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成学的创造者——<无名的七人>之一。
现实身份不明。
——嗤笑狐【阴险、没表情,老头儿。没什么才华。唉唉,一个好点的称赞都给不了啊。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1
绊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仔细审视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适才千寻会让自己呼吸一窒呢。
自己原本是为了担当未冬的护卫才来的,却为什么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谢谢」呢。为了找到这么做的原因,绊无数次追问自己。
然后。
「……」
他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胸口果然很疼。
违和感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就像是无法填补的空白一样。只要不将那里填补上去,自己就不能被称为人类,也不可能就这样让自己在人世间生活。
(——可是,即便如此,稍微这样也没关系吧)
绊自问。
“伤”之持有者的欠落。
这点无法填补。
可是,即便无法填补,应该也能欺骗自己活下去吧。
即便不是人类,也能欺骗自己是人类吧。
嗯……我是知道的。
——这种事情,若是普通人当然会这么做。
无论是谁,既不会对自己完全肯定,也不会对自己完全否定。掌握其中的平衡过下去,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退一步来说,这就是社会的构造。
然而,这么简单的问题对于“伤”之持有者而言却是难上加难。
因为欠落,他们不知道个中限度。有人因为怒火而摧毁了若干个烙印局的支部,有人因为不知恐惧而拿游览海上实验都市的三万人的性命当儿戏。
土岐绊也不例外。
因为不知『孤独』,少年无法在烙印局的外面生活。
虽然这意味他面临自我毁灭,但他的本质与刚刚的那些“伤”之持有者没有区别。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平时狩猎其他“伤”之持有者和恐怖分子的自己,不知何时便会站在被狩猎的一方。
不对。
只要绊不愿意,便不会被轻易捉住。他已经做好了沉沦于世界中,踏遍黑暗中每个角落的准备。
因为绊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Download>可以从物体中窃取持有者的记忆和技术。再加上他那把跨越了数百场战役的古刀,和泉守兼定。若是他想以暗杀者的身份挥舞这把刀,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绊杀不了的人。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不知道。
她即便知道土岐绊的『力量』,却不知道土岐绊是身负如此缺陷之人。
「……」
所以自己——
「……绊」
因为被喊了名字,绊抬起了脸。
「姊姊」
他似乎早就知道未冬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在意她发出的声音。
少女掸落他双肩的积雪,向下看着他。
「伸子小姐正在帮我们做纪念章。千寻小姐去哪儿了?」
「买饮料去了」
「是吗」
未冬点了点头,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后——微笑道。
「……太好了」
「你指什么?」
「我其实不太确定你是不是高兴」
未冬闭上眼睛如此说道。
「我很高兴很和绊重逢。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从那一天遇到恐怖袭击已经过了九年,能够和你重逢时,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还保护着我和千寻小姐。这种难以想象的幸福,真的像在做梦一样——可是,我有一个疑惑。和我重逢后,绊真的感到高兴吗」
「……」
绊沉默起来。
姊姊的话语揭露了真相。
半年前,少年保护姊姊并不是因为开心或是悲伤。
绝非是单纯的姐弟之情,而是想要和名为亚克西亚的“伤”之持有者战斗,想要和曾经的同事空做个了断。
只是。
若是和姊姊,或许可以一起生活。
或许可以和姊姊一起——不用考虑自己是缺陷品的事情和她一起生活。
即便如此,这对土岐绊来说也是一个颇具意义的事情。
「绊,你就算回到房间也没睡在床上吧?不对,是你睡不着吧?」
「……」
这也是真的。
绊无法熟睡。
身体太习惯经历死亡的紧张,以至于拒绝陷入安眠。绊无法进入一定深度的睡眠。不止是精神难以平静,就连身体也是一样。
「……只不过啊,你可曾注意到吗?」
「?」
姊姊朝蹙眉的绊告诫道。
「你只有在和千寻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相当困扰的表情哦」
少年咽下一口气。如此指摘的少女笑得十分诡异。她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张笑脸散发出十分罕见的愉快。
随后。
「所以……我很高兴。虽然也有些不甘心,不过我可是很高兴的。绊」
未冬抓住在修女服上摇摆的十字架,轻挑眼梢。
雪花缓缓飘落。
「……」
绊没能立刻做出回答。
这番议论毫无疑问是姊姊胜出。
因为自己没有入睡。因为自己露出了困扰的表情。也因为姊姊原本并不会说出这些话来。虽然她的这些话都是自己领悟到了重点,可是却难以反驳。
他原本并不想让姊姊失望。
可是,只要误会解开,之后就不会留下祸根。虽然很遗憾,但是自己并没有她所想象得那么有人情味。
「……我……」
绊刚开口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绊?」
在未冬询问之前,少年已经将手放上了内藏在手套里的触摸板。
未冬立刻便明白了是什么东西。
无线电。
自从之前的某个事件开始,千寻就一直戴着内置有无线电的海豚坠饰。刚刚的反应明显是感觉到持有者有异常反应——比如说产生攸关性命的心跳变化时——才会给绊发送的危险信号。
身体比所有的思考都要迅速地做出了行动。
「绊……!?」
绊的双脚蹬向了冰冷的地面。
比未冬呼唤的声音还要快。
2
老人身处积雪密闭的广场。
摩天轮依旧灯火通明,庆祝平安夜的圣诞歌曲仍然回响在游乐园中。人们的欢呼、嬉笑声混杂于其中,让游乐园的广场变成了一个特殊的音乐厅。
就在这附近,千寻就在这里。
「千寻……!」
他安心地呼喊起来——然而,绊却立即发现了异常。
低头俯看地面的红发少女竟然没有发觉少年的到来,只是茫然地双眼圆睁。
打翻在地的红茶还飘散着一丝热气,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过了大约一分钟。
绊懂了。
从感觉到千寻发生异变到现在应该还没有长时间。
那里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足以让这名少女茫然自失的事情。
「……也并没有做什么」
夜色中浮现出老人的声音。
绊回身看见一位从没见过的老人站在那儿。消瘦的身影就在他的眼前,他们之间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
绊情不自禁地向后一跳。
如此之近的距离,绊竟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不可能。
即便是空在绊的身旁隐藏起来,也不可能接近十米以内。在现代的战场挥刀,必须要更加迅速地察觉到对方。若是可以先手,那也就等于他已经死了——
「我做了什么呢……」
明显能感觉到年龄的沙哑声音于广场上响起。
若是真的有恶魔这种东西,它的声音或许就是这样。
消瘦的身体上裹缠着破布,左手拿着拐杖,右手握住小提琴,他浑身上下都显得十分虚无空虚。
他的气息微弱,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和他站在同一个地方。
不对,是毫无生气。
比起这名老人,木乃伊或许都要鲜活许多。
「你……」
绊咬碎自己的动摇,站在了老人与千寻之间。
然后,他再一次察觉到了异常。
(……人……不见了……!?)
游乐园的广场上迎来了平安夜,出现了一年之中空前的盛况,然而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明明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在可视范围内却没有一个人影。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把戏」
老人似乎读懂了绊的疑惑,说道。
「这单纯只是次时代<烙印>系统的应用。除此以外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可以理解了吧」
「……!」
正因为明白,绊才感到不寒而栗。
在烙印局中也有老人所说的应用。
目前的<烙印>系统能够查阅、管理每个人的嗜好、思考、视觉和嗅觉数据。若是可以灵活运用这些数据,不用说意志,就连诱导他人也不是难事。
然而,这始终是针对每个人自身的问题。
若是有十个人聚集,那么便要知晓十种喜好。固定某个人的映像就会让别人产生唾弃的心理——就连这种一瞬间产生并忘记的想法也会改变。若是聚集在游乐园里的人有一万人,那么他要引导的人就要针对那一万种嗜好和思考的组合来进行,更何况这个广场远不止这么多人。
……比起神技,更像是恶魔的诡计。
再加上,<烙印>系统只能通过烙印局独有的<克洛诺斯>级电脑才能控制。若是老人所说为真,那么他只有黑入了烙印局的系统,通过烙印局来使用<烙印>系统。
「……难道说,你」
面对这不同寻常的事情,少年焦躁地贸然行事起来。
他从外套内侧取出了藏于其中的刀。
毫无疑问,这是和泉守兼定。
它可以说是绊的守护之刀、独一无二的大罪之物。
少年保护着蹲坐在地的千寻,老人则对他嗤之以鼻。
「我是<萨列里>。那儿的是你姐姐<白雪>的友人——不对不对,这种场合下,应该说是原同辈吧」
毫无疑问。
绊知道这个名字。
「<萨列……里>……」
与此同时,绊的背后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土岐未冬——<无名的七人>之一——<白雪>正站在漫天的飞雪之中。
*
老人的笑容正如死尸一般。
毫无生气,看上去犹如人形蜡像。要说是消瘦的老人人偶,也会给人一种难以置信的阴森感。
搞不懂。
为何<无名的七人>会在这?
为什么不是和未冬,而是和普通人的千寻在一起?
(……)
绊终止混乱的思考。
一旦陷入迷茫便无法战斗。即便是选择愚蠢的选项,也比不做选择强上百倍。
「回答我」
……绊强硬地提出一个问题。
「你是敌人吗」
宛如钢铁般的声音临危不乱。
老人微微翘起一只眉毛。
「——原来如此。比起我的动机、比起事情的过程,你更在意结果吗。你真的是名战士啊,土岐绊」
「回答我」
他说着弯下膝盖,准备好以移动重心为主的古流独特步法。
他已经做好了将老人抹杀的准备。
由于充当未冬的护卫,他已经在烙印局内完成了第一阶段限定解除。
「对于你提问的答案,我还没想好——你和<白雪>对于绯原·千寻·兰斯卡特这个人,到底会采取怎样的措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老人又说出了千寻的名字。
他认识未冬和绊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会知道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名字。
「你要是想把她当成我和未冬的人质,估计看不到你期待的结果」
听到绊的话,老人苦笑起来。
接着,老人越过他的肩膀发出声音。
「好久不见了,<白雪>」
「九年没见了吧,<萨列里>」
未冬也已经取回了冷静。
这就是身为<无名的七人>——<白雪>的她吗,就连语气也变了。
由温和变为冷酷。
由慈爱变为敌意。
「唉,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对此,老人笑了起来,感觉就和曾经的同辈谈话一般。
「因为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也在不断活动,每天都在继续,一分一秒都没有停下」
「在我们发表的同时,所有的魂成学研究应该都已经停止了」
魂成学。
那是<无名的七人>倾尽全力创造出的新世纪学术体系。渗透生物学、物理学、社会学、宗教学、医学、哲学、艺术——这些所有学科的最根本学术。
一次为开端的两人,在九年后的今天正在平安夜的广场之上对峙着。
「你对千寻……做了什么」
未冬抱住蹲坐在地的千寻,询问道。
「我说过了吧,那时的延续。无论是你、我、<QED>、<素雅紫阳花>、<二代目>、<嗤笑狐>,还是他——我只是让大家都在追求的继续在现在继续下去」
「<萨列里>,这根本不是答案」
未冬仍旧抱住千寻反驳了他。
老人——<萨列里>勾起嘴角。
「我说不出答案。我只是继续下去而已,说出答案的是其他六个人。
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首先是<QED>,然后是你和<二代目>寻找理论,<素雅紫阳花>调解关系,<嗤笑狐>吹毛求疵,然后他一个人控制所有事情。其中,我只有继续我的愚钝罢了。没有才能的我混入你们这群天才之中,充其量也只能做出这点贡献了吧」
<萨列里>敲了敲左手的拐杖。
既非自卑,也非陶醉。而是科学家阅读理所当然的实验结果时的口吻。
「你还记得吗。<无名的七人>之中,我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在外面进行实验的人。若是有必要的实验我就会去准备,然后将资料全部交给大家。比如说,<烙印>初期时引发的拒绝反应。那是灵魂的波形在这个次元中表现出的副作用。那被称为“伤”之持有者的预料之外的现象。哦,错了,<白雪>的领域只需要确立理论,所以不会去寻求细节上的数据。哎呀哎呀,这个也是<无名的七人>的通病。正因为是不会有试用错误的天才,所以大家都不关心实验的数据。
这也就意味着,恶魔只有我一个人」
「<萨列里>!」
未冬的面容变得苍白。
老人没有说出被害者的数目和内容。然而,只需如此便足以向未冬传达这令人厌恶的事实。
“伤”之持有者——她早就知道弟弟是<烙印>的被害者。
「不对,还有一个人。只有<素雅紫阳花>一直在寻找实验数据的提供者。也就是说,只有她是留有现实感的少数人才之一」
(……人才吗)
绊咬紧牙关。
他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魂成学的历史和“伤”之持有者产生的原因和他无关。
他只知道,这种事情会对千寻产生危害,还有会让未冬感到悲伤——
「原本打算再等会儿的,不过烙印局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啊。虽然顺序有先后,不过程序大体上并没有变化。原来的时间轴在这个世界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有四次元的存在、十次元的存在,那么当然也会有超越二十六次元的存在。这些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真是难以想象啊」
老人已经不再在和未冬说话了。
他向着夜空发出了高昂的声音,仿佛在歌咏真理一样。然而,他本人毫无生气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
绊打横刀鞘。
已经够了。
他是不能放置不管的人。且不论他人的性命,他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做任何事都绝无悔意。
绊判断,现在已经度过了问答的阶段。
「——制御回路停止。<Download>开始」
黑色的手套上滴下数条血光。
与此同时,成百套剑术原理在绊的脑海中扩散,堆积在成千上万死尸之上的杀人之罪窜上心头。
绊自下段放出居合斩。
换做常人,根本意识不到绊已经消失了。他的一击是深入生物视野结构上的缺陷,无法看见的魔爪。
刀刃割开雪花斜线斩下。
——这一击。
<萨列里>用拐杖挡下了。
速度宛如迅雷。
孰慢孰快根本分辨不出,只看到刀刃和拐杖不断碰撞,响起美妙的金属声。
「——!?」
绊双目圆睁。
少年没有手下留情。
虽然为了活捉他而没有使出全力,但是这力道就算是久经锻炼的特种部队队员也会被一击击晕。更不用说还被挡了下来,就连绊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土岐绊」
老人抽空转起拐杖侧头询问。
「你的剑术毫无疑问是集过去剑士之大成,是顶尖的。可是——这也不能和无法攻下相提并论。是这样吧?」
「你在说什么?」
听到绊的疑问,老人静静地苦笑起来。
然后,如此嗫嚅道。
「真是麻烦啊。亚克西亚没和你说过吗?」
「………………什么」
这个名字让绊浑身的血管都凝固起来。
「——还记得守破离吗?指代修行阶段的词汇。我记得在烙印局的屋顶上,他是这么对你说的」
半年前的再现。
和绊对峙的“伤”之持有者在烙印局的停机坪上说过。
那是土岐绊唯一一次败北的记忆。
「首先要遵守师傅教诲的『守』,再来是尝试突破的『破』,最后则是离开师傅钻研自身学术的『离』。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完全掌握了自己的“伤”之持有者“伤”。你只不过是借鉴。根本没有为谁而战的意志——没错,我记得应该说过这些」
声音虽然不同,但语句丝毫不差,正是那名“伤”之持有者的话。
难以忘记。
不会忘记。
「我认为嗣人君和空应该也说过类似的话吧?特别是空,她应该还热情地邀请过你——说实话,我曾经觉得你跟着他们的可能性是对半开的」
「……」
听到这些名字,绊已经不再惊讶了。
他们是四个月前挟持海上实验都市<俄刻阿诺斯>的“伤”之持有者恐怖分子。
他们两人抢夺了可以介入<烙印>的程序,想要血洗<俄刻阿诺斯>。
绊知道未冬正僵立在背后。
「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人继续朝绊提问。
他的目光看向了茫然自失的千寻。她被未冬抱在怀里,眼神迷离。
「你认为绯原·千寻·兰斯卡特会那么巧正好撞上“伤”之持有者吗?」
少年屏住了呼吸——盯着老人。就连<Download>流出的温热鲜血流过手腕,他也完全浑然不觉。
就拿亚克西亚袭击烙印局关东支部时来说。
——明明没有联系她,千寻却赶到了浑身是伤的绊身边。对于只去过一次到烙印局没有丝毫迷惘。
在比如在<俄刻阿诺斯>中和空初次见面时。
——千寻为何会将空和绊认错。这两个身形样貌天差地别,为什么会认错。
若是有谁在其中筹划什么呢?
若不是偶然,而是建立在<卡珊德拉>预言之上的必然呢?
「和他们的战斗给你灌输了什么?产生了什么反应?欠缺的东西和欠缺的东西相交换,最后得到了什么?性命和灵魂交换,到底又能得到什么?」
恶魔的问题在绊的脑海中摇晃。
他犹如内脏被突然揪住一般吐出一口气。
绊甩开这些诅咒般的言论,定睛看向嗤笑着的老人。
「你……」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呼吸也随之改变。
身体取代了几乎要断开的意识,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由于杀人的压力,肌肉高高隆起。
少年的手指紧握刀柄,已经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
白色的气息飘散。
「……是你……」
「绊——!」
未冬的声音也传不到他的耳中。
绊可以感觉到雪花在肌肤上融化。灼热的冲动在体内熊熊燃烧。
「……是你……一开始……!」
绊爆发了。
他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的杀意——如同饥饿的枪弹,成为灼热的暴力化身。
3
——砍吧、砍吧、砍吧。
就在绊奔出的瞬间,疼痛从剑传向手套。
饥饿在鸣叫。
渴望在呼喊。
绊怒吼而出,他的脑海中一瞬间涂满了赤红的欲望痛楚。
——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这或许是被斩之人的哀嚎。
隐藏于其中,乞求原谅的声音。
绊知道。
这些充满痛苦的声音,正是使用这把刀——和泉守兼定所斩之人被唤做『灵魂』的东西所留下的记录。
<Download>一如既往地缠绕着武术家们的想法。
(……!)
错觉重复出现。
喉咙被割开,手臂被撕下,肺部被贯穿,眼球被剜下,头盖骨被斩裂,脑浆喷洒而出,脊椎被打断,心脏被挖掉……
绊在刹那间体验了几十次死亡。
鏖战千年的战死记录侵蚀了绊短短十六年的记忆。血腥味、肉的触感、斩断骨头的手感充斥了整个世界。这是从物体上利用<Download>窥探记录所无法避免的现象。
然而。
现在他要将这些全部否决。
(——听我号令!)
这声吼叫碾碎了一切声音。
饥饿、懊悔、怨念、死亡全都被愤怒压下。
作为替代,绊入手了巨量的战斗情报。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生死轮回,于其中得到杀人的罪业。
只需要这样。
终止他人生命活动的方法极具效率、十分迅速。
他将一切杂音排除,闭上双眼。
不久——就连那温柔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不好意思啊,留下你一个人。
勒达-117空难。
保护年幼的自己而死去的老剑士的声音。
他从狼群之中保护了年幼的绊后留下了温柔却伤感的遗言。
(现在……)
就连这个也。
绊嚎哭着丢开了它。
(现在……听我号令!)
大雪纷飞。
双方的距离不到五米。
若是绊的『缩地』,一步便可跨过。他在0.1秒的时间内移动重心、调整姿态,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威力瞬间冲出。
与之相对,老人只是轻轻将拐杖敲响地面。
微微转动着,在转到一半的时候可以看到其中冰冷的刀刃。
细剑。
被如此称呼的突刺专用的西洋剑。早先之所以能够防住绊的一刀,也是因为那个包覆细剑的金属剑鞘。
「那么,就让我来给你上一课吧」
<萨列里>的手臂转动。
只不过,绊转动全身打出这一击,而<萨列里>只是转动了手臂
如同微风抵御狂风暴雨一般。
「……燕飞」
因此绊毫无迟疑。
眼中映出<Download>的光之轨迹。
考虑姿势、惯性、相对距离后斩击方式有七十二种。
虽然看上去与同一条轨迹无异,但却各不相同。即便只有一根手指、手肘的角度有意思不同,刀刃也会改变样貌。绊所看见的轨迹是难以招架的秘剑。
绊只需要选择便行。
选择杀死对方最有效率、最为速度的轨迹。
正如这招颇为雅致的名字,刀刃逆流而上如同燕子般从右腹拉上。
其名曰,燕飞。
锵。
清脆的声响响彻平安夜。
绊的刀——和泉守兼定正朝着老人的脖颈划出弧线时,被他的细剑轻而易举地卸下了这一招。
「——!?」
手感虚无,即便已是第二次,绊仍然惊愕无比。
然而,现在不能停下动作。
由于一定程度上已经判断出对手的实力,所以在终止他的呼吸之前都没有理由停下。
「——紫藤流剑术,虎跑」
在他喃喃低语的同时。
绊身体前屈踏出一步。
剑尖断雪,刀光如雷。
以『斩铁』为原理挥劈而下的刀可以轻松切开复合装甲。更何况老人手上拿着还是细剑,毫无疑问只会变成相同的下场。
<萨列里>若是没了刀。
老人的剑伴随着螺旋运动接二连三地挡下绊的连续斩击。
两人的双脚踢开积雪。
没有一丝迟疑,两人迸发出火花。
那节奏仿佛在演奏优雅的音乐一般。
时而迅速,时而缓慢,明明没有事先没有说好,他们的脚步却渐渐一致起来。
从上段到下段,老人只用最小限度的动作就避开了绊气势汹汹的攻击。
「——!」
绊咋舌后跳。
拉开距离。
风雪翻滚着,广场上出现一个三角形的轨迹。他的步法如同滑雪一般延展身体,随后<Download>起新技能。
瞬间。
右手迸出断裂的痛楚。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绊——!」
自己曲下单腿后才听见了未冬的悲鸣。
视野的每个角落都渐渐变暗。太过强烈的痛苦让一部分神经处于宕机状态。
绊颓然地以刀作为拐杖拄起。
「啧……」
绊的牙齿被他咬得吱呀作响。
右手异常地颤抖着。
微弱的血光正在手套黑色的表面流淌。
然而,最为致命的确实更加根本的部分。
连续强行<Download>让绊这一存在发出了悲鸣。
“伤”的开放一旦超过界限就会侵蚀身体。烙印局内有种说法,表面现象会伴随原因不明的痛苦和异常高昂的冲动,最糟的情况——是会变成废人。
(可是……我还……不能在这种)
他不禁想到。
这半年中,绊所经历的激战都比不上这次。
与亚克西亚战斗时、与空争夺<俄刻阿诺斯>时都没有陷入过考虑后遗症的状况。到头来,绊不断勉强自己,不断辛劳后最终把自己逼入了露出破绽也毫不奇怪的状态。
这笔账总要自己付清。
然而,比起这些——现在。
「你怎么了?」
<萨列里>盯着绊。
看到他那狡猾如鹫的目光,绊想到了另一种假说。
他调整气息,询问道。
「你……一直在等待今晚吗?」
「谁知道呢」
绊抬起昏暗的目光看着嗤笑的老人。
这就足够了。
这个男的一直把与绊有关的事情看在眼中。
漫长的时间中,他一直都在观察绊依赖<Download>的事件。
更何况他还是比烙印局还要熟知魂成学的<无名的七人>之一。
关于绊“伤”的界限就算知道得比烙印局还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样一来,老人看准绊的『魂』到极限的时候悠然现身也就不矛盾了。
因此——现在才。
「我只是继续了下去而已」
老人说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他的眼睛是科学家的眼睛。
就现在来说,则是无情观察绊的状态的眼睛。
把“伤”之持有者看做小白鼠——在烙印局中随处可见的眼睛。
「……」
绊强压痛苦。
这也是习惯了的举动。
只要将自己和自己的身体切离便行。
使用着这具身体的不过是虚假的自己,从远处注视着自己的才是真正的自己。即便无法抑制痛楚,这样也会好过得多。反正“伤”之持有者的身体——甚至是灵魂——都不过是个道具。
「……这样的话,已经可以结束了吧?」
绊卯足全力。
身体重新动了起来。
或许只能勉强砍上一刀。
就算是堵上性命也不可能砍出第二刀来。
从刀身再度开启<Download>,抽出成百条战术模拟。计算对手的动作和防御的模拟,在此之上再搜索更多的攻击模拟。
绊感觉巨量的信息几乎要塞爆自己的大脑。
无所谓。
没错。
这具身体不过是为了取胜的手段。战斗不过是重现胜利的舞台,只是证实千年间经验的模拟。
「绊……」
绊有听到了未冬的声音。
他看了未冬一眼,又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紫藤流剑术,蝴蝶」
他的低语就像是一道信号。
两人忽然间全都动了起来。
绊斜线奔跑起来,犹如野兽般的速度穿过广场。蝴蝶应该不是剑招,而是步法的名字。
火花再次迸散。
全身都在悲鸣,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拼命使出剑招。
锵——咚——叮!
声音不断传出。
摩天轮的彩灯下,两人的影子席卷出一阵风暴。
两人的身影不知不觉移动至了广场的中心。他们犹如风车般转动着,又在某一点打破均衡。
(就是这里!)
绊跳向侧面。
<萨列里>的细剑当然也追逐着少年刺向他的侧腹。
就在这时。
「!」
老人的表情扭曲了。
他发现广场的喷泉忽然出现在自己和绊之间。
水花在夜色中散落,让<萨列里>的视线一瞬间模糊起来。一流战士之间的战斗时,这一瞬间最为致命。
雪花飞舞。
「同式——波返」
和泉守兼定融入喷泉的水花之中,切开了五彩缤纷的平安夜。
*
未冬都看见了。
眼睛眨都没眨地看见了绊被血染红的样子。
即便对手是传说中的<萨列里>,这点也不会改变。
他是在<无名的七人>中与未冬接触最少的人。身为朋友也算是令人印象深刻。可是,眼下根本不是犹豫的时候。
(……可是)
难以言喻的恶寒袭上心头。
这是完全无法无视的预感。这是少女作为<无名的七人>的直觉。
绊滑入喷泉的另一侧。
那个充满了水花的地方,绊的右手抬起日本刀犹如流星般斩落。
这个瞬间,未冬看到了。
老人的表情里寄宿着难以想象的东西。
细剑的动作与至今为止都不相同。
「绊——!」
*
这里是建于市内的老旧武士住宅。
灯笼摆放在这座庭院的各个角落,散发出朦胧的光线。庭院的一角有个凉亭和小茶室,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身影映在了纸拉门上。
女性身穿和服,紧闭双眼。
在周遭的花朵中,她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看来是个盲眼少女。
然而,她在鲜活的花海中没有一丝不和谐的成分,简直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光景。
她的名字叫做织部纱代。
烙印局称之为<卡珊德拉>的“伤”之持有者。这名少女曾经和绊与空一起组过小队。
她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右手滴下的鲜血在花瓣上散开。
鲜血从<烙印>流下。这是“伤”的开放现象。
她的“伤”被称为<死亡预言>。
于是,<卡珊德拉>铁青着脸叫喊起来。
「绊君——!」
4
灼热、却又冰冷的东西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原本充满矛盾的两种感觉充斥了少年的体内。
不一会儿,血液从肺部流向气管,绊才知道那是什么。
细剑。
剑刃从右胸直接刺穿到背后。
「——绊!」
未冬在悲鸣。
膝盖的力气消失了。
剑刃在体内搅动,撕开血肉,摩擦着骨头——这份剧痛。
「噫呀呀呀呀呀」
嗤笑从头顶发出。
「时机把握得不错啊。哎呀、哎呀,那一击确实要比<萨列里>要高明得多。那个家伙,竟然这么简单就跑掉交给我来处理」
「啊啊……嘎……」
老人挖动绊的胸口嗤笑着。
地面的继续被涌出的大量鲜血染红。
即便不考虑绊的体型,这也是足以致命的出血。
岂止是内脏,毫无疑问是有哪条大动脉被割破了。
「……」
即便如此,绊仍旧看着自己的刀尖。
小小的剑身反射出光线。
Parrying dagger。
老人的右手握着西洋剑术中防御专用的小剑。绊聚集全身力道的一刀便是被这把剑所当下的。
然而。
这还不是最让绊吃惊的事情。
「你、你……是……谁……」
绊咯着血询问道。
「哦哦,招呼打得有些迟了」
老人的手转了一圈。
从Parryingdagger转到绊的刀外,充满滑稽的行了一礼。
「你们还记得<嗤笑狐>吗。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嗤笑。
嗤笑。嗤笑。嗤笑。
近似刚刚的老人,却又不是刚刚老人那般的低劣笑声。毫无生气明明老人最大的特征,而他现在却神采奕奕。
绊理解了。
——双重人格。
而且还不是单纯的两个人格。
而是<无名的七人>中两人都在一个身体里,这简直就是个最糟的奇迹。
「<白雪>也有九年零六个月七小时二十四秒没见了。不对不对,现实中还是初次见面。嗯,长得这么一幅水灵动人的样子,真是让人开心。和我论文占卜的结果完全一样。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我还真适合去占卜啊!」
光是听着他的笑声就让人心生厌恶。
他按住绊,不让他挣扎。
「你还真是强啊」
老人低语道。
「唉,你的战斗资料那么多,也是理所当然啦。从古到今,人们使用的不过是双手双脚罢了。那么,只要掌握其中的规律,就可以打倒大部分对手」
细剑还在挖着胸口。
空气从受伤的肺部漏出,也让绊发出了哮喘般的声音。
这个声音比疼痛还要让绊知道自己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所以……又怎样」
绊声音沙哑地询问。
「你的强大就只是这样而已」
<嗤笑狐>奸笑着提起嘴角。
「守破离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反正你的身体里都是借来的东西。毕竟有大量的选择项,只要选一个低风险高回报的战术就行了。这种东西和格斗游戏里最高难度的电脑角色有什么不同吗?攻略难度只不过变大了一点——唉,所以说现在的青年啊」
咯咯咯咯咯,老人又嗤笑起来。
嗤笑。
然而,<嗤笑狐>的话却看透了绊。
杀人的手段有千千万。
而将这千万种方法凝聚为一便是武术的思想。
这一行为并非排除可能性,而是深究可能性。将挥刀这一单纯的动作运用到极致便是剑术的思想。
单纯只是根据状况选择更为有利的技巧。
无论他有多强,都和格斗游戏的AI无异——只要看穿这点,他的强大就脆如纸。
至少,<嗤笑狐>是这么断定的。
「——好了,也该结束了」
老人挥动Parryingdagger。
这把剑是用于防御之剑,然而只要割断颈动脉,无论有多么高明的医生都回天无力。
绊想,完了。
要在无比灼热的疼痛中结束这一切了。
小巧的钢片笔直地朝他的脖颈划去——
瞬间。
另一道身影穿入两人的视野中。
「<嗤笑狐>——!」
绊发现这道人影穿着修女服,再过了零点几秒才发现是未冬的声音。
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小型武器——护身用射出型电击枪指向了老人。
「嗯?你想拿这个做什么,<白雪>」
<嗤笑狐>侧头询问。
「做什么……就是要这样」
未冬叫喊起来。
「弟弟在眼前被人打成这样,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的手颤抖起来。
枪口也微微抖动着,不过在一米的距离之下这点抖动不算什么。她将左手也放上塑料握把,可是抖动还是没能止住。
「哦——?」
<嗤笑狐>挑起眉头。
另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绊……!」
「……千……寻」
绊喷吐血沫喊出她的名字。
少女明显还处于失神状态。
眼神依旧迷离。
<萨列里>不知做了什么,让千寻的意识无法恢复。
即便如此,红发少女依旧看着濒死的少年,站了起来,呼唤着他。
「绊……不要……」
她眼中含泪,低声呻吟。
「今天……那么开心……」
「……」
绊不知道千寻对于现状把握到何种程度。
少女的意识现在在梦与现实的边界摇摆不定。
而且,就算听到她的声音也不可能治愈伤口、消除疼痛。
然而。
对绊来说——这就足够了。
「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徒手抓住刺入右肺的细剑,竭尽全力将其拔出。
肉被撕裂着,骨头被摩擦着。肌肉在颤抖,神经在哭泣,脑髓刺入了成千上万的银针。
索性直接死了还比较痛快。
索性直接被打倒还能获救。
可是。
即便如此。
尽管这样,绊还是向后一跃。
虽然脚步虚浮,他仍旧逼迫自己和<嗤笑狐>拉开距离。
「……呼……呼……」
他擦拭着吐血的嘴唇,拼命调整气息。
绊架起和泉守兼定。
<嗤笑狐>眨巴着眼睛。
「咯咯咯咯咯,真是让人愉悦。我还没见过自己折磨自己的人,你是受虐狂吗?你要想折磨自己还是饶了我吧」
「——随你……怎么说」
绊笃定了。
他不知道这名老人的目的。
至今为止的事件中,他将自己的行动作为攻略都随他高兴。
然而,有件事让他忍无可忍。
所以,要动起来。
现在就在这里动起来。
「我要在这里……终结你」
他缓缓转动刀刃。
张开双腿。
双脚比刚才要沉重百倍。比起自己的身体,更像是在移动一个装满石头的肉袋。
「……哦呀。挺有意思的嘛,咯咯咯咯咯」
<嗤笑狐>始终站在原地嗤笑。
他明白。
这一刀与众不同。
未冬和千寻都在绊的眼前化为石像静止不动。
谁都没动。
「……」
他被沉默不语的绊的杀气缠绕,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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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遗憾,真是遗憾。可惜,相当可惜,我原以为你这一刀至少能分出胜负。这样一来,不就和输给手指动都没动的对手一样懊悔了吗。哎呀不对,这比那样还要悔恨」
<嗤笑狐>笑着放下细剑。
他大大地叹了口气,耸起肩膀。
「比想象中还要迅速啊,是谁像烙印局通风报信了吗」
老人嘟哝完,表情迅速变得沉静。
<萨列里>的样貌。
「——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吧。<白雪>」
老人的双脚蹬向地面。
似乎事先早有准备,他钻入广场深处的丛林后,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这里则响起了倒地的声音。
「绊!」
未冬跑过去。
少年跪下双膝。比起失去意识,更像是什么根本性的东西难以挽回地坏掉了。
看上去就如线被割断了的木偶。
对于濒死的绊而言,刚才放出的巨大杀气绝对是相当强烈的消耗。
没过多久,一个新的人影随着引擎声出现在广场上。
「绊!未冬小姐!」
是织部美穗。
配备有探照灯的车辆自她背后划破黑夜,拿着冲锋枪的装甲士兵一个接一个从上面跑下。
他们是和绊一样、接到千寻海豚坠饰发出的求救信号而来的烙印局特种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