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从东京来的表弟。」
后的童年玩伴瑞宫一介绍,那位高瘦的「表弟」立刻低头行礼:
「你好,我叫主神言。」
「欸——你的名字和我的好像喔……啊,我叫天神后,皇后的后。用这个字当名字是老妈的坚持啦,我自己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后他啊,只要名字一被取笑,也不管对方是谁就会跟人家打起来喔。」
童年玩伴瑞宫微笑说道。他讲的是事实,当然后也从来没输过。
「还有,要是嘲笑后的长相,他会更生气喔。」
「……其他人也就算了,瑞宫,你最没有资格讲我!明明跟我半斤八两,身高和肩宽也好不到哪去……」
「是吗?你身高一六五,我则是一六九:你是大眼睛、长睫毛的可爱男生,我走的则是戴眼镜的朴素路线——感觉我们差满多喔?」
「少罗唆!」
后一拳挥去,却被瑞宫迅速闪开了。
尽管目睹了后粗鲁的举动,言还是静静地不说话。
(这小子也太稳重了吧……)
不愧是沉着模范生瑞宫的表弟。虽然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个性大概差不多吧。
「——你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但实际年纪比我们小?真的假的?」
「没错,我今年十五岁。」
「哇咧!竟然是国中生……!」
后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发育真好,但他自己也不过十七岁,基本上一样是个小孩。
不过言真的很像个大人——如果叫路人来猜他的年纪,想必所有人都会猜错。
(而且还是个帅哥……要是班上女生看见他一定会尖叫的……事实上,连路过的正姐和辣妹也都一个劲儿地往这里瞧。)
后不经意地望向四周,这时言「嘻嘻」地笑了。
「……后哥,瞧你转来转去的,真是个活泼的乐天派。」
「呃——对啦,我是常被人嫌毛毛躁躁,但就是改不过来。」
「这样很可爱,我觉得不错呀。」
「——!」
…………。……吓死人了。
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国中男生说「可爱」。
「谢……谢谢……」
「真是的,后,你怎么啦?干嘛突然脸色发白,一脸心虚?」
「并没有……」
满脸笑容的瑞宫,应该也有听见言的问题发言吧?
「那么,现在马上开始市内观光吧。后,你说好要陪我一起来的喔?」
瑞宫笑咪咪地拉住后的袖子。
三天前,优秀懂事、很少有求于人的瑞宫十分罕见地请求后的帮忙:
「我表弟要从东京过来,可以陪我一起带他在京都走走吗?」
——瑞宫如此提议。
顺带一提,他似乎也向另一位儿时玩伴甘雨提出同样的请托,却被他一句「抱歉,那天我有足球比赛」,干脆地拒绝了。
所以才会变成只有后来「帮忙」。
瑞宫与甘雨是透过后互相结识的……说老实话,两人的交情实在称不上好……后隐约这么觉得。
两人之间似乎有道分水岭,壁垒分明。——这难道是后多心了吗?
(我随口就答应了——但仔细一想,我对观光胜地实在不怎么熟啊。)
瑞宫还比后要清楚得多。这样一想,光瑞宫一个人就很够了不是吗?
「要从哪里开始观光?看要来个诅咒地点巡礼,还是去闹鬼的神社参拜,各式各样的行程任君挑选喔。」
「讨厌啦,后,你选择的基准也太奇怪了。这座古都可是有多达十七座的世界遗产,就从这些地方开始介绍吧,如何?」
瑞宫征求言的意见。
后这时才注意到言一直凝视着自己,并肩走在身旁。
「说得对。那,我们首先去——」
「……我想去花街(注1)那一带。」
听到言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后忍不住苦笑:
「喂喂,你还只是个国中生,现在谈艺妓太早熟了吧?」
「你误会了,我是因为六道珍皇寺(注2)在那边才想去的。」
「六道……?咦?」
「那是小野篁(注3)穿梭冥界与现世的名井所在的寺院。另外,相传为冥土边界的西福寺同样位在那附近,我也想去看看。」
「——冥界?」
「对啊,不是很有名吗?那一带(注4)直到江户时期都还被称作骷髅町,结束丧礼的骨骸会供奉到那里去,真浪漫啊。」
「…………咦、咦……浪漫……?」
这些话题太专门了。言虽然说很有名,但后还是第一次听到。
先不论这些,言那偏颇的兴趣更令后想敬而远之。
不过当他回过神时,手腕已经被言抓住了。
「干、干嘛啊?小鬼……呃,不对,言同学……?」
「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没事,因为你的脚步变慢了,我只是想帮你一把。」
「我是男的!不需要你抱着我的手臂带路!」
就算是后,面对才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也说不出「我被你吓到腿软」这种窝囊话。
看到后的手腕被紧紧拉住,像个在校外被抓到违规的学生般给人拖着走,瑞宫「嘻嘻」地窃笑。
「哎呀~~后长得像偏中性的女孩子,这样挽着手走路,看来就像一对男女朋友。」
「啥——!?世上哪来像我这样满头乱发、态度粗鲁,还穿着男装的女孩子啊!?就算有好了,也不可能和这种超级帅哥配成一对啦!」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喔。」
「什、什么!?瑞宫,就算你是眼镜仔,视力烂成那样也太夸张了吧……!」
「不,我的想法和瑞宫哥一样。打从见面的瞬间起,我就觉得后哥你长得很可爱喔。」
「——」
……后这次吓得停下了脚步。
唉~~真想逃跑。
(……像你这样的帅哥,请不要一脸认真地说那种话。……太恐怖了……)
言看起来的确很没有挑女朋友的眼光(这只是后的偏见)。
不过,像他这样的帅哥(虽然只是国中生)难道还带有连同性都能勾引的DNA?
后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只能任凭动摇的心脏砰咚砰咚乱跳。这时,瑞宫突然拿出手机。
是振动来电,只见瑞宫马上接起电话:
「——嗯……咦?真的?——我知道了。」
显然有事。
瑞宫叹着气,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吗?」
「嗯——我妹好像迷路了。」
「……你妹?」
后还是第一次听说瑞宫有妹妹——明明两人从小就认识了。
「咦?瑞宫不是独生子吗?我从没听你说过妹妹的事……?」
「嗯……有些原因啦,所以一直让她借住在言家里。难得好久不见的两个朋友一起从东京过来,她却说在二条城附近迷路了。」
「是喔……」
后还是首次听闻瑞宫家里的状况。
他一直以为瑞宫生在平和的家庭,没想到有如此复杂的背景。
「刚刚那通电话就是你妹打来的?」
「嗯。」
「那去接她比较好吧?」
「对呀,得跑一趟了——所以我有事要拜托你。」
瑞宫笔直看向一脸担心走上前来的后。
「我去找妹妹的这段时间,你能充当言的向导吗?他明天就得搭首班新干线回东京了,所以请帮个忙吧。」
「——啊?」
「言虽然很怕生,不过似乎满中意你的样子,这样我也放心了。那就拜托你罗。」
「…………什么?」
不不不,我可是一点也不放心啊——后很想这么说,但……
「好高兴,可以和后哥两个人单独观光。」
「……咦……!?」
后被言紧紧抱住手臂,又被那闪闪发亮的眼神热情地盯着看,总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他脸色苍白地对瑞宫使眼色,但瑞宫却看向一旁——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的?
不论如何,后的危机都没有解除。
(……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了……这小子大概只是喜欢肌肤接触……?不一定是那圈子的人啦,譬如曾在欧美住过……等等,他好像是在东京长大的嘛。唔……啊!搞不好是从美国学校毕业之类的……)
后不断嘟嘟嚷嚷地说服自己。
「等我接我妹过来,也介绍给后认识吧。她虽然还是个小学生,却非常漂亮喔。」
「这样啊,是你妹妹的话应该可以放心……」
后(被言搂着肩膀)目送一如往常稳重的童年玩伴干脆地离开——
「我们来整理一下想去的地方吧!因为要搭公车,所以会有时间上的限制。」
「等太阳下山后,去将军塚(注5)看看如何?」
「——那边就算是我也晓得,是有名的灵异景点对吧?」
「不,是有名的约会景点啦,后哥真是的。」
「——!」
对现在的后而言,与撞鬼相较之下,言的问题发言还要恐怖得多。
「……。……那种大人的景点,还请言同学您满十八岁之后交了女朋友再去吧。」
「怎么突然用起敬语了?后哥,我不喜欢这种距离感,感觉好疏远喔。」
我就是想保持距离啊,我说真的!——后在心底如此呐喊。
「……那就一边听从言同学的希望,一边从附近开始观光吧。」
「叫我『言』就可以了,请不要冠上称谓。」
「……言。呃……说到旅馆附近比较有规模的观光景点,果然还是御所(注6)吧。另外,反方向走几分钟,就是大受女孩子欢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神社。」
「啊,御所我早上去过了。」
「那么,就去晴明神社吧?」
两人并肩走着(肩膀确实紧贴在一起)——后很排斥这种活像情侣般的举动,但若特别讲出来又觉得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反正路上也几乎没人……怪了?)
突然,后似乎看见童年玩伴——甘雨的身影出现在远处。
(错觉吗……也是。他今天应该有足球比赛……)
原本觉得那道身影直盯着这边瞧,定睛一看,那个方向却没有人在。
两人跨过一条戻桥来到堀川通。这一头人车杂沓,只要稍微往右走就能抵达晴明神社。和言相倚走路才不过几分钟,后已经有丢脸的觉悟了。
(他是在开我玩笑吗?又或者他只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少爷?——虽然看起来不像。)
当后还在反覆思考的当儿,两人来到了晴明神社。
神社内一如往常装饰着阴阳道的咒符五芒星,设置了恶鬼的石像,是座诡异的神社,后如此心想。说起来,这座古都内充满了各式各样独具个性的寺院。
「穿过鸟居,在迷你版一条戻桥(注7)的后面有纪念品贩卖部。嗯……然后,再穿过小路就是本殿……」
后一面说明一面看向言,忍不住歪头感到疑惑。
(……?他在做什么?)
迷你一条戻桥旁有座小鬼的石像,言正面无表情地直盯着那座石像。
接着,只见他缓缓抬起手,食指像在写什么般在空中挥舞。
「言……?那尊石像有什么不对劲吗?」
「咦?啊!抱歉,只是……」
「只是?」
「只是想确认安倍晴明使役的式神,是不是有寄宿在上头。」
「啊!本殿在那头,穿过小道过去吧。」
假装没听到言那乱七八糟的话才是上策。
后迅速往神社境内走去。
言没对后的行动做出表示,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本殿,投了香油钱,双手合十祈祷。
(就算他刚才在念什么咒语也不奇怪,言的兴趣实在太恐怖了……是新兴宗教吗?还是那种以为自己可以呼唤幽浮的人?总之超诡异的,个性也很可怕……就算能召唤妖怪也不意外……)
「情侣来这里参拜的话有什么好处吗?譬如能够促进感情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确信了——言还是去召唤妖怪比较实在。他拼命努力想转变话题。
「今、今天也一样热闹耶……来这里参拜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女性对吧?安倍晴明受欢迎的程度果然不同凡响!」
后看了看四周,发现一旁的大姐姐们都向言投注热情的视线,因此想顺势(?)带起话题。只见他「哈哈哈」地干笑着对言说:
「言、言同……言啊,既然你喜欢小野篁那种怪异的……不不,富有神秘色彩的历史人物,应该也对安倍晴明之类的有兴趣吧?」
「没兴趣。他是那种满脸笑容,却摸不透葫芦里卖什么药的人,我讨厌他。」
「——」
那种说法简直像见过本人似的。后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啊……这、这样啊————」
「嗯,我承认他是平安时代最强的人。即使过了千年以上,至今仍用尽各种方法一心一意地守护这座古都,他的才能实在教人眼红,虽然不甘愿,但还是得承认他是最高超的阴阳师。」
(……问题不在这里吧。你为什么能讲得像在抱怨邻居大哥啊?)
从言的口气听来,他似乎相当厌恶晴明,后实在难以理解。
「不……不过你看,我们也得感谢他的庇护啊。加上他的形象是个美男子嘛?班上的女生光是冲着这点就兴奋得不得了。」
「咦?后哥,你喜欢安倍晴明那种男人吗?」
「——」
他为什么老是把话题带去那个方向?
听到言不屑的语气,后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了(虽然实际上两人还紧紧贴在一起),但如果可以的话,后真希望两人身体的距离也能和心灵一样遥远。
「——呃,不会啦,我毕竟是男的,对安倍晴明没什么兴趣……」
「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你在放心个什么劲啊!?)
明明四周的大姐们(包含巫女)都以热情的眼光注视着言。
要是让她们听到我们的对话就惨了。这小子究竟打什么主意啊?
「啊,你看……!言!参拜结束后去抽个签吧!?」
「咦?占卜我们的速配度吗?」
「收回前言!去买护身符吧!买护身符!」
后抓住言的手腕,往手水舍(注8)旁的休息处前进。休息处除了展示许多造访神社的名人签名绘马,以及各式各样的活动宣传外,也有贩卖护身符等纪念品。
「欸,你看,那个女演员和偶像也有来参拜耶!」
「后哥,这里也有卖结缘护身符,你看这个怎样?」
「……哇!真不愧是那位作家,竟然来参拜了三次!」
「一个给后哥,另一个由我带着,好吗?」
「……这里的护身符还是驱邪除厄的比较有名啦……」
「啊,但是我对结缘符比较有信心。」
「五芒星贴纸和晴明神社特制糖果也顺便买一下吧。」
京都有不少车上都贴着五芒星的交通安全贴纸,连后家里的车和邻居大叔的车子上也有贴。
(哇咧,他无视我的忠告还是买了啊,臭小子……!)
不,严格说来言并不算无视。言确实有买贴纸与糖果,只不过怎么看都是买结缘护身符时顺便带的。
「……收您一千两百圆,谢谢光临。」
总觉得巫女的视线和口气莫名的冷淡——是后太多心了吗?
「后哥,你要去哪里?要是走散我会迷路的。」
(拜托让我逃吧……!虽然没有根据,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迷路的!)
为了不让人误会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后拼命想离言远一些,言却用那双长腿追了上来。
被对方拥抱似地搂住手腕,后也只能抽动嘴角干笑了。
「接……接下来……您想去哪里呢?言同学……?」
后不想再被更多人看到了,所以最好去没有旁人的地方,不过那种地方感觉也很危险。啊~~真是矛盾。
「真是的,又冒出敬语了。一点也不像你喔,后哥。」
在他绞尽脑汁的同时,也被言拖着穿过了神社最外侧的鸟居。
「……那、那个……那边也有纪念品贩卖部喔!那位阿姨会请你喝茶的……!去选个伴手礼吧?如何!?」
后「唰」地一手指向小径对侧,那间位于迷你一条戻桥及恶鬼石像旁的小巧店铺。
「咦?是吗?那么,后哥也一起来选吧……」
「我不会逃跑的。我在一条戻桥那边想点事情,你就好好挑些要带回东京的礼物吧,言。」
「……有恶鬼石像那边吗?」
「对对。」
「——你当真不会逃跑吧……?」
「当然罗,我总不可能放着国中生不管吧!」
后的保证似乎生效了。
言高兴地笑着大大点了个头,终于离开后身边。
「那张笑脸倒是很孩子气啊……」
后一面自言自语,依约站到迷你一桑戻桥上。
这是一座连三个人都站不上去的小桥,而且还建在砂地上(注9),一点临场感也没有。
听说这是一条戻桥重建时,以石碑还是木片移建(?)到此地的(虽然旁边就有告示牌,但后实在没力气看)。
「言那小子……为什么这么黏人啊?谁来救救我吧……」
平常的后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
大概是快被逼疯了,所以想随便找个对象倾吐吧,就算那是一尊宛如会出现在外国动画里的恶鬼石像。
「与其说他真的喜欢我,不如说像在做戏?」
明知不可能被其他人听到,后还是不由得低声嘟嚷:
「就像在观察我的反应——?但这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真的煞到我了吗……?」
后从三岁起就在附近的道场修练空手道。
已经练到黑带了(虽然常被人说看不出来,不过后也会在不使对方受伤的程度下让对方体验一下),所以常常能有意无意地察觉到他人散发出来的气氛与想法。
「——不过,我实在搞不懂言啊……诡异得和瑞宫有得拼……」
不愧是亲戚。说起来,那究竟是怎样的家族啊?
后沮丧地抱着头,一面「咚咚咚」地敲着恶鬼石像的脑袋。
「喂,给点建议吧!砰太。」
这名字是刚才取的,要是安倍晴明还在世恐怕会生气吧;反正他都已经死了千年以上。
他不会知道的。
「……命名的品味真差,不能改一下吗?」
「什么?」
「希望您不要为式神取这种既没有言灵涵义,又毫无气质的名字。」
一声深深的叹息传进耳中,后的视野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双男人的脚,抬头一看……
后不由自主地直盯着对方瞧。
(唔哇,跟言同等级的美男子……是艺人吗?)
在这间神社的确有可能发生,搞不好他正因为饰演晴明一角前来参拜。
再怎么说,如此俊秀的男子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后如此推断)。
「呃,请问……艺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艺人。」
美男子露出微笑——有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身上的西装也不像是黑道穿的,而是真正的名牌——这么说起来,东京的高级牛郎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虽然这只是后的妄自推断)。
后受到对方的魅力震慑,忍不住稍微退个几步,对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做、做什么……!?」
「您碰了这尊石像吧?这样不行喔,它上面附有『暗世界』的灵魂,很危险的。当然,我现在会立刻为您『净化』。」
「暗世界?灵魂?危险?净化?………………啥?」
「请安静。」
后正疑惑着「他说的话真难理解」,美男子随即抓起后的手,开始咕哝着念起了一串咒语。
「——好了,已经将那些家伙喜欢的气息消去了。但是请您带着纸偶比较保险。」
「纸偶……?」
男子将某样东西交到刚放开的后手中——那是一个白色、剪成小人状的纸片,确实是「纸偶」。
(吓死人了!)
这家伙比言还阴森。
这下真的碰到信仰诡异新兴宗教的大哥啦——明明长得这么帅,真是可怜,不晓得他的人生发生过什么事。
「我……我对宗教什么的,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喔!」
后甩开纸偶,想要冲刺逃跑。
「不好意思,这不是宗教,而是阴阳道。」
然而手臂却被对方抓住、动弹不得。男子将后扔在一旁的纸偶塞入他的胸前口袋。
能单手制住空手道黑带的后(甚至还面带微笑),这名美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阴、阴阳……?」
「啊~~您什么都不晓得也没关系,总之请您跟我来。」
(不要!才不要咧~~!)
这比和言单独去黄昏的将军塚还要恐怖。
「和主神言在一起,对您来说是相当危险的。」
「不要……咦?言……?」
听到男子严肃地说出这句话,后一时忘了反抗,不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美男子秀丽的脸。
美男子像在赶时间般继续说道:
「主神言是冲着您来的,再继续和他待在一起,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令您后悔莫及的事。请在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和我一起走吧,我绝对不会让您不幸的。」
「……冲着我来……?咦?……晚上会后悔?啥?你不会让我不幸……?什么意思……???」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话说……
(……那种说法太容易教人想歪啦……!)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后也并非未曾想过遭袭的可能性。
然而,无视现场气氛的美男子口中又冒出一句追加攻击:
「您可千万不能将主种言看作是仅有十五岁的少年啊,他经验丰富,技巧高超,与毫无经验的您有着天壤之别。您一下子就会落入他手中,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身体和灵魂都会被他污染——恐怕无法再次回到光明的世界。」
「哇!你和未成年人说这什么鬼话!我可没打算在『帕迪妈妈』的店里就业啊!」
忘了自己正被周围的大姐们注视着,后忍不住大吼出声。
——顺带一提,「帕迪」是大阪的老牌变性人酒吧,后当然从来没去过,但由于那间店经常出现在综艺节目上,所以连未成年(还意外地纯情)的后也晓得名字。这只是题外话。
美男子轻易闪过空手道黑带的后的手刀,还好死不死地揽住他的腰,凑上脸来。
「……做、做什么……?」
「让您想入非非啦?别误会罗,我只是亲切地提醒您,主神言的目标是您的『身体与心灵』。」
「那、那有什么不一样!?你的说法太猥亵啦!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以为说什么话别人都会原谅你!」
后半段已经变成意义不明的怒吼了。
美男子放开后的同时,看到舌似乎正被礼品店的大婶缠上,面向店家背对着这里。
「……以后就算您后悔,我也不管罗?」
「——」
真恐怖。
美男子以和内容完全相反的轻快口气喃喃说道。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比三流恐怖片的重低音还要可怕。
「——比……比方说,会怎么样?」
「可能会被恶鬼大口大口地吃掉,或是被吞蚀,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总之会让您体验到宛如坠入地狱的痛苦。」
(太诡异了……)
就算后想认真听他说话,也对地下宗教的话题没有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在向前跨出一步的同时,后还是决定再一次确认。美男子回答得既飒爽又高洁:
「安倍晴明。」
「——再见。」
后很肯定,自己绝对不能与这个神经病扯上关系。
「真失礼啊,是您自己问的,却不愿意相信我吗?」
「……我对网路假名和笔名之类的不太熟悉……」
「就说这是本名了,真是死脑筋——啊,后少爷请直呼我『晴明』就可以了喔。没办法,只好给您特别优待啦。」
后注意到一件事——自称为安倍晴明,正哈哈笑着的美男子乍看之下很爽朗,却皮笑肉不笑。
(好阴森……!吓死人啦……!)
在后认真烦恼究竟该怎么逃走的当儿,突然察觉远处有某种东西在骚动。
(?在树影里晃动的是什么……?看起来……不太像人耶……?)
位于鸟居之外,堀川通对侧河川周围的树丛影子中,有许多既像黑色烟雾,又似人影的「不明物体」正窥视着后。
后吓了一跳,再次凝神一瞧——
「哇……!」
那些东西突然向他直扑而来。
后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因为那些黑色烟雾正闪烁着巨大的眼睛凝视着他。
不仅如此,它还「咻」地轻易飞过车行杂畓的大马路,来到这一侧。
「喔?不只能穿越鸟居,还能进到结界里来吗?……正好可以试试能力。」
(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呀……!)
自称安倍晴明的男人饶富兴味地自言自语,但后现在没有吐嘈他的空档。
后慌慌忙忙想避开,还是慢了一步,不小心被黑雾抓住。
明明是烟雾,碰到身体的触感却像棉花糖一般——就算如此,它依然确确实实地困住了后。
「可……可恶……!」
后痛苦得拼命挣脱——然而面对这个既真实又不具形体的东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当后身陷危机时,一张事不关己的脸怱地映入眼帘。
自称安倍晴明的男子像在看什么稀奇的表演,远远观望着后与「黑雾」缠斗。不知何时,他竟然连易开罐的甜酒(注10)都掏出来了。
「救……救救我啊……!不要光在一旁看啊!」
「也对喔……」
男子啜饮着甜酒缓缓接口:
「您真心相信我是安倍晴明、是最顶尖的阴阳师了吗?」
「……啥?」
「您只要说『我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诚心向我道歉的话,我马上就会救您出来喔?这次是看您被暗鬼袭击了,所以才特别优待您的,不用敬礼也没关系。」
「啥——!?」
「我大可在一旁看好戏。后少爷,您要怎么做呢?」
(这这这这……这个虐待狂!)
怎么会有性格如此恶劣的人啊——太夸张了!为什么他还可以那么悠哉?
但,现在也只能豁出去了。
(啊,要是言有察觉到的话,搞不好可以帮助我脱困……唔!不行,我不能把他拖水……!)
后迅速地下了决定,他得想办法在言注意到之前将事情解决。
「……那边那位和甜酒罐上的花纹超绝配的帅气大哥……」
「是安倍晴明。」
「……晴明先生,『我相信您既不是自称也不是诈欺而是真正的安倍晴明,也承认您说的切都是真的。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完全感觉不到诚意。」
(怎么可能会有诚意啊!)
但安倍晴明称之为「暗诡」的「黑雾」越抓越紧,感觉比先前还要更危险了。
「……唔,可恶。算了!我真的相信了啦!晴明!拜托你救救我吧!你要是真正的阴阳师,总会有办法吧!?」
「当然,这个简单。」
才刚说完,自称安倍晴明……不,是「真正的」安倍晴明便拿出画有五芒星的纸片。
「『灭』。」
接着,他将纸片挥向烟雾。烟雾发出低吼般的沉钝声响,一眨眼就消失了。
「好厉害……」
后忍不住赞叹。
「……尽管对您道歉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算您及格了。」
(居然还教训人……!!)
听见那教人火大的口吻,让人连想道谢的念头都没了。
后想转移话题而问晴明:
「那东西是什么啊?……难道说,是你做的……?」
「『你』……?请不要让我再次强调自己是『安倍晴明』好吗?」
男子压沉了嗓音——笑容也十分阴险。
「啊……那个东西是晴明先生做出来的吗?应该不至于吧,是有什么机关吗?」
「那不是机关,都说那是『暗鬼』了。」
后根本不晓得「暗诡」是什么东西——难道不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角色吗?
(这家伙是变魔术的吧?——他故意要吓我,所以才能立刻把那些东西赶走……是这样吗……?)
后带着疑惑向男子提问,晴明望着他的双眼一会儿,答道:
「……天晓得?后少爷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晴明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
(气、气死人了……!混蛋……!)
这家伙一定就是凶手!虽然不晓得他要了什么手段恶作剧(他的工作铁定是魔术师之类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晴明看向礼品店,将喝到一半的甜酒交给后。
「他差不多要买好东西了,那我就退下罗。」
「啊,等等……!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已经说过我是安倍晴明,是阴阳师。」
「不是啦!我是要问你为什么会找上我……!好歹留个地址电话吧!」
「搭讪吗?真教人害羞呢。只要您呼唤,就算不愿意,我也会立刻来见您的,后少爷。」
「不是啦!还有,我才不会叫你咧!根本不想!真没礼貌!」
就在后大吼大叫的同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顺势回过头却没有人在——但感觉身旁的恶鬼石像似乎动了一下。
「做什么?……唔?咦?」
后接着转向晴明——然而那里也没有任何人在。
「……搞什么……」
后疑惑地歪着头。
他一面思考一面转向礼品店,这才突然察觉一件事……
(咦!?晴明那家伙……叫我『后少爷』!?)
后明明没和他提过自己的名字。
这么说来……
(等等,他也认识言……所以搞不好是言或瑞宫的熟人,所以才认得我……加上「少爷」当敬称则是他的习惯……是说,那是哪门子的习惯啊?)
总之后姑且下了结论。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恐怖了。
「……算了,就这样吧。其他人似乎也觉得我们只不过是在闹着玩……」
其他人好像看不见那被称为「暗诡」的黑雾。
后既没办法像谐星一样与人一搭一唱地要宝吐嘈,也抓不到其中的笑点。毕竟他并没有从小接受成为关西谐星的英才教育,就算同样身为关西人也一样。
「言,你选好礼物了吗?」
后决定忘掉晴明的事,转换情绪,走进礼品店。
言正喝着茶,和店员大姐(正确来说是后祖母辈的成熟女性)愉快地聊着天。
他一见到后的身影,便露出高兴的笑容。
「是,托你的福!」
后被那与年龄相符的笑容治愈了,尤其在见过晴明后更有感触。
「那么暂时先回你住的旅馆一趟吧?」
「好啊……我也想先把买好的东西放回旅馆。」
言说着忽然望向架子下的钥匙圈。
上面没有五芒星图案,是随便哪家礼品店都有卖,平凡无奇的皮制印第安风格手机吊饰。
「……你想要吗?」
「啊,没有啦……这个……就算买了也没办法送人嘛。」
言苦笑着回答,后看了看那吊饰的标价。
(要价一千一……嗯,真贵。)
虽然这样想,但这可是有在打工的高中生表现风范的机会。
后拿起钥匙圈,向店里的阿婆……不,是店员大姐开口:
「抱歉,我要买这个。」
「咦……?」
后在讶异的言面前迅速结了帐。
「不用包也没关系,马上就要送人了——喏?」
一付完钱,后立刻将钥匙圈交给言,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后。
「……京都的纪念品。感觉你都没帮自己买点什么,所以这就当成我送你的礼物吧。」
「——后哥……」
言感激地唤着后的名字。后感到十分不好意思,立刻背向言走出店面。
「来,我帮你提一袋吧。」
后拎起言买的两包礼品之一,默默地快步走过堀川通。
穿越离神社不到一百公尺的红绿灯,走过横跨河川上的现代一条戻桥。
(那阵「烟雾」就是从这座桥附近飞过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后还是十分懊恼自己竟然会屈服于它。
连完全没有灵异体质的后,也感觉一条戻桥附近那苍绿的树丛有些阴森。虽说也有人认为那样很有气氛就是了。
(……如果他真的是阴阳师安倍晴明,那么从一条戻桥飞来的黑雾——)
就不是变魔术或其他东西,而是与那个男人有关的「灵异现象」吧?
他说那叫做「暗诡」是吗?
「……我……」
「嗯?」
过了桥后,堀川通的喧嚣便不可思议地安静下来,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旅馆的安静道路上,言呢喃般开口:
「我从小就很少跟父母在一起——虽然两人都还健在,但我妈对我没兴趣,自顾自地生活;我爸则是个只想对我灌输英才教育的人。」
「呃……这样啊……」
言突然开启了家庭环境的话题,后稍稍吓了一跳。
但还是顺着言的话点头回应。
「我既是独生子,又是继承人,总是一个人住在大宅子里……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啦。虽然有家庭教师陪着我……但我和父母一年讲不到几次话,他们也只会问我成绩而已。」
(不是家,而是大宅子啊……)
后的焦点完全偏离主题了。
「所以……」
「嗯?」
「……后哥买了手机吊饰给我,我真的非常高兴。而且你还帮我提东西,为我设想……」
「——」
后不经意看向路旁茶艺馆的同时,身旁传来了温和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盯着言看。
言的表情——非常地认真。
「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着想……我也从来没收到过礼物……」
「言……?」
「佣人和侍从虽然会关心我,但那也不过是他们的工作之一罢了。」
「是吗……」
就连父母也没送过?——从气氛看来似乎不能这么问,所以后故意兜圈子说:
「你看起来超受欢迎的耶,应该会有一堆女同学围在身边,送礼物想讨你开心啊?」
「我没去上学,家里只有聘请专任的家庭教师。」
「这样啊……」
真是特殊的环境,瑞宫家明明就那么普通。
「为我提行李是『义务』,保护我也是『义务』。虽然有一大群人围绕在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个是出自真心来关心我。」
「这样吗……」
后越听越觉得言的生长环境十分不寻常。
「所以,我十分感谢后哥。」
「没、没这回事……!你太夸张了啦。看嘛,你不是还有瑞宫吗?」
言害羞地「啊哈哈」笑着,走进旅馆的庭院内同时回答道:
「我从瑞宫哥那里听说了,你绝对不会去管自己没兴趣或不喜欢的事。」
「欸……那个……我本性正直嘛……」
「所以,后哥是真心喜欢我罗?」
两人穿过门口站着服务员的玄关,走进宽敞的大厅。
「欢迎回来,主神先生,您的钥匙在这里。」
(超厉害的,竟然只看脸就晓得是谁了……)
这家旅馆从门面到服务皆以高水准而闻名。
在后感叹这点的同时,两人被领向电梯,来到位于最高层的言的房间。
(……超强的!是客厅,还有一推房门……)
后忍不住转头四处张望。
一打开房门见到的并非卧室,而是摆着桌子的客厅——卧室似乎在对面左边那扇门后。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豪华套房?」
「不晓得。不是我预约的,所以不清楚。」
(你要说的只有这样!?有钱人气势全开!!话说,你这么有钱的话,就请真正的向导啊,为什么还要拜托我这超级门外汉啊!?)
「话说回来,后哥。」
言不明白后混乱的心情,细心地将上衣挂上衣架,收进壁橱后回过头来。
在后讶异于「唔哇,大少爷还连整顿都这么周到」的同时,正在整理纪念品的言开口了: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想找纸箱把买的东西用快递寄回去吗……」
「不是。因为是后哥,所以我才拜托你的——以后,我可以把后哥当成『哥哥』向你撒娇吗?」
「……啥?」
毫无预警冒出来的奇怪「请求」。
后不自觉直盯着言一脸认真的表情。
「……我可不是谐星啊(注H)……」
「不是那种『哥哥』啦,是血亲关系的『哥哥』。」
「咦?可是我们又不是真的兄弟……」
「……但——」
说到这里,言低下头:
「……其实,我有一个从出生就未曾谋面的哥哥。他是父亲和情妇生的孩子,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晓得自己有哥哥了,但哥哥却不知道我的事。」
「那、那个……」
他的家庭问题,也未免太过沉重了吧。
喜欢午间剧场的阿姨伯母们应该很吃这套,可惜后实在受不了这种洒狗血的故事。
「……那位哥哥,跟你想把我当成哥哥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共通点吗……?」
「——哥哥大我两岁,似乎和后哥同年。我忍不住会想,要是他能像后哥这么亲切就好了……」
(我很……亲切吗?)
从第一次见面时后就觉得,言好像带着某种偏见在看着自己。
若原因是出自于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就能够理解了。
「我也晓得这么讲很任性,但还是想把后哥当成自己的哥哥——这样不行吗?」
「这、这要我怎么回答……」
后的心情非常复杂。
然而,他实在没办法推拒深蹙柳眉,诚挚拜托自己的国中生(就算他看起来比较像大学生)。
如果言会异常(异常到让人退却)亲近自己的原因是这样的话,后也不需要没来由地害怕了。
——大概吧。
一思及此,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可以啊。」
「真的!?谢谢你,后哥!」
(喂喂,你口气也转太快了吧!)
后一说出那句需要强大勇气的话,言马上就抱住了他。
感觉好像会就这样被顺势压倒,但后还是尽力撑住,一面说着「乖~~乖~~」,一面摸了摸宛如大型犬般的言的头。
仿佛要逃避这种暧昧的气氛般,后突然想起别的事。
(话说回来……瑞宫好慢喔……)
还没找到妹妹吗?该打电话给他吗?——在后如此烦恼的同时,言也说了:
「——真慢,瑞宫哥都没有跟我们联络呢。」
「难不成是不巧错过了?」
后感觉言的口吻变得相当亲昵,但使用敬语会更令他坐立难安,两者择其一的话,后觉得现在这样比较好。
言还紧依在后身上,后却开始准备出门。
「……咦?不等瑞宫哥跟我们联络吗?」
「天黑就没时间观光了……比起没见过面的瑞宫他妹,我还是想以你为优先。」
「……后哥……」
「好了,言,快点准备一下出门了。你不是想要观光吗?」
后向他挥了挥地图(虽然是他出生长大的城市,但由于京都拥有千年以上的历史,著名的观光景点太多了,除了主要的那几个外,后也不是很清楚)。
后催促着惊讶的言,两人走出房间。
「……是我没有想像过的类型……」
「咦?」
在电梯大厅时,后听见了低语。
那是不像言的冷冽语调——看来是有其他客人来了。
(唔,这么说来——总觉得背后有一大群人在骚动……?)
这里是电梯大厅,大概都是要搭电梯的人吧。
当后如此心想的时候,电梯来了。
(……怪了?)
走进电梯才发觉身边只有言一人——其他那些人不晓得跑哪去了。
(啊,只是路过吗……?)
后单纯地接受了自己的推论,按下一楼的按钮,一面感受着电梯下沉,一面望着电梯外的挑高大厅。
(……呜!?欸!?)
就在此时……
后发现位在饭店前厅的咖啡吧,有位男子正优雅地喝着茶。
(晴明!?)
他正仰望电梯,朝后挥挥手——后没有看错。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是住在这里的游客!?还是跟踪狂!?到底是哪种!?或者两边都是!?)
内心动摇的后无力地靠在电梯的玻璃墙上,电梯迅速抵达一楼。
走出电梯后,后再次凝神望向咖啡区。
(……怪了?)
然而……
刚刚确实看见了晴明的身影,现在却到处都找不到。
——甚至连那个座位都没有人坐过。
……太诡异了。
(是跑去那一头的餐厅了吗……?哇!好像很好吃!超高级的!……不对啦!)
后为了找晴明而四处张望,不知为何言也跟着环视四周。
「……后哥觉得,这间旅馆的结构如何?」
「咦?没什么特别的吧?」
后猜他大概是有什么误解,才衍生出这样的疑问。
虽然天花板有特别挑高,但这间旅馆也不过才六层楼,他不觉得有特别稀奇。
「硬要说的话……前厅有一堆镜子,还有水流造景,是满特别的啦……不过最近的设计不都是这种感觉吗?」
「最近吗?……我倒觉得,那是承袭了自古以来的阴阳师与风水师们的力量结晶。」
「——!」
言又冒出奇怪的发言了。
「……言,你在学校是参加神秘现象研究社吗?」
「没有。咦?后哥不晓得吗?这间旅馆建在传说过去安倍晴明的宅邸遗迹上喔,所以我才会觉有那种可能性。」
「唔!?嘎!」
听言这么一说,后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仿佛看到晴明坐在身后咖啡厅的那个座位上。
后迅速地转过身去——但果然没有人在。
「嗯?怎么了?」
「不,没……没什么……」
说着,后以参加竞走般的速度一脸铁青地往前走。
(真吓人……感觉好像晴明一直在身后死盯着我……)
乱恐怖一把的啦!
要是事先知道这间旅馆是那家伙的宅邸遗迹,后绝对不会靠近的。
(啊,不对……平安时代的安倍晴明不可能还活着……那家伙不过是自称安倍晴明的现代人罢了。)
不可以侮辱这座古都的英雄!——后冷静下来。
(——但话说回来……)
那位「安倍晴明」究竟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