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九点,一个人来桥下。 相坐八岛』
这是八岛哥的电子信箱没错。他从未变更过账号,我的手机里也有输入他的资料。
没想到下落不明的八岛哥会传简讯给我……
至今我们都无法靠这类手段联络上他说。
「抓起来?」
『对。凭你的能力,只要逮到机会应该能抓住他。』
电话的另一头是宗家家主八岛哥的妹妹——宗家的代理家主津见姊。
收到简讯后,尽管已是深夜时分,我仍立刻跟宗家联络。因为我想询问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那也要逮得到机会啊。更何况我没办法封住他的力量。我的能力顶多只能让对方丧失防卫本能,使对手自我毁灭而已。」
『请你想办法抓住他。』
「……就算你这么说……」
『根据你上次的报告,我们明白大哥陷入了难以理解的状态。目前的谜团实在太多,我们得好好查问他才行。如果能把他带回来问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果他的状况跟之前一样,那就根本没有对话的机会了。」
『我明白。所以,第一目标是捉捕他。』
「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捉捕他的工具?」
『大哥离家当时,把那些东西都带走了。』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一个人想办法?」
『既然简讯这么指示,我们也只能照办吧。况且纱优没有力量,请她在附近埋伏应该不会被发现。』
「我可不想害纱优卷进战斗里。」
『嗳?你认为双方会开打?』
「上次就打起来了……」
『……好吧,要怎么做就随你的意思。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宗家这边会立刻处理。』
我跟津见姊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我抓得住八岛哥吗?这是难度几颗星的任务啊?
话说回来,八岛哥到底在干什么啊?
即使想要推测,我也是茫无头绪。为什么、怎么会……纵使满腹疑问,我也想不出答案来。
叹了口气后,我回到起居室。结果发现大家都醒了。
「你们不睡没关系吗?」
「这件事跟宗家的八岛哥有关吧?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趁现在快点讨论比较好。」
『何况明天晚上九点一转眼就到了。』
奈巳和凛凛姊异口同声地说。
「哈呼……想要消灭鬼神,最好还是先把不安因素全部去除掉……呼呐……」
爱困归爱困,纱优仍然努力撑住眼皮。
「我想为凪纱哥帮上一点忙……」
魅花也干劲十足。
……至于一起睡的约定则暂时保留。
「总之,我一个人去见八岛哥。」
「我或是凛凛姊也跟去比较好吧?单独赴约太危险了。」
「不可以。也不晓得会有什么陷阱。」
虽然不晓得对方有什么目的,我实在很难乐观认为现在的八岛哥仍与我们同一阵线。
就算他设下了圈套也不足为奇。
「要不然,利用我的式神如何?既可以监视,要是有个万一也可以保护你。」
「八岛哥肯定会发现吧。这个办法风险有点高。」
「这样啊……」
奈巳交抱手臂嗯地沉吟。
「把陷阱纳入考量的话,纱优同样不能跟来。」
「唔……」
「那么,我怎么样?只要不是物理陷阱,我都可以用〈雾散〉化解。」
我单纯是觉得危险才不想带任何人同行……被她这么一说,我实在难以反驳……
「……不,毕竟还是有可能出现物理陷阱。既然对方要求单独赴约,我不想违背对方的意思。」
「这样啊……」
魅花闻言垂头丧气。
内心涌起些许罪恶感,但是只有这点我不能让步。
「可是,一个人贸然赴约也太危险了。况且也得为你们的谈话留下证据才行。」
纱优说得没错,包含八岛哥的状况在内,有必要提出证据佐证哪。
这种时候,只要有我和纱优的说明就能获得宗家信任,但只有一个人的话就不免缺乏说服力了。
『不然,这个办法如何?』
凛凛姊用智慧型手机的人工语音说明起来。
『我们在距离见面地点一公里的范围内待命。只要是能在危急之时立刻赶到的地方就行。』
「呃,可是凛凛姊,相距一公里的话我们也无法观察到哥哥他们的状况耶。」
纱优提出合理的疑问。
不过,如果待在能够监视的地方肯定会被八岛哥发现吧。距离一公里的话,八岛哥应该难以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放心。凛凛有个用于这种状况的方便工具。』
语毕,凛凛姊起身走出起居室。
当她从房间回到起居室时,手里多了一样物品。
「那是?」
『小型的网路摄影机。我们可以用电脑接收这台摄影机的影像。请凪纱少爷带着这个赴约。』
这玩意的确不显眼。只要放进胸袋里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就算是八岛哥也无法感应到机械的存在。更何况碰面的时间是晚上。
『当然,摄影机也可以录下声音,所以能够保存你们的对话。』
「喔喔……」
文明利器太了不起了。
『如果凪纱少爷有什么意外,我们会立刻赶过去。明晚也找幽徒一起去吧。就算距离一公里远,他也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目的地。』
「真的吗?」
『因为他拥有雷电的力量,可以在短暂时间内以雷速移动喔。』
学长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耶。
而且他还有办法对抗雾巨人,学长的实力果然很强吧。只不过他平时给我的印象,是个有点冷漠又不敢忤逆姊姊的弟弟,所以看起来不像厉害的人物。
「那就这么办吧。凛凛姊,谢谢你。」
『别客气。凛凛很高兴能够帮上老公的忙。』
「呃,老公这个称呼有点……」
凛凛姊闻言咯咯地笑。
「好了好了,我想睡了,大家回房休息吧。」
纱优拍了拍手走出起居室。看来她是睡魔缠身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我和魅花。
「……我、我说,接下来怎么办?」
关于一起睡的约定,我想还是先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没、没关系……那个……今、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凪纱哥也有很多要思考的事吧,我下次再找机会……!」
魅花害羞地离开起居室。
到头来,我还是没能问出魅花对我有什么感觉……
「没办法。下次再问吧!」
现在得专心思考见了八岛哥以后该怎么做才行。
◇ ◇ ◇
放学后,我们简单解决完晚餐就从家里出发。
我在半路上跟大家分开。御雷学长则在待命地点跟她们会合。
我独自前往距离这里极远的地方——八岛哥指定的地点。
「看得见摄影机的影像吗?」
我透过把妹时使用的小型耳机联络纱优。
『嗯,哥哥,看得见。凛凛姊也说没问题。她有事先确认过,即使在见面地点也能够连线。』
凛凛姊真可靠耶。
『为避免这边的声音不小心泄漏出去,我们要关掉音量啰。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立刻过去。』
「了解。」
之后又走了约二十分钟,总算抵达目的地。
『明天晚上九点,一个人来桥下。 相坐八岛』
八岛哥所说的「桥」,即是指我目前所在的位置。
眼前是一条大河,几艘看似结束今日作业的船只就停泊在这里。
上方有座渡河用的桥。
而这里,正是桥的下方。桥下并未特别整顿过,地面是一片裸土。旁边也没有架设栏杆,要跳进河里可说是易如反掌。
这个地方空无一人。不管是要袭击某人,或是想私下谈事情都是绝佳的地点。唯一一盏路灯洒下微弱的光芒。
我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就要九点了。
耳边传来鱼儿跳起的声响——八岛哥来了。
「你……来了吗……凪纱……」
「八岛哥……」
人是来了,但……八岛哥的状况明显不对劲。
不。上次偶遇时他的样子也很奇怪——但没这次严重。
此刻的他看起来痛苦万分……!呼吸也非常杂乱。
「八岛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跑到八岛哥身边正要扶住他时,他抬手制止了我。
「听好,凪纱……」
八岛哥神情痛苦,呻吟似地说道。
「别再把我当成武士了……不对,你要质疑『武士』本身……!」
「你干么突然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拜托你,现在安静听我说……!咯、唔……」
八岛哥按着头,额头淌着黏汗,整个人十分难受。
怎么搞的?
之前我好像也见过这种身体不适的症状……
『抱歉。我偶尔会突然头痛。算是一种老毛病啦。』
对了,是炼狱叔叔!
可是,那个人痛苦的原因不是鬼族的诅咒所致吗?
「————————,——————————,————————」
八岛哥张开嘴巴。
然而,嘴巴只是一张一闭,并没有发出声音。随后,他焦虑似地扭曲表情。
「该死……!」
我听不见八岛哥在说什么。
「凪纱……!我们……千年多来都犯了一个大错。我们一直在为那个家伙储存力量——咯唔……!」
也不晓得该问八岛哥什么问题才好。
我只知道,现在必须听他把话说完。
「我已经不行了……!已经……没办法抵抗了……!现在立刻……杀了我,凪纱……!」
「八岛哥,你在胡说什么啊……!」
「别多想、别犹豫,再这样下去……」
话说到一半,八岛哥像是突然没了力气般瘫倒下去。
我赶在八岛哥倒地之前,牢牢撑住他的身体。
「八岛哥!?」
他没有回应。看来完全昏过去了。
尽管表情已不如刚才那般难受,却也没有因为睡着而变得安详。
『哥哥,出了什么事?』
「我也一头雾水。总之我先把八岛哥扛回家里。纱优,你就在回去的路上帮我通知宗家。」
『我明白了。』
怎么净是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
现在只能等八岛哥清醒过来吗……或者只能期待宗家的人知道些什么了。
回到家后,我在空房间里铺好垫被,让八岛哥躺在上面。
我则坐在一旁喘口气。
八岛哥仍是一副痛苦的表情,呼吸也很急促,然而我却束手无策。抱住他时,我发现身体虽然结实,脸颊却消瘦许多。此刻在灯光下便一目了然,容貌看起来也变得不一样。
我回想起八岛哥说过的话。
『质疑武士本身。』
这句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寻常。
『凪纱……!我们……千年多来都犯了一个大错。』
『已经……没办法抵抗了……!现在立刻……杀了我,凪纱……!』
假如八岛哥说的话可信……
千年多来所犯的大错——指的应该是封印鬼神吧?
封印鬼神是错误的?
不该封印亟欲毁灭世界的鬼神?
换句话说,毁灭世界是正确的。
「太愚蠢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毁灭世界是正确的、世界的破坏与再生……又不是衔尾蛇。
不过,八岛哥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至于他察觉到什么………………………………不行,我搞不懂。
线索太少了。而且也不晓得八岛哥变成这样的原因为何。
要是他能恢复理智清醒过来就好了。
「唔……」
八岛哥发出轻细的哼声,不过神情看起来并没那么难受。
就算带他去医院也无济于事,只能请宗家的人调查看看是什么问题吧。
理应睡着的八岛哥缓慢地抬起手。手犹如在黑暗中摸索般,于半空中挥舞。
「轲遇突智……!轲遇突智……!」
轲遇突智。
这是始祖打倒的鬼神之名。我们不得随意呼叫这个名字。
他正在梦中与鬼神作战吗?
「轲遇、突智——!!」
八岛哥冷不防抓住我的手臂。
虽然他握得很用力,但还不至于无法甩开。
他的脸上布满汗水。我扳开八岛哥的手,让他躺好。接着拿起放在旁边的毛巾擦拭他的额头,然而汗水仍流个不停。
「我们回来了。」
就在这段期间,纱优她们也到家了。
随后,纱优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奈巳、魅花、凛凛姊和御雷学长也在。
「宗家说什么?」
「他们要把八岛哥寄放在我们这边。至于影像则没有加工,直接传送给宗家。我想他们待会儿就会打电话来了。」
「辛苦你了,纱优。」
「不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有个精明能干的妹妹真是得救了。
「不过,请哥哥奖励我。」
「好好好。」
我摸摸纱优的头,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开心。虽然不是很明显,我就是莫名有这种感觉。
「咳咳!」
旁边传来一个很刻意的干咳声。循声望去,发现奈巳呆愕地半眯着眼瞪我。
呃,我只是摸一下妹妹的头而已耶……
回到正事上吧。
「啊——纱优,你怎么看?」
「我的感想吗?这个嘛,我听不懂八岛哥那席话的意思。」
「就是说啊……你认为刚才的八岛哥是真正的他吗?」
「从外表与声音判断,他应该是八岛哥没错。只不过,我从没见过他露出那种痛苦万分的模样。」
若问之前朝我泼血的八岛哥,与刚才的八岛哥哪个才像他,答案绝对是后者。
之前碰到的其实是别人?不,不可能。他们太相似了。更何况这个人也没有双胞胎兄弟。
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遭到某人的操纵。
那么,是谁操纵了他?
远比我还强的八岛哥遭到某人偷袭?
或许有必要清查八岛哥失踪之前的行动……
我记得……当时他去了封印之地一趟。
「他就是传闻中那位宗家的相坐八岛啊。」
御雷学长饶富兴趣地,盯着睡梦中的八岛哥这么说道。
「对,不过容貌跟以前差很多……」
「话说回来,这小子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会成为打倒鬼神的阻碍,我们或许有必要重新考虑日程了。」
「记得学长说过仪式只能在月全蚀那天进行。假如错过这次的月蚀,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三年后。」
……三年后呀。
说久是满久的。
坦白说,站在我或祖先们的立场来看,消灭鬼神不过是学长一意孤行的目标。
我则抱持着「能打倒的话就挑战看看」的态度。
不过我也担心,万一失败该怎么办?
毕竟只要按照往例,在八十年后确实进行封印就不必背负极大的风险,能够一直过着和平的生活。
可是……这种做法也只是把问题往后拖延罢了。
「看来会谈很久,我去准备茶水吧。」
「啊,纱优,我也来帮忙。」
纱优与魅花离开了房间。
她们应该没有事先讲好吧,但是两人一走凛凛姊就凑近八岛哥盯着他的脸看。
她仔细地端详。
「他就是治疗凛凛姊的男人吧?」
凛凛姊慎重地点了个头。
『没有错。他就是治疗凛凛的医生。』
「这样啊……」
治好凛凛姊的身体,却又在她的头发里埋入「裂磐」。
对凛凛姊而言,这男人既是恩人,亦可算是敌人。
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呢……不,这个人真的是八岛哥吗?
「让各位久等了。」
过了一会儿,纱优和魅花端着放有茶水的托盘回到房间。
『谢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
御雷姊弟一同拿起托盘里的茶水。没想到学长很有礼貌耶。只可惜现在无暇调侃他。
大家围坐在八岛哥所躺的垫被旁边。尽管这房间冷冷清清,连张桌子都没有,可我们也不能把八岛哥丢在这里不管。
「那么言归正传。大家应该都有听到我和八岛哥的对话吧……」
「嗯。」
纱优率先举手。
「尤其『质疑武士』这句话特别令我印象深刻。」
「我也是……」
宗家的家主堪称最为体现「武士」的人。而当代便是指八岛哥了。
他要我们质疑「武士」实在不太寻常。
『先设定各种假设再来思考或许会比较好吧。即使是不合道理的假设,也有可能掌握到什么线索。』
凛凛姊举手提议。
「假设啊……」
奈巳把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天花板思忖。
「这种时候也许可以试着反向思考喔。」
这回换魅花提出意见。
反向思考,是吗?
「好比说,把武士和鬼的角色对调?武士为破坏封印而行动,鬼为了保护封印而行动?」
我试着举例,然而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好似在吐槽我「再怎么说这也太离谱了」。
「封印可以人为解除吧?如果武士的目标是破坏封印,照理说早就动手了。」
御雷学长带着犀利目光指出这一点。的确,经他这么一说,我无法反驳。
但是……
「文献里虽然有解除封印的方法,却找不到实践的事例。」
古文书里并无刻意解开封印的记录。
「武士应该也曾企图打倒鬼神吧?你们不曾为此解开封印过吗?」
「没有,古文书里是有试图打倒鬼神的事例,但都是在封印自然解除时实行,并没有人为解开封印后再攻击鬼神的例子。」
「武士出乎我意料的保守哪。」
「毕竟,万一失败世界就会灭亡嘛……」
所以族人才会格外慎重吧。
「不过,说不定当中藏有近似阿凪的想法那般具冲击性的秘密吧?而且八岛哥的模样太不寻常了……看起来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他看起来也很焦虑……」
亦像是受到什么东西控制。
他是不是遭到操纵了……
「相坐,我问你一件事。」
学长把目光转到我身上。
「你们能够感应到鬼神的存在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办法确认鬼神是否被封在那块封印之地里?」
「我是没办法感应到啦……为什么这么问?」
「有没有可能封印其实早就遭到破坏,鬼神已经不在那里了?」
「应该不可能有这种事才对。二十年前,老爸他们进行封印仪式时,为了牵制烈火缠身的巨大鬼神,还用〈一子相传〉召唤我一起战斗……」
当然,鬼神并未因此消灭。老爸和我只负责争取时间以执行封印鬼神的仪式而已。
然而,学长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听完我的话后眼神变得锐利。
「……烈火缠身?」
「是、是啊。」
「古文书提到的鬼神有这类描述吗?」
我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从没看过这类记述。
「可能是力量过于强大,才会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吧?」
纱优没什么自信地提出看法,众人皆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经学长这么一说……没有留下记述确实有点奇怪。」
那副姿态可谓火的化身。
古文书里却没有记载这一点,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也认为那么骇人的模样理应最先记录下来才对。
「不过,鬼神应该还在封印里吧?毕竟炼狱叔叔都用『裂磐』抽出那里的力量了。」
「的确……现场感觉得到力量的存在。但是,我在那里感受不到操纵力量的意志……或者该说非力量的事物。」
意志呀。我也感觉不到……我一直以为是封印的缘故。
不过,那只是我的想象罢了。封印只有封住力量吗?抑或鬼神仍保持意志,在封印里等待复仇的机会呢?
「……想到的疑问太多了。果然还是只能查阅古文书吧。搞不好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调查比较好吧?何况宗家应该会在明天过来谈八岛哥的事。」
时间早已过了凌晨十二点。明天还要上学。尽管面临这种事态,我们还是得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才行。
「相坐,我们不见得非在这次的月蚀实行计划不可。等三年后的月蚀再来打倒鬼神也没关系,就算无法在我们这一代实现也不要紧吧。」
学长的意思似乎是要我谨慎考虑。
既然多了八岛哥这个不确定因素,就得慎重行事才行。
毕竟「打倒鬼神」可是个超乎寻常的大目标。
「说得也是。消灭鬼神终究是第二目标吧。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延续血脉。」
「你要这么认为也无妨。我们也会一步步推广解咒的方法,逐渐增加愿意成为同伴的鬼。毕竟做这种事也得不到好名誉哪。」
御雷学长站起身。
「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要是害老爸起疑就麻烦了。」
「不好意思,害你白跑一趟。」
「别这么说,世上没有什么是徒劳无益的。凡事都有其意义存在哪。」
我们送学长到玄关。
目送学长离开后,我们便回房准备就寝。
「那么……明天起又要泡在古文书里了。」
尽管枯燥又令人昏昏欲睡,我也只能乖乖调查了。
◇ ◇ ◇
早上。门铃在尚可称为清晨的时段响了起来。
透过窗帘射入的光线还很微弱。我拿起手机一看,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五点。
纱优似乎早已起床了,她走到玄关迎接访客。从隐约可闻的说话声判断,对方应该是认识的人。
会在这种时间来访的熟人寥寥可数。
除了纱优之外,大家都还在睡觉吧。
我尽量安静地换好衣服,一走出房间就遇到意料之中的人物。
引领对方来到这里的纱优就站在旁边。她的表情有些不悦,只不过乍看之下难以察觉。
「早安,凪纱。」
「早,津见姊。你来得真早耶。」
「算晚了吧。其实我很想昨天赶来,可是我还得跟前代的长辈们召开紧急会议。」
来访者不止津见姊一人。
津见姊身边还站着三名保护她的西装男。他们是从宗家的远亲遴选出来的精英。这些人对相坐家的情况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负责解析古文书或从事诅咒的研究。
他们一见到我就恭敬地行礼说:「非常抱歉,凪纱大人,一早就打扰到您。」我很不习惯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总觉得很不自在。
「凪纱,八岛哥人在哪里?」
「在这间房里休息。」
保险起见,我睡在八岛哥休息的房间里。
一整晚下来是没什么特别的状况啦……
「那好,让我进去见他。」
于是我打开房门,津见姊与随扈们便进到房间里。
「我们也进去吧。」
纱优跟着进去。我也回到房内。
众人围坐在睡梦中的八岛哥旁边。
见到神情有些痛苦的八岛哥后,津见姊露出担心的表情。
「……大哥……幸好你平安无事。」
不过,也许是重逢的喜悦使然,她很难得绽露笑容。
「津见姊,你知道八岛哥是怎么回事吗?」
「不,我不知道。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调查。各位,麻烦你们了。」
随扈们听从津见姊的指示,从手上的包包拿出符纸和石头,开始检查起八岛哥。
「先检查这是不是诅咒。」
「查得出来吗?」
「这些符纸和石头就是用来调查的工具。只不过制作者正是八岛哥……」
语毕,津见姊站起身。
「怎么了,津见姊?」
「我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说。大哥是否遭受诅咒一事就交给他们调查,我们先离开下吧。」
我看向纱优,她略微点头表示「我听哥哥的。」
「那就到起居室吧。」
我们暂时离开房间前往起居室。
「为了驱除睡意,今天就喝咖啡吧。」
纱优泡了咖啡,等我们入坐矮桌后,津见姊立刻切入正题。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关于录影带里那段『质疑武士』的言论,你有什么看法?」
……录影带。津见姊,你的用词有点落伍耶。好吧,这点不重要。
「什么看法也没有……目前只能提出不合常理的假设。」
「是呀……我也一样,前代的长辈们也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说真的……大哥到底是怎么了呢……」
津见姊流露出一丝平常看不到的苦恼神色。
「如果确定是诅咒……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为他解咒,但是……最熟悉这方面的大哥都陷入这种状态了,我也是无能为力呀。」
如果诅咒那么容易就能解开,津见姊也不会烦恼成这样吧。
三十五岁力量就会消失,以及长子才能继承力量的情况都是诅咒造成的,然而千年多来,我们仍无法解除诅咒。
……对了,鬼族遭受的「一旦做出利敌行为身体就会异常」的诅咒,凛凛姊的祖母已经解开了。
我再找机会向她问个清楚吧。虽然不晓得武士和鬼的诅咒是否相同……毕竟两者都是鬼神施下的诅咒。
或许能找出突破口也不一定。
「津见大人。」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名随扈带着别有深意的表情来到起居室。
接着对津见姊附耳说了几句话。
「我明白了。那么,你们就在这里待命。我和凪纱过去。」
随扈严肃地应了声「遵命。」后,先是回去一趟,而后带着另外两人过来。
「粗茶而已,请用。」纱优替随扈们准备了茶水,三人说声「不好意思。」并接下茶杯。
津见姊应该不是等着要看这幅光景吧,但直到三人都回来后她才站起身。
「那么凪纱,我们走吧。」
「是~是。」
我跟在津见姊后面。
我们进入房内观察八岛哥,但是并无异状。
「已经知道是什么诅咒了吗?」
「不,不是这件事。听说大哥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八岛哥的呼吸仍旧有些紊乱。
不过……
「……凪、纱……?」
八岛哥的嘴巴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发出厚重的声音。
「八岛哥!?」
「……把『蚕影』……带、过来。」
尽管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那确实是八岛哥的声音。
「『蚕影』?」
我重问一次,然而八岛哥不再开口说话。
「『蚕影』是什么?津见姊,你知道吗?」
津见姊闻言老实地点头。
「……我以前好像有听大哥说过。记得那是茧球……有消灾解厄的效果。大哥叫我们带过来……也就是说,那是解除这种状态的关键吗?」
「……应该是。津见姊,你不觉得八岛哥刚才的声音怪怪的吗?」
「听起来确实跟平常不同,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既然最熟悉八岛哥声音的津见姊都这么说了,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可是我的背脊莫名窜起一阵寒颤……怎么搞的?
「不管如何,这都是意外的收获。」
津见姊倏地站起身。
「凪纱,我们这就回去神社,调查并寻找『蚕影』。八岛哥也会一起带回去。如果你晓得『蚕影』的下落麻烦通知我们。」
「好、好的。我知道了。」
津见姊在房里呼叫随扈,其中一人将八岛哥搬起来背在背上。
那人走出玄关后,便让八岛哥坐进他们开来的车子里。
津见姊接着上车,然后打开车窗。
「我们回去了。抱歉,一大早就来打扰你们。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们会再跟你们联络。」
「了解。」
说完,车窗就关了起来,随扈们上车后随即发动引擎,驱车离开。不一会儿就看不见车影了。
「呼——……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来。」
「害人家一早心情就不好。」
「你真的很讨厌津见姊耶。」
「她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有那么严重吗……算了,先别管这个了,我们进屋吧。其他人应该也快醒了吧。」
「好。毕竟早饭还没准备好呢。洗衣机也暂停运作了。」
「洗衣服这点小事,我来做就好。」
反正今天难得早起嘛。
「哥哥,请别剥夺我的早晨乐趣。」
「洗衣服真那么有趣吗?」
「是呀。只要抚摸哥哥的衬衫或内衣,我的内心就会涌现满足感。」
……我难以判断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讲真的。
「既然你这么说就随你吧……那我到地下室的书库看个古文书好了。」
「好的,哥哥。吃饭时间到了我再叫你一声。」
「了解。麻烦你了。」
于是,我前往地下室的书库。
不过,还是没找到什么像样的线索……
到了早餐时间,众人聚集在起居室里。
「早上有人来过吗——……?」
奈巳一脸尚未赶走睡魔的表情出声问道。
我最近才知道奈巳有一点起床气。不晓得是不是爬不起来,她还在枕边摆了约莫十个的闹钟,真厉害。
虽然她仍一副尚未完全清醒的模样,到了上学时间她就会振作起精神了。她的身上搞不好藏有动力开关。
「宗家的人来了一趟。他们把八岛哥带回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我知道有人进屋,但没感觉到敌意,所以马上又睡着了。」
奈巳边说边打瞌睡。紧接着,她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悠哉地说:「我要开动了。」
魅花暂且放下筷子,面向我问道:
「那么,你们谈了什么呢?」
「哦……我正好也想问问大家。当时八岛哥喃喃说着『蚕影』,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蚕影』……是吗?对不起,我没有听过……」
魅花摇了摇头。看来她没有线索。
「奈巳呢?」
「没听过呢……那是什么?」
「好像是茧球的样子。」
奈巳也说不知道。
『不好意思。』
这时,凛凛姊播放智慧型手机的语音并举起手。
『我不晓得那东西是否叫做「蚕影」,不过……』
说完这句开场白后——
『那个说不定是我们的——御雷家的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