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三分,充斥灰色西装的月台今天依然安静。我也一如既往,静静地读书,读着我一直很想看的《相对论》。虽然不管怎么读都看不懂,但总觉得好像可以理解爱因斯坦想说的事。能否看懂的重点应该在于心意有没有相通吧?
正如同我当时的预感,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山本。虽然手机里存有山本的电话号码,但是不管怎么打,电话另一端只会传来空虚的回应声。
『您所拨的电话现在无人使用……』
真是个毫无破绽的家伙。
辞职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没有工作果然很令人不安。
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没有收入造成的精神焦虑比想像中还要煎熬。
辞职后悠闲度日的日子只有短短几天,之后,不安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加深、扩大。
整天盯着转职网站,想要尽早找到工作的心情逐步逼迫自己。
但是,如果因此不上不下地开始工作,也就失去了这次辞职的意义。
我必须找到打从心底想就职的公司,以及打从心底想做的工作才行。
话虽如此,我还是得付房租和伙食费。
我决定姑且先从事短期派遣的工作或兼职打工,赚取不耗用存款也能过活的最低限度生活费。我不要像以前一样拚命工作,得边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情边打工,希望先过着寻找自我的时间与工作的时间各半的生活。
即使如此,不安还是会席卷而来。无职的期间越长,恐怕会对重新就职更加不利吧。
真是的,人生实在太辛苦了。
我抬头仰望天空,看着与月台的色彩完全不搭调的清澈晴朗蓝天,不禁眯起双眼。
然后我大大地深呼吸,一天又要开始了。
右边的大叔眉头紧皱地瞪着报纸,那模样仿佛是个战士,准备接受从今天起整整一周的挑战。后方是一位肩上挂着非常大的包包、似乎是OL的女性。她应该是业务吧?穿着高跟鞋走路一定很辛苦。
在这里的人们都各自背负着辛苦的生活。
如此一想,令我不禁想温柔对待周围这些与我的人生毫无关系的人。
我偶然与左边的人对上眼。
一名似乎是高中生的少年,露出发呆般的神情站在队伍最前方。
已经早上九点了,现在才要上学吗?是不是迟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在意他。
那张侧脸似曾相识。
胸腔内部仿佛被人紧紧揪住,传来一阵又沉又重的疼痛。
对了,这张脸是……
——那时候的我。
下一个瞬间,少年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往铁路的方向倾斜。
我使劲伸长自己的手,抓住少年软弱细瘦的手腕,用尽全力把他拉回来。
我们俩屁股着地,双双跌坐在月台上。
吓人的大音量警笛声,响彻整座月台。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抓着少年手腕的右手颤抖个不停。
少年用充满泪水的双眼看着我。
我对着他露齿大笑。
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
「好久不见……是、是我啊……我是山本!」
我灵机一动,说出他的名字。
然后,用空出来的左手紧抓裤子的口袋。
口袋中放着自那天起放在那里的小纸条。
『人生并没有那么糟,对吧?』
山本,我也能把这句话传达到这孩子的心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