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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从春假之后就没来过这里,但看到位在集合式住宅入口处写着「哈啰皇宫」的门牌时,仍让我怀念到不自觉就停下了脚步。那次的事件,感觉就好像已是两年以前的事了。
自从我正式成为艾丽斯的助手之后首度接洽的委托案件,甚至演变到和黑道组织严重冲突的事件——是个有关洗钱的案件。那次事件的舞台就是这座集合式住宅。虽然万万没想过还会有再次造访的机会。
我拿出手机确认时间。傍晚五时。和相约的时间一致。虽然午间的酷热依旧残留在街道树的根部、道路护栏的连接处以及柏油路的凹洞内,然而在四层楼高的长方形建筑物下所形成的阴影倒是挺凉爽的。
即使是如此,要踏进房子的入口还是需要满大的勇气。因为现在正打算要见面的是——
「——助手先生!?」
突然间从我的背后传来女生的声音,我吓了一大跳并回头看。眼前站着一个睁大着双眼并将头发编成三大束的女生。身上穿着紧贴到不行的短袖T恤,搭配上午仔热裤,充满健康感的咖啡色肌肤令人感到耀眼无比。
「玫欧?」
「助手先生好久不见!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玫欧跑了过来并抱住我的手。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是个全身上下都毫无防备,对任何事都活力全开的女孩。这个名叫「猫」的女孩,正是春假时的事件委托人。
「你是来看玫欧的吗?」
「啊……不……」现在的我无法直视着她那率真的眼神,因而转移视线。「其实我是……来见你爸爸的。」
「咦——!?」
求求你不要再边抓着我边蹦蹦跳跳了,肩膀快要被扯断了。
「那就跟来看玫欧几乎是一样的意思喽!」
我还满希望她能够分个一成乐观给我。但也不要比一成更多了。
「但为什么要找爸爸呢?什么事呀?该不会是那个吧?『请把你的女儿嫁给我!』之类的?」
「你在说什么啦?不是这样啦!」
攻欧的父亲——过去借着我唬烂跟硬拗拯救回来的前黑道分子,草壁昌也。
至于为何到现在还需要跟这种人来往呢?当然是因为第四代的关系。
「不管怎样赶快上来吧!助手先生吃晚饭了吗?玫欧要去煮饭,你要吃吗?」
玫欧兴高采烈地把我拉进了玄关里。至于和草壁昌也见面时,我该如何切入话题呢?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一边回想昨天从第四代接受委托之后的事情。
看着阿哲学长们接获艾丽斯的指令分散到街道上之后次哥那里听来的事情。
那个人因为一个名叫喜善的女性而怨恨第四代,因为第四代将喜善当作挡箭牌而害她死亡。随后又和黑道交易收了遮口费,并担任了抹除喜善存在证据的帮凶。他是这么相信着的。
「炼次哥说,第四代也承认过这件。但这种事怎么可能——」
「他说得没错。当时我也并不想死,当对方手拿着刀械踏进房间时,我就躲在喜善的背后。而她就代替我被人给刺杀。」
骗人!我原本打算这么喊出来,但却在喉咙中间扭由中断。
「所以又怎样?跟你没关系。不是说过少给我调查些有的没有的?你只要专心想着怎样才能阻止炼次,还有怎样做好宣传。」
第四代以拳头用力按住我的胸口,并且在我耳边用那有如锐利刀锋般的声音提出警告,接着就走了出去。
只剩下我一人之后,我直接就坐在紧急逃生梯第一和汗水一同黏在我的脸庞上。
因为并不想死,所以躲起来。替代他而被刺死。
你真叫我去相信这种事吗?
虽然这或许是个卑鄙的手段,但这点就由我向艾丽斯提出委托吧。
「为何你有必要知道那名叫作喜善的女人的事情?」
回到事务所床铺上的艾丽斯,边敲打着键盘边询问。听起来有点故意的口气,也就是询问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时的习惯。
「因为第四代在说谎。」
「并不是。」
艾丽斯背对着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回想一下阿哲的事情。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阿哲学长的事。成为消灭园艺社的原因之一的学生死亡事件,他谎称是自己害死对方的——
「也就是说,直到我和你一同揭露了事实以前,那些都不算是谎言。」
艾丽斯的话将我的回忆给打断。
「因为你相信那都是在说谎,而我就在这里面加了些话语,所以才变成谎言的。那件事——有一半不该算是侦探的工作。有种只有人类心中才有的因素,太过深植在里头了。」
艾丽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沉重。难道她是在懊悔吗?
「你这一点是我所不具有的力量。由你造就出来的雏形,有时更令人怨怼。你将身为侦探不可行的事,以毫无所谓的态度去执行。那就是』故事J『虽然你自己可能没发觉到。」
我感到胸部传来的疼痛,并用拳头押住肋骨。艾丽斯回过头,黑发也跟着飘了起来。
她笑得好温柔。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侦探助手不做些侦探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你所提出的委托,也就为了你的朋友平阪炼次而做的,是吧?」
我将充满着喜悦和歉意的感受压抑在自己的心里,并且点头响应。速滑动,接着就在其中一台屏幕上叫出了档案夹。
「这位名叫喜善的韩国女性,曾在位于新大久保一间叫作『楼兰』的酒店上班。因为她的名字和知名的韩国女艺人相同,所以看来她就是直接使用本名当作花名用了。这间店曾遭到平阪炼次所率领的帮派『修罗道』袭击,而该案件也成为了新闻事件,并且在警察局登记有案。」
「……你……怎么都查好了?」
「我刚才查到的。」
侦探一副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语气。
「至于该去查哪些部分,其实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对于艾丽斯善解人意的诡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剩下请你用自己的双脚去收集资料。幸亏这间店和我们或多或少有关连。」
「……咦?」
「这是问……亚洲女性上班的酒店。你心里应该有个底了吧?」
搜寻记忆的手好像撞到了什么?吃惊的我只觉得下巴好像快掉了下来。
「拿去,这是草壁昌也的手机号码。你赶快打电话给他。」
草壁昌也原本是关西地区黑道组织里的干部,但由于对组织作风感到不满而退出。并且流落到亚洲各国,将结婚对像带回了日本。而在这过程中相识的多名女性,全都依靠他跑到日本来打工,无计可施的草壁昌也为了照顾这群女人,甚至还设立了新公司。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他受欢迎的程度让我感觉宏哥根本只是个小角色。毕竟,确实有一大群女性漂洋渡海、追随他到日本,真的是不简单。
先前见到他的时候,由于正值逃亡生活中,根本感觉不到他的风采。然而,现在和我隔着一张桌子对谈的草壁昌也,不但身穿着夸张的紫色西装,而且完全不会给人轻浮的印象,记得就像玫欧曾经提过的,是个像山猫、在野性中又带点甜腻的危险中年男子。他不只是个小坏蛋根本就是个大魔头老爹。
「离我上班剩没多少时间了,长话短说吧。」
会面场所并不是在草壁昌也和玫欧所居住的房间,而是在位于「哈啰皇宫」一楼的事务所。听说近来的草壁昌也正在经营高级俱乐部,完全就是夜猫子型的工作。听说真的很忙,忙到只有在上班之前的这个时间才有空见面。
「请问一下『哈啰企业』现在怎样了?」
「公司还在。但我为了以示负责就收手了。现在还有时间聊这种事吗?」
我缩起了脖子。我对于洗钱事件的后续发展并不清楚,不过至少这栋集合式住宅都还在,应
该是已经事过境迁了吧?还是说只是距离沉没的时间延迟些而已?
总之,我必须专心在自己该做的事上。
「在电话里我也有提过,位在新大久保、叫作『楼兰』的酒店。你……应该知道吧?」
草壁微微皱起眉头,接着点头响应。
「是我们的系统。是田原组旗下,叫后藤田帮的罩着。但满久以前就独立了。」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吧?和不良少年帮派起冲突,然后被那支帮派把店给霸占走。」
「你为什么会知道——」
草壁的脸色大变。眼神变得像是洪水猛兽。
「干那件事的是你认识的吧?那个叫作雏村的。」
「是、是的……其实……」
当时并不叫作平阪帮,而且干这档子事的成员应该大多是炼次哥手下,也就是说草壁昌也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到这点。才刚在几个月之前救过他命的少年黑道,其实就是五年前侵占别人的主谋,这事怎么可能……
当然第四代也并未发现到。「哈罗企业」和他背后的田原组,以及周边的关连公司,为了洗钱一事,已经变成复杂到夸张地步的组织结构。若非艾丽斯去寻找蛛丝马迹,这个奇妙的缘分大概永远都没有人会发现吧?
我听到草壁啧了两下。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也和我无关了。你说『楼兰』怎样?」
因为是早已放手的店面,我心想他会不会不记得了?于是用尊敬的语气询问:
「当时在店里面工作的韩国人,叫作喜善。」
「……被杀死的那个女人吗?」
原来他也知道。连被杀死的事也知道。我用双手撑住桌子向前倾。
「你知道是谁杀了她的吗?」
「谁晓得!就后藤田帮人马中的其中一个。所以他们才要封口。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
我感到落寞而低下头。说得也是。为了不让周遭发觉,早就将这件事埋藏在黑暗中,反倒光是知道是被杀的就已经算很有办法的了。
「也就是说第四代遭到后藤田帮挟怨报复,对吧?因为店铺被抢走了。」
「若雏村就是主谋的话,应该是。不过总觉得有必要到去刺杀对方吗?」
「听说第四代和那位喜善小姐曾同居过。案发当天他们也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到底是喜善小姐主动挺身,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些都还不清楚。」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些?不是才在念高中而已?这么早就想死喔?」
「是以前的伙伴……在怀疑着。认为是第四代将喜善小姐当作挡箭牌。」
「你应该去间雏村本人。」
早就问过了。而我现在根本不想回忆他那令人感到心疼的答复。
「那就是像他说的那样了吧?」
「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一定在隐瞒着什么,所以才会……」
「你是白痴吗?他又不是被条子盖上冤罪的,不是吗?若只是你们伙伴之间瞎搞内讧,那就自己人要谈要打随便就能解决了。」
我像是全身的气都被放掉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心想:「真的是这样没错。」
如果能够谈或是打架就解决,那样还算好。只要能将炼次哥带到第四代站着的擂台上就好。然而,按照现在这样子是不可能做到的。炼次哥摆明的就是不打算从正面迎战。
若只是要引出炼次哥的话,其实阿哲学长、少校或是宏哥的能力就可以用强硬的方式把他给揪出来。但我却是希望让炼次哥自己做选择。在知道真相后,重新再选一次。看是要选择和第四代面对面?还是选择继续互相背对着对方?
知道真相就等于面对死亡。我回想起艾丽斯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正在追查的这项事实,我在想,应该还是会致命性地失去某个人。包括第四代、包括炼次哥、也包括我。
即使是如此,我还是不能停下脚步。
草壁昌也从侧面紧盯着沉默不语的我并嗤之以鼻。
「总之相关详情我是不怎么清楚。因为有欠你点人情,我可以帮你去问认识的后藤田帮的人看看,但对方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应该……是这样吧?」
若这是能和局外者说靮事情,那就不需要大费周章地隐匿案情了。
「还有就是去查金钱的流向,应该能查到些东西。」
「……金钱?」
「若是后藤田真有拿钱给雏村,就算是拿现金给对方,一定也查得出蛛丝马迹。你不是很会查这种东西的吗?」
我张着嘴巴猛点头。我想这时我脸部的表情应该满白痴的。
原来如此。我完全没想到。
「我试试看,谢谢你——」
「你会没有朋友。」
被草壁的话给止住,让我不知该说什么。
「所谓的金钱的流向,就是那家伙的本性。你到底懂不懂?」
「……这我懂。」我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连其它的朋友也会没有了。」
如果只是静静待着,一切就会远离到双手碰不到的地方。既然如此——
「你也真是个没完没了的家伙。」
被草壁昌也这么说,我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今后不要再给我靠近玫欧。她这辈子有我这么一个没用的家伙就已经够了。」
「是……」为何会突然提到玫欧呢?
当草壁昌也确认手表上的时间并站了起来时,后方传来门被开启的声音。
「草壁大哥——听说鸣海有来,是真的吗?」
当我一回头看,刚好和穿着迷你裙的女性四目相接。
「——鸣海!」
那位女性绕过了办公桌跑到我身旁的椅子,「砰」的一声坐了下来。
「不是跟你说过要来店里看我的吗?结果从来都没出现过!」
「没有啦,因为我才十六岁而已……」何况你的店明明就是可以带小姐出场的PUB。
这位中国系美女名叫作依林姊,她也是在调查草壁昌也一案时非常照顾我的酒店大姊。年轻的外貌,说她是大学生大概多数人都会相信,但听说她来到日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日文说得很流利。但不知为何,唯独叫我的名字时都会用中文发音。
「我现在正要去上班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请你好好听我说话,我才十六岁而已!」还有不要抓我的手,我会吓一跳。
「你如果不是要来陪我,那来做什么?啊——目的是玫欧吗?为什么现在的世上这么多萝莉控呀?」
草壁先生,救救我。我连如何才能让女人听懂我说的话都不会啦!
「依林,你五年前不是住在新宿那一带吗?」
草壁用对我说的话毫无感觉的语气低声询问。
「不是也去新大久保的『楼兰』那边帮过几次忙?」
「有是有啦……咦?该不会又要叫我去帮忙了吧?可是那间店还在吗?」
「不是那样,是这家伙有事拜托。你还记不记得有个韩国女人,名叫喜善的?」
依林姊一副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和草壁,接着微微地点头。
「……有有有。是个超级大美人,点台率都是第一名。我记得很清楚,还满常跟她聊天的。」
我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住依林姊的手。
「请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喔?鸣海那时候不是才在念小学吗?咦?什么啦?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就是那位叫作喜善的女性——男朋友是我的友人。」
「喜善的?这……咦咦!?可是那个女生的男人应该是后藤田先生吧?鸣海,你跟后藤田先生认识喔?」
我张开嘴巴整个人呆住。什么?她说什么?后藤田?
草壁昌也站了起来,并代替已经丧失自我意识的我询问依林姊。
「后藤田,指的是老大吗?」
「……嗯、嗯嗯。你们不是在聊这件事的吗?喜善她自己也说过她是后藤田的情妇。」
情妇。
原本罩着店铺的黑道老大,他的情妇。
很奇妙地,我的头脑开始冷却下来。原来如此。怪不得第四代和炼次哥都没和她发生任何关系,就如同三姊弟一样生活在一起。他们俩都知道这件事吗?不不,若知道的话就不可能做出那么天真无邪的约定才对。还是说,第四代在隐瞒的就是这件事?
那么这样下去会变成怎样呢?
该不会和我脑海里所描写的图画完全不同呢?加入了更多令人感到不快的,混杂着欲望色彩的一副画。
「助手先生,你不吃完晚饭再走吗?」
玫欧一边拉着我的衣袖,一边走到外面的玄关送我。
「喂,玫欧。我不在家的时候,一样不要让不认识的人进来。」草壁昌也从汽车驾驶座探出头来,再三叮咛。
「助手先生不是不认识的人啦!」「乖乖听话就对了。」
无视于父女的争执,依林姊正打算坐进车子的后座,在那之前她靠到我耳边小声地说:
「我会帮你去问看看当时的熟人。只是很多人都转店工作,或是回国不做了,所以还不太能确定。记得应该也有几个女孩子跟喜善住在同一栋公寓里,只是不知道她们的联络方式了。」
「……真的很抱歉。那就麻烦你了。」
「问你喔!:是凶杀案,对吧?你是不是应该别再插手管这类事情比较好?」
结果我不得不将有关喜善小姐被刺身亡的消息告诉依林姊,果然就如同我所料,对方立刻开始担心我。
「我也希望能那样做。」
我是打从心底这么认为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当个普通的懒惰尼特族?为什么我们不能只是为了在那间拉面店的后巷里嬉闹而相遇?
载着两人的车子,留下了温热的团块后离开,这时玫欧再次拉了一下我的手。
「真的不吃了再走吗?」
「……嗯,对不起。」现在根本也没什么食欲,况且就像她爸爸所说的,让我踏进房间里感觉上有点不妥喔?
「可是你不都一直待在侦探小姐的房间里吗?」
「嗯——但那是……侦探事务所呀。」
连自己都觉得这根本没有解释到任何东西。那里确实是艾丽斯的寝室,她也的确整天都穿着睡衣。到现在我才觉得,是不是应该多注意这方面的事呢?
「玫欧也是随时都OK呦!」OK什么东西啦?「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管是我家,还是我打工的餐厅,你都可以来喔。因为到现在都还没还过助手先生的恩情。」
我不禁自责:难道就不能发出点愉快的声音响应吗?而玫欧却仍笑容满面地看着我,那灿烂的笑容就连阳光都比不上。
「我会等着你的!」
善喜哥的动作非常迅速,在八月初就将印有乐团标志的T恤给寄来了。我和美嘉姊被叫到设计师工作室去拿样本。
「这个——真的超厉害的!超级帅气的!」
包括美嘉姊在内的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大伙儿全都开始套上了印有标志的T恤。就连代表官方网址的QR条形码都不会让人感觉不搭,成功融合在和风的花纹中。这真的只能说是大师级的作品。
「藤岛同学,你大概需要几件呢?三十件左右吗?你尽管拿去吧,藤岛同学人面这么广,一定可以发出去很多的。」
不不不,我的人面并没有那么广。然而由于宏哥有事先拜托我,所以我还是心存感激地拿了三十件走。
「还有这个,善喜哥说要我拿给藤岛同学的。」
美嘉姊话一说完,随即从别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用塑料袋仔细包装好、同样印着乐团标志的T恤。
……不对,这并不一样喔?虽然图案一模一样,但这……
「刺绣?」
我以不可思议的心情打开了包装,并用手去触摸确认。这并非是印上去的,称和QR条形码以及它周围的图案在内,全都是用刺绣的。
「咦?这、这是什么?怎么会有?」
「听说这件是『原版』的。」
原版?
「善喜哥说他无论如何都想尝试看看用刺绣的花纹,所以这是他亲手制作的。还说这是把扫瞄的和原本的设计图合成后怎样的,只是我真的听不太懂。」
我整个人感到哑口无言。他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虽然他是说过这图案用绣的才会更加显眼。我再次抚摸着T恤的表面,就像是榻榻米一样,密度细、又带点润泽感的刺绣,根本无法想象必须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完工的?
「……可、可是,为什么这件会在这里呢?」
「就是善喜哥叫我交给藤岛同学的。」
「什么——!?」
「因为这件T恤原本就是藤岛同学你的建议呀!况且你又是宣传部的老大,所以除了你以外,找不到第二个人穿这件衣服了!」
真是拿到了个贵重无比的东西,实在不敢轻易的穿上。但也总不能说退还给对方,只好接受并走出了工作室。如果在演唱会结束之后把这件衣服拿到网拍上去卖,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对于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这种贪婪想法的我,真是应该自己好好扁一下自己才对。
我骑着脚踏车快速赶回「花丸拉面店一宏哥早已来到了厨房后门前。我立刻将样本T恤全部交给了他。
「这东西很不错。应该﹒算是』艾伦.卡巴『首度推出的白创品牌T恤喔。只要跟女生们说可以比店面还早二天拿到手,她们一定乐歪了。」
宏哥兴高采烈地将色彩缤纷的T恤分装在大量的纸袋中,说现在就要拿去发给熟识的女生们当作附加服务。
「应该下个月左右会登上杂志,对吧?」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变这样了。」
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居然还有来自和乐团毫无相关的服装杂志的请求,希望我们能够接受采访。由于善喜哥说不希望张扬,且断然拒绝采访,所以我和美嘉姊才刚在昨天想办法委婉地拒绝了对方。虽然杂志的发售没有办法赶上演唱会,但为了提升CD的销售业绩和知名度,这种机会多来几个都无妨。毕竟能不花钱就达到宣传的效果,这也让我深切体认公共传媒的重要性。到处向新闻网或是杂志社之类的寄送电子邮件,剩下就是等待对方上钩。看来开始步入正轨了。
当我的宣传工作排满档的时候倒还好,一旦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后巷时,心情就开始低落。这是因为不光是宏哥,包括连少校和阿哲学长,绝大部分的时间都会过来。这一天也是在过中午时刻,两人一同现身。
「这个帮派其实早就解散了,好像是平阪叫他们再次集结起来的。原本担任领导的家伙目前在机车行打工,可以趁下班时间偷袭他。」
「谁有空在那儿一个一个慢慢来啊?你说那个帮派总共有几人?」
阿哲学长一边看着少校的笔记型计算器,一边重新捆绑着手上的绷带。感觉最近的阿哲学长伤痕好像多了点。
「会定期聚集的大约是五人。我刚才监听到平阪所下的指示,应该预定要在东口的卡拉oK开会。」
「那我们现在就杀进去吧?这样比较快。一只一只击垮太累人了。」
「要使用震撼惮吗?」
「笨蛋,不是在卡拉OK吗?会被人报警的。」
「那就用催泪弹。这个不会有声音也不会有强光。」
「问题是会冒烟!」「还会流眼泪……」「还有鼻水!」「不过大致上都是从脸上流出来的,不会说太脏。用震撼弹甚至还有人会尿失禁。」
结束商量(?)的两人站了起来,打算通过我和宏哥的身旁。然而,阿哲学长似乎发现到我的眼神就像只迷路的羔羊,他停下脚步并露出苦笑。
「也不是说全部都送进医院啦。因为打过了以后还会跟他们商量。」
「真的吗?你该不会是打到对方连嘴巴都没办法张开吧?」宏哥露出怀疑的眼神。
少校取出了IC录音机,播放出所谓的「商量」内容。
「……搞什么?那个人的眼神很危险。光是拿下防风型墨镜,你就以为会被他给杀了。你懂吧?原本听说他不知飞去哪儿,就很放心的说。」
「当然对平阪帮是很不爽啦,我们还被禁止进去很多店,当然也有怨恨。而且平阪大哥花钱倒是很海派。不过不是这种问题啦。总之那个人很恐怖。他叫我干,我就只能乖乖去干。引来警察?那是当然的,不是还引发火警吗?但是那个人更可怕。」
「好痛!知道了啦,不会再动手了。谁还要跟像你们这种的有关连啊!」
同时听到好几名男子的声音,实在无法清楚地掌握状况,但似乎他们就是袭击上野Livehouse的一群人。
炼次哥为了让他们服从所使用的就是金钱——还有,恐惧感。
「不过日前倒是没半个人说是真的被炼次揍过。」
阿哲学长轻声说明。
「结果变成我揍他们就很有效,超级听话的。」
这阵子学长和少校的行动,根本已经不能叫作侦探团了。也就是依序偷袭听命于炼次哥的手下们的巢穴,并试着说服(这部分由学长负责)他们。
「第四代目前正是在忙着做正经生意的重要时期,平阪帮的人又全都是活动的工作人员,不能随便乱来。所以好康的地方全都留给我了。」
「若是逮不到平阪的话,这和在捡垃圾是一样的意思耶,阿哲哥。」
「就算是这样,又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有什么办法?我也想打算跟他一决高下啊。那家伙大概又换手机了吧?」
「过去在我们当中,平阪确实最具有成为流浪汉的资质。」
两人从后巷走了出去。我则是拿起了少校遗留下来的协助者名单。已经大概有将近一半是打上叉的。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办事效率。
然而,从背后观看名单的宏哥,语气变得很沉重。
「……他既然能动员这么多的人力,为什么不直接点采取行动呢?」
我往上瞄了宏哥一眼,接着又再次看着名单。
宏哥说的一点也没错。炼次哥不断教唆他的手下进行细微的妨碍行动。所有的演唱会预定地都被以某种形式袭击过。甚至还有只是垃圾场被弄乱的地点。
听到报告的第四代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说这大概只是野狗在洒尿以确定自己的地盘而已。然而就因为这样,最后只演变到只在每一个活动会场配置若干名帮众,也就是几乎等于得铺上二十四小时的警备网才行。
这对平阪帮而言是很棘手的。但最终还是回到了之前产生的疑问上。
炼次哥——他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呢?
若只是想要破坏活动,还有很多种方法。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资金应该还算满充裕的。若是想要贬低第四代的信用,那就有更多的弱点可以打。
为什么都只做这么小家子气的动作呢?
「总之,思考理由就交给艾丽斯吧。我们只要乖乖当她的手脚去调查就好。」
宏哥站起来,并补充了句:
「啊啊,对了。依林有打电话来找你喔。」
「耶嘿!?」
不小心发出奇怪的声音。依林姊是宏哥的前女友。再加上这个人都在欺骗女人,所以毫无例外地,和女生分手时感觉都不是很好。我记得依林姊跟我说过,她已经把宏哥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掉了才对啊:-
「她说联络到了以前住在那个叫喜善的女人隔壁房间的女孩。」
当我站起来时,膝盖不小心用力撞到木台子的角落。
「请……等、等一下!为什么是联络宏哥呢P怎么不是我P」
「大概是还对我依依不舍吧?」
什么——!那算哪门子的正向思考呀!?
「先不管这些了。鸣海小弟,我看你也应该差不多该想起来自已是高中生这件事了吧?」
「我差不多快要永久性的忘记了。」
在春假的时候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我到底能不能从新学期一开始就恢复正常的上课生活呢?该不会就直接赖在这条后巷里生活下去了吧?
「总之,这是和黑道有关的杀人案件,鸣海小弟你就别再乱查了。很危险喔。竟然想从第一次见面的女生身上套出这么深的话,这当然是我的工作。」
我坐了下来,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膝盖上。宏哥说得没错。大概是因为依林姊担心我会出事,所以才将事情转给宏哥去处理的吧?
「鸣海小弟都做得很好。没问题的。」
宏哥出乎意料之外强而有力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肩膀。
「活动也感觉越来越热烈了。小美不是也很称攒你吗?」
「可是,就算再怎么样地热烈,只要一颗炸弹掉了下来,所有东西都会毁掉。」
我既然都已经见过炼次哥三次了。应该能……我是不是能做到更多才对?
「这些部分,你不需要跟艾丽斯那么像。」
宏哥打从内心地在耻笑我。
「像……艾丽斯?」
「什么东西都以为是自己的错,她说那样才会感到比较轻松。其实,真正需要勇气的是将东西交给他人保管。」
宏哥用温柔的眼神说明,害得我感觉像是掉落到地底一样。
当宏哥从厨房后门离开之后,我一个人独自坐在旧轮胎上,边听着无力的蝉叫声边思考。自己一个人耍落寞也没什么用。现在的我和炼次哥是拥有连接点的。我只能思考而已。
正当我低着头在沉思时,明老板从厨房后门露出脸来。
「喂,鸣海。艾丽斯的午餐弄好了。去面、去蛋、去火腿的中华凉面,拜托你拿去给她。」
正想着若是去掉了那么多东西,那还会剩下什么?结果居然是凉凉的面汤里面漂着小黄瓜而已。这算是什么料理呀!?心情就已经够低落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送这种东西了?光看到就会感到难过。
「我已经洗出了后藤田帮老大的私房钱跟几个户头的动态了。」
艾丽斯坐在床铺上边嚼着小黄瓜边说明。位在身后的屏幕上,全都显示着满满的数字。
「有笔经由店经理手中拿到的每月支付,却与喜善的失踪同时停止支付。虽然只是旁人的证词,但她确实有可能是男方的情妇。」
「嗯……」
「还有在喜善失踪的月份,一口气出现了高达两千万圆的不透明支出。」
我感到不寒而栗,并回想起草壁昌也的话。金钱的流向就是人的本性。果真是如此。经过尼特族侦探之手,任何事都将被暴露在阳光下。
「在这当中,有一千万圆是汇给医生的。」
「……医生?」
「这名医生的身份很容易就查到了,是后藤田特别关照的外科医师。应该是尝试治疗喜善吧?不知这笔费用是遮口费,或者也包含处理尸体的费用……很可惜的是,当时这位医生就相当高龄,现在已经往生了。」
我好不容易才将嘴里的唾液给吞了下去。
「另外一千万汇入了位于足立区的不动产业者。」
「……不动产?」
「而且这名业者还是个与第四代同流合污的恶棍。」
记得电线杆好像也提到过类似的事情。当要将罩店的后藤田帮赶出去的时候,第四代曾和不动产业者互相挂勾,在大楼和土地的所有权方面动了手脚。
「所以说,那一千万圆就是给第四代的遮口费?」
「是有这可能性。因为第四代当时应该并无拥有正当的银行户头才对。」
我叹了一口气,并从冰箱里帮她拿了罐Dr.Pepper过来。
原来真的有收受遮口费喔?若是像这样被清楚地证明出金钱的流向,似乎不承认都不行了。
第四代的——本性。
「想要再次确定。平阪炼次应该是这样想的吧?后藤田帮的某一名成员为了刺杀第四代而闯入他的公寓,不知是同居人喜善为了保护第四代,或者是第四代将她拿来做挡箭牌,总之就是被误杀了。随后第四代收到了遮口费,对于喜善这女子的存在就当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来处理。」
我内心感到心疼,并点头回应。然而,一口气将Dr。Popper喝完的艾丽斯,瞇着眼睛说明。
「我已经不像你,用那种名叫『仁义』、模糊不清的东西做为评断第四代的立足点。然而,我的结论却和你一样。这案件感觉事有蹊跷,有不通之处。」
「……咦?」
「你说说看,为何后藤田不直接将第四代给杀了?」
我看着侦探冷淡、面无表情的脸庞。这句话的意思和冷气的风,缓慢地渗透到我的肌肤中。
没错。的确是很奇怪。
后藤田帮由于第四代所率领的平阪帮,导致失去了酒店「楼兰」的保护费,何况第四代还是对方老大情妇的偷情对象,就算被对方盯上也不为过。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让第四代活着——甚至还给遮口费?
「……想要刺杀第四代这件事,该不会只是手下擅自采取行动,根本不是后藤田指使的?」
「有需要花费数千万来袒护这种手下吗?即使是为了维护组织的招牌,也应该有其它方法。」
说得也是。这比原本就是组织想要刺杀第四代这个理由还更不通。
「我想……应该是假设的前提错误了。」
「……哪一部分的?」
我一边询问,一边思考。
若第四代和后藤田帮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敌对关系——这样是不是就符合逻辑了?
不过……不会吧?如此一来,反而就没有第四代该被刺杀的理由了。
「目前还不得而知,说不定是全部都对。无论如何,只能等待宏仔打探出的消息了。」
艾丽斯的呢喃就如同浮游生物的尸骸一样,堆积在被冷冻的空气底。
「若这是为了隐藏某项谎言而做的,那么在此底下的事实,绝对会比目前的状况更糟糕。」
*
好一阵子未现身的宏哥回到「花丸拉面店」已经是隔周的事情了。当时我和少校正在厨房后门前分析着数量庞大的监听纪录。
「状况如何?我从明老板那儿要了冰淇淋来。」
从走进后巷日阴下的宏哥的语气,我感觉到一股不自然的愉悦感。少校大概也有察觉到吧?
即使从宏哥手中接收装有香草冰淇淋的杯子,一点也不显得高兴的样子。
「目前已经将平阪会落脚的地方限定到只剩五个了。」
僵硬且公文化的语气。
「无法掌握他住宿的地点。若是能知道手机号码的话,从GPS找马上就0K了,可是看来
他又换手机了,而且也经常会关机。」
「他该不会已经知道艾丽斯可以追踪手机讯号找到他所在位置了?」
少校叹了一口气。
「也有可能。因为我们在这个城市中算是太过所向无敌了,名气实在太高。若有任何人告知平阪我们的压倒性技术,我想那也不为过。」
艾丽斯的侦察能力,有绝大部分的比重是放在连结到手机这种充满个人重要情资的东西上。当面对无法捕捉手机行踪的对手,其实就没那么强了。
「况且,平阪一行人到了八月之后尚未采取任何行动。不论先发制人或是后续应对都得停摆了。」
「会不会是打算在演唱会当天来闹呢?」
「有这个可能。警备部分无法松手——反正平阪帮的人基本上也没什么事要做,所以应该是无所谓。不过话又说回来,宏哥方面的收获如何?」
「啊啊,嗯。」
宏哥走近木台,并且从口袋中拿出了银色的短棒。是IC录音机、由于是少校负责改造的,所以收音效果超赞。是尼特族侦探团必备的工具之一。
然而,宏哥看起来一副很犹豫的样子,是否要将录音机拿给少校。宏哥呆站在我身边,并紧盯着放在手掌中的录音机看。
我心想,原来就算是这个人,也会有光看到东西就露出不舍表情的时候呀?
「在让艾丽斯听之前,我们先听吗?」
少校询问。宏哥终于点头响应。
「嗯。我希望你们先听过。然后再决定是否真的要让艾丽斯听——啊,没有啦。当然是一定要拿给她听啦,总之……」
宏哥欲言又止。少校闭着嘴巴默默点头,并将录音机连结到笔记型计算器上。从喇叭中传出来声音,就像是打针时传到眼皮里的疼痛。〦
「……问你喔,你真的不是组织里面的人吗?」
是个听起来疲惫不堪的女子声音。我俩看了宏哥一眼。
「是之前住在喜善隔壁的人,为了找她,我找了一个礼拜。她现在是一般的上班族。」
我吞了一口口水。他找到了吗?依林姊说的,事发当时住在隔壁房间的女生。
「他们要求我绝对不能说出去……咦?不、不要啦!不要跟公司!不要跟他们说,好、好嘛,我说就是了。」
「……我也有点心急了,真是对她不好意思。」
宏哥面露苦笑。这种恐吓台词,不应该是小白脸的作风。
「可是我几乎什么不知道。当时正在睡觉……没错。就是在上班前一些些,傍晚时候。」
微微地听见宏哥询问的声音。
——你是和喜善在同一间店工作的,对吧?
「嗯……但是,喜善当时几乎已经快要被解雇了。」
——为什么?
「她说因为生理期请假了一个月。大概是说谎的吧?因为店长叫我去查查看,垃圾里也没看到卫生棉,不过身体不舒服是真的。她好像腰痛到站不起来的样子。」
——是因为生病吗?
「我不知道。听说已经几乎没办法行走,偶而会有个男生过来照顾她。」
——那家伙是不是头发染成白色的?
「嗯,没错。你认识吗?……对不起,我不再问了……嗯,那天那个男生好像也有来。突然从隔壁传过来好大的声音,然后听到女生的尖叫声……车子马上就到了。包括几个曾经看过的黑衣男。我偷打开门看,结果就看到喜善全身是血被抬走。刀就直接插在肚子上。听黑衣男他们说,拔掉血会流不停。」
我在下意识之间紧抓住汽油桶的边缘,好让自己不至于瘫了下去。
「还有就是那个男生。肩膀一直流血……对……刺他的人?嗯嗯,没看到,如果看到了可能连命就不保了……对。嗯。」
——除了喜善的尖叫声之外,还有没有听到其它人的声音呢?
我感觉到宏哥提出疑问的声音越来越薄弱。
「咦?……嗯、嗯,不是喜善。不是喜善的声音。」
我睁开了双眼。并将视线移往宏哥以及少校的脸上。
「别的女人的声音。说什么我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贼之类的。」
女人。
刺她的是个女人?
录音机终于停止。而在大楼形成的峡谷间,充满着一股连动根指头都无法动的沉重。
三个人能够在此一同共有被录下的死亡,不知是否这是件好事?少校最先做出动作。他将录音机的档案移到计算器上,接着将切断连结的银色短棒丢还给宏哥。接获东西的宏哥则站了起来,几度表现出犹豫并盯着东西看,随后便向紧急逃生梯走去。
而我则是坐在汽油桶上,一动也动不了。
感觉宏哥的脚步声离我好远。少校又戴上了耳机并开始敲打起键盘。似乎在某处开了一个洞,流出了温温的水来。然而,沙漠却依旧无边无尽,还是得继续走下去才行。我被这样一种奇妙的感慨包围住。
我站了起来。感觉好像被少校给叫住。但我却甩开了那声音,并从大楼之间的缝隙冲了出去。八月份刺眼的阳光射进了我眼睛。全身都在冒汗。而黏在我颈部周围的却是收录在录音机中的那名女子的声音。
我把停放在收费停车场角落的脚踏车牵到马路上,用力将脚架踢上来。每当我踏一次脚踏板,那名女子的声音就被吞入断断续续的风声中,逐渐远离。
在平阪帮事务所内,只剩下第四代一个人。我第一次看到隔着一张办公桌的沙发上一个人都没有。由于派人前往已经预定好的五个演唱会会场站岗,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在事务所内纳凉了。
第四代正在和整迭的请款单搏斗,当我进入房间时他只是瞄了我一眼。两人四目相交时,我却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擅自跑来了。」
「你是自己人,身上也有钥匙,还有什么擅自不擅自的?今天不是有新闻采访的预定?」
「啊,那件事我已经交给美嘉姊去处理了。」
「那你就可以休息个两、二天了。炼次目前也闷不吭声,要找到他的巢穴也只有少校跟艾丽斯办得到。你是领日薪的,所以能休尽量休。」
「第四代你真的对金钱很计较。」
「因为被小气的父母养大的。」
到底要怎样养,才能养出这种个性扭曲的现实主义者?
我闭上双眼,紧握住手掌里的汗水,接着又抬起头来,绕过了沙发和办公桌走到了第四代身旁。由于他平时都穿着网状材质的挖背背心,两边肩膀裸露在外,手臂上刺着的代徽刺青清晰可见。
我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第四代将视线从请款单转移到我身上。
「你是有什么问题P」
当我默默触碰代徽的瞬间,第四代站起来把我的手给挥开。被挥开的我的手感到一阵疼痛。
然而我的手指的确有感觉到。是伤痕。是被刺青所覆盖住、深深的一道伤痕。
「你这家伙——」
虽然被抓住了衣领,但我却直视着第四代充满忿怒的双眼。
「原来被刺的对象不是第四代。」
在野狼的双眼中,忿怒的火焰不断地烧着,接着变得像是烧红的木炭。
「你到底想讲什么!?」
「宏哥去见一个说是以前住在喜善小姐隔壁的女生,也打听到了案发当天的事情。」
第四代低声怒吼。感觉到像是锁骨内侧快要被扯断的疼痛。我咬紧牙根想着下一句话。喜善因为腰痛和腹痛已经到了无法动弹的地步,应该不可能还有力气为了保护第四代而被刺中腹部才对。接着是事发后,后藤田帮的怪异行径。为何他们不杀了第四代?
只有一个极为单纯的答案。
「被刺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喜善小姐。」
从自己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我却不敢直视第四代的脸孔。
「第四代是为了保护她而被砍伤肩膀。就算是这样……」
还是无法保护她。
这句话一直无法从我肺中吐出来,并且在体内不断地刺痛着我。「那都是你自己的想象而已。」
第四代推开我并坐到椅子上。
没有错。那些只是我自己的随意拼凑。况且,这样的事实根本于事无补。可以跟炼次哥说吗?不可能。那样太让人心疼了。
「所以不是才叫你少在那儿乱调查吗?白痴。」
第四代的话感觉就像是把我的肋骨都给翻了过来。我是否应该保持原本不清楚的状态会比较好?我不知道,因为不清楚状况的炼次哥也很烦恼。
跟你说喔,艾丽斯,我大概是无法成为侦探了。虽然一句话也没跟你说就冲出了出来,但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传达什么东西给真的很喜欢喜善小姐的那个人才好?或者是说,应该怎样对他撒个不好笑的谎言?
「就连我都不懂了,你最好是会懂。」
我将背靠在墙壁上,呆呆地站着看第四代的脸庞。那是我到目前为止,听他说过的话当中最温柔的一句。我羞愧到不行,想往出口走去,却只能瘫坐在沙发椅背上。
我甚至觉得,是不是应该将炼次哥继续视为敌人,互相大打一场,然后双方都弄得遍体鳞伤,这样会比较好?
不了,我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忘记曾经对着第四代喊叫的话吗?那件绣着代徽的刺绣T恤,目前还在请艾丽斯帮忙保管中。就为了拚命维系和炼次哥的连结,做出了这些事。
总不能什么都还没传达到就结束了吧?
「我也不太了解那家伙的事」
第四代淡淡地说。
「经常一起耍白痴,一起干架,欠或借对方的人情也数不清。但他一样是个搞不懂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的家伙。」
「但你却和这个搞不太懂的人结拜为兄弟,还许下了约定。难道你为了一个搞不懂的人,把所有肮脏事情都往身上扛,然后还撒了这么愚蠢的谎吗?」
「你如果都知道的话就给我闭嘴!」
当我步出平阪帮事务所后,我并没有返回「花丸拉面店」而是直接回家。更新了乐团的官方网页,尽可能上传开心的话语,为了替即将在下周就要举办的盛大庆典做宣传。真的很神奇。明明脑袋里是那么混乱的状态,然而一旦打起文章就开始静了下来,就算要说多少谎都没问题。
这可能就如同美嘉姊所说的,我大概有某些部分确实满适合去写文章。即使是如此,我也不打算一辈子都从事这种寒酸又需要撒谎的工作。
结束了讯息内容的更新,我躺在床铺上。
艾丽斯应该已经听完宏哥拿回去的那份录音才对。
若换作是她的话,会怎样下定论呢?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艾丽斯了。知道基于无知而产生的平稳有多么重要,也知道炼次哥所抱持的憎恨,其实是一场误解。
应该告诉炼次哥然后伤害他呢?
还是干脆都不说让他白然枯萎?
不论是哪一种答案,我都不想从艾丽斯的口中听到。
「既然都已经来到『花丸拉面店』了,却不现身就离开,到底是在想什么!?而且打了那么多通电话都不接!我看你大概是在贪图那片刻的赖床时光吧!?」
隔天一大早,我被艾丽斯的怒骂电话给挖了起来。
「……呜呜。哈啊啊……」
当我想说个什么的时候,却只能发出还没清醒的胡言乱语。
「请你至少使用个存在于地面上的智能言语。」
「那个……有什么事吗?——啊、啊呜……对不起。」
差点又被骂一句。即使没有特别的事,身为侦探助手至少也该现身!
「那个……总觉得,听完那东西之后……这个……很难跟艾丽斯面对面。」
光想象要一起重新再听一次那份录音就觉得很痛苦。
「就算和谁怎样相处,事实是并不会减少的。只会慢慢累积、吸收湿气,然后不断地膨胀而已。」
「就是这点感到很痛苦嘛。」
「你这胆小鬼。就连水蚤都会忍受着水压和渗透压了,而你到底算什么?」
真是对不起。「……我错了。现在就过去。」
「呜、呜,我并没有说叫你要过来。」
那你干嘛还打电话来呀?
「那我知道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今天就睡一整天好了。」
「不管,你马上去买一箱Dr.Pepper带过来!」
到底是想怎样啦?当挂断了电话后我才终于回想起来,从昨天回到家之后身上就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并爆睡到现在。糟糕,不赶快去洗个澡的话,身上会臭到死。而且计算器还是开机的状态。画面停留在完成更新部落格的地方。
部落格上已经早有几则迫踪响应。也有网友是穿着那件T恤登入的。还有刊登「艾伦‧卡巴」店头照的留言内容。
庆典就快要开始了。我投下的火种已经在城市中延烧开来,已经到了无法阻止的地步。
淋完了浴后我回到寝室,并拿出了善喜哥送给我的豪华刺绣T恤。这把火是我先放的。果然不穿上它还是不行吧?
刺绣的内里紧贴在刚洗完澡的皮肤上。
我绕到熟识的酒商购买Dr.Pepper,随后前往「花丸拉面店」当将脚踏车停在店旁打算前往厨房后门时,我恰巧遇见了正在店门口洒水的彩夏。
「早安,藤岛同学!这……哇啊。」
彩夏不断盯着我T恤胸口看,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急忙开口。
「你的T恤好帅喔!」
只说我的T恤是什么意思啊?
「这件应该是善喜他亲手制作的吧?」明老板从布帘后面附加。
「咦咦:!光看就知道吗?」
「一看就知道了。完全跟你不配嘛。对衣服来讲太可怜了,花了这么多时间,真是浪费。」
吵死了!两个人一起在评论什么啦!
当出现在侦探事务所时,坐在床铺上的艾丽斯回头后更加猛烈地追击。
「还以为怎么会有如此令人赞叹的T恤飘在半空中,原来是鸣海呀?因为和衣服相比,你的存在感等于零,害我误看了。」
什么跟什么嘛?难不成现在正流行说好一起取笑我的穿著的吗?我摆出一副臭脸,并将从箱子里拿出的Dr。Popper冰进冰箱里。
「你是从哪儿偷来的衣服?」
「是善喜哥帮我作的啦!很抱歉喔,这件可是我专用的!」
由于我正在气头上,所以一次将五罐Dr.Pepper拿到小桌子上,把全部的瓶罐拉环都给拉了起来。
接着我坐在床铺边缘,心里存有一点阴险狡诈的感觉,看着艾丽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连续将五罐饮料全都给喝光了。在她这么小的身体里,到底哪里还装得下两公升的液体呀?
艾丽斯将空罐堆起来像一座塔,接着露出了一副寂寞的眼神。
「……你真的很努力。」
「咦?咦?」突然间在说什么嘛?
「就是帮忙第四代的事情,那早已超过了单纯只是帮忙的程度了。从客观角度看也是这么认为。甚至还会有种错觉,你是否还有可以选择尼特族以外的路?」
「那个……其实不用把它当作错觉也没关系。」
我万万没想到艾丽斯会对我说出这种话。可是,为何她要露出那种好像冰裂开来的表情呢?
「有时候会这么想。是否将你绑死在侦探助手这个位置上是错误的决定?是否你其实可以当其它人种?」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事呢?
「那个……昨天我没有出现,你在生气吗?」
「没有生气。」
「你果然很生气……」
「并没有!只是在重新思考而已。」
就在我的身旁,艾丽斯跪坐着并将双手压在膝盖上,一脸不悦地看着旁边。我则是感到心痛,为何要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不起,我错了。确謇一最近都在忙活动的事情,把艾丽斯的事……」
「那是什么意思!?」艾丽斯脸颊泛红并抖动着头发和声音。「我并不是一只没有人照顾就会死掉的小白兔!」
「啊啊,嗯……不是啦,不是这种意思。」
「不是这种意思,那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听好了,我所谓在反省的是,让像你这种并非拥有强韧精神力的男子、轻易地去背负着死者话语所带来的重担。」
艾丽斯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指着我胸口。
让我轻易地去背负着死者话语所带来的重担?可是,那不就是我的角色吗?侦探助手就只是待在侦探的身旁——
被绑死在侦探助手这个位置上?是指我吗?真是这样的吗?
我回看着艾丽斯湿润的双眼。
「我大概……」
我仔细挑选每一句话。
「大概是没办法当侦探了。经过这次事件,我明白了。」
艾丽斯的眼神就好像快要融化在大海一样。
「确实我并没有像艾丽斯一样的坚强。每当只要得知不好的事情就会不知所措,然后就擅自在竹林里奔跑,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又笨,视野又不够。可是……」
我不知不觉地用力紧握着床单的边缘。
「只要能一直当侦探助手……一半或是三分之一,虽然我不知道能背负多少。因为……因为艾丽斯也不可能完全都……没事吧?」
艾丽斯突然闭上了双眼,并用额头用力地撞我T恤的胸口部分。
「——痛!艾丽斯?」
「什么嘛!」艾丽斯的声音比刚才更加颤抖。「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很懂。说什么你要背负在我身上的重担?」
艾丽斯充满感情的话语不停掉落在我的膝盖上,让皮肤感觉到灼烫。
「你到底有多厚脸皮?你明明迟钝到就算放鞭炮在你鞋里都不会有感觉。少得意忘形了,说什么一半?三分之一?」
「那、那个……对不起——」
小小的拳头紧紧压在我的锁骨底下。艾丽斯没有将头抬起来并继续述说。
「……你那种狭窄的肩膀,顶多百分之五而已……但总比没有好——找不到比这以外更恰当的形容了。」
「啊……」
我的声音也差点因为安心与喜悦而颤抖。总比没有好,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只要能够让这瘦小肩膀上的疼痛稍微减轻就好了。
我以胸口支撑着艾丽斯微微的重量,听着冷气房里传出的无机质声音,等待着艾丽斯的下一句话。等待她将那百分之五委托到我身上。
接着艾丽斯用双手将我的胸口给推开,抬起头。
「我查过后藤田帮老大的底细。」
「嗯。」
「那名老大的妻子在五年前和他离婚回到娘家,目前正在精神科住院疗养。」
「嗯。」
「由于后藤田的主治医师已经过世了,所以只有间接证据。例如离婚是在喜善遭到杀害之后,或是从住在喜善隔壁房间的『女子』听到的声音等。」
可那些应该都是事实,不是吗?要不然的话,第四代应该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为了就是要向炼次哥掩盖实情。
因此,我提出了疑问。我想,这大概就是我那百分之五吧?
「……在喜善小姐肚子里的,是老大的小孩——没有错吧?」
「应该是如此。」
撑在我胸口的艾丽斯的手,微微地发抖。
「所以老大的妻子才会去刺肚子吧?」
不用再继续说了。我差点就对艾丽斯这么说。但这东西必须要让它变成话语。因为,这是四代的痛。即使他现在人不在现场,我们还是得和他共同承担。
第四代想要保护,却保护不了的东西。
然后呢?该怎么做才好?
「……应该要跟炼次哥说吗?」
由于我实在无法单靠自己找出答案,所以只好将这疑问托给艾丽斯。心里边想着,就算是她大概也找不到答案吧?
艾丽斯一边用手撑住我的胸口,一边摇头。
「这部分,我也不能——」
就在这时,艾丽斯睁开了双眼,原本打算说出的话在嘴唇上结冻了。艾丽斯小小的手,那细小的手指,不断地不断地在我胸口——触摸T恤上的乐团名标志。
「……这东西……」
「怎样了吗?」
艾丽斯的手紧握住T恤。我感觉她原本应该用来维持自己生命用的体温,好像会渗进了布料中,这也让我快要被不安给压垮,因此抓住了她的手腕。但艾丽斯却将我的手给弹开,并站立在床单上。
「……原、原来……原来是这回事。」
「艾丽斯?」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懂什么?这个问题被我吞了回去。因为看着艾丽斯铁青的脸庞,我发觉到有什么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必须告知对方才行。」
「……咦?」
「必须告知平阪炼次这项事实。第四代错了。即使那是多么悲痛的事情。将伤口给封住,即使那样做心情会比较轻松——但都是错误的。」
艾丽斯蹲了下来,并用她的手轻轻地握住我双肩。
「一定要找到平阪炼次!」
离开侦探事务所走下紧急逃生梯时,厨房后门前聚集了三个人影。令人惊讶的是,连宏哥、阿哲学长,甚至少校都穿着印有乐团标志的T恤。
「……感、感觉有点恶心耶。」
无法掩饰住的真实感想,一不小心就从我的嘴中脱口而出。
「你自己也穿一样的T恤还敢说?」阿哲学长耸了耸肩。
「光是穿着走在街上就是很好的宣传了。虽然剩下不到一周了,想说能多做点贡献。」
宏哥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认为若是将这件T恤发给我认识的所有忧国军同志,然后在大白天的新宿展开一场枪击战,应该会造成很大的话题。」少校看起来充满斗志。
「如果被警察逮捕的时候请记得脱下T恤喔……」
我叹了一口气,并坐在紧急逃生梯第二阶,位在宏哥的旁边。
「是不是在艾丽斯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宏哥紧盯着我的脸询问,我吓了一跳并准备站起来。
「为什么问发生什么事……」
「因为很难得看到鸣海小弟一副充满冲劲的样子。」
「啊啊……」
有这么难得吗?说得也是。而且还得到了这种情况下才会看起来有冲劲啊?
我真想变成一个更充满活力的人。
「艾丽斯跟我说,一定要找到炼次哥。」
她并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是为什么?艾丽斯到底发现什么了?而且还是看了这件T恤之后。
一定得告知炼次哥的事实。
「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呃、是啦。就这样而已。」
「哼嗯?」为什么宏哥看起来这么龌龊的样子?
「叫我们一定要找到人,嘴巴说得可轻松。但他真的都没有任何动作了。」
阿哲学长一边露出不悦的表情,一边粗暴地将红豆冰塞入嘴中。他的手臂上贴满了绷带和酸痛药布之类的东西。最近的确好像比较没看见他有新的伤痕。
「看来只好在当天躲起来等吧?虽然也不晓得炼次到底会不会亲自出现。」
「演唱会当天,我军当然会集结所有技术来做好严密的警戒。严密到大概有人入场就把它给炸掉。」不要这样笨蛋!你干什么杀我们的客人啊!?
「演唱会当天真的会来捣乱吗?」
宏哥将双手在胸前交叉。
「炼次到底想敞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完全弄不清楚。明明不需要惹出那么多小事情,只要在当天把电机系统破坏或纵火,对我们的打击会更大。这样做只会让警备更加森严而已啊。」
虽然我不希望他讲出那些不言利的话,但宏哥说的确实没错。我用手肘撑在木台上回想炼次哥到目前为止的言行举止。结果呢?只是袭击每个演唱会场,然后专做些芝麻小事。光是这点就很令人感到奇怪了。
不——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有更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立刻就判别出炼次哥即为主谋。
这件事是从他特地从平阪帮仓库里偷走T恤开始的。虽然到目前为止一直没去仔细回顾这件事,但这个行为就已经很奇怪了。因为这样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在外部人士里,拥有钥匙的只有炼次哥而已。
为什么他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打算隐瞒呢?若是让大伙以为只是小喽啰在乱搞,那样更有可能让我们的心防松懈。由于知道敌人就是过去的老大,这也迫使平阪帮不得不摆出最严密的警备状态。将所有人马都派去会场担任警卫——
「……啊。」
我不小心露出声音,三人都抬起头来看我。然而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那些视线,在我脑海里逐渐拼凑完整的推测,发出咿轧声响。
如果这就是炼次哥的目的呢?
袭击每一个会场,然后让帮众为了担任警备而分散。如此一来,当然就会比较难再袭击Livehouse了,但另一方面……
我站了起来并拿出手机。「鸣海?」阿哲哥好奇地叫我。我按下第四代的号码,接着用全都是汗水的手将电话拿到耳边。听着令人感到空虚的响铃声不断地响着,在耳中混杂着让我感觉难以继续呼吸的心悸声。没人接……拜托快接,快点来接电话。当我打算放弃而切断电话时,手机又再度在我手中响起。
是电线杆。不安感整个凝固在我的喉咙中。
「——大哥,壮大哥他……」
我急促的心跳声差点就把电线杆的声音给掩盖住。
「壮大哥被袭击了!现在……正在医院!」
话都还没有听完,我已经开始在奔跑。「喂!鸣海!」「藤岛中将你怎么了。」我甩开从后而来的声音,立刻踢起脚踏车的脚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