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性别的伪装之外都是真的。
我是真心想奉栞大姐为主人。那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望。
可是在SCM的对决上,我一定得赢过她、当上主人。要是我沦为奴隶,又被发现我是男人而被常成变态,或是她觉得不必要、就把我释放了,那就没意义了。
所以我要川SCM的力量将她纳为奴隶,再命令她当我的主人。
没错,将她变成我的奴隶,再命令她「当我的主人」。这就是我的计划。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我能待在她身边就好。
栞大姐说过人原本就具有S的要素和M的要素,但我在某方面,或许只是终极的抖M。命令她「命令我」,那才是我的目的。
由于主管的命令,我经常调查网路上贩售的家电行情。
有时腻了,就会逛逛网拍。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了SCM。
SCM只有对彼此戴上的人才能起作用。网拍的SCM说明有这么一小行字。只要不是太笨的人,一次都会买两个吧?
我也是看它便宜,买了两个放着。抱着半好玩的心态人手的SCM,目前在网路上价格飙涨,当真能得到奴隶的传言满天飞,可信度似乎很高。
我也是看了某个部落格后,才觉得其功能和可信度确实其来有自。
『——喀!喀喀!』我嘴里的SCM响起,栞大姐终于成了我的奴隶。
「……我好像变成了奴隶。」
栞大姐那么说时,我感到既开心又遗憾,心情复杂透顶。
宝物全都到手了。我的热度也冷却了些。
「……你要如何处置我?」
「……首先,请你原谅我。」
栞大姐的举止虽然与我想像的奴隶气息不同,但这是我第一次用原本的嗓音回答她的问题。她应该也觉得怪不舒服的吧,脑子想必也很混乱,但还是以爽朗的笑容示人。
「没问题。虽然吓了一跳,倒也挺有趣的。」
即使成了奴隶,栞大姐也保有自己的格调,我打从心底迷上了她。
当时我就想,不管她要不要当奴隶,我都要放她自由,然后向她表白。
不然,就算把她纳为奴隶、实现了我所有希望,我迟早也会厌倦栞大姐。
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想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分面对栞大姐,可以的话更希望能与她发展成爱人也被爱的关系。放她自由是我最起码的诚意。
「……我会依照约定,放你自由。」
我重新戴好假发、恢复女人的仪容后,取出说明书。
……记得宣布解放时有些必要的关键字。
『咿——!』我正要翻阅说明书时,警铃大作。
栞大姐也一脸惊讶看着我。
「这不是那个的警示音吗……」
「是的。」我一面回复,一面环顾深夜的公园。
「是有其他SCM持有者在附近吗?」
……恐怕是。我一面警戒周围,一面默默点头。
『咿——!』第二次警示音好快就响了!
「……感觉好恐怖喔。」
栞大姐才这么一说——
『咿——!』第三次警示音响了,公园出入口出现了一名男人。
男人一手拿着手机。漆黑中,荧幕发出亮光。
……不会错的,对方正在找我们。
男人一进入公园,就笔直朝我们走来。
他的皮肤黝黑,戴着帽T的帽子。由帽子的缝隙看得出对方是光头。块头也相当大。
「……喂,你们谁是主人?」
「你在说什么?我们喝多了,刚刚还在吐呢。」
我装出女声回答。
这家伙感觉太危险了。能敷衍过去绝对比较好。
「哦……原来如此!」
说完,那家伙忽然抓住我。
「呜哇!你想干么!」
「快逃!」栞大姐一喊,我们连忙逃跑。
可是,酒醉加上药力的影响而摇摇晃晃的她,一下子就被那家伙逮到了。
「……你像是主人。」
黝黑帽T男单臂穿过栞大姐的腋下,勾住她的脖子。
「放开我!」
栞大姐的手脚奋力抵抗。
于是,那家伙用空着的另一手朝栞大姐的脸……
「咿呜!」叩!像是拿石头砸下去的声音,响彻深夜的公园。
……那家伙,居然扁得下去。
我停下脚步大吼。
「她是女人耶!」
可是黝黑帽T男对我的呐喊丝毫不以为意,再次挥舞右臂。
「不要太过分!」我要宰了他!
我朝那家伙顺势一个飞踢过去。但是脚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直接往地面摔。超越疼痛的强大冲击扩及头部,连肩膀都感受到了。
……可恶,超痛的。假发也在震荡中掉了。
「……你是人妖?」
我光是呼吸就很费力了。
那家伙往我的头踩下去,并强行扳开栞大姐的嘴巴,确认了SCM的存在。
「我要向你下战帖,不接受我就杀了你。」
啪!像是痛揍棉被的声音,以及「噗呜」栞大姐的呜咽声。
栞大姐又被揍了。这次是腹部。她已经放弃抵抗,口吐血沫了。身体也瘫软无力,
「我……接受。别再打我了。」
「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比互相痛殴。快说。」
……太乱来了。根本是乱七八糟的比赛。栞大姐好胜归好胜,毕竟只是个普通女孩,这家伙绝对学过某种格斗技。
「我们比……互相痛殴。」
那家伙又打了栞大姐的脸。
「SCM喀喀响了。开始了!」
那浑帐!竟然强行展开SCM的对决。
……再这样下去,栞大姐真的会被打死。
「促(住)手喔喔!」我的头被踩住,再怎么叫喊也只能发出惨叫声。
那家伙看了我一眼,脸又转向栞大姐。
「快认输,你认不认输?」
栞大姐的左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口鼻潺潺流出冒泡的血沫。
我握紧拳头、垂下眼帘……快说吧。说出来没关系,真的。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我、我、认……我认……输。」声音嘶哑得像在吐气。
『喀锵!』,之后我口中的SCM发出了从没听过的声音。
黑人和栞大姐的对决,短短几秒就在一面倒的局势下结束了。
「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奴隶,听清楚没?」
说完,黝黑帽T男就朝粱大姐满是鲜血的嘴巴亲下去。
然后放她到地上。接着听到「唧——」,像是拉链的声音。
接着是啪沥哗啦的水声。
一时之间我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但我的脸也溅到了水滴……温温的。
抬头一看,那家伙从拉链内掏出那话儿,往茫然坐着的栞大姐脸上小便。
脏死了!但看到栞大姐受到这样恶心的屈辱也不反抗,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成了这家伙的奴隶。这家伙竟然用如此无厘头的方法测试栞大姐是否成了奴隶。
「来,叫我Big Magnum善一大爷。嗯?」
之后栞大姐就瘫倒在地。
「啧,她晕过去了……喂,你也成了我的奴隶吗?」
名叫善一的男人咂了一下嘴,朝脚下踩着的我问话。
……对喔,这家伙以为栞大姐才是主人。他是在说打败主人,其奴隶就连带接收的那条规则吧。
「喂,你没有听到啊?你也成了我的奴隶吗?有没有?」
「是……」刹那间,我灵机一动。
善一踩着我头的脚慢慢松开……就是现在!
我一口气爬起来,拔腿就跑。
「可恶!原来人妖才是主人!」
我跨过隔开公园和马路的围拦,奋力踩踏地面、头也不回地跑着。
后方传来那家伙的脚步声。我一路冲进住宅区。
……现在的我赢不了那家伙!我别无他法!虽然我将栞大姐留在那里,但我不是要逃走!我是要去求救!
……我不断那样告诉自己,但根本不是。
我想救栞大姐,但我更怕得要命!那家伙,那个名叫善一的黝黑帽T男太可怕了!可恶、可恶!可恶!那个浑帐!浑帐东西!我还以为SCM之战全是头脑战!那家伙居然威胁人家和他对决!居然使出这个阴招!栞大姐!栞大姐!我太小看SCM了!
途中我脱掉了高跟鞋,两手各提一只。也拆下了SCM,死命地逃跑。
我头也不回地跑,穿过住宅区、不知不觉来到了车站前。
……站前也有派出所。周围也有多家居酒屋,即使夜已深也还有人。
跑了一大段距离,心脏鼓动激烈、腹部像是针刺那么痛。
……可是来到这里就安全了。
我在派出所眼下的长椅坐下来。
比邻而坐的上班族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警察也觉得我的模样可疑,不时盯着我看。但是似乎没有上前盘问我职业的意思。
要是他来问我,只要说我是跟公司同事喝酒聚餐穿女装助兴就好了。
我的脑子清醒了。但可能是喝了酒又跑步的关系,一松懈下来,就有快晕倒的感觉。反过来说,我心脏的鼓动大得像是隔壁的大叔也听得见,叫我现在睡,我一定也睡不着。
我拿出手机,打开书签里登录过的SCMGPS。
放大画面的地图。一出现附近的地图便连续按按键,快速放大。
周围各有一个红〇与黄〇。地点就在那个公园附近。
红色是主人,黄色是奴隶……不会错的,是栞大姐和善一。
善一放弃追我,回到公园里了。
我现在是拆下SCM的状态。GPS上没有标示出我人所在的〇。
我将画面缩小一级,荧幕显现出更大的范围。
除了栞大姐和善一之外,画面上又出现了两个〇。一个离这里比较近,是绿色的〇。绿色就是尚未沦为奴隶也不是主人的自由SCM。
另一个是红〇的主人SCM。不是善一。
距离这里大约往东四公里左右。倒是不远。
我一面看手机一面冷静思量……我想尽快救出栞大姐脱离善一的魔爪。
该去报警吗?可是要如何跟他们说明SCM的事?我身为被害人,是可以用本名报案;但就算善一被捕,也无法逼他释放奴隶。
栞大姐已是善一的奴隶了。
……刚才观看GPS时,我脑中浮现了个念头。
那就是「向别的SCM持有者求助」。
像善一那样疯狂的家伙,我独自一人去找他单挑太乱来了。
我定睛凝视手机荧幕上显示的绿〇。更新画面后,发现对方稍微移动了些。
既不是奴隶也不是主人的自由SCM持有者啊……好像有点靠不住。
接着再察看红〇SCM持有者的位置,地点依然没变。
虽然红〇附近没有奴隶的黄〇,但这家伙肯定经历过SCM对决的厮杀。
对方或许会有什么我想不到的妙策……就拜托红〇吧。
不知道是男是女?可是,万一那家伙是像善一那样的疯子……
男人个个都只把女奴隶当成性对象看待。就算主人是女的,也可能是烂人。
假设对方若能打倒善一,栞大姐也只是换个主人,依然是奴隶身。
假如我能成为栞大姐的主人,马上就能放她自由;但我单枪匹马不可能打赢善一。但是,要打倒像善一那样的家伙,不是像善一那样危险的人物恐怕赢不了。
「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
要怎么做,才能救粱大姐脱离那家伙的魔爪?
那浑帐!栞大姐一变成他的奴隶,他就亲下去了!而且还是亲满脸是血的……
真不想回忆。阿不快点!再不快点,那家伙会做出更可怕的事。
只能向这位红〇求救,彻底打倒善一了!
也必须谈妥主人一换过来,确保栞大姐安全无虞的交换条件!
现在的状况分秒必争。可是,未来却有如多云的夜空那般漆黑。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救出栞大姐?
只要能救出栞大姐,我……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动念的瞬间,思索的夜空旋即出现了闪耀的星星。心中的迷惘和不安一下全减轻了。
我看到了映照在电话亭玻璃上的我。
请女性朋友帮忙买的衣服被泥土弄得脏兮兮,脸上的妆也都花了。
但是,外表看起来依然是个女人……对喔,我现在是男扮女装。
我马上从包包拿出化妆用具,重新化妆。
……快想起今天早上,我在自家盥洗室揽镜自照时那完美无瑕的妆。快想起被男人搭讪、能让男人为我花钱的那股自信。现在的我,比大多数的女人还漂亮。
……我有我的身价。
重新化好妆,站起身。尽可能用手将衣服上沾到的土拍掉。幸好我的服装是以黑色为基调。脸上些微的伤,也利用假发遮掩过去。
我坐进在圆环排班的计程车。
「小姐要到哪里?」司机如此问。我一面看手机的地图,一面请他开到前两站的车站。我要去见红色的SCM持有者。然后与对方谈判。
谈判内容是打倒善一、释放栞大姐。
交换条件是……我愿意成为对方的奴隶。
计程车大约开了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GPS闪烁的红〇,位置是在山手线的大塚站。
我一下计程车,就将放在包包内的SCM装进牙齿内侧。
手机画面立刻出现代表自由SCM的绿色〇……这个是我。
原来当上主人的人一旦失去奴隶,就会被视作绿色的自由身啊。
车站周围有栋商业大厦,进驻了瞄准圆环客层的超商和居酒屋。
没有人在站前走路,超商里头倒是有人站着看书。
我观看手机的地图。我的绿〇和我要找寻的目标红〇重叠了。这个GPS网站真阳春。即使放到最大,也只能知道目标的概略位置。我一步一步在周边来回梭巡。一定要接近到三十公尺以内,才能让SCM持有者感应到。
从车站前方的道路看过去,是栉比鳞次的住宅大楼和药妆店。
红〇SCM有可能是大楼的住户,那样的话找起来就困难了。
可是,再不快点,真不知道善一这一刻正如何荼毒栞大姐。
我在商业大厦前站定,决定赌一把。
我一度强力闭上眼睛默祷……拜托,希望红〇就在这栋大厦里。
然后走进大厦里头。
站在氆梯前,按下上楼的按钮。
我走进飓梯,按下二楼到八楼所有楼层的按钮。
或许是密闭空间的压迫感作祟,我的心脏又开始密集鼓动了。
「叮!」随着老神在在的楼层抵达音,门打开了。二楼是间和风小料理屋。
……SCM没有反应。我快速按下关门按钮,继续上楼。就在此时。
『咿——!』是警示音!
太好了!果然没错!红〇SCM持有者就在这栋大厦的某处!
快到三楼之前,第二次警示音又响了……是三楼。红〇就在三楼。
我看了看电梯内张贴的各个楼层店铺介绍,三楼是酒店。
一走出电梯,就听到叮铃叮铃的清脆铃声,眼前的黑色大门打开了。
「欢迎光……」
打开大门的黑服讲到一半就停了,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递。
「呃……小姐是来面试的?」
「不是。我是客人。我会付钱,让我进去。」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尽管情绪亢奋又紧张,我的头脑倒是很冷静。
黑服少爷连忙说:「啊,那么、呃……请稍等一下。」他没关上门,直往后头看。有女客只身上门很稀奇吧,一下不知道如何因应。
『咿——!』第三次警示音响了。
同时,在黑服和店长模样的男人之间,出现了一名酒店小姐。
「啊——!麦子——!你来啦?」
这个陌生的女人叫我「麦子」。
「啊——她是授理爱的朋友?」黑服询问女人。
「对对对,她非常爱喝啤酒、喝到都快吐了,授理爱才叫她麦子!很好笑吧?」
黑服少爷哈哈大笑,但我对啤酒可没喜爱到快吐了。
「……你会指名授理爱坐台吧?」
自称是授理爱的女人,目不转睛看着我说。眼神正默默给我施加庞大的压力。
「好,我点你坐台……」我顺着女人的话讲……错不了。这女人就是红〇的SCM持有者。
来到她服务的桌位,那个叫授理爱的女人并未点酒,而是特意请黑服送上温热的茶,倒入汤吞杯里。不知是不是平日的关系,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里是酒店,端热绿茶出来很稀奇吧?」
「啊,是啊。」我和搭讪双人组喝酒,不过才一个小时前的事。醉意还没完全退,又发生许多令人头晕目眩的事,喉咙早就干得发痛了。
加上指尖冰冷,我又紧张得直发抖。温热的热茶的确很有吸引力。
「你在店里若想轻举妄动,反倒对你很不利喔。」
她是在提醒我SCM的存在。第一印象觉得她很人畜无害,但是伸直腰杆说话的她,有种压倒人的气势。
我直接进入主题。
「请问,你有奴隶对吧?」
对于我的提问,授理爱什么也没回答。
不肯定也不予以否定的态度,我更确定她就是SCM持有者,且是拥有奴隶的主人。
「我希望你能协助我。」
「……怎么一回事?」
我隐瞒了自已是男性的事实,简单扼要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授理爱始终不发一语,静静聆听。我一口气说完后,又开始感到不安,不知道来拜托这女人对不对。
……这女人要如何赢过那个善一?
可是既然我都跟她说了,就算她是再靠不住的细绳,我也只能紧抓不放。
「不管用任何方法,如果你能够马上让那个男人成为你的奴隶,救出那女孩并放她自由的话……」
我吞下口水,朝授理爱宣示决心。
「……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授理爱一直凝视着桌上的玻璃杯,像是在考量什么。
几秒之后,她说「等我一下」,就离席和店长模样的人谈话。
不久,她回到桌位说:「我早退了,我现在去换衣服,你到外面等我。」消失在店内深处……她答应我的委托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吧。警示音响起,授理爱出来了。
也不想想我急得要命,还让我在冷得要命的夜里苦苦等候。只见授理爱一手拿着手机,一面讲电话一面朝我走来。我不知道她对话的内容,只听到她用敬语,可能是在跟长辈或长官说话吧。
来到我面前站定后,她的手机才拿离耳朵。电话讲完了吧。
「我会救那个女孩。」这是她挂断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
「要怎么救?」
「帮手正赶过来,那个人会设法对付名叫善一的男人。」
授理爱一面玩手机一面回答。
「帮手?是你的奴隶吗?」
授理爱看着我。
『咿——!』同时间,SCM响了。
「来了……」不对。授理爱看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后方,车站圆环的方向。
回头一看,有辆车缓缓驶进圆环。是黑头高级车。
警示音又陆续响了第二次、第三次。那辆车停在我们面前。
「上车。」
「咦?」授理爱走向车子,高跟鞋踩得卡卡响,打开后座车门。
挡风玻璃的彼端,坐了位穿西装的男人……他就是帮手?
授理爱刚才讲电话的对象就是这男人的话,那他的到来也迅速得太恐怖。
他是授理爱的奴隶吧?刚才和她讲电话的对象是这家伙?那她为何要用敬语?
还是说也有这样的主从关系?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
授理爱坐进车里之前,再次回头看我。
「小姐……你真的会帮我救她吧?」
「你不是说只要能救她,什么事都愿意做吗?」
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栞大姐的脸。
她开心大笑的脸,还有她在公园灯光照射下被鲜血和口水脏污了的脸。
……现在不是发抖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车了。我迈步走向车子。
「……地点呢?」
我一坐进后座,驾驶座上的男人就问了。嗓音既低又沉。
我描述了遇到善一的那个公园的地点。
「……有红色〇和黄色〇。应该就是他们。」
授理爱边看手机,边跟驾驶座的男人说。
车子一发动,驾驶座的男人就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敝姓中野。」
「……我是中央。」
我一时没听懂男人的话。他好像姓「中央」。
自称是中央的男人年纪大概卅出头,身材魁梧。眼镜和西装都像是量身打造般合适。
声音低沉却很有魄力,有绅士的味道,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工作能力强、精明干练的全盛期实业家。
中央握住方向盘,瞄了一眼后照镜中的我。
「中野小姐,来龙去脉我大概听说了,但我们并不信任你。」
「……我没有说谎。」
坐我隔壁的授理爱说:
「不过,万一你和那位名叫善一的家伙是一伙的呢?」
「怎么可能!」
我是早有心理准备无法马上获得信任。可是授理爱的发言让我很火大。
我眉头一蹙、闭口不语,中央开口了。
「为了证明你没骗人,希望你也能承担风险。」
「风险?」
隔壁的授理爱答腔:
「你现在就和授理爱比输赢。」
「我如果打倒那个善一,你就要成为授理爱的奴隶。这就是输赢的赌注。」
中央说完,从胸前口袋拿出香烟,但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收进口袋……他在戒烟吗?
「我要是打倒善一,善一和你那位重要的朋友就要成为我们的伙伴。万一我输了,就算你赢,授理爱会成为你的奴隶。」
中央要把能否打赢善一,化成「有赌注的对决」吗?
「……我并不期望授理爱小姐当我的奴隶。」
「我们追求的是输赢的定义。结果不重要。」
遇到红灯停车的中央脖子一弯,脸转向后座的我。
「而且我很强喔?我是不会输的。」
虽然他戴着银框眼镜的侧脸,我只看到一眼,但已充分感受到他的表情和言语相当有自信。
「授理爱要和你比输赢,只是为了确认你有没有说谎、判断你是否有相当的决心。中野小姐你说过,只要能救出那个女孩,你就愿意成为授理爱等人的奴隶吧?」
「是的……」
「只要救出她,就算中野小姐输了;没能救出她就是授理爱输。你知道SCM对决的惩罚吧?」
「……不是很清楚。」
「细节人家就小说了,总之沦为奴隶后,还有对决期间,SCM都不能拆下超过廿四小时。」
「沦为奴隶后?对决期间……?拆下超过廿四小时会怎样?」
「就会受罚。到时大脑会受到损伤,最坏的情况……就是成为植物人。」
我差点笑出来,但授理爱认真的表情和中央的背部在在酝酿出不准笑的氛围。
「还有,SCM的对决一旦开始就不能退出。」
「……那么,假如是平手或无法分出胜负的情况,会变成怎样?」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的。」授理爱或许没有恶意,但她瞧不起人的口吻着实令人火大。
「SCM的对决,没有平手也没有一笔勾销。」
有答等于没答嘛。怎么一回事?这么说,就算平手也要继续比下去?
「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现在只希望你记住,对决一旦开始就不能退出。SCM不能长时间拆下。就这两件事。」
我在心里不断反刍授理爱的话。然后我想通了……啊,原来如此。
授理爱他们要和我比输赢,是为了封住我的后路。
中央叹了一口气。
「你决定怎么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毕竟我们也背负了相当大的风险来帮助你。」
「……我希望条件能稍微改一下。」
授理爱开着手机,看着我。
「在我确认足立栞……她重获自由后,就算我输——我希望改成这样。」
授理爱的视线移向中央的后脑勺。中央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候,中央的手机响了。听起来像是简讯声。中央打开手机、看了画面一眼。然后,中央立刻回我:「那好吧。」……怎么搞的?感觉好突兀。
授理爱在等中央的答覆。中央看了简讯才回答。那么,那封简讯的内容是什么?授理爱是开着手机,却没有打简讯的动作。
……传简讯给中央的人,到底是谁?
在我对两人的行为举止感到的突兀成形前,授理爱又接着说下去。
「这场对决,中央中若赢了善一,就是授理爱赢;足立栞若获释,就是中野小姐输,我们就赌这个。你愿意和授理爱对决吗……」
「……愿意。」
下一秒,SCM『喀』地响了。
漫长的红灯灭了,灯号转绿。车子开始前进……事到如今我也无路可逃。
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栞大姐。尽管有些不对劲,也只能闭眼装作没看见。
我和授理爱的打赌一开始,中央就拆下嘴里的SCM。
不久,我们抵达了那座公园附近。可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公园不是这里吗?」
授理爱边看手机画面边说。
「这条路一公里外有光点。」
我逃离蒋一已经过了一小时。他没有移动才奇怪。
至于善一和栞大姐,似乎仍戴着SCM。
我们遵照授理爱的指示,车子低速驶进住宅区的巷道。
「啊!」授理爱忽然大叫。
「怎么了?」
「光点又增加了一个……是绿色。」
「……绿色?是自由SCM。现在怎么办?对方只有一人吗?」
「一人。可是和目标的两人已经重叠了。」
「可恶!」中央不顾巷道狭窄,踩油门加速。
授理爱再次「啊」喊叫出声。我有不祥的预感。
「……这回红色和绿色的〇消失了!」
「啊?该不会他们开始比了吧……」
一定是这样。只有这个可能了。红色的善一和谜样的绿色人物开始对决了。
「粱大姐的光点呢!?」
「还在。就在前面不远处……」
不久,车灯照到了前方的人影。魁梧壮汉的背影。眼熟的连帽衣和牛仔裤。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几乎快泪崩的紧张与怒火烧得我满脸通红。
「没有错……那家伙就是善一。」
躲在电线杆后方的,恐怕就是栞大姐。栞大姐靠着围墙坐下。
她能来到这个地方,就表示她还能走吧。
「喝啊——!」
我听见了善一的怒吼。他握紧拳头,正与车灯照不到的暗处中的某人战斗。霎时,车灯照亮了对战者的模样。
「汪!汪!」
「不是人……是狗。」
授理爱低语。与善一对战的是……大型犬。
再一次,车灯照出对战者的模样。我觉得那条狗有点眼熟。
「……厨子王丸。」
「你认识那条狗?」
「不是,我只是看过它的项圈。它是这一带的迷路犬。」
中央说话了。
「所以是那头名叫厨子王丸的狗……戴着SCM?」
狗不可能自己戴上SCM。是某个人、是人类帮它戴上的。周围并没有像是饲主的人……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让狗狗戴上SCM呢?
前方,善一将狗踢了起来。
「汪呜!」
狗被踢到车子附近,但它很快就爬了起来,勇敢面对善一。
善一再次发动踢击、朝狗挥拳相向,可是没打中,反倒被厨子王丸咬住手掌和脚。
「……那条狗满强的嘛。」
善一和狗几乎不分轩轾。只是善一的攻击几乎都没打中,反倒是厨子王丸的利牙将善一的脸和脖子咬得伤痕累累。
……对决一旦开始,其他SCM持有者就不能插手。
授理爱和中央也察觉到了,正在苦思对策。
「可恶……」我小声嘀咕。我这边也是骑虎难下,对决一旦开始就无法退出。
……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应该阻止这场打斗。
我从后座对驾驶座的中央大喊:
「阻止他们吧!」
紧接着,中央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似乎是来电。
中央看到荧幕出现的名字,马上接起电话。
「嗯啊,是狗……不,很骁勇善战。」
中央对着电话对象传达目前的状况……他到底在跟谁讲电话?
电话讲完后,中央转过来面向我。
「……不好意思,在他们分出胜负前先看看情况。」
「啊?请问,你刚刚是在跟谁讲电话?」
对于我的提问,中央沉默不回应。
「……你们不是主从关系吗?」
授理爱也一声不吭……这两人怎么搞的?为什么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该不会……你们另有主人吧……」
对于我想到的答案,授理爱和中央仍然都不说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大声吼叫,声音在车内回荡。
只要讲到重要的话题,授理爱和中央就像人偶一样闭口不谈。
这两人到底是谁的奴隶?那样一来,授理爱的光点是主人的红色就有鬼了。
车外,善一和厨子王丸的打斗仍未停息。
善一的动作看来变得迟钝了。这也难怪,他反复打不中又踢不着。我听说过打拳击最消耗选手体力的,就是挥拳落空。GPS上光点消失,大约是在五分钟前。那就表示善一和厨子王丸已打斗超过五分钟。相较于模样非常疲累的善一,厨子王丸动作依然敏捷,反复采取Hit and Away的战术。(注:拳击术语。打中一次后就往后闪躲,让对方挥拳落空。)
虽然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很明显是厨子王丸占了上风。
躲在电线杆后面的栞大姐,露出了一点点脚和手。
我现在和授理爱是对决状态。这样的话,我不能接受别人的战帖,也不能对别人下战帖。
在场能够展开全新对决的,就只有中央和栞大姐。
我对着授理爱的侧脸问:
「……对决一旦开始,真的不能退出吗?」
授理爱凝望着挡风玻璃的前方,看也不看我地回应:「对。」
「其实现在可以叫栞大姐上车逃走。只要中央先生向栞大姐请求对决……」
我还没说完,中央就看着我。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是那个男人命令她『不准和其他人比赛』,就麻烦了。」
那段话让我的理智断了线。
「栞大姐就在眼前耶!」
我下了车,跑到粱大姐那里。
「你、这浑帐!」善一很快就发现了我。
我吓得不敢动弹。直逼被鬼压床的程度。
近看善一真的好高大,前方的视线整个都被挡住。
「嘎汪!」厨子王丸随即咬住善一的脖子。
善一应声倒地。「可、恶!」他想要抽离厨子王丸的箝制,却怎么也逃不开。
我趁机将粱大姐抱起来。
「栞大姐!」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中野妹?」
「是!」好久没听到栞大姐的声音,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她的脸全沾满血和口水,身体也使不上力。幸好意识还算清楚。
我急忙带她跑回车子,让栞大姐坐进后座,自己也侧坐进去。
光是扑上来的厨子王丸,就让善一疲于应付了。
他对着我们的方向在大叫什么,但我听不到声音。假如他是想对栞大姐下命令,我不会让栞大姐看见善一,也不让她听见。
「怪、怪开遮(快、快开车)!」
到现在我才直打哆嗦。看到频吃螺丝的我,栞大姐露出微笑。授理爱从包包拿出湿纸巾,帮她擦拭脸上沾的血污。
一脸疲惫环视车内的栞大姐向我询问:「这些人是?」
「我找来的帮手。」……其实我不相信他们,但在场不好明说。
「是吗?非常谢谢……你们。」
「那个男人有跟你说『不准和其他人对决』吗?」
「不,还没有。」栞大姐回应中央的问题时,只有眼睛转过去看着他。
「是吗?……我想马上和你比输赢。」
每当善一想靠近我们,厨子王丸就会阻止他。
「……那只狗狗大概想救我。」
「感谢你给它吃炸鸡?」
听到我的话,栞大姐漾开微笑……真叫我情不自禁。
「……现在状况改变了,我无法直接还足立小姐自由身。」
「什么意思?」
我简单扼要说明了状况。要解放栞大姐,得栞大姐本人和其他SCM持有者对决。我和授理爱的对决还在比,无法和栞大姐比。在场能和栞大姐比输赢的,就只有驾驶座上的中央,栞大姐听完我的说明,交互看了看我和授理爱。
「……你说你们还在比,为什么?」我无法回答栞大姐的问题。
「总之就是你快和中央先生比输赢,然后输给他。」
「呃……可以的话我想赢耶,不行吗?」
栞大姐对着中央说。说得也是。很像栞大姐会说的话。
就连粗犷又冷静的中央,听了栞大姐的话也笑了。
「哈哈,你这人真有趣。但我要是输了,就会变成那家伙的奴隶。那我可救不了你。」
中央边说边将SCM装进上颚内侧。
善一开始殴打车子。「磅!」车内传来巨响,冲击使得车子摇来晃去。
「那个浑帐!」
中央一面怒瞪外头的善一,一面连珠炮似的跟栞大姐说。
「决定得如何?你要继续当那家伙的奴隶吗?还是和我对决、重获自由?」
「……再这样下去,栞大姐到死都会是善一的奴隶……请向他申请对决。」
或许是我的诚心传达给了栞大姐,她满腹狐疑地回答:「……好吧。」
听到栞大姐的回答,授理爱和我以及中央都安心吁了一口气。
「既然比什么都可以……那就来比文字接龙吧。你知道怎么输吧?」(注:日文接龙规则是不能接尾音有N的字。)
……的确是比什么都可以,但为何要比文字接龙?
栞大姐一说「知道」,我就听到她口中的SCM发出『喀』一声。栞大姐和中央的对决开始了。
「授理爱,给她毛巾。」
遵照中央的指示,授理爱将毛巾铺在栞大姐的膝盖上。
坐在我和授理爱中间的粱大姐一脸狐疑看着铺在她膝盖上的毛巾。中央不以为意,径自开始接龙。
「我先开始。すりとり(SIRITORI:接龙)。」
「りす(RISU:松鼠)。」栞大姐也反射性回答。「するめ(SURUME:鱿鱼)。」
栞大姐不时偷瞄外面的善一。她会如此在意,是受到SCM的影响,身为奴隶的一方都会在意主人吧。
旁观者来看,会觉得这状况令人发噱,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肃穆。
「めだか(MEDAKA:目高鱼)。」「からす(KARASU:乌鸦)。」
「す……すりとり。(SU……SUIMIN:睡……睡眠)。」比赛开始十几秒,栞大姐就认输了。
紧接着,她的口中发出『喀、喀喀』的声响。然后,痛苦得眯细了眼,腮帮子鼓到像是快胀破,伴随着「呜、啵」的怪声呕吐了。
「栞大姐!」
授理爱拍抚着栞大姐的背部说:
「没事的。短时间换好几个主人,头痛会加剧,也会吐得很厉害。这只是暂时性的。」
栞大姐今天吐了好几次,只剩胃液可吐了。
授理爱递上瓶装水给栞大姐。
喝了一口,栞大姐咯瞪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倒。
……终于,栞大姐不再是善一的奴隶,成功转换为中央的奴隶了。再来只要照约定,中央释放栞大姐,她就自由了。
然后我和授理爱的打赌就输了,我会成为授理爱他们的奴隶……这样就行了。
我凝视着「呼!哈!」拼命呼吸的栞大姐。
像是抓好时间才打来,中央的手机又响了。好像是简讯。
「呃……可以快点释放栞大姐吗?」
中央调蹩眼镜的位置,平静地说。
「抱歉,我办不到。」
「啊?你在说什么啊!你要是不释放栞大姐,授理爱就会变成怜北的奴隶罗?」
我太激动了,居然自称是「怜北」。
「没有那回事,你也办不到。」
「授理爱才不可能输呢。」
……授理爱此言一出,我才想通。仔细一想,我和授理爱赌的是「中央中若打赢善一,就算授理爱赢;足立栞重获自由就是我输」。
……授理爱的确是不可能输!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就算中央拒绝放栞大姐自由,我也莫可奈何。当时如果察觉到这种言语陷阱就好了。可是直到刚才,我都没有那种闲工夫!
我一心只想救栞大姐,才会胡里胡涂答应这个乱七八糟的打赌!
「……抱歉。我个人也由衷想放足立小姐自由。」
中央的话从我的右耳进,又从左耳出。我的心脏怦咚怦咚响。
「……那样一来,授理爱也不算赢吧!怜北和授理爱的对决不就永远都不会结束!若没能在廿四小时内分出胜负,就会遭受处罚!」
「人家是说过没有平手,但有结束胜负的方法。」
「咦?」紧接着,啪滋一声与随之而来的冲击,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时,我人在陌生的房间。
狭窄的室内摆设了玻璃茶几和电视,紧邻浴室门。
我人在床上躺着。中央坐在沙发。
……这里是宾馆吗?
我听见浴室传来水声。有人在淋浴。
我的手脚都被胶带绑住,授理爱就坐在我身旁。
「你醒了?」
「……想不到你居然是人妖。男扮女装得真像。」
沙发上的中央双臂抱胸,直视我的眼睛说。他脱下了外套,领带也拿掉了。镜面墙照出的我,是假发被拿掉的模样。
……下颚好痛。嘴里受伤了吗?有铁的味道。
中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很痛吗?」
「超痛的。」看我认真地回答,中央浅浅一笑。
室内的气氛十分平和,宛如工作告一段落了。
「抱歉揍了你。不过请你谅解,这不是我的本意。」
「……栞大姐呢?」
中央朝浴室努了努下巴。
「在浴室冲澡。」
我没有看浴室,而是看着侧坐的授理爱。
她脱掉了上衣,光脚坐在床上。
中央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这地方虽然是宾馆,但你可别胡思乱想。我一根手指也没碰那女孩。」
「不能怪我不信任你。你之前以为我是女人还不是揍我!」
「那就随你怀疑了。」
「……善一和厨子王丸后来怎样了?」
「一恢复男人面目,口气就变差啦。」
「吵死了,快说。」
「厨子王丸赢了。」
……我好讶异。毋宁说他们竟能分出胜负,才真的教我感到意外。授理爱插嘴说:
「那个叫善一的男人举白旗投降了,厨子王丸才会获胜。」
「原来是这样……」
「你痛恨的男人成了狗的奴隶。也好啦,对你来说,他是活该。」
的确,善一沦为狗的奴隶真的太好笑了。可是,目前的状况我笑不出来。
「……厨子王丸和善一也成了你的奴隶吗?」
「我是有此打算,但是他们俩双双落跑了。」
「那才真是活该。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让你输给我,成为我们的伙伴。」
中央的话跟我料想的一样。我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绑住,活像倒在床上的毛毛虫。被捆绑的地方都瘀血了。
「可是,只要你们不放栞大姐自由,我就不可能输。」
判定我输掉的定义,正是「让栞大姐重获自由」。
「……你晕过去前也听到了吧?有结束对决的方法。」
授理爱是那么说过没错。不过是怎么一回事?
中央不知何时摘下了眼镜。戴着眼镜时看起来像是卅岁的人,摘下后,脸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他用领带缠绕拳头,向我走来。
「……抱歉了。」
「不要……痛!」磅!
于是,我的脸又被揍了。这次他只攻脸颊,大概是怕我又晕过去。
脸颊挨打的痛楚,随着耳鸣扩及整张脸。
被鼓棒猛然敲打的铜锣或乐鼓等乐器,八成就是这样感觉吧?
「你干什么啦!」
我甩动被绑住的手腕和脚,猛挥乱踢。
中央单手压制住我的手臂,授理爱抓住我的脚。
「输赢的定义或多或少是取决于某一方产生的莫大挫败感!」
「开什么玩笑!真是那样的话,还比什么输赢!」
「说明书开头就写了呀。」
中央骑在我的身上……说明书上有写?
「『只要人们厌到有责任,就会想尽责』那一条。SCM就是靠责任感、罪恶感的助长,才得以发挥效力。这是没有裁判、没有观众、也不是天才之间彼此的对决。凡人的战斗,就有可能拖泥带水。」
授理爱接着中央的话继续说。
「因此,强迫让对决画下句点的补救措施就有其必要吧?」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授理爱压住我脚的力道放松了些。
「对决拖太久的补救措施,就是挫败感。」
「狗屁!平手的话,只要反复对决重新比就好啦!」
「……你凶什么凶!规则又不是人家定的!」
「好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没有平手这回事反倒好。」
「可是!SCM哪是那么单纯的东西!」
「这东西好像是以惊人的技术与设定制作出来的,单纯的矛盾相当多。」
中央坐在我的肚子上如此答覆。
「是你做的吗!?」
「不是。制作者是谁尚是个谜,但我们有查到一些事……SCM的制作者有两人以上。」
「那又怎样?」
「那两人是天才与凡人。」
我瞪着中央。中央依然面无表情继续说。
「天才开发出来的技术,凡人进行设定,提供给我们。也就是SCM。」
我越来越混乱。不对,与其说是混乱,不如说是知道越多,新的疑问就越多。
「……那么,为什么SCM会在我们手上?为什么网路上就买得到?」
中央陷入沉默。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我更加紧张了。可是,中央的回答就一句:
「我哪知。」……可恶。真的好不甘心。
「目前对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你对授理爱感到挫败。」
坐在我肚子上的中央一说完,授理爱就问我。
「在这样的状况下,有没有觉得自己输了?」
我装出老神在在的模样,继续嘴硬:「完全没有!」
「……是吗?那真是遗憾。你先把舌头收好。」
中央高举胳膊,蓄势待发。来了!
「呜!」咯瞪一声,冲击使得下颚一带的疼痛又扩大了。
「痛死了!」中央哀叫。不停甩动右手。
「开什么玩笑!我比较痛好不好!滚开啦!」
中央失去平衡,滑了下来。就在此时。
「中野妹!你醒了?」
从浴室出来的栞大姐正看着我们。身上围着浴巾。
「足立栞!快把他压住!」
中央一声令下,栞大姐接近我,和授理爱合力压住我的脚。
栞大姐的湿发垂落,喃喃低语: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看到栞大姐悲伤又抱歉的表情……我彻底放弃了抵抗。
……不是的,栞大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害你被卷进SCM的纷争中。
中央和授理爱就算了,我可以毫不留情奋力抵抗。可是,我对栞大姐就不敢乱踢乱动。同时我也真真切切感受到,栞大姐如今是中央的奴隶了。
我心痛得像是心脏被痛殴了一拳。
失去栞大姐的严重挫败感和懊悔,让我的心情无限低落。
……可恶。为什么一看到栞大姐哀伤的神情,连我也悲伤了起来?
我果然很喜欢栞大姐。
我的手臂被中央双双抓到头顶上,摆出悲哀得可以的万岁姿势。
直到刚才都是中央跨坐在我身上,现在换成栞大姐坐在我的腹部并压住我的脚……这是什么状况?真的好悲哀。我感觉身体渐渐失去力气了。
……什么也不想做。
『喀、喀喀!』
我口中的SCM响起的同时,授理爱对中央说:「响了。」
「别再抵抗了,放弃吧。」
我早就放弃抵抗了,我心想,一面默默看着授理爱。
「怎么不回答?」
我一应「是」,授理爱就放开了我的脚。
接着中央也放开了我的手,并指示授理爱也离开我身上。
「……还以为你会疯狂抵抗。看来你相当喜欢足立栞啊。」
中央说完,看着栞大姐。栞大姐虚软无力地坐在床上。
发丝垂落脸庞,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不过她的丰唇扭曲了。
「有些事要等你成为我们的伙伴才能说,现在总算可以说了。」
「……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
「我们另有主人。」
「可是,授理爱的光点是红色的。」
中央拿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
「SCM可以拆下廿四小时。但是再度佩戴时,就得配合之前拆下的时间。这并不难懂。比方说你拆下二十个钟头,就得连续佩戴六个钟头以上才能再拆下,是这个意思。」
接着,中央看着授理爱。
「授理爱的SCM,和我们主人的SCM交换过。」
「啊?」授理爱依然沉默看着我。
「发挥过功效的SCM,就会成为专属那个人的SCM。只不过,装上别人的SCM,警铃和GPS还是会起反应。」
「授理爱的光点是红色,是因为戴上了你们主人的SCM的关系?」
「没错。」
「……可是,在那之后,授理爱就和我比输赢啦。」
我朝授理爱那样一说,授理爱边玩手机边回答。
「那只是我见到你之后,才换上自己的SCM。」
我在酒店外头等授理爱那时候吗?……早知道就先确认。
「这么做,是为了尽量由授理爱代主人对付上门的挑战者。」
「……而我完完全全上了当,是吗?」
「就是那样。」
授理爱的眼睛熠熠生辉。
「授理爱的主人名叫龙樱。」
「龙樱?」栞大姐也像是头一次听到,表情匪夷所思的复诵那个名字。
「龙王的龙,樱花的樱,授理爱都称他『龙王』。我们在车上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到了。」
「我们的对话?怎么听到的?」
授理爱举起她手上的手机,给我看荧幕。荧幕显示出通话时间。长达三十分钟以上。原来那个叫龙樱的家伙,是从授理爱的手机听到车上的对话,再打中央的手机下指示,
然后,我发现授理爱的肩膀不太一样。她的肩膀上有刺青。
之前看还没有。平日用辽瑕膏遮起来了吧。
那是一个「龙」字,周围有樱花花瓣散落的刺青。
授理爱自豪地露出肩膀。
「很酷吧?人家最近终于刺了。」
……终于?不,问题是那个刺青我好像在哪看过。
在我厘清好思绪前,中央的手机响了。又是简讯。
「……授理爱,手机拿给中野小弟听。春天的牙买加先生想和中野小弟说话。」
中央说完,授理爱便将手机凑近我的耳朵。
春天的牙买加……那个部落格的作者。
春天的牙买加和龙樱。两人是同一人。
同时,我也想起了在哪看过授理爱的刺青。
她就是那个部落格上的酒家女……可恶,因为化妆的关系,我没看出来。
当我为最终推断出的答案颤栗不已,手机的那一头传来声音。
「喂?中野?」
「啊,对。」第一次谈话就舍去称谓?也是啦,我又没告诉对方名字。
「我是你的主人龙樱。」
……尖细的嗓音。龙樱是女的吗?
手机彼端的龙樱问我。
「喂,你有多少存款?」
这家伙怎么搞的?干么问我的存款金额。
本来想忽略不谈,授理爱的视线又让我难受得要命。
我回答:「……六十万左右。」龙樱旋即低语:「还剩一千八百六十万圆啊。」
无法挽回的懊悔犹如走马灯,朝我排山倒海而来。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栞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