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你快点交到一、两位女朋友啊~』
这句话出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之口。
一大早接起妈打来的电话却是这种情况。
我想,对于离开父母在外生活的儿子,不该连声招呼都没打、劈头就说这种话。应该还有其他该问的问题吧……比方说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同住在一起的妹妹过得好吗?
再说,我要是真的带了两个女友回去,她是打算做什么啊?
话说回来。
女朋友那么容易就能交到的话,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如果交得到女朋友,我也好想不顾场合晒恩爱,或是收到女友做的便当而被大家调侃。
在现代的日本,几乎所有男高中生都曾偷偷有过这种想法吧。连我自己也不例外。
可惜这世间,对于长相平凡且没有长处的男人来说——太严苛了。
『鬼神会在八十年后复活喔——流着武士之血的凪纱如果不生小孩,世界就会毁灭喔——你有在听吗?凪纱?听到了吗?相坐凪纱——?』
……容我再说一次,这句话出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之口。
她不是脑袋发春,也不是中二病拖到现在才发作,更没有沉迷于奇怪的宗教。
看在第三者眼里,这实在是极其鬼扯、莫名其妙的事情,然而——
可悲的是,对我而言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啊——抱歉。我上学要迟到了。」
扯了个借口后,我挂断妈打来的电话。其实距离上学时间还绰绰有余,可我不想再听她抱怨这件事情。
我拿着书包,逃也似地离开学生公寓前往学校。
「天气真好……」
蔚蓝的天空,春意盎然的景致,道路旁绽放的花朵也非常美丽。偶有带着花香的风,吹得嫩叶开心地摇摆。
这一切都跟一早就因母亲的话而消沉的内心成对比。
「唉……」
我不自觉叹了口气。
『二十岁前一定要生下孩子。』
这是父母与相坐宗家下达的严命,更是我被赋予的使命。
原因说起来其实很简单,能够封印将在八十年后复活、被称为「鬼神」的存在的,只有我们家系——流着相坐之血的人而已。也可以反过来说,相坐家就是为了这点而存在的。
所以,我必须让血统延续到未来才行。
绝对要防止相坐家断后。
「而且还得消灭鬼族不可……」
世界上有许多据说是鬼神以自己的血肉创造出来的鬼,他们融入人类的生活,于台面下想方设法让遭到封印的鬼神复活。
暗中击退他们,避免封印被解除或弱化也是相坐家的任务。
世界明明有危机,我们却几乎没有获得国家的援助。宗家对此表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后呢,我今年十六岁。换句话说,还有四年的缓冲期。
不对,要是二十岁那年还没有孩子就完了,所以实际上只剩下三年左右。
而且,那还是最后期限。想安全地避开世界灭亡的危机,就得更早生出孩子才行。
「安全地避开世界灭亡的危机,这句话听起来真是奇怪啊……」
我没来由地自言自语。
说是这么说,但既然生在相坐家也只能认命了。
毕竟不只宗家的人,就连分家的老爸、爷爷和曾祖父……大家都是十八岁就结婚。而且爷爷还早在结婚之前就生下孩子了。
不用说,我也面临交女朋友的问题。而且,爸妈八成会毫不在意地对我说「先生孩子也没关系」吧。
但是,我真想大声埋怨他们。
「既然这样,干么不把我生得更帅气一点啊!」
虽然如果有人问「长得帅就能轻易交到女朋友吗?」,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我想,难度肯定会降低吧。
我不擅长跟女生来往,也不太会说话。再加上父母灌输的错误观念,导致我「没女友的经历=年龄」以现在进行式持续更新中。
人们都说四月是邂逅的季节,可我却丝毫没有这种预兆。
万一一直交不到女朋友,我们家就要断后了。紧接着,八十年后鬼神复活,世界就会灭亡。
真受不了,我的人生怎会这么不幸啊……我不想背负这种重担啦。
「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趣啊?」
真的只能叹气了。
正当我烦恼着束手无策的问题,心不在焉地走着时——
「同学!不好意思!」
突然有个声音叫住我。
我赶紧看了过去,眼前站着一名穿着制服的女孩子。
那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正确来说,我没在这一带见过这套服装。那是一套以黑色为底色,某些地方有红线装饰的亮丽制服。
这名少女有着欧美人般的碧眼,以及飘逸的金色长发。绑在两侧的黑色缎带非常适合那头金黄色的长发。她的长相宛如作工精细的人偶,酝酿出妖冶的魅力。
然而,她的眼神却有些不安与怯弱。不晓得是不是害怕跟男人说话,只见她战战兢兢地紧抿着嘴。看到那副模样,若说不会激起保护欲肯定是骗人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
「可、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咦?好、好啊!什么事?」
现在不是直盯着对方看的时候。
本以为她是外国人,发音听起来却是道地的日语。这让不会说英语的我稍微放下心来。
……话说回来,这名看似跟我没什么缘分的女孩子是有什么事啊?
「我想问路……」
「哦、哦——原来是问路啊,嗯。如、如果是我知道的地方就没问题……」
听到我的答复后,她回以僵硬的笑容。
「谢谢你。那么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的邮局在什么地方呢?」
「这、这附近的邮局喔,呃——唔……路线不太好说明耶。」
由于中间隔着一条河川,从这里出发的话距离有点远,得先绕远路过桥到对面才行。再加上邮局位在错综复杂的地方,不知道路的人很难走到那里。
「大致说起来,邮局就在对面啦……」
「你说的对面是……?」
「过了桥后,从那边往左走,然后在便利商店右转,到了尽头再左转。」
「……呃?」
我都说得这么详细了,但不管怎么看她仍是一脸困惑。
「其实这样才走完四分之一的路程……」
这座城市还真是麻烦,我想渡河的桥不多也是原因之一。
「不、不好意思……」
不知怎地,她双颊泛红。感觉上似乎想说什么难以启齿的内容。
「怎、怎么了……?」
「我这么说可能会耽误你的时间,还会给你添麻烦,可是……那个……」
我再怎么迟钝也晓得她最后想说什么。
反正距离上课时间还绰绰有余。而且老实说,我虽然不擅长应对女生,虎头蛇尾却也不合我的个性。
更何况,这搞不好是个能跟女生混熟的机会……?
「……呃,不嫌弃的话我来带路吧?」
除了别有用心,还需要一点点勇气,我好不容易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真的吗?谢、谢谢你!」
当下,她松了口气似地露出笑容。那是一张瞬间就烙印在脑海里的可爱笑颜。
要是这样的女孩子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就好了……
呃,不可以抱着这种不单纯的心态。我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帮助她的。
再说我们也不同校,看来是没有缘分吧。得在怀抱希望前打消念头才行。
……啊——话说回来,就是因为抱持这种想法,我才会交不到女朋友吧。其实学校不同也无所谓啊,我是不是应该更积极一点呀?
如果爸妈就在现场,肯定会说「快点让她迷上你啦」之类的话吧。
我再一次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左眼,依稀浮现刀的纹样。
除了我以外,大概谁也看不到那眼里隐约可见的蓝刀吧。
这是只有被称为「适任者」的人才有的纹样。
「啊——」
适任者——那是能将我的武士力量遗传给后代的存在。更正确地说,如果对象不像她一样拥有纹样,相坐家是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说真的,这女生长得超正,个性看起来也很好,要是这样的女孩子能成为女朋友,最后还嫁给我的话,我的人生铁定会幸福美满吧。光是想像心情就愉快了起来……不过,被想像的那一方应该会受不了吧。
「嗯?你怎么了?」
蓦然回神后,她歪着头问道。
「啊、呃……抱歉。那我们走吧。」
「好的!」
现在想这些多余的事也没用。我打起精神迈开脚步。
在前往邮局的途中,我向她问起突然冒出的疑问。
「你很少去邮局办事吗?」
「不是的,其实……应该说我刚搬来这里不久吧……我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
「啊——原来是这样。不过,就算是当地居民也有人不知道路呢。」
也就是说她是转学到这里的吗?真少见呢,新学期才刚开始不久。
「跟生活有关的超市和百圆商店我都知道位置了,不过邮局还没有机会去。」
「这、这样啊。你真辛苦呢。」
「是呀……」
「…………」
「…………」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不行,太没话聊了。可是,我该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有很多话题可以说,但紧张的情绪使得脑袋转不过来。
这时她小声地开口。
「那、那个……」
「哦、哦!什么事?」
「天、天气真好呢。天、天空也好蓝喔。」
「就、就是啊,这么蓝真厉害呢。」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而且,她搞不好是体贴我才故意找话讲的。
快点。得找出来才行。找话题、话题、话题、话题、话题、话题、ㄏㄨㄚˋ题、ㄏㄨㄚˋㄊ一ˊ。
不行。脑袋一片空白。只有「话题」这两个字在脑中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
「你、你的表情好严肃,怎么了吗?我是不是让你不愉快了?」
「……咦?」
当我回神时,她一脸非常歉疚的表情。
「没有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在想事情……!」
「我在找话题」这种事实在太丢脸了,我哪说得出口。
话说回来,我的表情让她觉得不愉快吗?
「我、我没有不愉快啦。能跟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走在一起是我的光荣……」
「咦……」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痴!我这白痴!到底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对初次见面的女孩子说这种话。刚才那句无疑是可挤进人生最糟排行榜前三名的笑话。对方铁定会吓跑的。来人啊,快来个人把时间倒回去啊!
「我、我才没有你说的那、那么可爱……」
然而,情况却跟我的预料相反,她有些脸红地低着头。看样子似乎避开了会拉开距离的发展。
还有,该怎么说呢,就连这种举动都美得像幅画。
她真的很可爱,我完全被击沉了。会脱口说出那种话也是必然的。
就当是这样吧。
之后,彼此间弥漫着难以开口对话的气氛,在复杂的道路走了半晌后,终于看到邮局的影子。
「啊,看到邮局了。」
「就是那里吗?」
发现邮局后,她转身面向我。
「真、真的很谢谢你。那、那我先告辞了……」
「啊……」
她往邮局走去,背影越离越远。
看到这一幕,累积已久似的焦躁感顿时涌现。
这样好吗?什么都没问就与对方道别。
尽管对方是一位我配不上的美女,但她可是适任者耶。
在我犹豫不决的期间,她的身影越来越小。
没有时间烦恼了!
「同、同学。等一下!」
「什、什么!?」
我鼓起勇气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她吓了一跳似地立刻转过来。
「我、我可以……问、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我叫相坐凪纱。」
突然问陌生女孩的名字还报上自己姓名的举动,不管怎么想,应该都会被三振出局。
明明还有好几种更潇洒的方式才对,偏偏此刻的我就是想不到。
不过,我还是想尝试看看。反正就算遭到拒绝,也不会少一块肉。
「呃……」
结果,她语气生硬地回答:
「我叫鞍马魅花……请多指教了。」
露出害羞的笑容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邮局里。
「问、问到了……!」
她愿意告诉我名字!
该怎么说呢,我真是开心到说不出话来。
我太过高兴而心不在焉地慢走,结果不知不觉就要迟到了。没办法,我只好从这里转为慢跑。
「我真是白痴……!白痴……!」
同时还怀着后悔的心情。
要问也该问她念哪间学校,或是手机号码跟电子信箱吧。只问名字能做什么啊?
啊啊,可是她真的好可爱喔~完全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不过,就算折回去她也不在了吧。更何况,现在折回去铁定会迟到。
「呼……」
还差五分钟预备铃就要响了。
只要不顾形象使出全力就来得及。武士的力量能够发挥异于常人的脚力与臂力。不过,要是引人注意会非常不妙。
到头来,即使身上流着特殊的血、拥有特殊的力量,能够发挥的场面也是少之又少。再说使用超乎寻常的力量只会害自己遭到嫌弃。童年时期这种情况特别显著。
比起这种提升运动能力的力量,我反而更想要能提升智力的力量。具体来说,就是不用功也能考到好分数的头脑这一类。
……唉,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乖乖地像普通人一样跑向学校。
这时,后方有个轻快的脚步声急速朝我靠近。
「嗳,这不是阿凪吗?真难得在这种时间遇到你。」
「是奈巳喔。」
这个穿着学园的制服,边跑边说话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奈巳。她是少数我能够正常对话的女孩子,全名叫做伊泽奈巳。顺带一提,「阿凪」是我的昵称,只有奈巳这样叫我。
她有着健康的肤色,以及朝气十足的嗓音,脸上的表情也充满活力。她把黑色长发束成马尾,那条马尾和粉红色大蝴蝶结正精神奕奕地摆动。听女生说,那头黑发滑顺得有如丝绸,可惜到了这个年纪,我还是没勇气请她让我摸摸看。
看她边跑边讲话也不会气喘吁吁,便能感觉到她的基础体力很不错。我真不懂她怎么没去参加运动社团。
「你早上在蘑菇什么啊?居然拖到这个时间。」
「有个孩子向我问路,我带对方去了一趟邮局。」
「哦……那里喔。这么说来,纱优丢下你先出门啰?」
「她今天是值日生,所以先去学校了。」
纱优是我妹。因为家里的缘故,我们离开父母身边一同在学生公寓生活,平常都是兄妹俩一起出门上学。
「是——喔。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碰上什么好事呀?人中都拉长了。」
奈巳半眯着眼这么问我。
「咦!」
我忍不住伸手遮住人中。应该……没拉长吧?说到好事……或许是我跟那女生稍微聊了一下天的缘故吧……
「有发生什么事吗?」
奈巳继续追问。为什么?我有什么令她介意的地方吗?
「没有,没什么……」
「你跟问路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吧?阿凪,快点老实招出来!」
「我为什么非要告诉你不可!」
「那、那是因为……!因为你妈妈拜托我,别让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啦!」
妈,你居然这么鸡婆……!话说回来,这个话题怎么带了点地雷味?
「所以呢,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
「为什么不说话?」
「没、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的孩子,应该是女生吧!?给我老实说!」
呜呜。看来我失言了。早知道就别说什么孩子,说人就好了。
「是别所高中的女孩子啦。好像是最近才搬来这里。」
心不甘情不愿地老实招供后,只见奈巳的表情越来越不高兴。
「这样啊。是因为跟那个女生混熟,人中才会拉长呀……原来是这样。」
「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吧!?我连她念哪所高中都不晓得耶!」
「可是,你不是知道对方搬家的事情吗!?」
「我只是奇怪对方怎么不知道邮局在哪里,问了之后她才告诉我的啦!」
奈巳的口气比平常还要凶。不明所以的我根本没办法推翻战局!
「……算了,没关系。」
不过,看样子她不打算继续追究了。太好了。
「到学校之后,我再好好地审问你。」
不好了。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
「奈巳,我总觉得你对我很严厉耶。」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吧。」
「以前跟我约定结婚的你,要比现在更老实温柔……」
我小声嘀咕后,奈巳突然涨红了脸。
「呀!」
接着绊了一跤失去重心。
我抓住奈巳的手臂,在她摔倒前拉她起来,不久她就重新站好,随即恢复刚才的跑步速度。
「谢、谢谢。我说,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喔!?」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还记得。那段时期,你还常对我说『阿凪阿凪,我最最最——喜欢你了!』呢。」
「啊——————————!啊——————————!那种陈年往事,给、给我忘掉——不对!绝对不准说出去!如果不想被我矫正的话!」
这种事本来就不能说给别人听。要是说出去肯定会被取笑吧。
长大之后就结婚。这是幼稚园小朋友常会立下的、早熟的约定。
当时我们总是黏在一块,而约定虽然幼稚,可我认为彼此都是认真的。
然而,这小小的爱苗,却在我童年时被毫不留情地拔除。
『那孩子的眼睛里,看得到纹样吗?』
都怪我太憨直地摇头回答老爸这个问题。
之前明明还看得见纹样,某天突然就看不到了……
『……那就不行。她没有延续血统的适应性。做这决定或许会让你难过……你还是放弃吧。』
我无法违逆父母和宗家,从那时起便跟奈巳明显疏远了。我们就如同各个年级的男女生那样,变得越来越没有交集。
这时我才明白,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当我的女朋友。
而我对奈巳的爱情也越来越淡薄……
上了国中后我们又恢复能够交谈的关系,不过当时我已经没有半点那种感情了。
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想。
如果父母什么都没说,我和奈巳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真受不了你,别只记得不重要的事啦!把这种记忆力全部用在课业上!」
「这点我倒是没办法回嘴。」
毕竟奈巳的在校成绩可是顶尖水准。真令人羡慕。
「不、不过,你、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我也是可以教你啦……」
而且说到底,她这个人就是鸡婆……应该说是爱照顾人吧。
「期中考快到时再麻烦你。」
就在我们闲聊的期间,前方看得到目的地了。
私立英合学园。这是一所集结小学、国中、高中、大学,所有教育机构的直升式学园。包含大学部在内,学生人数超过五千人。
除了国小就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外,也有中途进入国中部或高中部就读的人。我和奈巳属于前者……话说这所学园的偏差值(注1)很高,撇开奈巳不谈,如果参加高中部的招生考试,我有点怀疑自己考不考得进来。(注1 日本对于学生学力的一项计算公式值,用来判断进入理想学校的可能性。类似台湾的落点分析。)
学园那庄严的钟声响了起来。同一时间,我们抵达了正门。
「唔哇!预备铃响了!」
「啊啊,惨了!得快点才行!」
周围那些快迟到的学生全都跑了起来。
我和奈巳进入正门后,穿越高中区第一操场和第二操场的正中间,像是在赛跑般全力冲刺。我们在高中部第一校舍的鞋柜区换上室内鞋,接着往位在四楼的教室跑去。目的地是2-E。冲上楼梯,跑过禁止奔跑的走廊,打开2-E的门冲进教室。
「『安全上垒!』」
我和奈巳同时喊道。
「你们俩还是老样子,感情真好哩!」
抵达教室的当下,一名拿着掌机的男生用奇怪的关西腔对我们这么说。
「是室道啊……」
他是佐藤室道。我常跟他一起吃午餐或是玩乐。
今天也顶着一张贼头贼脑的帅脸。
「「哈啊、哈啊……」」
我装出因全速奔跑而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其实这点运动量是不累,但不装出疲累的模样会很不自然。这是我为了避免自己遭到排挤,而从小学时代养成的习惯。
「连呼吸都配合得分秒不差,你们俩干脆配成一对呗!」
「呆子。又不是你在玩的游戏。」
不用说也知道我们不可能配对。
「话说回来,你今天也在打电动喔?」
今天他同样拿着掌机,连画面都不看一眼地按着按钮。
「对,今天一样是赛马游戏!因为是配种吉日嘛。」
「什么叫『配种吉日』啊?」
他还是老样子,真是个随便的家伙。
「佐藤,你别误会了。我和阿凪根本就没什么。」
奈巳也接在我后面解释。就是说嘛。
「伊泽的傲娇个性真迷人哩!」
「别说这种恶心的话!还有,你明明就是本地人,说话别用什么关西腔啦!」
「这是我的特色嘛!反正也不是道地的关西腔,你就包容一下呗。」
奈巳轻叹口气后,一脸疲倦地往后方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也不理会室道,往自己最前排的座位——室道的前面坐下。
「早呀,相坐同学。」
坐在隔壁的真城同学一如往常地向我打招呼。幸亏她个性率真,就连不擅长跟女生接触的我都能和她相处融洽。她总是以发夹装饰略往外翘的妹妹头。
「早安,真城同学。」
「今天回来得真晚呢。」
「我才刚到好吗!?」
但是,她三不五时就会抛出这类玩笑梗,让我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才好。
「凪纱,你这样不行啦。应该要回答『我工作很忙啊,有什么办法』才对!」
后面的室道也趁这个机会吐槽我。
「这是哪一家渐行渐远的夫妻啊。」
后有室道,左有真城同学。
被班上最吵的男女包围的生活已过了三个星期。最近好不容易习惯了,但要应付所有的玩笑实在很累人。
「对了,我得到一条很有意思的消息喔,老公。」
真城同学似乎非常希望我听的样子。她带着可爱的笑容这么说。
「谁是老公啊……什么消息?」
「听说有转学生要来我们班。」
「真的假的!?看你特地告诉凪纱,就表示对方是女生啰。是美女吗!?长得可爱吗!?」
室道的反应比我还快。
「嗳呀,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过,你们应该可以好好期待吧?听老师说,对方的身材很好呢。而且还有一头金发。」
「金发来啦——————————!!二年E班,大获全胜!」
室道站起来,高举握紧的拳头大呼小叫。
全班同学都把目光集中在我们这边。但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目光就在「室道又发神经了」、「又是老样子吧」、「别理他了」的议论声中散去。真是训练有素的班级。
「转学生呀。为什么会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期转来?」
「天晓得。这我就不清楚了。」
话说回来,金发和转学生这两组关键字……
不,少作梦了,怎么可能。要是遇到这种巧合,也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了。
最重要的是制服不一样,她应该不会转来我们学校吧。
可是,金发的转学生也不是那么常见……
「嗯?相坐同学,你怎么了?」
「啊,没事。」
反正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然后,应该会出现「不是同一人」这种理所当然的情况。
「喂——你们几个,快点回到座位上。」
教室的门打开,班导秋山老师走了进来。她是位美女老师,可惜头发总是翘得乱七八糟,糟蹋了她的美貌。问了才知道她觉得整理头发很麻烦。老师就是这样的懒人。
「啊——虽然有点突然,开班会前我先介绍转学生。进来吧。」
在老师的指示下,一名学生静静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身上穿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而是一套以黑色为基调,某些部分有红线装饰的服装。
滑顺的金发引人注目。那头灿烂得超乎想像的金发,甚至散发出神圣的气质。班上的男生和女生都被那美丽的容貌夺去了目光。
当然,我也不例外。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这是……巧合吧?
然而,我也不得不感受到命中注定的缘分。
那名女学生,正是向我问路的女孩子。
眼前这个人,就是跟我一起走到邮局的鞍马魅花。
走进教室的那个女生踩着优雅的步伐,站上讲台的中央——
「啊!」
她夸张地滑了一大跤。
教室里响起「碰!」的声响。脸部直接撞地……
声音、角度、姿势,各种要素都在告诉我「应该很痛」。
班上同学多半也有同样的想法吧。大家都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
「好痛痛痛~……」
女学生站起来。鼻子红通通的。
老师赶紧问她:
「喂,你不要紧吧?」
「不、不要金。」
吃螺丝了。
刚才的神圣感已经荡然无存。
不过,那份天真无邪的气质倒是半分不少。这个小意外加上那头醒目的金发,使得教室开始吵闹起来。
「让大家见笑了。」
女学生打起精神后,像是被催促似地略微行礼。
接着,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鞍马 魅花』
跟早上问到的名字一模一样。原来国字是这样写啊。
「我叫鞍马魅花。因为家父工作上的关系,才会选在这种时期搬来这里。如果能和大家融洽地共度校园生活,我会很开心的。啊,这是前一所学校的制服,这里的还没送到……」
她用相当悦耳的声音,流利地自我介绍。一字一句都充满气质。
而且,无论嗓音还是语气,的确都是早上遇到的那个女生没错。
教室变得更加嘈杂。讨论的内容几乎都是在称赞她的美貌。不仅男生,就连女生也啧啧赞叹。
坐在最前排的我,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
「唉呀?」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呃?要是这时触发重逢事件,我不就会成为同学们调侃的绝佳目标吗?
「啊——!是早上那位亲切的同学!」
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咦?怎么回事?」「凪纱跟转学生认识吗!?」
真城同学和室道这么问后,教室变得更加喧闹。唔哇,这可是我最想避开的发展啊!铁定会被大家挖苦的……
「原来她就是那孩子呀。」
奈巳那可怕的声音紧接着悄悄窜入耳里。她的座位明明接近最后一排,为什么坐在最前排的我还听得见呢?
早上蒙混过去的事情这下子确定露馅了。下课时间她一定会追究的。想到这里心情就很沉重,胃也好痛。不晓得福利社有没有卖胃药……
话说回来,我没做任何坏事吧?
「相坐,你们认识吗?」
老师这么问我。
「啊,嗯……我也不晓得算不算认识啦。」
「好吧,附图的重逢事件待会儿再演。我想先把班会开完。」
老师的话里夹杂着我听不懂的内容,不过骚动暂时平息了。只是火种依然存在……
「好。那么鞍马,你就回答他们两个问题吧。喂,你们之中动作最快的两个人可以发问。但是,不准问她跟相坐的关系,否则会聊太久。」
「我!」
那个以光速举手的人……是室道。对于这类看似有趣的事物,他恐怕是班上反应最快的家伙。不过,他一定不会问什么正经的问题吧。
「三『围之类问题要是敢问你就准备退学』振出局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居然没办法让跑者前进,我觉得有点逊呢。能让球落在一垒边线旁,停在本垒和一垒之间才是最佳的短打吧。」
居然回答了那么无聊的问题!而且,她对棒球好熟。
「厉、厉害!」
「你浪费了一个宝贵的问题,给我反省!!」
糟糕。忍不住就吐槽了!可是,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我!」
下一个干劲十足举起手的人……是奈巳。这种时候她倒是很积极耶。
「你之前住在哪里呢?」
「长崎的五岛。我住在其中的福江岛上。」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一个闲静的好地方喔。那里是五岛最热闹的地区,不过关东人要说它是乡下地方,我也不太能够反驳就是了。」
即使听到「五岛群岛」这个地名,头脑也没什么印象。我是知道那里属于长崎县啦……
「那么,鞍马就坐那个座位吧。」
发问时间结束后,老师指着座位说道。回头一看才发现奈巳的后面多了一个座位。应该是今天的值日生趁早上准备的吧。
「鞍马?」
但是,鞍马同学却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坐前排……我的视力不好,不坐前面一点就看不清楚黑板的字。」
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有戴隐形眼镜,可是医生说我这个年纪,度数如果继续增加会有危险,所以希望老师可以让我坐前排。」
老师思考了一会儿后,很干脆地做出结论。
「坐在中间看黑板比较好吧。那真城,你可以换到那个座位吗?就是伊泽的后面。」
真城同学爽快地答应了,她动作迅速地把桌子里的物品收进书包。
「Lucky!可以坐在奈巳后面,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拜拜啰相坐同学,跟你一起生活的时间虽然短暂,感觉还不赖唷。」
「你以为我有办法巧妙接下这个梗吗?」
「喂喂,不懂得即兴演出的男人会被讨厌喔。」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句话没办法拿来参考,我会另外找东西来弥补的。」
「要是有可以弥补的预备战力,不快点投入就要打败仗啰~」
闲扯完,真城同学就移动到奈巳的后面。鞍马同学则静静坐在真城同学原本的座位上。
「请、请多多指教,相坐同学。」
「啊,嗯。鞍、鞍马同学,请多指教。」
随后鞍马同学也向另一边与后面的同学打招呼。早上也是这样,她真是个有礼貌的女生。
「鞍马还没拿到课本……相坐,今天上课时你就借她看吧。反正你们好像也认识嘛。」
「呃?」
「就麻烦你啦。我们开始进行班会吧。要传达的事项有——」
居然擅自决定了。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之所以点名我,该不会是想改善我怕女生的心态吧?听说妈有拜托老师帮助我克服这个问题。她的目的,简而言之就是要我快点交到女朋友。
可是这么突然,我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经意看向鞍马同学。注意到我的视线后,鞍马同学点了一下头。
「希望我们能够相处融洽。」
不过,被她这样拜托,确实会让人想好好照顾她哪~
「还有,今天早上真的很谢谢你。」
她面带纯真的笑容向我道谢。
糟糕。或许有人会觉得我未免太容易动心,可我真的快迷上她了。
我还真是单纯。啊啊,所谓的巧合实在是太美妙了。
等开完班会,老师离开教室后,同学们立刻聚集在鞍马同学的四周。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自我介绍时没能问到的问题。
但是,真城同学却抬手制止大家发问。
「各位,先等一下。我们应该先确认最要紧的问题吧?」
「啊——不确认也没关系吧。」
「请问,你跟我们班的相坐同学是什么关系?」
我遭到彻底的无视。
鞍马同学听了,露出些许害羞的笑容。
「嘿嘿。其实今天上学途中,我想去邮局却迷路了……后来是相坐同学帮助了我,为我带路。」
说明本身是没有问题,但她的模样看起来好像还有其他隐情。
「呃,就这样?」
「是的。虽然互问了名字,我还以为没有机会见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总觉得这仿佛是命、命运的安排……!」
这句别有深意的回答,听得全班「喔喔——」地鼓噪起来……拜托你们别闹了。
「命运的安排啊。很好很好,我喜欢这种纯粹的感觉!」
然而,真城同学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不知为何室道也露出满意的表情。
「凪纱,你问了鞍马同学的名字喔?」
「是、是没错啦……」
「喔喔喔。你终于敢进攻哩!不过,没问电话号码和电子信箱这点还是太嫩了。」
「我有什么办法……」
「不能把好不容易插上的旗子(注2)当成Pocky饼干棒折断啦。」(注2 Flag,游戏用语,指触发事件的关继要素。)
啊啊,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吧。真想立刻逃离现场。偏偏室道牢牢搂住我的肩膀,害我没办法偷偷溜走。
「相坐同学要再更精进一点。好啦,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我有件事想问一下,鞍马你——」
真城同学把我推离座位。其他的男生也同样被隔绝在外。
一转眼那里就成了女生专属的空间。
「连一只蚂蚁都钻不进去哩。只好回避呗,回避——」
室道边说边往教室后面走去。我也跟在他的身后。
反正座位相邻,想问什么随时都可以问吧……只不过我还没想到要问什么就是了。
「哇塞,女子力(注3)瞬间高涨哩。」(注3 指女性对于彩妆或时尚的品味及敏锐度。)
室道一手拿着掌机,一如往常地说起蠢话。
「女子力不是这个意思吧,我想。」
「别在意小地方啦。既然坐在隔壁,你该好好运用这个优势。」
「……你在说什么啊?」
「嘿——你还是比较喜欢伊泽吗?」
「跟奈巳没有关系吧。」
「『奈巳』呀。看你们都用名字互称,实在让人很有遐想空间哩。」
「你的想法太简化了。更何况,现在讨论这件事也没有意义。我和她之间只有友情啦。」
「如果你们长大以后仍然维持现在的关系,我就认同你这句话。」
「那我不就还要被你误会好几年吗?」
「啊——臭练马师,我的爱马可是弥生奖冠军耶,为什么要让它去参加伏龙S啊!去参加皋月奖啦,皋月奖(注4)!」(注4 皋月奖为日本赛马的三冠大赛之一,弥生奖前三名的马匹可获得皋月奖的优先参赛权。)
「不要没头没脑地,突然回到游戏的世界里啦!」
看来赛马游戏里出了什么状况。这小子真是我行我素。
休息时间结束,响起第一堂课的预备铃。这时鞍马同学把桌子挪到我的座位旁边,我便把课本移到正中间。
「谢谢。」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客气啦。」
对方太有礼貌了,害我有些过意不去。
「呃,课业方面跟得上吗?进度会不会跟之前的学校有落差?」
「应、应该没问题……谢谢你的关心。」
这是什么感觉呢?不晓得是不是激起了一点保护欲,心里有股「不能放下她不管」的感情在翻腾……呃,就算她是适任者,我未免也意识过度了。
过了不久,正式铃响起的同时,科任老师走进教室。
「啊——开始上课啰。翻开上次教到的地方——」
上课期间,她很认真地听老师讲课,抄写黑板上的文字。无意间瞄到的笔记本上,罗列着漂亮的字体。有时,上面还会画着看似猫的生物,以对话框说「这里很重要喔!」,令我不禁莞尔。
「啊!」
鞍马同学突然叫了一声。
我往旁边看去,发现橡皮擦掉了下去。正好就掉在我和她的桌子隙缝里。
「对、对不起……」
在我捡起来之前,她就把身体往前倾准备伸手去捡——
结果滑了一下,往我这边倒了过来。我和她都摔倒在地上。
喀碰!教室里响起巨大声响。两张椅子和桌子重重翻倒,桌子里的课本散落一地。
「好痛……!?」
我不禁喊出声。
奇怪?这点程度的撞击,我的身体应该不会觉得痛啊。武士的肉体,会下意识遮断轻微的痛楚。可是,背后真的传来阵阵疼痛。我好像很久没感觉到这种痛楚了。
呃,现在不是研究这种事的时候。鞍马同学要不要紧啊?刚才我立刻用身体当垫子缓冲,她应该没有受伤才对。
「好痛……」
鞍马同学也摔疼了吧。只见她边喊痛边爬起来。
我的手随着她的身体一起被拉了起来。
「啊。」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感到一股柔软的触感。
先声明,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保护她的身体,手凑巧抓到她的胸部而已——
「对不起!」
我立刻收回抓着胸部的手,下跪道歉。
坐在附近的同学们全都沉默不语,大概是看出我们处于什么样的姿势和状况吧。另一方面,后方则传来「什么什么~」、「没事吧?」之类夹杂好奇与担心的说话声。
正当整间教室笼罩着奇妙的氛围时——
「不、不要紧啦。是我害你跌倒的,请别放在心上。我才应该道歉,都怪我不小心。真的很对不起……」
明明被人摸了胸部,不知为何她也拼命向我道歉。
「呃,可是……」
「好、好了啦,现在是上课时间,我、我们快点把桌子和椅子摆、摆好吧!」
她都这么说了,我只好乖乖顺从。何况老师也一脸想上课的表情。
等我们把桌子摆好,收下同学们帮忙捡起的课本后,老师继续讲课。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轻声。
「我、我的很寒酸吧,对不起……」
但是,我没能立刻回答对方。我怎么答得出来。
1.「还满有分量的嘛」2.「好软喔」3.「你可以更有自信一点」
根本不值得讨论。浮现出来的选项全是会降低好感度的失败回答。唔喔喔,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重点是,她那句话的意思究竟是……唔喔喔喔喔!
『不懂得即兴演出的男人会被讨厌喔。』
真城同学刚才的话刺中了我的心。要是她能提早个一年对我说这句话就好了。
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这场混乱、刚才感到的疼痛以及胸部的触感上,结果课程内容完全没有听进脑袋里。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我早已筋疲力尽。
「对、对不起。」
「不会不会……」
总觉得鞍马同学这个人相当脱线。
除了接二连三地滑倒外,她还不时弄掉东西或是把笔记本弄坏,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状况,让人忍不住佩服她「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隔壁桌的我也跟着遭殃,以极高的频率被这波凸槌攻势扫到。
所以她才会向我道歉。
而且不知为什么,只要撞到她或是两人一起跌倒,我的身体就会发痛。虽然不至于痛得要死,但还是很令我在意……不过此刻,她的事情比我的事情更重要。
「你别放在心上。谁都有星相不佳的时候。」
面对沮丧的她,我居然连句贴心的安慰都不会说,只挤得出这几个字。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什么叫「星相不佳」啊?你是星座专家吗?
「我有留意,可是……」
鞍马同学低着头,一副真心感到歉疚的模样。
「你真的不用介意。再说,转学第一天肯定很紧张吧。」
这是我用尽全力挤出的安慰。脑袋里的词汇之少真让我想哭。
「呵呵,你好温柔喔。我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说。」
「……我才不温柔啦。」
自己这么说也很那个,但我只是优柔寡断而已。
不仅如此,我还把女生分成适任者与非适任者看待。像我这种人怎会是温柔的男人。看在女孩子眼里,应该是非常龌龊的混蛋吧。
「对了,已经到了午休时间,还是快点吃饭吧。鞍马同学是带便当吗?」
「不是。我今天睡过头,来不及做便当……真是太丢脸了。」
「那就只能去福利社买,或到学生餐厅吃了。这个时间已经很难买到好吃的面包了,不过学生餐厅只要等一下应该就有空位。」
「这样啊?啊……」
这时,仿佛算好时机似地,以真城同学为首的女生们朝鞍马同学走近。奈巳也在其中。
「鞍马——我们一起去学生餐厅吧!」
「咦?你们愿意让我这种人跟去吗?」
「这还用问!啊,不行唷,怎么可以用『我这种人』来称自己呢。」
鞍马同学不知为何瞥了我一眼,之后再度面向她们。
「那就谢谢你们的邀请了。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这是当然的呀!还有还有,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可以叫你魅花吗?」
「好、好的!当然没问题!」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奈巳。请多指教啰,魅花!」
「请、请多多指教,奈巳同学!」
对话告一段落后,真城同学看了我一眼。
「老公,怎么样?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我就不奉陪了……」
我一个男生要是在学生餐厅里被女生们包围,铁定没办法静下心来吃饭的。
「唔哈哈哈哈!那魅花就先借我们啰!」
「别这么说,你用不着征询我的意见吧!」
女生们无视我的回答离开了教室。她们的话题已经转为要吃什么、推荐什么菜等等。
奈巳临走时,她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在鄙视我……我决定不去在意。
没想到,她们一下子就改用名字互相称呼。真羡慕女生,没有这方面的隔阂。
「呼……」
这时,我才发觉心情轻松了不少。
「你真辛苦哩!」
有个家伙幸灾乐祸地向我搭话。这声音,除了室道没有别人。
「真火大。」
「你好过分喔,我什么都还没说耶!?」
「谁叫你一副挖苦的口吻。」
「我怎么会挖苦你哩。」
他双眼闪闪发亮地说。真恶。
「说实话。」
「举止太过可疑噗呀——————————噗呼!」
我一声不吭先揍再说。这小子居然还用手指我……其实我个性很好的,我说真的。
「你居然揍、心窝……我快、喘不过气了……!」
不过,比起频频打断老师上课却没被说闲话,被他这样调侃感觉反而轻松许多。更何况,鞍马同学的课本听说明天就会送来,只要理性没在剩下的两堂课抛到九霄云外就是万幸了。
「可是啊,能跟对方靠得那么近,你其实暗爽在心里呗?」
室道不怕死地问。恢复速度真快。
「我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叫女生借她看吧。」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的座位是采男女交错排列。何况对男生而言算是赚到了,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的确,我发觉班上的男生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尽管觉得赚到了,可我也紧张到顾不得高兴。
「好啦,我们快去吃饭呗。饿着肚子会睡不着的。」
「应该是饿着肚子没办法打仗吧!我说你啊,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
「睡眠学习。」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懂这男人的成绩为何能保持上等偏中的水准。这叫认真念书的我情何以堪……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这小子用功的模样耶。现在也是一手拿着掌机,八成又在玩赛马游戏吧。
「念书这档事啊,集中力和效率要比时间重要多了。就跟攻略游戏一样。」
「我不能认同……」
「算了算了,没关系啦。今天要去哪儿吃?第一?还是第二?」
「第二好了。」
我和室道一边闲扯淡,往另一间学生餐厅——第二餐厅走去。
开完班会放学后,大家互相道别陆续离开教室。
有人邀鞍马同学一起回家,但她以有事为由婉拒了。她有什么事吗……?啊,我这是在探究人家的私事吧。别想了。
「我先走啦,凪纱。」
「好,室道,明天见。」
室道也走出教室。手里依旧拿着掌机。除了上课时间以外,他几乎都在玩赛马游戏。还真是玩不腻耶。
之前我曾问了一下游戏内容,结果室道讲了一堆什么近交、最佳种马、最佳组合、父系之类我听不懂的用语。我对赛马不是很熟啦,不过马匹的配种好像有什么复杂的条件。
话说回来,看他毫无顾虑地打电动,真是令人羡慕……跟他比只会感到空虚,我还是快点回家吧。
「那、个……相坐、同学?」
才刚这么想,就有声音叫住我。那个人——居然是鞍马同学。她不是有事吗?
「怎么了?」
「不、不好意思!请问……」
她神情慌张,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然后,她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我、我、我想请你带、带我参观校园!」
「呃……为什么找我?」
心里最先感到的是困惑而非喜悦。
「因为……你借课本给我看……」
我试着在脑中整理这段对话……奇怪,这理由说不过去耶?
她继续小声地说。
「其实我很怕生……所以我想,如果请今天帮了我一整天的相坐同学带路,或许就能比较放松地参观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对男人而言是很光荣的事。
「……呃,你很怕生?」
真不敢相信。早上迷路时她不是还主动向我搭话吗?
「我可以正常应对问题。但是,跟不太熟的人长时间相处,我就会紧张而顾不得周遭的事物……虽然以后慢慢就会习惯,毕竟今天是第一天上学,我有点……其实中午和大家去学生餐厅时我也好紧张……」
是喔。既然如此,我应该助她一臂之力。
「老实说我顶多只会装装样子而已,你不嫌弃的话……」
「谢、谢谢你!那就麻烦你了!」
其实我也是一紧张就顾不得周遭的事物,不过,总会有办法吧。
老爸也教导过我「自己办得到的事情就不要拒绝」。
何况鞍马同学还露出这样的笑容,光是这点就值得我答应帮忙了。
「那我们走吧。」
「好的!」
我和鞍马同学走在校舍当中。我带她逛了体育馆、保健室、视听教室等,校园生活中使用频率特别高的场所。
「以前这里很像深山里的乡下学校,十五年前凿山后才演变成现在的规模。据说以前和现在的景色完全不同呢。」
其间,我试着说明学校的历史……不过,这单纯只是因为没有话题聊罢了。
「原来如此。所以校园才会这么宽敞吧?」
「大学部更大喔。基本上,学生可以在校园里自由走动,不过第一次来的人可能会迷路吧……」
「啊哈哈,真危险。」
截至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出差错,但是心却怦怦直跳。跟不太熟的女孩子单独走在一块真的很让我紧张。
「不过,真的很谢谢你。」
「啊?」
她突然向我道谢。
「上课时我给你添麻烦了,还以为你会讨厌我。因为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常常惹别人生气……」
「你看起来不太像这种类型的人耶。」
「唉。爹有指导我规矩和礼仪,可是我的身体好像很缺乏平衡感和注意力。」
规矩和礼仪应该跟这部分的失败没有因果关系吧。不,说不定鞍马同学比较特别。
「还、还有天生的体质问题吧……」
「体、体质?」
「啊、不是!没、没什么!」
体质会使人笨手笨脚吗?又或者这是鞍马同学的笑话?
「我、我不怕你添麻烦啦,你不需要太过在意。」
应该说,我只有在这种时候派得上用场。我有自信身体比别人还要强壮。
「相坐同学……」
结果,她微微一笑,「相坐同学果然很温柔。跟我想的一样。」这样回答我。
「不。我没你说的那么温柔啦。」
「你真的很温柔。如果有人说你不温柔,我一定会生气的。」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啦。你反而比我温柔好几倍呢。」
「我、我并不是那种好人,真正的我是个阴险的坏女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阴险的坏女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种类型的人呀。」
糟糕,我真的笑出来了。
「我、我没有骗你啦。总、总而言之!相坐同学很温柔。」
被人夸上天的感觉是不赖啦,但我还是觉得……
「你太夸张、太过奖了。我真的没你说的那么好。」
「唔唔。相坐同学,你真是固执呢。」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也有人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我认为……多肯定自己一点也无妨喔。只不过,我这种笨拙的人说的话,可能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就是……」
肯定自己,是吗?
没有比自己更不能相信的事物了。若牵扯上人际关系就更是如此。
对方是不是在生气呢?对方有没有难过呢?
是否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讨厌了自己呢?
每次开口就令我非常不安。
自认出于善意的话语,有时反而深深伤了对方的心。
但是——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认为「也许自己真的很温柔」。
说不定我只是被初来乍到的转学生吹捧而得意忘形罢了。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话打动了我的心。
「我会努力的。」
所以,我想尽自己能力所及回报她的话语。
活得乐观一点或许也不赖吧。
「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这个嘛,就去你推荐的地方好了。」
「了解。」
于是我们走出校舍,步上排列整齐的石板路。尽管彼此间没什么对话,气氛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我们要去哪里呢?」
「学园引以自豪的地方之一。」
起初我并不感兴趣,没想到那里竟令人一眼难忘、印象深刻。这个季节尤其精彩。除了我以外,也有不少人深受那个地方吸引。
我们离开高中区,走在大学区与国中区之间的步道,最后来到阶梯处。走下高约四公尺的阶梯便进入大学区,目的地则在更前面的地方。
「这座阶梯有点陡,你要小心一点喔。」
「没问题啦。我才没有迟钝到那种——」
鞍马同学意气扬扬地走下阶梯。
当耳朵听到「唰……!」的砂石摩擦声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重心了。
我立刻从阶梯跳了出去,抱住她的身体。
「啊……!」
我瞥见了她的表情。她的脸上露出看似不知所措、痛苦……不对,是害怕的神情。
不过担心也仅只于一瞬间,正当我们头下脚上地坠落时——
突然间,一股轻飘飘的飘浮感包围着我的身体。
我的心底、背脊窜起一阵颤栗。
光之「角」——只能这么形容的物体从她头上冒出来。那个物体散发着光粒,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鬼的凭证。
尽管难以置信,却也毋庸置疑。她——是名为「鬼」的存在。
「这是……?」
不仅如此,我们还违反重力飘浮起来。淡淡的光粒,从她的背后升上天空。仿佛是天使的翅膀……
不过,这段时间并未持续太久。她头上的角消失后,背后的翅膀也不见了,飘浮感解除的瞬间我们掉了下去。
碰!碰!我们发出撞击声,从阶梯滑落下去。
最后摔在没有落差的地面上。
「好痛痛痛痛……」
鞍马同学要不要紧啊?有我垫在底下,她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
而我痛归痛,却也不至于到超痛的程度。尽管纳闷从阶梯摔下来居然会让我觉得痛,现在最要紧的是鞍马同学的情况。
「鞍马同学……?」
我抱着些许戒心叫她后……
「对、对不起……呜……对不起……」
鞍马同学在我怀里哭了出来。
我心头一惊。紧接着,头脑一片混乱。
发现她是鬼的瞬间,我还没礼貌地暗想:她该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她真的嚎啕大哭。可我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哭泣的女孩子。
「啊、啊——……我说……别、别哭了……」
「又来了……我又来了……呜……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笨手笨脚呢……总是在重要时刻闯祸……呜呜……而且,还把别人拖下水……」
她头上的光之角早已消失无踪。
不过,我实在难以认为是自己眼花……
「总、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刚才你是想救我对吧?这样一来,我反而该向你道谢才对。」
那股瞬间浮起的力量并非我的能力。我想应该是她的力量……
听了我的话后,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请问……你看到了吧?是、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啊、不会,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很厉害。」
毕竟我没办法飘浮在空中嘛。如果要跳到屋顶上方倒是还办得到啦。
「可、可是可是,你都提醒我了,我却还是跌倒……」
「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也没办法嘛。只要下次多注意一点就好了。」
我觉得这句话并没有安慰的效果,但是她却不再哭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真不敢相信」。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大概真的是头一次吧,她看起来很不知所措。不管怎样,能够止住她的泪水真是太好了。
只不过,我实在不认为,她是由鬼神的血肉诞生出来的「鬼」。
我说的鬼并不是民间故事里,那种红色皮肤、拿着狼牙棒的鬼。
基本上鬼跟人类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们跟我们武士一样,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另外还有个特征,就是行使力量时头上会长出光之角。
此外,鬼分成两种类型。
一种是希望鬼神复活的基本主义者——企图实现鬼神的期望、毁灭世界的家伙。为什么希望世界毁灭呢……这点就不得而知了。不用说,他们正是我们武士要讨伐的对象。
另一种,则是流着鬼的血统却毫不自知的人。他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鬼结合」的人们产下的后代子孙。
尤其某些很久以前就无法使用鬼之力的家系,甚至老早就忘了自己是鬼族的一分子。
因此对相坐一族而言,他们并非讨伐的对象。我们要对付的鬼,只有那些希望鬼神复活的基本主义者而已。
……然后呢,鞍马同学似乎没什么力量,我猜她只是单纯流着鬼的血统罢了。
刚才鞍马同学使出的力量,实在是弱得可以。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刻意压抑力量。不过能瞬间飘浮在空中这点,仍让我觉得她很厉害。
因为我有几项在意的问题,而她似乎也想说说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个便在附近的长椅坐下来。
『有些烦恼说出来反而比较痛快。如果情况许可就问问对方吧。』
这是父亲常叮嘱我的信念,也可说是烙印在身体里的本能。
随后,鞍马同学语带畏怯地说道。
「我们家族有点特别……天生就拥有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过,我似乎是家族中更特殊的存在……」
她的口吻有如溃堤的河水,仿佛一直很希望有人听她说话似的。
「但是,我没办法自由操纵这股奇妙的力量……力量总是突然间自动释放,而且头上还会长出角来,大家都觉得我很恶心。所以,之前我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度过。」
不过几句话而已。
我却或多或少能够想像她过去的人生。
我自己也有这种经验。以前因为无法控制武士的力量,我总是遭到大家的排挤。直到现在,一想起被人疏远的往事,内心依旧有股沉重的感受。
『要是没有这种力量就好了。』
我也不止一次有过这种念头。
比起特殊的力量,我更想拥有跟大家一样的人生。
「拜托你……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鞍马同学这般恳求我。
「啊,这当然——」
在我正要说「没有问题」之前——
「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居然脱口说出不得了的话来。
「什、什么都愿意……?」
「就、就是……色色的要求……呃,怎么说好呢……还、还是相坐同学你……」
「暂停暂停暂停暂停暂停!!不用了!你不必这么做啦!」
我赶在布满马赛克的妄想暴冲之前制止鞍马同学。
「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会守口如瓶的。只是我们今天才刚认识,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吧。」
我这么回答后,她先是一扫脸上的阴霾,而后露出满面笑容说:
「我相信你!」
说完,她的脸就扭曲皱起。
「呜呜……太好了……呜呜……」
不知为何,她又哭了起来。怎、怎么会这样……!?
「呃、等……为、为什么哭啊?」
「啊,我松了一口气,所以喜极而泣——」
这时,突然有道影子落在我眼前。
「什么,你居然把女生弄哭了?」
一根木棒冷不防轻轻抵在我的喉咙上。
「没有,我没弄哭她……」
「还以为你今天会早点回家,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化身为女性公敌,纱优真伤心。」
什么女性公敌,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不、不是的。我没有被弄哭……吧?」
这时,鞍马同学立刻为我辩护。
「这件事喔,你先冷静听我说。」
我也赶紧加入对话说明情形。
于是误会慢慢解开,纱优脸上的厉色逐渐消退。最后她总算放下抵着我脖子的扫帚。
「……原来是从阶梯上摔下来。从状况来看你应该没有说谎。但是哥哥,你这样不行喔,怎么能营造出会害人误会的情景呢。」
「抱歉啦,纱优。」
「我还以为你硬把人家推倒才会弄脏制服,不过仔细想想,你根本没有那种勇气嘛。」
「……我说你啊。」
眼前这位穿着国中部制服的少女是我的亲妹妹——纱优。
平时她都在旁边的校舍上课,今年国三。
那张扑克脸有时看起来不太亲切,但我想她算是情感丰富的类型。几乎要碰到肩膀的短发充满光泽,有时洗好澡她会叫我梳头,发质摸起来滑顺得好像要从指缝间流出一般。她很喜欢那条绑头发的缎带,整天都戴着它。
「哥哥受你照顾了。我是他的妹妹相坐纱优。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纱优拿着扫帚点了一下头。有个礼貌周全的妹妹让我感到些许自豪。
「初、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鞍马魅花,今天刚转学到这里。希望我们能相处融洽。」
「你是……转学生吗?」
「是的。相坐同学今天一整天帮了我很多忙。」
「原来是这样。你说的『很多』是指?请务必告诉我。」
「咦……?呃……就是借我看课本——」
「你在问什么怪问题啊?」
我轻轻往妹妹的头打下去。
「啊呜。哥哥,我反对暴力。」
「这算暴力的话,铁拳制裁不就是不可原谅的犯罪行为吗!」
唉,反正误会也解释清楚了,这样就好。
「鞍马同学,你可以走吗?」
「呃,可、可以。我不觉得痛。」
「保险起见,我们先去保健室一趟吧。这里离国中部的保健室满近的。」
「是呀。我也陪你们去吧。」
纱优这么提议。但是,鞍马同学却不安地看着我。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反倒是相坐同学你……」
「哇,哥哥,你的背好惨。都破破烂烂的了。」
「咦,真的吗?」
我脱掉制服外套检查。哇塞,真的好惨。就像纱优说的一样完全破了。
幸好,里面的白衬衫只是弄脏没有破掉……
「还沾了一堆沙土呢。」
「我想也是。」
「真、真的很对不起。」
鞍马同学过意不去似地道歉。
「请别放在心上。反正哥哥最近常常这样。」
「你在乱说什么。」
「也许有八成左右是我失言了。」
「……不过,纱优也没完全说错,你真的不需要在意。」
「可是……」
鞍马同学似乎还是很介意。
「放心。今天就看我大显裁缝之手。」
裁缝之手是什么啊?不过,每次弄破衣服都得麻烦她缝,我也没回嘴的余地就是了。
「要、要不然,下次请、请让我赔罪!虽然我不晓得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
「呃,不用……」
就在我踌躇的时候,有人狠狠捏了我大腿一把。
「好痛!」
「女生都这样拜托了,哥哥应该二话不说答应才对。你是想害对方丢脸吗?原来哥哥是以羞辱女生为乐的变态呀?」
「我只是犹豫一下而已,怎么就把我当成危险的怪人!?」
「这种被动技能似的脊髓反射吐槽是多余的。」
「真不留情面耶……好吧,鞍马同学,有机会再麻烦你了。」
鞍马同学听了,顿时绽开花一般的笑靥。
老实说,那真是一张迷人的笑容。
我们带鞍马同学去保健室,听到护理老师挂保证说没问题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那、那就明天见了……」
鞍马同学客气地道别后便回去了。由于回家的方向不同,我们是在学校里告别的。
目送她离开后,我和纱优也踏上返家的路。东忙西忙的,时间已到了晚上。我们所走的住宅区也亮起街灯。
「你刚才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呢。」
纱优突然这么说。
「哪有啊。」
「你的人中一直拉得长长的唷。」
「……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伸手摸人中。早上奈巳也提过这件事,真的有拉长吗?
纱优轻叹了口气。
「唉,算了。反正哥哥跟女生交往也是好事一桩。」
「那你干么有些不高兴啊?」
「……没什么。」
「鞍马同学不讨你喜欢吗?」
「会看她不顺眼的人,我想个性一定相当扭曲。总之,你不必放在心上。刚才的发言有五成左右是我失言了。」
纱优生气似地说完这句话后,神情认真地接着说:「对了。」
「她该不会是适任者吧?」
「……你真敏锐耶。」
「十四年来,我这个妹妹可不是当假的。」
她自信满满地说。我无言以对。
「对方若是适任者,就得积极攻略才行呢。」
「别说什么攻略啦。」
「有二成左右是我失言了。」
「才二成吗……」
「可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耶。好不容易发现美女,你得更积极地进行『跟我结婚吧!』的自我推销才行。只不过对象不限于鞍马学姊就是了。」
「我的人生是有多短暂啊?」
「我不是在开玩笑。何况要是哥哥害相坐家断了香火,世界就会毁灭。我是无法肩负这个任务的。只有排行老大的哥哥必须延续武士的血统。」
「我耳朵快长茧了。」
「偏偏哥哥却不怎么着急。如果二十岁成年时还没有孩子,用来封印鬼神、消灭鬼族的御业就会失传喔。」
「到了三十五岁力量就会消失而无法使用御业这点,看老爸的例子就很清楚了。不仅如此,把武士的力量传承给孩子还要花上十年的时间。拜托饶了我吧……」
只有头一个孩子才能使用力量;到了三十五岁力量就会消失。
据说这都是封印之际,鬼神在始祖身上施加的诅咒。
这就是族人急着生小孩的原因,同时也是为了让力量确实传承下去。
五岁起开始修行。
十五岁时完全继承武士的力量。
二十岁生孩子。
二十五岁起力量开始传承给五岁的孩子。
三十五岁时传承完毕,力量消失。
以上就是相坐家长子的基本人生规划。无论宗家或分家都一样。
「不过,二十年前老爸他们再度封印了鬼神,所以只要守住封印之地,就能再安心个八十年,这算是唯一的安慰吧。我只要把血统传给下一代就好了。」
「听你说得好像很简单。」
「抱歉。其实难度超高的……」
我甚至认为,如果把女朋友和打倒鬼神两件事放在天秤上比较,搞不好打倒鬼神的任务还比较轻松吧。
不过,历代的武士们即使合力挑战也无法讨伐成功,当中实力特别弱的我是不可能打倒鬼神的。
更何况只能封印的原因,就是因为鬼神为不死之身,没有办法打倒。问题是,鬼神的封印每一百年就会解开。
「如果哥哥说什么都要跟我结婚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啦。」
「给我介意!亲兄妹怎么可以结婚啊!」
妹妹突然说出不得了的话来,令我头痛的是,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我不经意看向纱优的眼睛。
「我的眼睛里确实有纹样吧?」
纱优说得没错,她的眼睛里浮现着代表适任者的纹样。小圆绕着大圆排列,蓝色的太阳纹样——那是适任者的凭证。
「唉,因为适任者好像没有特定条件嘛……」
据说条件既非遗传也非血统。
「毕竟连室道这男生的眼睛都看得到纹样。」
不知为何连性别都没有关系。据我所知,目前就读高中部的适任者只有室道一人,真伤脑筋。顺带一提,那小子眼里浮现的纹样是蓝色的大镰刀。
「以比例来说,每五千人才找得到一人呢。这就是命运啦。」
「只是凑巧吧。」
「哥哥,你太冷淡了。」
我从国小部找到大学部,现阶段只找到纱优和室道这两名适任者。不过,今天又多了鞍马同学一个人。
「可是哥哥没带老婆回去的话,就得由我紧急出动喔。」
「……我知道啦。」
父母和宗家也这么吩咐过我。
换言之,纱优是我没找到女友时的备胎。至今我还是很后悔,自己干么老实告诉父母「纱优眼里有纹样」。幸好爸妈也乐观地认为,自己的儿子至少交得到一位适任者女友吧。
但是,不管怎么想,纱优照理来说应该会厌恶这种命运才对啊。
「透过哥哥的力量,我大概知道会生下什么样的女儿,真令人期待呢。」
「我难以理解你为什么面带笑容说这种话。再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跟妹妹结婚啊?日本的法律可没那么宽松。」
「反正结婚又不是继承御业的条件,只要生下孩子就好不是吗……哎呀?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好个头,我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我会好好疼爱哥哥和我的孩子啦。这是应当的嘛。」
为什么以跟我结婚为前提!?我发现纱优也被武士一族的思想毒害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受。这样孩子很难在日本生存吧?如果出生证明上写着父不详,那孩子未免也太可怜了。」
「唔。要不然我们结婚吧?」
「话题居然回到原点了!?」
纱优为何那么执着于这件事啊……真累人。
「不想跟我结婚就快点交女——」
「抱歉。纱优,安静。」
我以略强的口气打断纱优的话。制止她的原因并不是这话听得我心烦。
我感觉到了。这身体所流的血,明显地躁动起来。
「……来了吗?哥哥?」
我抛开杂念,集中精神。
想像自己的血往体外扩散。接着再想像这片血网笼罩整座城市,用我的血寻找确切的位置。
寻找鬼所在的地点。
「好,我找到了。」
「真是久违了呢。那么,我们前往那里吧。」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直接过去啰,纱优。」
「放心,哥哥。我随时都做好准备了。」
语毕,纱优重新背好肩上的学园专用书包。
「那就出发去打鬼吧。」
接下来,我加速体内的血液循环,使武士的力量遍布全身,强化体能。感觉得到体内的力量逐渐高涨。手上浮现出宛如血管般,散发红色光芒的纹样。除了手之外,藏在衣服底下的身体应该也有出现这个纹样。
纱优搂住我的脖子。我抱紧纱优的腰奋力一跳,站上建筑物的屋顶,接着跳向下一栋建筑物。
「底下有人喔。」
「了解。」
我把武士之血集中于双眼,使人类的视线可视化。此刻,看在我眼里,人们的视线就像是探照灯一般。虽然夜间行动不醒目,万一被人撞见还是不太妙。所以,这种微小的力量也变得重要起来。
相坐家——武士的御业运用的是储存在血液里的神秘力量。红血球、白血球、血小板与血浆皆储存了力量,借由在体内循环这些力量或是释放到体外,就能做到现代人无法办到的事情。
「说真的,人类真有抵达这种境界的一天吗?」
纱优不解地问。
「能用武士力量提高的,好像全是这种身体能力。」
无论是发挥异于常人的体能,或是将感觉延伸至整座城市,都是取决于人类的感觉与肌肉方面的输出及输入问题。就连视线的可视化,也只是看出人类眼睛反射的光线罢了。
过强的力量本会毁了身体,但是武士的防卫本能,会不自觉地运用力量保护肉体。所以即使利用异于常人的力量,承受反作用力的肉身仍旧毫发无伤。
一切全是祖先们创造出来、牵引出人类可能性的睿智结晶。
我穿梭在可视化的视线之间,避人耳目地跳跃。
连续跳了一会儿后,公园跃入了我的眼前。我只看到一条显示人类视野的线,是座别无他人的公园。
有个人倒卧在中央。尽管地上躺了个人,路过的人或许会以为对方只是在睡觉而置之不理。
不过,凝神细看唯一一条可视化的视线源头后——
「发现鬼了。」
从大楼降落的期间,我看到了鬼的身影。他就站在倒地的人旁边。
鬼全身穿着黑衣,看起来就像是故事里的忍者。
而且,头上也看得到鬼的凭证——光之角。
「有几只鬼?」
纱优冷静地问。
「一只。但不晓得强弱。」
「那就先观察情况吧。还有,慎重起见我先提醒你,如果判断有危险就用那招,不要犹豫喔。」
「……了解。不过,你也别逞强喔。你跟我不同,体能和普通人一样。适度攻击后就别管结果保持距离。」
「我明白。」
在我们降落到公园之前,纱优就从书包里取出两把手枪,朝着黑影连续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砰!射出的子弹伴随响亮的枪声打在鬼身上。
当然,那并不是真正的手枪。纱优拿的是普通的空气枪,只不过内枪管和装填装置都经过改造,提升命中准度和威力。
特别的地方在于射出的子弹——那是只会对鬼造成严重伤害的特殊子弹,即使打中人或物也不会产生冲击,并且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我和纱优降落在公园里。
「别毫不客气地猛开枪!制作那种子弹很耗神耶!」
「因为我想看哥哥耗神的模样。」
纱优在与鬼拉开距离的同时,毫不留情地击出子弹。
子弹的外观跟BB弹差不多,而制作材料与注入力量全是我的工作,我怕子弹不够用,所以每天都做一点存货,看她豪爽地扫射真叫我心酸。
「啧……!」
鬼表现出烦躁的反应。子弹发挥了效果,但看样子并未造成致命伤。
突然间,鬼从我的眼前消失。
背部感到一股强烈的敌意。我立刻往旁边闪开。
拳头伴随惊人的威力,穿过我方才所在的空间。
要是没躲过,此刻肚子就被打穿一个洞了。
「你们是谁?是武士那伙人吗?」
穿着黑衣的鬼停止攻击,双眼眯得如针般细,对我投来犀利的目光。鬼居然问我问题,真是稀奇耶。
或许是因为之前都由宗家的八岛哥对付他们,对方才会感到纳闷吧。
「不要明知故问啦。可不可以麻烦你们,不要为了让鬼神复活而一再抓人啊?」
鬼族为了让鬼神复活,总是到处抓人。
因为人类的鲜血具有削弱鬼神封印的力量。想强行破解鬼神的封印,就需要大量的血液。倒在那里的人如果被抓走,身上的血肯定也会被拿去用。
鬼族总是像这样趁着黑夜活动。不过,自从二十年前,相坐家在封印鬼神时击溃了绝大多数的鬼后,他们就一直很安分。尽管偶尔还是有鬼出没,看得出来鬼族也拼了命地在重整战力。
宗家的人们逐一搜索鬼的秘密基地,但或许是鬼族都各自行动的缘故,扫荡的成果并不佳。
「鬼神复活……是吗?」
鬼不带感情地喃喃说着这句话,接着一派自然地摆出架势。
我从制服外套的内袋取出野营刀。那是一把刀刃约二十二公分的坚固短刀,要是给警察发现,铁定会被带回警局盘问。
其实也是可以用血造出长刀啦,不过现在的我跟这把短刀最合得来。
「…………」
鬼不发一语地往前踏出一步。
紧接着,他再度从我的眼前消失。背后突然察觉到杀气,我凭着直觉勉强闪开。一记凶猛的蹴击贯穿我刚才待的地方。
我往攻击的方向看去。然而,那里早已不见鬼的身影。
背后再度察觉到攻势。我往下一蹲,再次躲过攻击。
我立刻站起来,然而眼睛却无法掌握鬼的行踪。
速度、脚力……是专攻这方面的鬼吗?
「……好强啊。」
我不禁脱口说出这句话。实力相差太多。要是认真打起来,我赢不了对方的。
虽说我还有几种应对的方法——
「哥哥!」
然而在我采取那些方法前,纱优却跑到我身边。
「为什么——」
跑来这边……我连骂她的时间都没有。
再说她冲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我那副陷入苦战的模样让她看不下去了吧。
情况演变成这样,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没空犹豫了。拖拖拉拉反而会连累纱优。
「等一下——要开反省会喔!」
「知道了。请吧。」
我搂住靠过来的纱优。
纱优仰起头,闭上眼睛。
我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我想像自己的血,以及纱优的血里蕴含的力量相互融合、压缩、加速。
随后,纱优的额头涌现白光。
光粒开始包围着我们,那群粒子以纱优为中心迅速聚集过来。
「未来啊,回应双亲的召唤!」
笼罩纱优的光芒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辉。
「循吾等之血而来,吾之嗣子——天照!」
光芒渐弱,融入纱优的身体后便完全消失。
纱优睁开眼睛。陶醉似地,她的眼神有些迷濛。
「把力量借给我喔,我可爱的天照。」
接着,她把右手往前举。
「要上啰!天照线!」
纱优的手散发光芒——放出五道宛如雷射炮的闪光。
鬼抬起手臂作势抵挡。但或许是随即察觉到危险,千钧一发之际,他整个人闪了过去。
纱优勾动手指,扑了空的光线便滑顺地回转,再一次朝鬼攻击。五道光线犹如生物般个别移动。
鬼勉强躲开再度袭来的光线,不过看他的样子光是闪躲就很费力了。
「继续加油喔,天照!」
御业,〈一子相传〉。
这是从未来召唤我和适任者的孩子,并将力量寄宿在对方身上的能力。
当然,我们并不是真的产下孩子。这单纯是组合双方的基因所产生的结果,更正确地说,是从未来导出这个可能性。
这是父亲完成的御业,同时也是确认适任者资质最有效的办法。
……话虽如此,这招我只对纱优用过。再说这个年纪,就算只是亲妹妹的额头感觉也很悖德。到头来,我还是用了这招……!这可是脑袋里的各种方法中,我最不想使用的下下策说!
「天照,再追加五条!」
纱优无视于我的苦恼,左手又放出五道光芒。
「啧!」
看来鬼也受不了了。光是闪躲就够费劲了。不过,这十道光线依旧打不到他,我都不禁要佩服他了。
鬼蹬地一跳,跟光网保持一段很长的距离。
「……你们两个真有意思。好吧,我今天就先撤退了。」
留下这句话后,鬼便干脆地离开了。哪里有意思啊?
比夜更黑的黑暗散去之后,公园恢复了宁静。纱优放出的光线也全都消失不见。
「对不起。我让他跑了。」
战斗结束后,纱优走近我身边。她似乎很不甘心,只不过很难从她的表情察觉出来。
「抱歉哪。要是我能多打一会儿就好了。」
「谁叫哥哥的力量太过特殊。那种程度的鬼,交给我反而比较快解决。」
「那也不太好吧……」
虽说我可以传授她力量,但做哥哥的把战斗交给妹妹处理也很说不过去……
更别提那种行为。罪恶感、羞耻心、无力感和悖德感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是因为这样,老爸和宗家他们才会觉得期待落空吧。虽然他们并没有真的对我这么说就是了。
「不管怎样,总算结束了呢,哥哥。」
「是啊。谢谢你喔,辛苦了。」
然后,我们把目光转向倒地的人身上。幸好对方还没有醒来。
「还好那个人仍未恢复意识。万一被她看见就得操作记忆了。」
「我实在不太喜欢做那种事哪。」
但是,还有件事更让我在意。只不过刚才专注在战斗上,我完全没注意到就是了。
「这女生,是鞍马同学……对吧?」
「是呀。没有错。」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大概是在回家的路上,凑巧遭到鬼的袭击。总之,先把她叫醒吧。」
纱优摇了摇倒在地上的鞍马同学。鞍马同学很快就醒了。
「奇怪?这里是……」
「你没事吧?躺在这种地方会感冒喔。」
起身后,鞍马同学东张西望环顾四周。
接着,她看着我和纱优的脸,猛眨眼睛。似乎是摸不着头绪。
「咦?呃、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好、好了好了,你先深呼吸冷静下来……」
我这般建议后,鞍马同学慌张地回答「好、好的……」,开始深呼吸。她真的很老实耶。
深呼吸完,鞍马同学拍拍裙子站了起来。
「我们经过这里时,就发现你倒在地上了……」
「咦,这样啊?我是怎么了呢……」
纱优也语带担心地说:
「我们也吓了一跳。你的身体要不要紧?」
「没、没事的……身体也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看样子她似乎没看到鬼。
虽说鞍马同学没有力量,没想到她会被同族的鬼袭击。
「还是叫救护车过来比较好吧?」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嗯——要不然,至少让我们送你回家吧。」
「呃,可是……」
鞍马同学不好意思地婉拒。
「要是又昏倒就糟了。何况哥哥也没胆子变身为假好心的色狼,很安全啦。」
「……你的说法也太微妙了吧。」
「我实话实说。」
妹妹真不留情面。哥哥我真伤心……
「不过,就像纱优说的,我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就当是预防万一,好吗?」
鞍马同学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不过……
「……那、那就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
她还是腼腆地答应了。
「麻烦你带路啰。」
「好的!」
之后,鞍马同学没有再遭到鬼的袭击,平安无事地回到家里。
好险她没问我「你们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呢?」之类的问题。
当晚。回到房间后,妈打了手机给我。
『已经交到一、两个女朋友了吗~?』
这句话出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之口。哪有人劈头就问这种问题啊……
「哪有那么容易就交到啊。」
『可是你爸爸就接二连三交了一堆女朋友耶——』
「拿我跟老爸比也没用啊……」
我老爸他……该怎么说呢,是个花心大萝卜。
尤其高中时代的事迹,只能用「超扯」二字形容。他还夸口说,当时的女友多达十人以上。既然妈也认了,可见这是事实吧。
恐怖的是,即使结婚生下我和纱优,他和前女友们依然保持关系。只不过这里说的关系不是指男女关系,而是协助者的立场。
由于这是老爸的片面之词,是真是假只有老爸知道。
正因为老爸如此不忠,才有办法完成〈一子相传〉这种御业吧……
「先别管这个了。我有件关于适任者的事情想问你。」
『哎呀。你在学校里找到了吗?太好啦,这个星期日就带她回来吧。』
「就跟你说不是这样啦……!」
真希望她别老是在我讲话时打断我。
「你有没有听说,以前出现过鬼是适任者的情况?」
我赶在妈继续扯开话题前飞快地问,她听了之后陷入沉默。
『你说的鬼,是指忘了自己是鬼的孩子吧?』
「多半是。力量也弱得可以。她知道自己拥有力量,但好像无法操纵自如。」
「嗯……鬼的适任者呀……」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轻声低吟。
『没听说过这种前例呢。我会去问问宗家的人和你爸爸,不过别抱希望喔。』
「这样啊。顺便问一下,这种情形我该怎么办才好?」
『……嘿嘿。』
妈发出了愉快的笑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表示,你很中意那个女孩子。』
「咦……!?啊、呃,我才没有中意……!」
『因为过去无论对方是鬼是人,你都对女生不执着嘛。既然问我该怎么办,就表示你喜欢她吧?』
「才不是!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再说——」
『好好好。就当作是这样吧。』
……唔哇,我不能接受啦!
『不过,这么说对你很抱歉,可我没办法鼓励你立刻追求那女孩。』
「……呼。」
我轻叹了口气……奇怪?刚才的感觉,是失望吗?
『你不必那么失望啦。』
连妈都这么说。
「哪有,我才没有失……」
『好了好了。反正确认的方法又不只纹样一种。还有办法可以确认你和她的孩子有没有问题,你还有一次机会嘛。』
「……呃。」
『就是这样,你要努力交女朋友喔~凪纱。』
这乐天的声音,又在我肩上增加沉重的负担。然后,电话挂断了。
「饶了我吧……」
那个确认的方法,当然就是——
「我哪有办法亲到她啊……」
进行〈一子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