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室的门打开的时候,首先跳入了一条丰花的视野的是歪斜着的太阳。
门对面的道路,充满着从窗照射进来的暮色的阳光。在床的外面,停留在细长树枝上的鸟大声地叫着。听着叫声,丰花数秒后才能理解到那个鸟是乌鸦。
也许是因为好几天没有吃过饭吧,头转得十分迟钝。坐在地上丰花用双手擦着眼皮。虽然眼球沉重的原因是持续几天的睡眠不足,不过丰花在呻吟的时候,也能得知乌鸦对一天的结束感到高兴。
“如果能动的话,请快点出来。”
在门前站着的男以事务性的声音对丰花说道。男所穿的是不输给乌鸦的颜色质朴的西装。那个说明这位职员所属的是丰花的组织。
“可以出来吗?”
丰花打算提起劲来问道。不过舌头不能很好动起来,声音也十分嘶哑,毕竟一直呆在换气不好的地方。从被问罪放进这个地方之后,究竟直到今天过去了多少天。丰花抚摸着喉咙想着。因为室内没有窗也没有表,完全不能把握的时间的经过。
“所以,请快点出来。”
一只手按着铁门,职员重复道。
“因为有人要打扫使用结束的拘留室。所以喜欢这里的话,日后也请再次犯下轻微的罪行重新进来就行。不过今天请先出来。因为我的任务是你的释放和各种联络的通知。”
丰花认识这名职员的脸,他正是在丰花和礼子所住的公寓,担任看守的男人。也是在逃走的时候,丰花扔垃圾袋击退的职员。
是记住了垃圾袋的怨恨吗,职员以有刺的视线定睛看着丰花,下巴强烈地摇摆地示意着道路那边。大概是连说话也嫌麻烦,无言地催促着。虽然职员的态度让她很不爽,但是丰花也想尽早从这个又潮又臭的地方出去。瞪了一下阴险的对方,丰花用手顶着地板站起来。腰部的肌肉有一点痛,丰花一边皱着脸一边走到外面。
道路向左右长长地延伸开去,却见不到职员以外的人,甚至连响动都听不到。充满了能让耳朵的疼痛的寂静。在丰花出来的房间的两边,虽然也排列着另外的单人房间的门,不过哪一个都以冷淡的角度打开着。
职员背后,传来了呼叫丰花的细小声音。虽然直到现在一直隐藏在黑色的西装后而没有发现,不过在职员的背后有一名少女。是和丰花一起被抓住的,应该放在别的拘留室的砂岛礼子。
“没事吗?”
礼子悄悄地对睁开眼睛的丰花问道。虽然礼子的眼皮看起来也很沉重,但是找不到明显的外伤。丰花的嘴唇震动着。想听到你没事的是这边。被关在拘留室的时候,如果礼子被处分的话怎么办。丰花一直睡不着。被安心感驱动,丰花跑到了面前,打算抱住礼子。
“对不起,这样的私人事情请推迟。”
职员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丰花的后颈止住了丰花,发出冷淡叹息。
“因为时间十分宝贵,开始通知。”
只是说了这些,职员已经用一只手摸索着口袋,拿出了藏青色的笔记本。丰花一边咬着牙,一边瞪着露出冷淡的脸的职员和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印有着细小的文字‘光流脉管理本局’
“你们的逃跑罪,虽然在上层部会议中被视为问题,不过决定了今天释放。”
在通称为“本家”的组织中,恐怕也有着一定的地位的职员就这样抓住丰花的后颈。无视着丰花的视线开始说起来。
“没有另外的惩罚,因为对原成员的监视也是今天停止了。所以今后自由地行动也没所谓。当然请不要误解在这里说的自由的意思。要再三注意,在普通的社会已经死掉的人,怎样解决不引人注目地生活的问题,反过来说的话,怎样不引起骚乱,这里的判断就交托给本人。不过请不要在行动上犯重复的错误,以上。私人物品在入口旁的接待处领取,今天就请尽快回到家。”
毫无停滞地说完的职员闭上笔记本的同时,将手从丰花那里拿开。丰花像是半撞飞地,向着礼子向前摔倒了。虽然对职员单方面的“通知”丰花皱起了眉头,但是礼子也看起来可疑地表情被阴影笼罩。
丰花单脚踢向地板转换方向,仰起脸着拿着笔记本的职员。
“现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日语吗。”
看着丰花,职员以认真的脸说道。轻视人的眼神和语调,让丰花联想到担任副家长的大个子。或许那个大叔就是这个家伙的直属上司。丰花推测着露出了牙齿。
“不是那样的话,想听下为什么你会忽然对我们这么和善。明明之前都在狠狠地折磨着礼子,为什么啊。”
如果不明白日语的话,英语和法语的话能够简单地转换,想着这些而露出看起来理智的脸的职员对丰花的问题轻轻地点头。
“对这个处理有异议吧“
“想说的是感到不舒服。”
好像被丰花的过大的声音震动着耳朵,在旁边的礼子一刹那肩膀震起来。是确认到礼子无事而安心的缘故吗,丰花的舌头回到了本来的状态。
“你们曾一直监视着礼子,为了收集情报还打算害死礼子,,就算你们说了自由去活着也可以,我也没法就这样放心啊,总觉得会有什么企图。呐,礼子也是这样想吧。”
丰花回过头看着礼子,寻求着同意。虽然没有外伤,但是靠近看的话礼子的脸比之前稍微瘦了些。礼子那承受着丰花的视线的眼瞳摇曳着,生硬的移动着下巴。丰花转过身对着职员,竖起了眉毛。
“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是上层部的哪位?把他带来,请让他在礼子面前发誓真的不会再危害礼子、并且为让礼子感到痛苦的事情道歉。”
“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人,是家长。”
像是推回丰花的鼻息,职员大大地吐气。
“宽恕你们的罪,保证原成员的生命和自由,是家长独断地决定的。实际上不只是你们,本家里也有不少人对这次决定感到疑问。说不定会提出重新考虑的意见。不过决定的事项是不会被推的翻吧。因为是家长的个人意见。而且现在家长因为别的事情忙碌着,所以没有和你们见面的时间。”
“……家长”
在丰花张开口之前,礼子嘟囔着。礼子顾虑地仰视着职员问道。
“家长的话,就是光流脉使的负责人吧。之前也来过我的病房,年轻的男人…”
那又如何,职员看起来麻烦地回答。礼子刚想说什么,不过不知为又一脸困苦地低下头,闭上了眼。职员也没有注意礼子的样子,以相当大的动作看着手表。
“已经好了吗,我之后还有很多工作。”
职员叹着气问道。不过丰花忘记了回答,将提上去的眉毛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心里重复地想着之前职员的话。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是家长。
家长宽恕了我们。保证了礼子的生命和自由。丰花慢慢将积存在肺部深处的空气吐出来。想起了拉起礼子的手逃跑的那一天。组织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但远峰秋一还是我们的伙伴啊。无意识地将手贴在绽开的脸上,丰花转过身来对着礼子。家长是我们的伙伴的话就已经没事了。虽然丰花露出充满这样意思的笑脸面向礼子,但是礼子却还是一脸难以释然的表情。丰花打算问她还有什么牵挂的时候,从道路的前方出现了别的穿着西装的男子,对着职员耳语什么。职员的眉间深深地皱了起来,小声对对方问道“被害者有多少了?”。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丰花她们了。
那么我们就满怀谢意,自由地行动吧。丰花决定了以后背向了职员。从拘留室出来的话,有着必须首先要去的地方。本家的附属医院。听闻丰花和礼子逃跑,丰花的双胞胎哥哥担心她们而逃出了医院。虽然丰花也听说了京介也被追赶者带回了医院这样的报告。不过在那之后的情报就不是很清楚了。对京介的病情有没有异常的事,和礼子的平安与否一样,丰花一直很在意。
“礼子,到京介那里去吧。”
丰花握起礼子的手,像是不想让在背后说话的职员们听到般小声说道。
“虽然会面说不定还是禁止会面,不过总会有办法潜入的。去告诉他已经不用担心礼子的事了,而且看到礼子的脸的话,京介的伤也说不定能够好得快些。”
露出消沉的表情的礼子稍微动了一下。但是在礼子的回答之前,开始走在道路上的职员叫住丰花。
“因为有紧急的事情,所以我就在这里告辞了。虽然之前也说了,但重复一遍,请尽快回家。不要做什么需要绕道的事情。”
丰花只是在嘴上回答“明白了。”,心中吐出了舌头。那个瞬间,职员停下了脚步。丰花不禁摆起了姿势,不过职员以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
“忘记说了,还有一个通知。”
“什么事?”
“在本家附属医院住院中,你的哥哥的事情。以伤势的恢复为最优先。现在也禁止会面。出院的时间未定……”
职员在站住的位置再一次取出了笔记本,不过是因为写在那里的内容很无趣吗,他对着打开的纸面耸了一下肩膀。
“从医院方的传言在几点在今后有机会会面的情况中需要注意。”
“即使不去挂虑,我们也不会让带伤的人跑腿。就算是出院了,也只是让京介做制作圣诞蛋糕这种程度的事,”
职员隔着笔记本对丰花投向了冷淡的视线,不过一瞬间后视线回到笔记本上。
“一条京介因为接受院内的特别的术式,被消除了一部分记忆和伴随的感情。”
职员以犹如朗读教科书的语调说道。丰花直眨眼,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职员依次看着丰花和礼子,继续说道。
“和你们之间直到现在为止共通的一部分记忆,在一条京介脑中已经没有了。所以,今后会话的时候,希望能注意到这点。通知就是这些了。”
职员只是动起手指,关上了笔记本。丰花惊慌地跑到再次走起来的职员的前面,快速问道。
“稍微等一下,记忆消失,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日语吗。”
“可是,过去已经没有了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不是说了吗,消失的只是过去的一部分。”
“不管是一部分还是所有,奇怪的事就是奇怪的事吧。什么啊,到底京介发生了什么事?睡相不好从床上掉落来撞到了头,然后就丧失记忆了?”
说的时候嘴唇一直在颤抖,由于混乱丰花无法看向前方看,焦急地环视前后左右。在转动的视野中有礼子的身姿。礼子的脸僵硬得厉害,两手紧紧地互相握住。
“和睡相没有关系,我最初就说了,因为接受了某个特殊的术式。”
被职员的话拉回来,丰花看着职员。职员所投向的视线,依旧像是无机质。不过能看到眼瞳的深处,有着些许和怜悯相似的颜色。
“如果你是术者的话,也知道记忆消去的术式吧。从对象的脑中选取特定的记忆,然后消灭。在使用术式的一定时间内的话,被削去的记忆之芽也可能会再生。”
“是知道,不过。”
“请想象一下,一条京介接受的术式比那个强上数段。”
暂时停下了话的职员,看了一下手表又张开了口。
“过去的术式是将记忆消除,头脑产生了令人挂念的空白。就像之前对你说的,陷入了接近记忆丧失的状态。但是这次所开发的术式,欠缺的记忆的不自然的部分在头脑中自行修正,置换成别的记忆。也听说了不会因为什么契机,而让原本的记忆再生。所以,你和双胞胎的哥哥共同体验的某些过去的回忆,就算今后对你也是不会变化的真实,对于一条京介有可能成为了完全没有记忆的事情。”
“完全不明白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事情。”
丰花的脚一阵不稳,无法跟上这些语言的脑袋中,出现了轻微的贫血感。丰花一边摇晃着一边逼近了职员。光是接近并不满足,将手伸到对方的前襟诉说着。
“你是说京介接受了术式吧。是谁做的?为什么他会不得不接受这么奇怪的术式。”
职员轻轻地避开了丰花的手,将是视线移到从窗照射入来的夕阳说道。
“负责术式的开发和实现是医院内的医生。理由是不将你的哥哥的一部分记忆和感情消去的话,作为组织的一员难以操控。”
“难以操控是什么啊,一部分记忆是什么?消去的又是什么?”
在怒吼着的丰花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礼子站了起来。仰视着职员的礼子的侧脸,失去了血色变得十分苍白。
“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将视线回到礼子那边,职员静静地吐气。
“从一条京介的脑中消去的是,砂岛礼子,好像是对你有关的记忆和感情。作为保证你的生命和自由的条件,在本人也同意之后,对他使用了术式。提出这样的条件当然是家长。”
说完了这些,职员转过身来。注意到的时候,职员的身子已经看不到了。自己究竟发呆了多久,丰花不知道。知道的是感到的只有小声的耳鸣,走开的职员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
“在几天之前。”
丰花的身旁传来微弱的声音,仿佛从远方响起。礼子的视线固定在道路的尽头。
“从拘留室曾经出来过一次,被带去了别的地方,有张台,上面有着很多刀具,然后我明白到我在这里会被切开头脑死去。”
礼子嘶哑地说道。睫毛微微地摇曳着。丰花只能凝视着礼子的侧脸。
“十分可怕,不过突然中止了,我被被带出了房间,然后再次回到拘留室。”
礼子只能眨着眼睛,以没有起伏的声音持续说下去。丰花的耳鸣停下了,不过却感到鼓膜一阵疼痛。
“回去之前,在房间的外面,看到了很多人。”
礼子平静地说着。
“被丰花称为家长的,那个光流脉的使的负责人也在。像是刚才说明的人,大概职员的人们也在…京介君也是”
“礼子…”
“那么多人在干什么,负责人对谁命令什么,我都没有被告知。只知道事情看起来十分严重。不过,那个就可能是。”
“礼子……”
“丰花,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京介。”
礼子的喉咙震动着哭着。
在窗的外面,乌鸦发出了悠长的声音。
请慢慢地睁开眼睛,被谁这样叫着。一条京介注意到自己的双眼在闭上。明明有着意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按照所说地打算睁开眼睛时候。眼皮的重量一瞬间意识变得模糊。不只是眼皮,肩膀和头,全身都很沉重。这个无可奈何的疲倦和看到了空虚的梦之后醒来的感觉相似,京介呆呆地想着。不过就算想确认怎样睡到现在,不知为何,却连数秒前的事完全也想不起。没有被叫道睁开眼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在摇晃的脑中堵塞的只有雪白的疲劳感。为什么会这么疲倦,为什么还是那么困,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对这一切京介都无法理解。
“感觉怎么样?”
谨慎的声音问道。在打开一半左右的视野,京介看着正前方。穿着白衣的中年女姓坐在椅子上。在女性的斜后方,站着一名穿着同样白衣的稍微肥胖的男人。看起来不高兴地整了一下鼻子的眼镜的位置。两人都是本家附属医院的医生。男人更是京介的主治医生。那么这里是医院吗,京介环视一周。京介自己是坐在黑色的靠背的椅子上,后脑和后背的触感,格外坚固。除了这个椅子和女医生所坐的折叠式椅子意外,在室内就没看到别的物品。在天花板连荧光灯也不存在,从没有窗帘的窗照射进来的斜阳,将赤裸的墙壁和地板染成了忧郁的颜色。从远方听到了乌鸦冷冷清清的声音。
“感觉如何?有没有感到发冷和恶心。”
女医生再次问道。京介将迟钝的视线移回女医生身上。像是病历的文件放在了女医生的膝上。单人病房002,光流脉使,十六岁,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映入眼中是这样的记述。明白到这是自己的事。京介眨了一下眼睛,将想到的事就这样说出来。
“非常困。”
“其他呢?”
“不明白睡着的理由。”
“还记得之前在哪里受到怎样的处理吗?”
“……啊。”
“是那样吗”
眯起眼睛点头,女医生从膝上拿起了文件。在窗外倾斜的太阳,将红色的光芒投向女医生的白衣和文件。,
“为了伤势的前期恢复,之前让我对你做了稍微特殊的处理。”
女医生这样说。在这之后,带着圆眼睛的注意医生,吐出和气喘吁吁差不多的叹气。
“现在感到的睡意,和那个处理的副作用是一样的。过一会儿就会安定下来,所以不用担心。”
再一次环视着过于简朴的房间,京介小声说道。
“完全记不起来。”
“轻微的记忆混乱,也是副作用的一种。没有必要特别地在意。因为想预先确认影响到哪种程度,请回答几个问题。”
女医生一边侧着头,一边谨慎地翻着文件。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京介沉默地点下头。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坏到必须接受会出现几种副作用的“特殊的处理”。
“那么首先开始的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女医生质询了。京介就这样意识迷糊地回答“一条京介”。女医生点头。
“家族构成。”
“父母,姐姐和双胞胎的妹妹。”
“学校名。”
“虹原高校。”
“在组织中,你工作的种类。”
“光流脉矫正术者,不过现在没有担任的区域。”
“留下腹部的伤口的地方,记得吗?”
“久画均精的设施内。”
“你是为什么去那里。”
“为什么……”
反复咀嚼这话,京介慢慢地眨起眼睛。女医生直直地看着这边。肥胖的主治医生不知道对什么感到不愉快,瞪着墙壁,只是反复地大力用鼻子呼吸。
不由自主地从衣服上按着还没缝合好的腹部的伤口,京介回答。
“因为那个团体的成员之中,有不得不救出的人在。”
“那个成员的名字是?”
女医生马上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个成员和你是什么关系?一条为什么必须要帮助那个人,记得吗?”
能够看到女医生的眉毛充满了力量。为什么要问那样的事情,京介抱有冷淡的疑问。虽然说是确认副作用,不过感觉到女医生问问题的表情太过认真。别人的记忆是正确还是混乱,去确认这些并不是有趣的事情。京介用指尖摸着伤口想着。
从沉重的脑中,拿出了没有虚饰的事实,京介老实地回答。
“成员的名字是砂岛礼子。”
女医生的额头上皱起了深深的皱纹。对于这个奇怪的反应,京介闭上了口。但女医生绷紧了脸催促着说下去,京介只能继续说下去。
“帮助她的理由是,她是妹妹的朋友。”
“妹妹的朋友?”
“是初中的同窗生,所以我也大致上知道脸和名字。”
“一条对那个砂岛,没有私人意义上的亲密关系吧。”
私人的亲密。京介反复咀嚼这个言词。言词没有进入到心中。将手放在膝上,京介暧昧地点头。女医生在文件写着。
“关于砂岛礼子,想听下一条的个人印象。”
“印象……”
“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请说想到的事。”
“………什么都想不到”
“什么都是吗?”
“如果想到的话,应该会知道。”
“是这样啊,就这样吧。”
绷紧的脸缓和起来,女医生浮现了柔和的笑容。
“谢谢,问题就到这里结束,好像没有太大的影响。”
女医生在文件上快速地写着什么。虽然不明白问题的内容和女医生的表情变化有着什么意义,不过京介深深地叹气。就算是事务性的质疑应答,和人说话还是很累。虽然应该没有说太多紧要的话,但是在肩膀的附近感觉到的疲倦感大大增加了。这样就完结的话,希望能马上睡着。
“恩,没有问题,能顺利真是太好了。”
从正后方传来了细小的声音。京介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的话,在椅子的侧面,能够看到穿着西装的青年走到女医生那边。对青年的侧脸,京介不仅皱起眉头。京介直到现在完全没有发觉到,家长的远峰秋一是什么时候从他背后出现的。
远峰将女医生深处的文件点头给回去,对着京介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辛苦了,今天就回去病房吧,慢慢地休息就好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一直沉默的主治医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不高兴地插话。
“本来健康状态就不稳定,就算是一般的治疗也必须小心的状态。这个时候进行会对精神造成这么大负担的处理,真的不想允许。可以的话,真想用治愈术的百科词典用力打发出命令的家长。”
“真的相当厚重的愤怒啊。”
脸和声音都很平静,远峰对着医生悠然地叉起手来笑着。
“那么大的反应,不就是因为过于工作吗?嘛,出现了受了那么花费功夫的伤的人,我也有一些责任。不过医生好好休息比较好。”
“才不想被你这样说。”
一边发出十分小的声音,主治医生摇晃着圆形的身体到京介的面前。
“能站起来吗?”被温柔地问道,京介有点发呆地点头回应。虽然对这个医生只有因为外出禁止被关起来和话多的印象。不过并不是有恶意。
京介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着急地敲了一下,被敲的同时被大力地打开。副家长的石田踏入室内就瞪着深红的夕阳。
石田快速地接近远峰的身边,弯曲巨大的身躯耳语着什么。远峰发出了长长的附和“嗯———”。一边对石田问道“被害有多少人。”远峰走到门那边。女医生确认了远峰的后背,伴随沉重的呼吸抬起了腰。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结束吗?还是今天的工作相当严重吗?女医生的态度表现出强烈的安心感。
文件从那个女医生的膝上,滑落下来。几张照片从文件之间飞了出来,散落在京介的椅子前的地上。从证件照复印下来像是丰花的脸,和从高中的校舍外侧摄影的照片。为了之前的质疑,女医生在事前准备的参考资料吧。京介呆呆地眺望着照片。
“对不起。”
女医生慌张地弯起膝盖,捡起了照片。因为还有一张留在地面上,京介伸出了手。但是这只手却违背了本人的意愿停了下来。照片所拍的是一位少女。是看过的脸。凝视了数秒,京介想起了少女的名字——砂岛礼子。在女医生的问题也出现过,久画均精的原成员。视觉确认到砂岛礼子的脸的瞬间,在京介的脑侧,穿过了不明意义的痛楚。
在照片中,砂岛礼子在不知道哪里的阳台。以没有精神的脸仰视着天空。京介也在哪里听说过,离开了久画均精的砂岛礼子和丰花住在一起,被暂时监视过的事情。
为什么会露出看起来那么悲伤的脸。凝视着照片中的砂岛礼子的时候,在京介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数秒后,对感到疑问的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是天气不好吗,是对监视感到为难吗,还是想起了痛苦的过去,这样的事情怎样都好。砂岛礼子抱有多少的忧郁,如果和那个丰花在一起的话,肯定会在什么时候就消散的吧。就算没有消散,这也不是京介的责任。对于只是知道脸和名字的同学,京介都拼命地从那个团体中将她救了出来。即使明白到在这之后自己已经尽到了情分,不需要再做更多了。痛苦扩散到整个脑袋,开始压迫着呼吸。
“就算不用勉强也可以哦,我带了轮椅过来。”
主治医生判断到皱起脸的京介就算头晕目眩也要站起来吗,这样说道。
“真是的,所以我才会反对。之前说是术式对伤势没有影响,结果还不是削减了体力吗,我也是和上层的人们一样,会为患者发生意外感到困扰的啊…”
医生牢骚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头疼。女医生在耳边低语“没事吧。”那个时候,京介发现自己握着了照片,打算放开手,却不知为何无法做到。痛楚拍打着脑袋,京介不禁抱住头呻吟起来。主治医生好像感到震惊,“哈”了一声,京介听到了照片被抓破的声音。
“一条,没问题的,慢慢地用力地吸气,全部都是因为副作用,没问题的。”
女医生快速地对京介反复说道没问题,但是女医生本人的焦躁渗入到声音。京介打算按照她所说那样吸气。不过无论怎样吸入,氧气都传达不到肺部和喉咙。什么也不能填充进去。头脑中被卷入了剧痛的漩涡。京介听到了,从远方传来从一阵和自己的口中发的出近乎悲鸣的叫声。
是从哪里拿来吗,主治医生对京介的脸安上了和氧气面具相似的器具,不久后头疼和呼吸困难都平息了,但是意识产生了裂缝。京介朦胧地让视线在周围漂移。女医生一脸苍白地看着这边,远峰回到在她的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
在残留着疼痛的耳中,响起了远峰镇定的声音。
“虽然看起来很顺利,至于是不是失败了,这样的病例也没有,完美地成功吧。”
“就算说是完美,也只是试验过一次成功了……”
女医生低声地,十分小声地回答。
“而且那个试验,没有这样那么错综复杂的情况。”
“错综复杂呐。”
扭了下头,远峰轻轻抚摸自己的脖子。
“就是说,极度内向的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能敞开心扉对待的人,和那个人死别,或者和那个人死别但是对方还在生存。嘛,不过在特殊的情况下得不到和结论中的结果是经常有的事。”
“结果现在得出来了。”
女医生看起来懊悔了咬着嘴唇后说道。
“就算从之前质疑的情况判断,术式的确发挥了作用。将消去的部分比作一百的话,九十九被完美地消去。”
“剩下的一是?”
“剩下的一是…”
“虽然很遗憾,还没能完全消去。脑内会自行寻求残留的部分和消去的部分的连结点,会闹腾着。所以我觉得现在的症状是这样引起的。”
“并不是癌细胞,九十九消失的话,就可以大概觉得成功了。不过,剩余的一是什么呢,我想不到,是爱,还是回忆,还是什么有能胜过术式的力量。”
“我也想不到,在理论上也没有。”
“由于残留了一的原因,消失的九十九再生的可能性是?”
“理论上是零。”
“就算理论如此,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女医生咳着让喉咙顺畅起来,重新抱起文件。
远峰他们在说着什么,京介完全不能理解,在不能理解的对话下,京介慢慢地打开一直握住的手指,化成变形的块状物体的照片,离开了手掉在地板上,不知为何令他感到十分悲伤。
“虽然有紧急的事情,不过一直留有挂念的事情的话,我也不能放心。”
鞋底响起了声音,远峰带着叹息说道。
“不能完美地消去记忆和感情的话,要承受这些无必要地痛苦也真可怜,再一次试着接受术式吧。”
被这样说的瞬间,恶心感涌了上来。京介猛然推开了氧气面具,手掌按着口。“哈?”主治医生再次吃了一惊,在歪斜赤红的景色中,感觉能看到砂岛礼子的身姿。
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感情,尽管如此——为什么。
咽下漆黑的呕吐感,京介想着。
丰花自己来到室外才注意到,拘留室的建筑物和本家附属医院,就建在同一个地方。建在一起的意义是就算在拘留室的罪人因为什么理由死掉,也能马上运到医院吗。还是说最初就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无论哪一个都没所谓了。丰花站在正面的玄关前,向上瞪着医院。巨大的建筑物,巨大的影子。日落下,附近的一带被紫色的傍晚所吞下。
“礼子,走吧。”
抓住了在旁边深深低下头的礼子的手腕,丰花向着住院病楼走起来。穿着制服的警卫员打着哈欠在入口前竖起了写有“本日的会面已经结束。”的牌子。
注意到丰花迅速接近,警卫员完全张开了口地阻止。丰花露出了牙齿威胁对方。在入口前,数名护士快乐地说着圣诞节的联谊之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人对这边说了责备的话,不过丰花没有回过头。被丰花拉起手腕,脚步磨磨蹭蹭的礼子也没说什么。
在走廊转弯后,来到单人房间并列的一角的时候,正好眼前的门正在关闭。看到002病房的号码,丰花紧忙向门把手扑过去。虽然一瞬间感到从内侧传来抵抗的力量,不过门还是打开了。在门的对面的是丰花总是能遇到的肥胖的医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这边。你们有什么事。丰花拉着礼子从这样说道的医生身旁走过。中央只有一张床的室内,通风并不好,飘散着浓烈的药品的臭味。丰花皱起了脸,以床为目标一直前进。点滴和药瓶排列的台占据着床的周围,不过却看不到最重要的患者的身姿。丰花回过头看着医生,发出了焦躁的声音。
“京介是在哪里,到了哪里去。”
“请适可而止。”
医生隔着圆眼镜,对丰花投向充满愤怒的视线。
“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也该明白的吧,最近禁止会面。”
“京介失去了和礼子有关的记忆和感情,真的吗?”
丰花瞪着医生,也不介意唾沫飞溅出来问道。
“家长下了命令,让你们医院这边开发术式,是真的吗?你们对京介的事情是怎样想。”
虽然医生在口中发出咂舌的声音,不过却什么也没有回答。丰花越来越愤怒,发出了更加大的声音“怎样啊。”丰花的声音好像从半开的门传到了走廊。路过的护士战战兢兢地窥视着病房。
以眼神让走廊的护士走开,医生发出了短小的叹息后说道。
“因为术式的开发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这样的话现在马上将开发的人带过来这里。”丰花打算怒吼的时候,病房的门从外边被推开。最初进入到室内的是将文件抱在胸前的白衣中年女性,然后的随着生锈的金属音出现的是推着轮椅的护士。在轮椅上呆呆地低着头的患者,正是京介。不知发生了什么,京介的脸色十分坏,在健康的时候就缺乏霸气的眼瞳,此刻就像是死人一样失去了光芒。
听到了礼子喘不上气的声音,虽然丰花禁不住茫然自失,但是就大力拉着礼子的手,大步靠近了轮椅。和女医生身体碰撞了,膝盖撞到车轮上,不过丰花用空出来的手抓住京介的肩膀。
“发什么呆啊,好好看着我的脸。然后告诉礼子,那个职员说的事情全部都是谎言啊。”
将力量注入所有的手指,丰花大力地摇晃着京介的肩膀,上半身被摇动的京介呼吸混乱,一脸痛苦的神色,不过没有打算抬起脸。丰花郁闷地想到,说不定他连移动视线的力气也没有。
丰花大力地将礼子的身体推到前方,礼子摔倒了,在轮椅前失去了平衡。礼子的身姿应该完全进入到视野中,不过双胞胎的哥哥空虚的瞳孔中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
“京介,这是谎言吧。”
再次摇起肩膀,丰花诉说着。
“你是记得的吧,你曾经那么喜欢礼子啊,你知道的吧。你的感情不是那种用术式就能消去的软弱的东西吧。是这样吧。”
京介什么也没有回答,丰花生气起来,拉着自己一边的耳朵,展露在那里的穿孔耳环。
“还记得这个吗,你知道这本来是谁的耳环吧?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只穿着一个吧?。另外一个是在哪里,要是你的话……”
“…丰花”
京介嘶哑地说着。稍微皱起了眉头,是因为身体状况,还是对丰花的声音感到刺耳。不管是哪一边的原因,会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是丰花所认识的京介。不过京介说出的话,是丰花不能理解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能理解。”
“京介……”
“砂岛礼子是你的朋友吧,和我没有关系。”
“京介…….?”
“明明……应该什么关系也没有。”
突然停下来的京介,表情扭曲地按住太阳穴,丰花打算张开口,但是白衣里的粗大的手腕粗暴地将丰花和礼子从轮椅推飞。后背撞在墙壁,丰花咬着里面的牙齿。
“快停下来吧,反正你们都理解到情况了吧。”
圆眼镜的医生,肩膀大幅地抖动着地瞪着丰花。女医生凝视着地板。在轮椅上的京介两手抱着头,肩膀一点点地震动着。
“反复接受着术式了,身体状况在恶化。要是为了一条着想,就请让他安静地休息。不要再给更多的无谓的刺激。”
“啰嗦!”
“身体准备异黄酮,肯定也能踢倒那个转基因的家伙——耶耶耶耶”
在本家附属医院的后门附近,男孩独自一人,一脸认真跑着。服装是较薄的睡衣一件,带出来的就只有一个怪兽玩具。个位数的气温让脸热起来,呼着出雪白色的气,男孩径直走向出口。一直哼着喜欢的电视节目“基路古斯星兽摩蒙盖亚”的主题曲,是为了掩盖溜出病房的紧张和对夜晚的寒冷黑暗的恐怖的这些感情。第一次结束后,进入了第二次。然后停下了自发地动着的脚。在男孩的眼前,正是此行的目标——后门。诊疗时间结束后,紧紧关闭的铁栅的高度是男孩身高的两倍以上。男孩停下了呼吸和歌,仰视着耸立着的障碍。星星在栅栏的上方闪耀着。这是妈妈告诉过的星星。男孩低声说道。冬天的星座,猎户座。
“……像是呼气扩展的豆浆啊。”
再次唱起歌来,男孩双手紧握着栅栏。虽然大力地摇动了几次,不过只有男孩的手腕吱吱嘎嘎地响。一只脚踢向栅栏后,男孩表情一阵扭曲,几乎要哭出声来。吸着鼻涕,这次打算爬上栅栏,男孩在栅栏上搭上双手双脚。是感觉到很顺利吗。男孩的脸浮现出笑容。“世界是很宽广的,这样高的山,跨过去吧!”男孩一边唱着歌一边以上面为目标的瞬间,冰冷的栅栏表面,冷酷无情让细小的手滑下去。首先是怪兽玩具砰地掉在地面。然后接下来的瞬间是男孩的腰猛然撞在地面上。“和软弱战斗摩蒙盖亚啊啊啊”男孩像是点着了火地哭起来。
“放弃吧。”
栅栏的对面发出了声音,是低沉的声音。
“你也看到吧,一条京介在这里逃出的事,没有力量的人逃走是多么愚蠢的事。砂岛礼子也是,被抓住的人向着怎样的末路前进,也明白吧。”
男孩抬起了濡湿的脸。在栅栏的对面,旧路灯下照射的黄色光圈中,有人站在那里。学生用的针织衫包着巨大的身体,那是个穿着木屐的年轻人。
“谁?在说什么?”
以屁股坐着地上的姿势,男孩问道。
“不过“京介”的话,我也听说过。隔壁的大哥哥。医院里的一个人,大家都称呼他‘京介’哦。”
穿着针织衫的年轻人抬起一边脸,说了“那家伙的事情吧。”
“我必须再见一次古代术使用者。但是被组织保护起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容易接近。”
“大哥哥也是想和隔壁再隔壁的姐姐见面哦。”
像是对知道得事情感到自豪,男孩大声地说道。
“不过并不顺利哦,刚才我也看到了。大姐姐来到了大哥哥的房间,不过肥胖的医生阻止了她们。大哥哥好像头很痛,不能好好地说话,真是可怜。然后我想到了好的事情。因为护士们都在说快到圣诞节了。前厅的小树也会被装饰。所以为了让大哥哥和大姐姐关系好起来,我想去拜托圣诞老人。”
在路灯的照射下,男儿的眼瞳强烈地闪耀着。年轻人抱起了充满肌肉的手腕说道。
“就为这个,而决定溜出了医院吗。”
“就是这样,虽然有听我的拜托的摩蒙盖亚迷的大叔,不过最近都不来了。是因为工作很忙吧。不过我觉得比起大叔,现在的圣诞老人比较强。因为圣诞节是圣诞老人的正式表演。”
“然后呢,所谓的圣诞老人在哪里。”
“在幼稚园。”
是气力恢复了吗,男孩站起来立即回答。
“在去年的圣诞派对时,对圣诞老人写信的话就会来。所以今年也会来。然后想到去幼稚园。除了大哥哥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拜托圣诞老人。”
“幼稚园,是吧。”
年轻人走了一步,然后一边走回去,一边对男孩说出冰冷的话。
“但是那里已经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如果不想变成像是砂岛礼子一样的话,你就生活在被限制的窄小的世界吧。”
“摩蒙盖亚的歌说世界是宽广喔。”
木屐的声音,从距离门数步的地方停下。年轻人回过头看着男孩。
“你说的是一条京介的身体状况坏到不能和砂岛礼子说话吧。”
“哎。”
“这样的话,明天多少会镇定下来吧。不,即使要中断治疗,现在的状况的话负责人也会让他行动吧。”
“什么事情?”
“那个门,明天的早上就会打开。”
指着铁栅,年轻人说道。
“像我这样的特殊存在,不能一直保持意识通过这里。不过你不被医院有关人员看到的话,应该能毫无问题地走出去。想要试着以这个身体去宽广的世界的话,就随意去做就好。”
在放出清冷的光芒的星星峡,年轻人露出了尖锐的笑容。
在蔚蓝的冬天的天空下,雪白的“灯塔”耸立着。
波浪因强风而破碎,被飞沫溅到的海鸟一边叫着一边飞到天空。一边被接连不断的自然的声音所包围,圆柱形的白色建筑物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厚重的外壁严格地隔开内部和外边的世界。
在虹原市的旁边城市,造在没有人影的海角前段的建筑物被有关人员之间,就像外表地称呼为“灯塔。”但是实际上,它不具有名字表示的功能。白色的建筑物完成的任务是极为特殊极为简洁。删除或者封印从本家受到处罚的人的术者能力和记忆,处理之后,有少数人会出现不能继续日常生活情况。白色的建筑物就收容这些“原术者”。
“很冷啊”“说这样的话,之后会变得更冷。”从本家术者管理部派遣的职员两名,向着灯塔快步走去海角。
“为什么这么冷啊”“不是说了吗,因为是冬天所以没有办法。”“不过之前来的时候吹着的是微风。海也平静,蜻蜓也悠闲地飞着。”“那是当然吧,因为之前来的时候是秋天。”“地球是转动吧,这样的话下次来就是春天吧”“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要说无聊的事情了。这次完美地制作报告书,绝对不能像是上一次被家长责备。”“那个小子,本性相当阴险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吐出白色的呼吸。走进了灯塔内部。他们的职务是对灯塔收容的原术者的现状调查。调查是几个月进行一次。
两名职员和平时一样,从收容所的一层按照顺序巡视。像是原术者在哭还是在笑,他们的报告书写下都是“没有异状”。并不是偷工减料,确认了原术者的生存,没有发现不稳的行动的话。对于术者管理部什么问题也没有。
“在灯塔里也很冷啊”“不是说过了,说这样的话会变得更加冷。”职员两名登上长长的楼梯,到达了收容所第十三层。现在在十三层中,只收容了一个人。走廊非常寂静,在个人房间的对面,喊叫声和响动都听不到。室外的浪声微弱地传了进来。
职员们和在其他层一样,从门上的小窗确认室内。在什么也没有的房间中,充满了从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是在吃饭的时候打破的容器吗,在地板上散落了玻璃的碎片。长发女子坐在光芒中,用玻璃的碎片,在地板刻着什么。
“在写什么。”“那个吧”“哪个”“就是那个啊”职员两人彼此用手肘对顶。在地板上有着汉字和数字的不规则的堆砌。是很好地运用了术构成学的公式。对在封印能力之前是优秀的术者是能经常看到的行为。所写下的公式大概会有错误。就算偶然正确,只有公式是发动不了术式。所以这种情况并不包含在术者管理部判断的“不稳的行动”的范畴。职员两人注视女子数十秒左右后,在报告书写上“深廉寺华奈,没有异状。”
“说起来那个是什么?”
将使用完毕的圆珠笔放回口袋上,职员说道。
“在这里的人,一直没有变化。就算地球转动季节变更。大家都和以前一样。”
“所以那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那个原术者。”
另外一人的职员再次从小窗看向室内。
“之前不是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吗。”
“一直看着窗外的话也会腻烦吧,偶然也会做不同的事。”
“说大家都和以前一样的,是谁啊。”
“不是全部一样的意思哦,即使是动物园的熊猫,虽然什么时候去看到都是在睡觉,但是每次的睡相也稍微不同。”
“这个和那个是不同吧,认真地报告不是更好吗。”
“即使是这样也是没有异状,明明没有异状写了不是的话,会被家长责备啊。”
“哎,明明要是家长是个像星屑桃子那样的可爱女子,被责备多少次也可以。”
“可是有桃子本性不良的传闻哦。”
“不要说桃子的坏话。”
对于职员两人以偶像歌手为话题的闲聊,在小窗的对面的长发女子抬起了脸。职员们对上了女子的眼睛。女子收紧下巴,披在肩上的头发洒落到胸前。对这像是默默一礼举止,职员两人受到了影响还以招呼。紧接之后,职员回过神来,一起抓住了小窗。女子集中在地板上的工作。已经没有再看向职员。是多心吧。在走廊的两人大概同时说道。
职员两人走出了灯塔,以比步行稍快的速度走在海角上。“好冷啊”“不是说了吗,这样说会变得更冷。”“春天真的回来吗。”“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来的话很困扰吧。”远离了没有污秽的白色的建筑物。
昨晚整整一晚,一直梦到自己被沉溺在深黑色的海中。醒来的时候冰冷的痛苦也侵蚀到京介的肺部。不过昨天十分痛苦的头疼倒是好些了。
在朝阳照射下的病房的床上,京介一动不动地确认自己的现状。住院患者。输给了泉见夏生而背负的伤还没能痊愈。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虽然人生是走投无路了,不过这里不是深不见底的海,至少自己还活着。
昨天特殊的处理。副作用。丰花的怒吼。露出看起来悲伤的脸砂岛礼子。不明白理由。但是我还活着。明明不明白生存的目的和理由。
护士敲了一下门,将早饭运进来。明明没有拜托护士,护士却一边排列着饭菜一边擅自说起了医院内的传闻。对关于住院患者的小孩在吃饭时间看不见身影的事,述说了“本来就忙了藏起来的话就不得不去找了”这样的意见。
护士对京介的头痛安定下来的事非常高兴,走去报告主治医生……
本就是缺乏变化的寡淡饭食,独自一人的京介也没有刻意去细细品味,仅仅将之送入口中。吃下了定量的止痛的药丸。因为觉得还没有做完要做的事,不由自主环视四方。因为单人房间的墙壁一面装的是玻璃,所以能够看到旁边房间的情况。虽然隔壁的病房现在是空屋,不过直到不久之前有患者在。眨了下眼之后就想了起来,是砂岛礼子。
视线从墙壁移动到床边,矮架子中,有着特别显眼的厚重的册子。不知何时通过医生从远峰送过来的古代术本。试着拿起来,不过只是看了数秒后就发困了。都不明白自己重复的行动是呼吸还是打哈欠。医生来查病房了。
戴着圆眼镜的主治医生一开口就是“呀,这样没有表情的样子,是平时的一条吧,真是太好了。”,如此笑着。测量着京介的体温和血压,医生说道“和平时一样太低了,不过因为是和平时一样所以还在容许范围内。”京介的腹部的伤口也被诊察了,确认到血已经止住了,附近的护士拍起手来。为什么那么高兴,京介默默地将哈欠忍了下来,注意到了氧气在头中空转。是空气干燥吗,觉得眼睛有点痛,但不可思议的是,就算反复多少次哈欠,眼泪也不能出来。就算头痛和出血都停下了,也暂时不能外出和会面。说完之后医生离开了。时间还那么早,打哈欠也打得烦了。总算注意到要做的事情没有的话就去睡吧的时候,“你好。”听到了特别明亮的声音。京介抬起脸的时候,从已经被打开的门,出现了一位没有见过的中年女人,正露出夸张的笑脸。
“真的很冷啊。”
对方一边让涂抹了浓妆的脸笑起来,一边走进了室内。服装是通红的上衣和一样颜色的紧身裙。头和耳朵和手腕,都带有着大量的贵金属。不过最闪耀的是口中的金牙齿。虽然肩膀挂上的是名牌手提包。不过手提包却涨得像是银行强盗的用的包。京介一边发出了呻吟,一边想着。我应该没有这样的熟人或者亲戚。就算是有,这个房间不是应该禁止会面的吗。谜一样的中年女人胸前挂着姓名牌,不过在京介确认之前,女人在床的正侧面压上了带着化妆气味的身体说道。
“突然来打扰对不起了。就算是阿姨们的工作,就像所见一样很忙的。在十二月会忙到都没有空闲去洗手间。所以就算被人感到厌恶,我们也只能像这样突然打扰。”大力地将手提包放在架子上。中年女人在京介那边弯起了身。用净是戒指的手中递过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名片。名片最前面所写的是“术者生命保险会社・虹原分店”,和女人胸前的姓名牌一样的字。
虽然外表奇特,不过正体很正经。好像是以光流脉使为对象的保险会社的外勤员。
对薪水不高的矫正术者,保险公司特意派人来到医院,是打算订立怎样的契约?对扭着头的京介,外勤员挺出鲜明的脸。
“是一条京介吧。”
“是。”
“一条君的事情,阿姨知道很多啊。因为我们的公司的母公司是本家的附属机关。所以那里发生的事情会在大家中流传。所以明明这样对话是第一次,不过一定都感觉不到是第一次见面……”
除了回应嗯以外,京介没有其他反应。在本家附属机关流传的我的传闻。对确认这样的事没有兴趣。外勤员心情不错环视室内,嘟囔着“不错的房间,不错的房间。”不过突然拿起了手提包,发出了森严的声音地打开了拉锁。然后拿出了大量小册子。没有打招呼就将纸张放在京介肚子上。一转眼,古代术的书就被淹没了。
“本来想慢慢说的,不过今天只是来传达一下,毕竟长谈对一条京介的身体有害的话,就不好办了。”
拍打着小册子,外勤员看起来有点了不起地说着。震动确实地影响到腹部的伤口。京介叹了一下气。
“这个呢……”外勤员打开了小册子,如此宣言。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习惯了这样工作吗,明明没有贴上标签,一打开就是目标的页数。京介看到的是只有文字和图表构成的冷淡纸面。虽然有表和图形只有一部分,不过比起古代术的书多少感觉到服务精神。
然后京介读出了这个小册子的黑色大字.“死亡时的保险金额”
“一条君是未成年,而且取得术者执照还没过去一年,我觉得这方案是最好的。”
一边对着那页大大地点头,外勤员说道。
“每月的保险费只有这些,这样的话在死亡的时候….啊,这当然是万一的话。如果一条君死去的话,能够得到那么多金额,很实惠吧?在术者执行任务中发生事故的话,这个方案会保障所有的情况。而且也请看下这里。对一条君正合适。”
外勤员翻开了下一页。在带着闪耀的大颗珍珠的食指所指的地方写着“也包含因病而亡(包含无效治愈体质进展到界限)”。虽然在那个旁边也写着“对从签订契约开始三十年后健康的顾客,返还所有保险费用的八成。”不过外勤员不触及那个地方,翻开别的页。
“虽然有别的方案是从无效治愈体质第六阶段交保险费。不过从正式认定开始过去五年以上才能加入这个方案,保险费也会高一点。本来,一直只是对处理繁忙的职务到变成无效治愈体质的人,经验丰富的术者来决定价钱。所以听到一条君的情况的时候,不只是阿姨,我们的分店长也震惊到喷出了茶。”
感概地说着,外勤员再次展示某一页。什么的申请书,写着名字的圆珠笔,比起外勤员的衣服还要红的印泥等,一个个排列在京介面前。
“受益人,请随意去选。”
对京介递上了圆珠笔,外勤员的金牙闪耀着。
“不过是未成年的话,一般是亲人吧。一条君,你父母是?在这之后我顺便拜访你家问候吧。”
“因为说过要去旅行,所以说不定不在。”
“哎,令人羡慕啊,旅行之类的,阿姨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孩子是个令人牵挂的不良儿子,不过总算安定下来了,今年也娶了媳妇。在春天的时候宝宝就会生下来。”
“那样真是太好了。”
“虽然那个孩子,为了新的家族而打算买保险是了不起,不过不是我们的公司。令人讨厌的孩子吧?真是的,过去多久都是对父母不孝的人。”
“那个”
“什么?不明白怎样写?啊,印章的地方用手印就可以了。没拿来印章之类到医院。”
“那个….”
“话说回来,这里日照也不错。真的不错的房间。虽然对这里医院的患者,阿姨承蒙不少人的照顾。不过一条君,果然是被组织重视啊”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写吗。”
对着窗伸起懒腰的外勤员回过来的同时,露出了震惊而痉挛的脸。外勤员窥视着京介的脸,吐出了带有香水的气味的呼吸。
“一条君,是认真吗?如果是阿姨我的说明不足的话就对不起了,不过你对自己的事情很明白吧。事先加入投保绝对不错。”
“因为直到现在没有考虑过保险之类的事。”
“因为那是直到现在没有考虑的必要,不过现在的一条君已经处于不得不事先去考虑的立场了。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三年以上的生存率是平均四成以下,而且比起什么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本家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战力。你也不会认为你能平安无事地活到平均寿命吧。”
外勤员露出十分可怕的脸快速地喋喋不休之后。然后外眼角垂下来说道“因为那是拥有力量的术者的宿命啊,了不起呐。”虽然京介觉得是不是有谁来到了病房,不过只有这个时候,医生和护士也不会出现。
“一条君,这样好吗?”
在床的边缘坐下,外勤员对京介展现了带有颜色的眼皮。
“死了之后留给周围的人是,对组织的贡献吗,你的回忆吗,说不定有各种各样的。不过啊,最好的东西是作为形式的事物,明白吗,明白吧”
“形式……”
“就是那样,比如说不在圣诞节述说爱的话女孩是不会明白一样。像你这样年龄的孩子的话,亲身经历过吧。明白的话。就毫不犹疑地写下吧。”
外勤员强行让京介的手握住圆珠笔,手指吱吱嘎嘎响,京介禁不住皱起了脸。视野一瞬间变得扭曲,变得看不见外勤员的身姿。
我呢。
只要京介君能活着,我什么都不需要。
从头里的某处,传来了谁的温柔的声音。那个瞬间,产生了颅骨像是要破碎的痛楚。京介两手按着头。圆珠笔和小册子掉落在地板,发出了慌张的声音。听到了外勤员“讨厌啊,怎么办,谁来一下谁来一下。”的声音和东跑西窜的脚步声。
究竟是什么,京介咬住了臼齿。出现和昨日一样的症状的话,又要接受那个特殊的术式,体力也要被削弱了。只是推测到这些。京介一边感到额头渗出来的冷汗,一边尝试勉强让呼吸平静下来。持续努力几分钟,心跳回到了平静。头痛也马上变得薄弱。已经从哪里都听不见那个温柔的声音了。
“好像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呐。”
外勤员低声说道。京介默不作声的时候,门被敲了。打破了紧张的空气进入到房间的是远峰秋一。远峰看着京介的脸,稍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一秒之后,确认到外勤员的身姿而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呀,阿姨,今天装扮也是那么鲜艳。”
“嘛,远峰先生。总是承蒙关照了,您看起来精神比什么都好。”
表情为之一变,外勤员夸张地笑起来。京介吐出了堵塞在胸内的气息。在远峰之后,副家长进来了。石田没有关上门,在旁边待机了。在石田手中有用和纸抱起来的棒状物体。石田瞪着空中,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透心情的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通红的衣服,果然是想让人意识到圣诞老人吗,圣诞节也快到了。”
一边接近床的那边,远峰一边说道。外勤员将手放在嘴角,以手掌掩盖不住的笑容回答。
“这是公司的方针哦,嘛,因为大致上是帮助顾客的爱和希望的职业,不过这样的颜色,真的相当害羞。”
“没有那样的事,非常相称啊。在街上看到的话,人和车都肯定停下来。”
“哎呀,远峰先生真的会说话,话说回来,在到这里之前到你家打扰了。不过你的夫人真的很漂亮,真是令人羡慕。”
“我工作太忙,已经有六天没见面了。如果圣诞节礼物是离婚书的话怎么办。”、
“嘛嘛,那个时候请马上联络,不变更保险金收益人是不行的…哎呀,讨厌啊,真是失礼了。”
外勤员和远峰一起笑起来。笑完之后,外勤员翻转了红色的上衣,将手提包挂在肩上“那么一条君,因为阿姨会再过来,请多保重。”,随意挥了挥手。
向出口走了几步,外勤员想起了什么,马上回到了京介那边“可以的话先看下这个。”有气势地递出了一张传单。那里夸张写道“要是现在的话,对新加入的顾客,都会赠送旅行礼券”
外勤员出去后,脚步声和妆容的气味完全消失的时候,石田大力关上了门。
“那个阿姨,对工作的这份热情,我还真学不来呢。”
远峰这样说道,捡起了掉落在地板的小册子。愈发沉重的疲劳,令京介垂下了肩膀。远峰在架子旁一边排列着小册子,一边微笑着。
“从医生那边听说你的身体状况和伤势都在恢复,不过没问题吗。”
明明笑容发出的压力是外勤员的一半以下,不过远峰的视线,有着那个中年女人无法比较的深度。京介沉默地点头。那张笑脸接近他,让京介感到自己被看穿了,然后被推上了艰巨的任务,重新觉得家长难应付。
“啊,对了,因为修理结束了,就先拿来还给你。”
远峰说道,然后石田踩着巨大的脚步声接近到京介,将拿着的棒状物放在床上。虽然在大汉手中看起来很小,不过实际上有京介的身长的长度。稍微翻开包着全部的和纸,窥视着里面,京介发出了叹息。是漆黑色的木杖,虽然总觉得能预想到,不过真的是古代术专用玲洗树树枝。
将最强的术具放在病房的话,主治医生肯定会没收掉。考虑着那样的事情,京介呆呆地想起了这个木杖被泉见夏生破坏的那天的事。
“真的没问题吧。”
远峰抱着胳臂问道。是没有长期逗留的打算吗,远峰没打算坐在床边的椅子。
“脸色不大好呐。”
“这很普通吧。”
“能好好的走吧,”
“能走…”
“好,那么去吧,虽然今天的天气不错,不过风很冷,拿起上衣吧。”
远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那边。京介不能理解地眨着眼睛,石田动起来,将包有和纸的玲洗树树枝推到京介面前。
“泉见夏生出现了。不过还抓不到她。”
远峰在门的前面回过头来,只有嘴角浮现出笑容。
“虽然出动了攻击人员,不过也想让你协助。之后会和医生申请外出许可的,所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