已经出动所有谍报机构的人,但至今还是不知道暗杀者的真实身分──呼……」

面临死亡恐惧而舌头打结的艾波华尔牙齿打颤,喋喋不休地辩解,最后失去了意识。

「……如同这孩子所说。发生在女王陛下身上的事,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因为下一个人或许就是我们。」

第一公主艾特华尔张开至今一直紧闭的嘴,接续不像样妹妹的话语。启唇的瞬间,她感觉恐惧感也随之失去控制,不过已经太迟了。

「是这样啊。那么,是姐姐贸然下判断误会了呢。」

莫莉卡似乎轻易地看穿姐妹俩的话非谎言,瞬间消除了杀意。四周的空气缓和下来,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艾特华尔因屈辱而弯起身子,但当下捡回一条命的安心感仍更胜一筹。

──然而。

「但你们陷害笛赛尔是事实吧。」

过于庞大的魔力,再次沉重地压向她们。

本已安心的第一公主自然不必说,就连已经失去意识的第二公主都惊醒过来,再次因恐惧而抖颤。

「身为姐姐,就必须毫不吝惜地对弟弟妹妹奉献不求回报的爱。」

莫莉卡的低语虽然天真无邪,却拥有不容分说的压力。

公主姐妹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只要你们愿意和她好好相处,就能三个人一起分担笛赛尔见不到弟弟的寂寞不是吗?对吧?竟然连这种事都不晓得──看来得让姐姐好好地教育你们,要怎么当一个好姐姐呢。」

两人能做的,就只有拜倒在──暗鸦女王莫莉卡』之前。

「你、你的名字是……?」

公主姐妹宛如被系上颈链般变得顺从乖巧。莫莉卡则在颤抖不已的她们面前蹲了下来,绽露一抹微笑。

「全知全能型分身,八尺琼勾玉之『女王』。」

最后是第七名黑衣魔术师。他的身影就在谒见厅之中。

保护路布鲁王的国家魔术师已经半个不剩,他们全都被六具分身尽数击溃。

因此,坐在宝座上的路布鲁王,只得单独对抗入侵者们的头领。

「──本王绝不容许。这座路布鲁宫殿竟被仅仅七名魔术师压制,这种失态本王绝不容许!」

路布鲁王拿起刀身宽大的剑,以极具威严的口吻叫喊。

「本王所拿的这把剑,是象征路布鲁王权的玉玺级圣遗物『咎瓦尤斯』,也是传说中的圣剑!像你这种不知打哪来的一介魔术师──」

他威风凛凛地念着台词,却没能把话说到最后。台词说到一半,他便被自己口中那位不知打哪来的魔术师用魔力震飞。

路布鲁王跌落宝座,凄惨地倒在地上,连重要的圣剑都离手了。他咬牙切齿地抬头望向俯视自己的少年面容。

那名年轻的魔术师挂着一抹奸险的笑容,毫无威严可言。

然而,他的右眼确实蕴藏着『蓝生生魂』的光辉。

率领七咏唱七分身,仅凭七人猛攻路布鲁王国中枢,此刻还让国王像这样跪趴在地,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布蓝登•布莱克本。

「对本王做出这种事,你以为能轻易了事吗──」

「我就是这么以为的怎样?」

布蓝凝视路布鲁王愤慨而惨白的脸,轻浮地立刻回答。

「你们三大国首领围绕世界霸权的争斗,对我来说怎样都无所谓。毕竟我是个御宅族,对外界的政治一点兴趣也没有。」

布蓝轻松地拍了拍路布鲁王的肩膀。

「但是啊,打算在我的后院挑起战争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下一刻,他不容分说地抓起国王的衣襟。

「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伟大的国王陛下,不用装腔作势的语气说话你就听不懂吗?我的意思是,你们三大国想争夺二等奖的话,就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争!」

──二等奖。

那句话让路布鲁王哑口无言。他明白这名桀骜不逊的少年想说的意思了。

一等奖,也就是君临魔法世界的最伟大之王宝座。这个男人的意思是,那已经是属于他的东西。

「下次再敢对阿尔黛那出手,到时我真的会把路布鲁给灭了,别忘了喔。若你能明白自己有几两重,我也就能一直窝在阿尔黛那了。」

说完后,布蓝便松开了手。

跌落在地的路布鲁王,凄惨地趴倒在地上。

「别、别开玩笑了……女王先一步死去后,为了巩固摇摇欲坠的国家,本王让自己的心化为魔鬼。结果你这种臭小鬼竟想叫我屈服?你根本不明白本王是怀着多么强烈的意念,试图把路布鲁变成一个强国!」

「你这种大叔的心情我才不想明白。但是啊──我远比你这个混帐老爸,还要了解你女儿的心情。」

布蓝一度中断话语,笛赛尔的脸庞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名因为父亲和姐姐的谋略而差点丧命、现在还在病床上沉睡的少女,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交到的、最重要的朋友──

他的愤怒瞬间爆发。

「首先,这是笛赛尔的份!!」

布蓝使出浑身力量的右直拳,猛烈击中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正面接下直击的路布鲁王被弹飞开来。

「然后,这也是笛赛尔的份!!」

从布蓝身后超高速飞奔而来的『稻草人斯奎刻洛』,轻易地追上被弹飞的路布鲁王,朝他的脸猛力补上一拳。

「这也是、这也是为了笛赛尔!!」

突破左右墙壁现身的『大贤者怀斯曼』与『黑魔导师沃洛克』也给予爆裂的一拳。

「这也是、这也是、这也是!!」

连踢破天花板登场的『魔女维琪』、『炼金术士亚克密斯特』以及『女王』莫莉卡,都将拳头打在路布鲁王身上,给予最后痛击。

「──全部加起来,就是伤害笛赛尔心灵的代价。」

布蓝甩动黑衣,在最后如此说道。

正面受到七咏唱七分身全体铁拳制裁的路布鲁王,就像破破烂烂的抹布般被扔在地上。

布蓝甚至没有瞥向昏厥过去、再也站不起来的路布鲁王,直接率领分身离开谒见厅。不知被施予了什么样的调教,彻底成为莫莉卡奴仆的第一公主艾特华尔,以及第二公主艾波华尔,就在门的前方。

公主姐妹仍瘫坐在地板上,恳求般地向布蓝问道:

「那个……您们究竟是……?」

「我吗?我是七咏唱七分身──」

布蓝当下轻轻地歪了一下头,接着以无畏的神情开口:

「御宅魔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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