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来到了隔天,距离快乐周末还很遥远的星期二。
我到处询问同学和自己有关的事,譬如说我上星期有没有乖乖上学之类的,借此搜集情报。虽然幡谷同学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但只是询问这方面的事,应该不要紧吧。
不过,我却反而遭到了同学的追问。也是啦,昨天可是有两位美少女来找我,如果他们觉得理所当然才奇怪。我没办法好好掩饰,最后只好从实招来,把丧失记忆的事情告诉了同学们。
同学们的反应五花八门,有人很担心丧失记忆的我、也有人不相信、还有人开我玩笑说「喂喂喂,你竟然劈腿!快告诉我有什么诀窍!」或是「既然你失去记忆,那就介绍日向学姊给我吧。」
照现在的状况来看,我果然是劈腿了吧。不对,既然我被幡谷同学甩了,严格来说应该不算劈腿。
我真的做了这种事吗?
结果,同学们只是拿我的状况来寻开心而已。
从他们身上获得的情报,大致上归纳为下列几点:
一、我上个星期都有上学,没有缺席。
二、(就同学所知)我上星期不曾和幡谷同学接触过。
三、(就同学所知)我上星期不曾和日向学姊接触过。
四、(就同学所知)我上星期没做过可疑的行为。
是的,毫无收获。搜集情报的工作完全是徒劳无功。
看到我意志消沉,其中一位同学这么对我说:
「你要不要看一下手机,查询上星期的简讯和通话履历,说不定能查出什么?」
这就对了!
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会一直没有想到呢?我迅速掏出手机进行确认。虽然从简讯中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上星期日,也就是前天的通话履历中,出现了一个我几乎不曾拨打过的电话。我确实和通话者交换过电话号码,看到那位同学的名字之后,我朝她的座位望了一眼。
少女坐在最后面的位置读著书,她的名字是藤森文子。
虽然我们学校有制服,但在服装方面基本上并未设限,但藤森同学却不穿学校指定的制服也不穿便服,而是穿着一身水手服,是个奇怪的女孩。由于她的母亲是北欧人,所以她的外表也长得不像日本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外貌和身上的水手服很是相衬。
藤森同学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这所学校,所以她被选为免缴学费的资优生。不只是读书,从学校的资讯到同学间的八卦,各方面的情报她都了若指掌。同学也对这一点赞叹有加。
她消息灵通,说不定也对幡谷同学的资讯一清二楚。
藤森同学察觉我走近她,从书本上移开视线。
「你该不会是想问幡谷月夜的事情吧?」
咦?
「咦?我说错了吗?上个星期,你也是在这个时间点,脸上挂着一样的表情走过来,我还以为你是要问一样的问题呢。」
藤森同学微微歪了歪头,凝视着我。
「你上周是这么问的。『我昨天遇见了一位和我们同学年的女孩,她叫幡谷月夜,你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吗?』」
「上周?有这种事?不过,我现在确实是想问你关于幡谷同学的事情。」
在上周的星期二,为什么我会询问她与幡谷同学有关的事呢?同学们都口口声声说没看过我和幡谷同学有任何接触啊。
「你明明丧失了上周的记忆,却做出和上周一模一样的举动,真是有趣。如果这不是在开玩笑的话,大概就是某种诅咒了。对了,你是要问幡谷月夜的事吧?幡谷月夜呢,在学校被称为邪恶的魔女……」
邪恶的魔女?我凝望着被我握在手中的手机。
「还有,据我所知,她是有名历史研究学者的女儿。其他的话……」
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将画面拿给藤森同学看。
「星期天的时候,我好像有打电话给藤森同学。」
「对啊,星期天你有打电话给我。你好像被卷入了某场纷争,可惜我没能帮上忙。就这样而已。」
由于情报太少,所以我仍然一头雾水。或许是看到我明显地露出一副困扰的表情,藤森同学的眼神中浮出一抹怜悯。
「怎么啦,你还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样的情报吗?你想知道幡谷月夜的三围?我是可以把我的私密搜藏——所有女同学的身体测量资讯拿给你看啦,但是,可能要请你付出一些报酬啰。」
「不、不用啦,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上个星期的事情,就这样而已吗?」
藤森同学沉默地点点头。看到我一脸失望,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建议?」
「我说明一下你现在的处境。你被卷入了感情纠纷——你脚踏两条船。其中一位女孩是神谷日向,她高不可攀,简直可以说是校园中的偶像。另一位女孩是幡谷月夜,是举止诡异的邪恶魔女。不过,你却不记得自己曾经劈腿,所以,现在才如此拼命地搜集情报。仁同学,我只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跟这些女人断绝关系吧。女人可是很危险的,只会招来可怕的危机,不要再跟她们来往比较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么做啊。不知道藤森同学是不是看到我的表情后,读出我的心思,她这么补充说明:
「这可是有许多前车之鉴喔。恶女这种存在诱惑了许多人,进而让那些人步入毁灭。对了,就拿有名的世界史来说吧,像是埃及艳后、武则天,或是玛莉皇后……例子太多了,族繁不及备载,那么,就从我最喜欢的日本文学史之中,挑一位恶女和你说明吧。」
藤森同学将手边的书的封面拿给我看。标题是『一位女子』,作者是有岛武郎。
「你知道有岛武郎曾经和一位女记者交往吗?她明明是有夫之妇,却和有岛武郎搞外遇。她不但把自己的家庭和有岛的家庭都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拉着有岛一起殉情。也就是说,如果男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对女人言听计从,最后会步向殉情这种悲惨的结局喔。」
呃,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悲惨的结局喔……我觉得自己是不会落到这种下场啦。」
虽然这么说,但我回想起了幡谷同学。难道我跟有岛武郎一样都会死吗?我才不要咧。
「仁同学,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为了避免被杀,你现在最好马上跟那两个人断绝来往喔。」
「我还没跟她们好好沟通,怎么可以跟她们断绝来往呢。而且,为什么我会被杀啊?难道我会被幡谷同学诅咒而死吗?怎么可能。」
藤森同学听到我这么说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轻轻笑了。
「那你就尽情享受情感的纠葛吧。我会在一旁隔岸观火的。」
「怎、怎么这样,你想想办法嘛。你应该有什么线索吧?」
「就跟你说没有了。」
听到我的疑问,藤森同学用着惊人的反应速度这么回答:
「我掌握的资讯确实比一般人多,就算如此,也没有办法知道所有学生的一举一动。不过,如果这个星期我有得到新情报的话,我会再跟你说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有些安心,但又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会这样?她说的话为什么会这么让我在意呢?
「总之,你赶快跟那两个女生划清界线吧。我对那两个人都没什么好感。」
「幡谷同学就算了,身为学生会长的日向学姊应该没问题吧。」
「我刚刚可能没说清楚,硬要说的话,那个学生会长比较像我举例的那位女记者喔。祝你不会被她杀掉。」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可怕的事呢?
◁▶◁
放学后。
因为幡谷同学说会来找我,我就等了一会儿,但她却没有出现。由于我也没有其他行程,也只好回家了。就在我来到鞋柜,正要拿出鞋子的时候,发现鞋子上摆了一封信。
『我在图书室等您。』
大概是幡谷同学写的吧。
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她没办法到教室来,才留下这封讯息。我把信放回鞋柜中,直接前往图书室。
没想到她写信的时候,语气竟然这么正式,看来她对某些细节莫名在乎。这和她平常胡乱诅咒的态度相当不同,让我帮她加了点分。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图书室在哪里啊?我才刚进这所学校没多久,还搞不太清楚东南西北。对了,我在第一校舍上课,一楼有学校全体平面图。我决定先往那里前进。
看到平面图之后,我再次感叹起校园的宽广。
我的学校坐落在一座小山丘上,学校腹地大得惊人。
因为学校异常重视历史学科,与历史相关的资料量也相当庞大。所以,图书室并不是位于校舍之中,而是一栋离校舍有一段距离的独栋建筑。或许不该称之为图书室,称之为图书馆可能比较妥当。
如果校园里只有校舍、讲堂、图书馆、体育馆等设施的话,并不需要多大的土地。然而,学校腹地有七成都是网罗了日本史、西洋史、亚洲史、各国历史资料馆的建筑物,而且多达十栋以上,非常不合常理。
这栋可以被称为图书馆的水泥建筑物,有两层楼高,面积宽敞。据说是特地请有名的设计师打造的。灰色的外墙上攀附着茂密的藤蔓。
走进图书馆后,迎面而来的是混杂着古书发霉气味的空气。然后,大量的书架排山倒海而来。一排排书架多到让人看不见图书馆的内侧,书架上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本,绵延不绝的书架和书本让人看了有些头晕。
这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被书架包围的图书室中央,放置着让人看书的长桌,那里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橙色的阳光射进窗内,让她的头发闪耀着淡淡的光辉。就像闪烁的流沙洒落在她的发丝间一样,如梦似幻。
日向学姊趴在桌子上。她的脸蛋虽然被遮掩了大半,但可以看到她安稳地紧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
那封信该不会是日向学姊写的吧?
我缓缓走向她。
「日向学姊?」
就算我呼唤她的名字,她依然不起来。怎么办,该不该叫醒她呢?如果是日向学姊要我过来的,我总不能丢下她离开吧。
决定了。
我伸出手,打算拍拍她的肩膀。
就在此时,突然飘来一阵清爽的柑橘香气,不知道是不是洗发精的味道。
我的手突然被抓住了,我吓了一跳,想要往后一退,对方的力气却大得出奇,让我不得动弹。就在这般拉扯之际,她突然睁开了双眼。
「呵呵,人家刚刚在装睡。」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我看着日向学姊露出羞涩的微笑。她已经可爱到让人感觉危险的地步了。我不禁感到慌张,这下糟了。
「请问,鞋柜里的信是……」
「啊,那是我写的……昨天仁同学都那么做了,今天就轮我……」
「等一下!」
我推开她的肩膀,半强迫地拉开与她的脸之间的距离。刚刚的距离真的太近了,我将前倾的身体挺直起来。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学、学姊找我有什么事?」
由于太过慌乱,我的音调有些破音。
日向学姊平静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傻话,男女朋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吧?」
「该、该做什么事啊?只有一件事吗?」
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变成男女朋友了?日向学姊站起身,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从她清澈的眼神中感觉不出任何恶意,如果她用这样的眼神凝视我,我应该会说不出话来吧。
昨天听到我疑似劈腿的发言之后,日向学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吧?难道事情并非如此?她是如何打起精神的呢?
「能做的事情,的确不只一件呢。你想做什么呢?我都可以配合唷。星期天的时候,你都对我做出那种事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你看!又来了!她又提到了星期日的那件事!
「等一下!星期天的时候,我、我对日向学姊做了什么事?」
日向学姊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默不作声。
「那已经无所谓了呀。我现在……」
日向学姊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我想和你再多接触一点。」
叽嘎!
我在心底发出了像是怪兽般的哀号声。怎么感觉毛毛的!好可怕!
我的寒毛直竖,全身因为紧张而僵硬。
这是梦吗?其实是场恶梦吧?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白日梦?
日向学姊的头发离我好近,近到我几乎可以听到她发丝摆动的声音了。
好,等一下,我得先冷静下来。我边调整呼吸,边思考着该如何向她解释。我的鼻子一直传出呼呼的漏气声,没想到只用鼻子呼吸意外地辛苦。
「总之,我有话想和日向学姊说!」
听到我这么说,学姊突然和我拉开了距离。
「你喜欢这种让人心痒难耐的玩法吗?人家比较喜欢直接一点的耶。」
「不不不,而且心痒难耐是指——」
「比起一直说话吊我胃口,我比较想要像这样直接感受你的温度。」
日向学姊盖过我的话,再次贴上来揽住我的手臂。
「不不,这样很奇怪吧。因为我和日向学姊——」
「我们在交往吧?」
真的假的啊!?
毕竟她身为学生会长,才貌双全,又是全校第一的美少女。像我这种人,直到学姊毕业为止,应该都不可能和她说到话。我想好好珍惜这种难得可贵的经验。
不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她对我释出这么多好感,我该怎么对她启齿呢?得先让她停止释放好感,制造能够好好说话的环境才行。虽然感觉很可惜,我还是将她的手从我的身上移开,并对她说:
「日向学姊的心意让我很开心,但有件事得先和学姊说清楚。」
「真是的,你这样一直吊我胃口,只会让我愈来愈兴奋。想不到你的个性居然像个小恶魔呢。」
「我、我不是小恶魔啦。」
「那你是什么呢?啊,对了,你是小恶魔型男友。」
就算多加男友两个字,我也不会变成小恶魔啊。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从头到脚打量着日向学姊。老实说,她是我喜欢的类型。但遗憾的是,我失去了那七天的记忆,所以不知道她究竟是看上我哪一点。
这么说起来,日向学姊还不知道我失去了记忆。那么,我先跟她说这件事,对她也比较公平吧。
「其实我……」
「……你够了没啊。」
我的背后传来一阵声响,然后听见了低沉的声音。一回头,幡谷同学站在我的身后。她的脚边散落着一地的书。仔细一看,她附近的书架空无一物,大概是被她弄掉的吧。她现在撑着伞,所以她刚刚应该是挥舞着手中的雨伞吧。真是危险,她最好别再这么做了。
听到幡谷同学这么说,日向学姊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那样的表情和平时稳重的学姊并不相衬。
幡谷同学朝我逼近而来。
「我说过放学后要去找你吧?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有一封信摆在我的鞋柜里。」
我以为那封信是幡谷同学写给我的,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我虽然想告诉她这个事实,但听起来很像在找借口,所以我很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幡谷同学用手指抵住太阳穴。
「你真是无药可救。看来途中遇到你,并且跟踪你是对的决定,不然差点就要被你蒙混过去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和幡谷同学好好谈谈。毕竟我们两人好像也做了很多事。」
「等一下,你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幡谷同学羞红着脸瞪向我。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看过那张便利贴,所以知道那个女人的心意。不要把我和她混为一谈。」
换日向学姊惊呼出声。
「便利贴?你拿给幡谷同学看了吗?」
好,战争开打。我再次转向日向学姊。
「不,不是那样的。那是幡谷同学迳自……!你误会了,我——」
「她才没有误会呢。那是事实呀。为什么你要一直混淆视听呢?」
幡谷同学面无表情地指着我。
这让我也不禁怒火中烧,开口反驳她:
「我并没有混淆视听。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失去记忆,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结果我愈解释,听起来就愈像在找借口,我真的很想解决这个状况。
「失去记忆?」
日向学姊用着平淡的语气重复着我说的话。
「嗯,嗯,对啊。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告诉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
日向学姊瞪大双眼望着我。她似乎难以呼吸,从喉咙发出的声音充满颤抖。
「你真的丧失记忆了吗?」
日向学姊咬着下唇,用手撑着下巴。她缓缓抬起脸来。我本来以为她望着我,没想到她却注视着幡谷同学。学姊一脸呆滞,直勾勾地望着幡谷同学。
幡谷同学查觉到日向学姊的视线。她将伞夹在腋下,熟练地双手抱胸。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但这次的事情和这个无聊的男人有关,我劝你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仁庄助做了这么过分的事,真希望他能饿死在路边。」
为什么最后要把矛头指向我啊。
「我、我每天吃饭都有注重营养均衡,应该不至于会饿死。」
「那只是举例罢了。我又不认识你,对你也没兴趣。我是要你赶快去死,而且不能死在会对我带来困扰的地方。诅咒你饿死喔。」
不只要被诅咒,还要因饥饿而死,这难度也太高了。就算只是比喻,我还是希望她可以不要对我说这么困难的事。
「不认识?幡谷同学之前不认识仁同学吗?」
听到日向学姊这么问,幡谷同学一时语塞。
我代她回答:
「是啊。不只是我,幡谷同学也丧失了记忆。我们现在都搞不太清楚状况。所以我——不对,所以我们才想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幡谷同学也丧失记忆了吗?」
日向学姊快速地眨眨眼,凝视着幡谷同学。幡谷同学则后退了几步,压低声音说:
「你现在提这件事做什么?这种事情又不需要声张,没有必要现在提起吧。而且,错的是上周做了那么多坏事的你吧。」
她说的没错,我不会否定这一点。不过我认为这次的事情与幡谷同学也有关联。而且,日向学姊会发现幡谷同学也丧失了记忆,也是因为幡谷同学自己说溜嘴的关系吧。虽然我没胆子开口就是了。
「总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我搞清楚事情的全貌之前,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吧,你们觉得呢?」
「谁要跟你做朋友呀。」
「我们已经开始交往了。」
我被她们两人拒绝了。怎么会这样。我说的不对吗?
「但是,如果维持现状,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啊。」
我对着日向学姊这么说。她迅速撇过头去。
「虽然你这么说……啊!」
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听到那小小的震动声,我下意识地想把手伸进包包里。不过日向学姊抢先一步,从她自己的包包中掏出智慧型手机。她的智慧型手机的吊饰是一个玩偶,那是什么玩偶呢?头异常地大,脸很像外星人。看到那个和日向学姊的形象完全不合的玩偶,不禁让我产生了兴趣。
日向学姊告诉对方这里是图书室后,压低声音讲起了电话。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一脸抱歉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忙,我先回学生会的教室了……下次我们再一起独处,好好亲热一番吧。」
日向学姊踩着轻盈的步伐,打算走过幡谷同学的身旁。就在学姊通过她身旁之际,幡谷同学突然对她说:
「你给我等一下。」
幡谷同学用着锐利的眼神瞪着日向学姊。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学生会长,每个同学的名字我几乎都心里有数。」
日向学姊挂着有些为难的微笑,就这么走过了幡谷同学的身旁。幡谷同学持续瞪着学姊的背影。
就在日向学姊的身影完全消失之际,幡谷同学边环顾着四周,边咕哝着:
「那个女人果然很诡异。」
由于我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什么,所以我请她再说一次。
「你看图书馆这么静谧,代表说除了我们之外,一个人也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那个女人是不是事先清场了?」
听到她突然这么说,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平常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目的,我不会来图书馆,所以不知道这里平时的状况。但应该只是巧合吧?」
「巧合?」
幡谷同学用着恶狠狠的眼神瞪向我。
「我和你都丧失记忆,加上那个女人还知道我的名字,你要说这全都是巧合吗?你的大脑思考方式也太武断了吧!」
我觉得幡谷同学试图把所有事情都和日向学姊扯上关系,这样才叫武断吧。
「我决定了,就和你在一起吧。」
「在、在一起?呃、我和幡谷同学吗?」
幡谷同学看到我一脸困惑,满脸通红。
「你这个少根筋性骚扰大笨蛋!才不是呢!我是指和你一起揭露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你不觉得那个女的很诡异、很奇怪吗?她竟然答应你这种人的告白耶!」
「呃、不,像我这种普通人,能认识高不可攀的学姊确实很奇怪,但你知道,我们的相遇一定是某种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不可能的吗!她一定隐瞒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打算,才会和你这种人来往!那个学生会长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啊,人家就只是个学生会长而已吧。」
我用着呆板的语调这么回答。
「我们会丧失记忆,说不定也是因为那个女人在我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等一下,她的跳跃性思考也太严重了吧。我有些犹豫地开口。
「要怎样让人丧失记忆啊?」
听到我的疑问,幡谷同学停下动作,双手抱胸思考了起来。
「……」
她突然小声地开始嘟嚷,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
幡谷同学完全不理会呆在一旁的我,一股脑儿地咕哝着。我只听到零碎的只字片语,但那尽是些毫无意义且不吉利的词汇。
「我、我说啊……幡、幡谷同学?」
是时候该回到现实世界了吧。
「是咒术。她一定是用了咒术。」
啊?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是怎么做出这个结论的?幡谷同学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思考的啊?
「幡谷同学,我——」
我不相信咒术。我本来就对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没有兴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大部分的咒术,指的并不是诅咒,只是『小魔咒』罢了。譬如说,非洲的阿赞德族所使用的咒术,几乎都是预测未来的神谕。他们会将毒药塞进鸡的鸡喙中,借由鸡是否会死亡来观测结果。不过,这只是他们为了避开未来灾厄所做的仪式,就算方法奇异,其实和预测天气或占卜没什么差别。所以,我知道为什么你会不相信。」
不对,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我想要说的重点,一点也不是。话说回来,这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我们学校以重视历史学科闻名,她是因此才会选择我们学校的吗?
「呃,幡谷同学,我问你喔,你也是因为喜欢历史,才来念我们学校的吗?」
幡谷同学的表情亮了起来,她说了句「你怎么知道?」虽然没有露出笑容,但感觉再差一步,她就要露出微笑了。虽然称不上五光十射,但可以感觉到她的氛围更加明亮。
「就像我刚刚说明的一样,所谓的咒术,大致上指的就是『小魔咒』。但有的小魔咒说不定真的能够发挥效用。为了研究这样的小魔咒是否真的存在,我才会选择这间学校。由于学校肯定了我的干劲和实力,再加上我的父母和建筑资料馆也有所关连,我算是和这间学校有些渊源,所以我被学校任命为历史资料馆的管理者。」
看到我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幡谷同学更加神气地说了下去。
「我之前跟你提过吧?我在找一件宝物,那是古代文明的秘宝——莫切面具。莫切是以前存在于秘鲁的古文明,莫切面具是该文明的出土文物。其实那件宝物是一种咒术道具,据说只要进行某种特定的仪式,就能发挥不可思议的力量。」
星期天时不翼而飞的宝物,就是那个面具啊。
「那个面具本来会是我的资料馆中的重点展示品。据说那个面具蕴藏了强大的力量,所以会它当招牌也是当之无愧。」
幡谷同学满脸得意地这么说。居然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话题好像愈来愈超自然了。
「是的,一般认为,莫切面具拥有操纵记忆的力量。」
话题的走向果然愈来愈诡异了。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一定是使用莫切面具,对我们动了手脚!」
啉——她的思考太过跳跃,简直都能听到跳起来的声音了。
「就我个人的看法,我认为咒术确实存在!举例来说,在莫切的历史之中,就存在着许多与咒术有关的事例。你听过印加帝国吧?莫切和印加位在同一个地区,但莫切是比印加还要更早出现的繁盛古文明。像是不老不死的圣杯、地球外生命体所留下来的水晶遗迹等等,这个古代文明也孕育着类似的宝物。莫切文明也和纳斯卡线那一类的古文明有所关连。他们会把囚犯或是战争中俘虏的异国人,当作巫术仪式献祭时的活祭品。活祭品会被剥光衣服,接受严刑拷打,并在全身遭五花大绑后,拖到祭坛上。他们到了祭坛上后,神官会亲手割开他们的喉咙。流出来的血液会被装在金杯里,任神官一饮而尽。另外也有许多与他们有关的有趣故事。他们明明建立了高度文明,却又十分迷信,进行了多次活人献祭的仪式。由于杀了太多活祭品,导致劳动力不足。如果有一定的智慧,他们应该会知道不能够杀那么多人吧。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而且,明明具有高度文明,也有强力军备足以抵抗外侮,到了第八世纪,他们却突然消失无踪,听说到现在还查不出原因。你看,既然都有这么多事例了,我觉得确实可以相信咒术的存在!」
不要再跟我说这些知识了,快住口!
「咒、咒术真的存在吗?」
「当然存在啊。」
「不过,就算跟我说咒术,我也没什么概念。」
「那就赶快有概念啊。」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我没办法跟她沟通啦。没办法,只好跟她讲清楚说明白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突然听到咒术这一词,也只会感到不知所措吧。我觉得我们不该朝这个方向着手,应该朝更实际的方向来思考,才有办法解决这次丧失记忆的事件。而且,我觉得咒术不可能会让人失去记忆。」
听到我这么说,幡谷同学瞪大了双眼,我将手搭上她的肩膀。
「不如我们三个人随便找间速食店,边吃汉堡边交换上个星期的情报吧。我觉得这样绝对会比较有收获。」
毕竟,到头来只有日向学姊知道星期天发生过什么事。
就这么定案!我张开了双臂。
「……你觉得这看起来像什么?」
幡谷同学伸出两只指头给我看。
「呃,胜利手势?」
幡谷同学维持这个姿势——直接把手向前一戳,企图袭击我的眼睛。
她似乎不太满意我的提议。我勉强翻身闪过。
「你干嘛躲开啊?」
「当、当然要躲啊!你干嘛突然攻击我?」
「咒术当然存在。如果有人不能面对这个现实,当然要对他进行诅咒的戳眼攻击。」
真是可怕,还有,诅咒的戳眼攻击又是什么鬼啊。
她瞪了我一眼后,走了出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图书馆。
诅咒的戳眼攻击?又不是所有句子之前都可以加上诅咒两个字!
她们离开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有一个东西掉在地上,那应该是日向学姊掉的吧。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那个东西刚刚就挂在她的智慧型手机上。是那个奇怪玩偶的手机吊饰。玩偶还满可爱的,但整体的色调有些黯淡。我感觉看到了优等生比较不一样的一面,不禁感到一丝暖意。
总之,把吊饰送去给日向学姊吧——我决定走去学生会办公室。虽然只是个手机吊饰,明天再拿给她应该也不要紧。但我心里仍然想再见日向学姊一面。
由于没有什么机会造访学生会办公室,再加上我才一年级,还搞不太清楚学生会办公室的位置。经过一番摸索,我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就在我想要打开学生会办公室门的时候,我发现里面明明灯火通明,却大门深锁。
我确认了一下门上的标牌,上面确实写着「学生会办公室」,我没有搞错地方。为什么门会锁起来呢?
「日向学姊,你在吗?」
我这么呼喊了,却没人应门,为什么啊?
我就此打退堂鼓,打算回家。在走廊上没走多久,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呻吟声,那是野兽般的声音。
我再次回过头。
就在我回过头去的瞬间,声音也突然消失了。那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该不会……
「诅咒」这个字眼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我感到有些不安,凝视着那间我原本想要进去的办公室。
在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静默之中,学生会办公室的灯火依旧明亮。
◁▶◁
回家路上,在丝丝细雨中,我看到了幡谷同学,一排林间大道延伸至校门口,她就站在其中一棵树的树旁。
我还以为她早就回家了,所以吓了我一跳。
她依旧没有撑伞,浑身湿透。老实说,如果我不认识她的话,我可能会假装没看到她,对她视若无睹,迳自回家。毕竟幡谷同学全身穿着一身黑,跟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诡异至极。她背对着我,蹲在地上。
天都已经暗的差不多了,她究竟在做什么啊?如果在学校待得太久,爸妈应该也会担心吧。
怎么办,我该插手吗,还是要假装没看到她?
我默默走过幡谷同学身旁——却还是折返回来。
看到她一动也不动,不禁让我担心了起来。她还活着吗?应该还活着吧?
看不下去幡谷同学那个样子,我走向她。从她的背后悄悄探看着她。
「幡谷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话一说完,她的身体大力抖了一下,迅速回过头来,看到是我之后,似乎松了一口气,表情柔和了下来。
幡谷同学的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镜子。
「怎么了吗?」
「这是一种传统的魔法,是使用镜子的小魔咒喔。因为镜子里潜藏着真实。」
不不不,我只是问你怎么了,并不想要知道那么多啊。
「……应该说,我只是在模拟施咒而已。」
「什么?」
听到我惊呼后,幡谷同学缓缓站了起来。
「如果真的打算执行这个小魔咒,我手边并没有足够的道具。那个魔咒需要香、蜡烛以及镜子。」
惨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会回来吗?应该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虽然她说日向学姊和面具的咒术有关,但就我而言,幡谷同学的行迹还比较可疑。
而且,没有香和蜡烛就算了,幡谷同学现在手上不就拿着一面镜子吗?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注视着镜子,幡谷同学从我的视线中察觉了我的想法,她晃了晃手中的镜子。
「不能用这面镜子唷,这不过是一面化妆镜罢了。根据规则,如果要用来施咒,那把镜子就只能专门用来施咒,不能用来做其他的事情。」
这么一来,幡谷同学拿着镜子,坐在这种地方,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所以……幡谷同学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不符合条件的镜子,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已,那为什么使用镜子的魔法得以自古流传下来呢?——我在思考这样的问题。由于树下容易聚集各种能量,很适合思考。」
喔?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说,幡谷同学拼命想着自己喜欢的事,结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周遭的状况吧。」
「你也说得太毫不遮掩了吧,真是让人生气。你可以不要把我现在的心情说得那么简单吗?诅咒你被烧死喔。」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马上开口道歉。
太卑微了!我的立场真是太卑微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我既不想被诅咒,也不想被烧死。
「对了,有一件事,本来想留到下次见面的时候询问你。刚好你就出现了。」
话都聊到这里了,她究竟想问我什么事呢?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我实在不想听。
幡谷同学不顾心乱如麻的我,开口这么说:
「失去记忆之后,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怪事可以说是排山倒海而来啊,而且几乎都和幡谷同学有关呢。如果老实回答,她应该又会用胜利手势攻击我,所以我迅速陷入了沉默。沉默是金。
「……譬如说,你有做恶梦吗?」
「恶梦?哪一种恶梦?」
「简直就像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似的,栩栩如真的恶梦。只是在上课中打瞌睡,竟然……」
虽然幡谷同学回答得相当抽象,但看到她扭曲的表情,我觉得应该会是个非常可怕的恶梦。
「没有耶。」
「这样啊,那应该就跟丧失记忆无关吧。」
话一说完,幡谷同学就走过我身旁,潇洒离去。她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觉得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双颊凹陷。
「对了……」
望着她离去,我不禁喃喃自语。
既然她在研究咒术,为什么不用那个镜子小魔咒来查明真相,试着解决烦恼呢?
幡谷同学虽然一直嚷嚷着说「要诅咒人」,但她却无意利用小魔咒,只是一直静静地淋着雨。
虽然幡谷同学被称为邪恶的魔女,但她的背影看起来却十分寂寞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