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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布满水膜的柏油路,看起来就像一面黯淡无光的镜子。在这面歪曲影像的镜子中,倒映着几点街灯的光芒。
下了一场温和的雨。
不时有汽车车灯拖曳着长长的排气声呼啸而过,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宽广马路上,只有数以万计的雨点滴落在地面上。
吸进了大都会这个生物所排出的瘴气,因而变得又沉重、又温和;像重油浓浊不堪下降的黑雨,也不知要停住而持续下着。
在这片令人觉得耳膜里都已经浸水的雨声中,却有名男子丝毫不为淋满全身的雨水所动,伞也不撑地走过。
年约二十岁的这名男子,不,这位青年的头发,染成像生硬血块的红色。伴随耀眼目光的脸孔,有如腊一般的惨白端整的五官中弥漫着一股难以亲近的惨淡的气氛。他的身高,大约有一百八十公分吧?肩相当宽的上半身仅包着黑色短夹克和衣袖颇长的罩衫,而修长的下半身只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裤。
相当异样的风格。
就这份外貌而言,不管是在多么拥塞的人群中都会让人第一眼就看见他。然而即使他是位外表令人为之一亮的年轻人,但内心却自然流露出一般狂气。看到他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与他本身端正不阿的形象明显相符合。的确是如此,正是那般狂气。
像平常一样往来的车灯罩着年轻人的侧面,他走在气氛凝重的夏夜雨中,自顾自的向前看。
「呵呵呵……」
不经意地,出现了混合雨声的女子笑声。
「……」
年轻人眯着眼睛、在余晖照耀的步道中站立着。
「八神……嗯,八神庵?呵呵……」
在年轻人的耳畔边听到他的名字被一种语气非凡的声调呼喊着。
令人眼神为之一亮的装扮。
细长的手来回不停的在被雨淋湿的羽毛色夹克的胸襟上搓弄着。在手指前端的指甲上涂着如同玫瑰花瓣般的红色,那是一双修长的女人的手腕。
「庵……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紧紧从背后抱着这名名叫八神庵的,是一位将满头金发向下垂散的碧眼美女。她毫不吝惜地暴露出让人想到有如死人般青白色肌肤,向庵冰冷的脸颊伸出手。
「草薙京还活着呢。……那么,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金发女郎的红唇贴在庵的耳际,以淫荡的音色轻声说着。那是宛如要将在深夜里被雨水袭击的马路上,出现全裸美女的异样美景从脑中拭去般,令男人陶醉的声音。
但是,庵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仅仅些微动了点视线,直望着自己的脚边缘。
然而即使在那儿,也有一位裸女。
艳丽型黑色短发并穿着短裤的女郎,露出如同揶揄的笑容,抱着庵的脚。
「还没杀死草薙京吗?」
黑发女郎如质问般的语气,似乎确实地击中了庵的弱点。
「你的憎恶只有这种程度吗?」
「总而言之你要杀掉草薙京是不可能的罗?」
两个女郎嘲弄着庵,用猥亵的动作扭动着身躯。表面看来虽是人类的女性,可是在这种情形下,让人觉得像是从哪里爬出来的爬虫类。
「……」
依旧保持沉默,庵的瞳孔罩上了一层狂暴的眼光并举起了右腕。为了赶开金发女郎,其腕向正侧面挥出。
呜!哎呀!
正面命中了其中一名女郎或两者皆中,相当漂亮的一记反手拳;然而在被雨水打湿的路面上,并没有女人倒地的踪影;有的只是被庵打得严重扭曲的路灯柱子而已。猛然仔细一瞧,应该在身边的女郎纵影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女人是幻影吗?
庵是向着幻影挥出如凶器般的手腕吗?
怎样都无所谓。
对于现在的庵来说。
「现在这还称不上是鬼怪。」
将被雨水浸透的前发向上撩起,庵喃喃地说着。从那声音里可以感受得到,颤抖是硬被压下去的。
庵靠在路灯上呻吟着。
「咳……呕……」
庵的肩膀剧烈地晃动。随着激烈的咳嗽,其脚边滴滴答答地有血珠落下。
是吐血。
「……京……」
因为支柱弯曲损坏的缘故,路灯的光线开始怱明怱暗地闪烁。
庵并未擦拭嘴角的血渍,抬头望着被雨云所覆盖的夜空。
「在我的血尚未干涸之前——京,我要让你的血被大地吸得一滴也不剩……要宰了你——」
如恶梦般的黑色雨云,不知何故变得反复无常,而单自正中央裂开:从裂缝处,可以窥见赤红色如弓的新月。
望着红色光辉的庵狂吼着。
「除了宰掉你之外,我已经没有任何愿望,远超过我憎恶自己身上流的血!那副脸孔、那种姿态、那个声音,憎恶你存在的全部呀!——草薙京!」
在庵吐散鲜血的嘴边,始终带着狂笑。
支撑着高大身材的右手指尖,竟嵌入了路灯的柱子里。相当惊人的力量。
「除了你的命之外,什么都不要!要宰了你!——京!」
庵将嘴角吊着如同红色的新月般,向着明月高声地笑着。
单调的雨声,混杂着响彻四野的笑声,透着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