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侠糗东～」
山本又再唱奇怪的歌。
「你喜欢～哪一个？」
「什么？」
「我说，春夏秋冬！你喜欢哪一个？」
山本朝我嘻嘻笑。
「哦哦，喜欢的季节啊？嗯……秋天吧。」
「赞喔！俗话说『秋高气爽马也肥』！我也喜欢秋天！不正是现在吗！」
他像双人漫才表演里负责吐嘈的角色，以手背狠狠地拍我，情绪亢奋极了，令我退避三舍。
「……怎么了？」
见我投以白眼，山本嘿嘿一笑。
「坦白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外出购物啦，有点兴奋～」
岂止是一点。我在心中咒骂。
「抬～头看天空～晴空万里～」
山本再次哼起今天不知重复唱了第几次的歌。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哼歌，那到底是什么歌？」
「咦，你不知道这首歌啊？」
「不知道……很红吗？」
山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笑容满面地指着眼前的店。
「就是这里唷！好久没来啦～这里有卖领带，也有卖很多上班和私底下穿都很适合的衣服喔。你来过吗？」
我摇头说「没有」，山本见了更加乐不可支。
「来，进来吧！」
山本洋洋得意地走进店里。
「这个啦！如何？多漂亮的秋天色系啊。」
山本手上拿着一条鲜艳的天蓝色领带。
「这是秋天色系？今年流行的吗？」
「流不流行我不知道，但这是秋天色系没错啦！」
山本露齿大笑，我苦笑说「不是吧」。
「秋天色系通常指暖色系。是叫红褐色吗？或是这种土黄色……不，应该叫芥子色……之类的。」
我随手拿起眼前的芥子色毛衣给山本看。
「那件是本周刚进的新色喔。秋天很适合这种芥末黄呢。」
听见我们对话的店员立刻凑上前搭话，那张笑咪咪的脸令人想问：「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虽然眼妆化得有点浓，但长得还算可爱。
「这是比较薄的针织衫，可以穿在西装里面。除了V领还有其他圆领款式，不过搭配西装外套，我还是推荐V领的。」
店员小姐连珠炮似地推销商品，令我有些无法招架。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先逛逛……」
「好的，当然没问题。」
店员小姐笑容不减，往后退一步。
话说回来，时髦的五十岚前辈偶尔也会在西装外套里搭配薄毛衣。但我若是有样学样，部长应该会马上开骂。
我边想着这些琐事边逛，站在后面的店员再次出声搭话：
「您找上班要用的衣服吗？如果要找秋天色系，红色系也很受欢迎喔。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比较沉稳的……」
见到店员东张西望寻找商品，我急忙插嘴：
「红豆色……不对，酒红色之类的？」
「没错！勃艮第（burgundy）红每年都很受欢迎呢，今年苔绿色也很流行喔。」
店员虽然这么说，却拿起怎么看都是红豆色或酒红色的开襟衫，摊开来展示给我们看。
「哦哦，勃艮第红……啊？」
不妙，我彻底混乱了。芥子色叫芥末黄我还可以理解，但红豆色竟然已经不叫酒红色了吗？我只是一段时间没出门逛街，颜色的称呼就变得像暗号一样。时代潮流真可怕。
我笑容僵硬，为了逃离店员，朝抓着蓝色领带的山本问：
「喂，山本，既然是现在要穿，还是选颜色适合秋天的单品比较好吧？」
「所以说，这不就是秋天色系吗？」
「不，我刚刚不是说过吗？秋天色系比较暗……」
「隆！不要被常识限制住了！你的视野看见的东西，并不代表全世界喔！你仔细看，多么澄澈的天蓝色啊！抬～头看天空～」
「喂，不要在店里唱歌啦！」
我急急忙忙观望四周。
店员笑嘻嘻地说「这位先生真幽默呢」，但我光想到她藏在笑容下的真心话，背后就冒出冷汗。
「喏，这个如何？」
我赶紧把山本拉离店员身边，指着一条看似时下流行的「勃艮第」红豆色领带。
「不行！颜色太暗了！你的脸色会比现在更阴沉喔。」
「比现在更」是多余的。
「可是，听说现在很流行。」
「你真的是……不要盲从流行！要当引领潮流的男子汉！」
又来了，又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说着「是是是」敷衍他，山本用力抓住我的手。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选那个颜色，就和我一决胜负！」
他边说边向前挥出拳头。
「啥？」
「你要是赢了，就买那条阴沉的领带；我要是赢了，你就买这条蓝色领带！」
山本的表情非常认真，不是开玩笑。
「堂堂男子汉，一拳定胜负！」
山本把拳头摆直，上下挥动。
「原来是猜拳啊。」
小朋友吗？我忍不住笑出来。
「好，来啊，我猜拳很强喔。」
我伸出拳头，学山本露出贼笑。
「来吧！我要是赢了，你要戒烟喔。剪刀——」
山本用力挥舞拳头。
「等等等、等一下！你刚刚是不是多加了什么条件？」
「不出拳就算输！石头——」
「喂喂……等一下！」
「布！」
咦咦咦咦咦咦咦！
心里虽然发出惨叫，我的右手却反射性地伸出去。
「哼。」
山本将摊开的右手伸到面前，露出狂妄的笑容。
「本人此生所向无敌。」
——惨了。
我愤恨地望着握在前方的拳头。
「为什么要选这个颜色啊？」
我提着购物纸袋，向山本表达不满。
不用说，纸袋里装着天蓝色的领带。
「不同颜色会带来不同的印象嘛。红色是热情，黄色代表朝气，绿色代表平静，而蓝色是……」
山本忽然停下脚步。
「信赖！」
接着，他用分外温柔的眼神望着我。
「你的工作是啥？青山隆。」
「业务……」
「是信赖！」
山本重复强调之后，张嘴笑了笑。
我不由得屏息。
看见我的反应，他似乎相当满意，再次哼起歌，迈开步伐。
「可是啊……」
我小跑步追上他，穷追猛打。
「你那样太狡诈了。什么意思嘛，竟然叫我戒烟。」
「有啥不好？这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啊。」
山本理所当然地说。
「是这样没错……」
「健康就能省钱，钱多出来就会受女孩子欢迎，一石三鸟喔！」
「呃……不会因此受欢迎吧。」
见我把到口的话又收回去，山本仿佛看透我的心情，露出贼笑。
「如果你觉得是骗人的，要不要去问问看呀？『想和吸烟还是没吸烟的男性交往？』我想七、八成的女性都会回答『没吸烟』喔。」
「……是、是吗？」
山本哼笑着，再次唱起歌，表示话已说完。
「抬～头看天空～」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歌啦？」
我叹一口气。
与山本道别后，抵达附近车站的我边碎碎念边走着。为什么只是出来买个东西，就变成非要戒烟不可？真是的。不只如此，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被他牵着鼻子走。直到最后，他也没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歌。
回程路上，山本始终没停止哼歌。
出门购物有这么开心吗？
……不过，这样也不错啦。
「今天真暖和。」
出大太阳，甚至有点热。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天空。
「抬～头看天空……吗？」
我不小心记住山本哼的怪歌了。
「天空好蓝。」
许久没有抬头仔细看天空，眼前的天空一片蔚蓝，秋高气爽。
「晴～空万里……」
越看越觉得这片青空仿佛没有边界，就是如此鲜艳澄澈的蓝。
「……这就是秋日晴空吗？」
我下意识瞥向手中摇晃的纸袋。
里面装的是——
我不禁笑出来。
「的确是……秋日晴空的颜色呢。」
总觉得耳边似乎传来山本所哼的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