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个让我很在意的女生。
是留著一头黑长发的女孩子。
她的眼里藏著强烈的情感,同时还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明明态度强硬,但又像是瞬间就会碎掉的玻璃般,散发著透明的氛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像万花筒的女孩子。
就在我到处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题材适合当世界史的作业时,发现了一栋外型很有趣的资料馆,于是就进到里面看看。当时那个女孩就在那栋资料馆里。
从此,我便认真地往那间资料馆跑。
明明是为了想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才一直往那间资料馆跑的,但我却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假装是为了世界史的作业才来的。
一开始时,那个女孩对我的态度不是很友善,但是她的眼神却开心似地闪闪发光,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个女孩好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对我来说,比起那些没有实体的谣言,在我眼前活生生的这个人比较重要。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当女孩逐渐对我敞开心房后,我也慢慢发掘出她不同的面貌。
万花筒里有著缤纷的色彩,全部都很美丽。
所以这个像是万花筒的女孩,会如此吸引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要坦诚地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但是她对于我说「我们是朋友」的这句话,表现出了淡淡的喜悦。
原来如此,这女孩想要朋友啊。
我只要能够成为她的朋友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她对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就算你做了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还是会原谅你」这句话让我的心头隐隐作痛,只能在她面前强颜欢笑,但只要我这个朋友能够让她每天过得开心,这样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期待,这样就很满足了。
——但如果哪天我让她哭泣,让她失去笑容的话,最后我就会选择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这就是『玉手盒』的内容。
至于这到底是谁的心情、这个心情是什么样的颜色……在完全不清楚的情况下,我就这样盖上了玉手盒。
因为我认为这是非常宝贵的东西,不是别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打开来看的。
不过同时,我也不禁感到疑惑,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存放在我的『玉手盒』里呢?
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这段记忆啊。
藤森同学说,『玉手盒』里存放著因果关系的「因」——也就是契机,或是引信。
这么说,我没有印象的这段回忆,将是能够把一切变回原状的关键吗?
隔天早上,日向学姊来到我家。
相较于表情暗淡的我,开门迎接学姊的老妈则是一副爽朗的笑脸。日向学姊也一样。
出门之后,我们两个肩并肩地走著。从刚刚开始学姊就一直偷瞄我的脸,然后又默默地低下头来,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说话啊?于是我便直直地注视著她。只见学姊露出浅浅的笑容,但却死都不看我一眼,也一句话都不说。
这股沉默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不,其实沉重的是我的心情,因为我不晓得该怎么与学姊相处才好。
充满活力的日向学姊,脚步非常轻盈。
我完全不瞭解她在找回与我之间的记忆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原以为她又变得像以前一样积极主动,结果像这样子一起上学时,看起来又非常害臊。
之后的数十分钟,我们就这样一句话也没说地走在路上。像这样子和学姊静静地上学,感觉也挺新鲜的,没什么不好。
就在我这么想时——
「我们来牵手吧。」
静静地走在身旁的日向学姊,突然发表奇怪的言论。
「啊?」
「我想了很多……」
学姊忸忸怩怩,一副害羞的模样对我说:
「我一直在思考……仁同学变回我的奴隶后,首先要请你帮我做些什么才好呢?」
要我帮你做事?
「你看嘛,都、都已经接、接吻了。身为情人……不对,身为奴隶,我还没有要求你做些基本的事情不是吗?」
等一下!
那个接吻纯粹是一场意外。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啦。
「所以我想说来跟仁同学牵牵手。」
日向学姊依然背对著我。接著,她轻轻地将柔嫩白皙的手掌伸向我。
怎么办?即使她突然要求要和我牵手,我也……
再说,一般奴隶会和主人牵手吗?
我一直盯著她那悬在空中的手臂。
至今每次都是她主动揽住我的手,所以像这样子将选择权丢给我,对我来说实在很困扰。
虽然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害羞。
「仁同学?」
发现我一直没有牵起她的手后,学姊不安地偷偷看向我。
这一瞬间,我从眼角余光瞄到了一把黑伞。
对哦,那把黑伞还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
日向学姊有察觉到吗?
见到我转过头去,学姊也跟著往后瞄了一眼,但随即又把视线移回来。
「仁同学!」
被学姊这么一叫,我吓得抖动了一下肩膀。
她没有转向我,只是看著柏油路面,含情脉脉地对我说: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吧。」
接著,她转头注视著我,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真的好开心哦。」
啊,可见学姊已经察觉到幡谷同学的存在了。
「那个……」我对日向学姊搭话。
「你也记得幡谷同学的事情吗?」
「我记得啊。怎么了吗?」好可怕!日向学姊的笑脸真的好可怕哦!
时间来到午休时间,我准备一个人享用午餐。今天老妈有帮我准备便当,所以不至于沦落到在食堂里一个人吃饭的下场。我曾经试过一次,结果没想到在众人包围下,一个人孤伶伶地吃饭,比想像中还要痛苦呢。
教室突然一阵骚动。我有股不祥的预感,于是往骚动的方向望去。
是日向学姊。
咦?
我再次凝视日向学姊。午休时间,她专程跑来一年级的教室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于是我把内心想法对著来到面前的学姊问出口。
学姊从小包包里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包裹。
从包裹的形状看来,里面大概是装著学姊的便当吧。她把自己的便当带来是想要干嘛啊?
「你今天没有跟我牵手对吧。」
她的这句话,害我惊讶得噗了一声。
在大家面前说这些干嘛啦!
「所以今天为了惩罚你……」
日向学姊红著脸,忸忸怩怩地摆动腰部。
「午休时间我也要和你一起度过。那就请多指教啦。」
这算什么惩罚啊!
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骚动。
这一瞬间,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全班同学的焦点都集中在我身上——不过是就不好的意义来说。
因为诸多因素,导致我在班上成为了有如空气般的存在;另外,还被当成是日向学姊的跟踪狂而遭到轻蔑;即便日向学姊找回了记忆,班上同学的记忆依然没有回复,所以我还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经过了这么多的曲折之后,现在则是被同学们投以嫉妒的目光。只能说是惨上加惨了吧。我的立场一下子变化这么大,真的是快要让人跟不上了啦。虽然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跟不太上了。
「我们一起吃饭吧?」
日向学姊边说边借用了我座位前面的椅子,然后坐到我面前。
学姊那温柔的笑脸就近在眼前。
就这样,当我们两个一起将筷子插进便当里之后,学姊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种感觉真不错耶。」
「啊?」
「像这样子在大家面前,两人在一起。」
为什么?我如此反问。学姊顿时害羞了起来。
「我和你正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奴隶与主人的关系不是吗?大家见到我们这样,心情虽然复杂,还是会心生羡慕吧?被人家投以这种目光,我觉得很新鲜,很舒服呢。」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学姊故意对我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可是全部都记得呢。」
日向学姊微微耸了耸肩。
「在我不记得仁同学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我全都还记得。」
学姊闭起眼睛,流畅地说了起来。
「仁同学当时很拚命地想要接近我对吧。我现在还可以很鲜明地回想起你当时的模样呢。」
学姊说完,轻轻地张开眼睛。她那可爱的圆圆大眼,随著感情不断地变化。
「所以你告诉我言灵时的那些景象,我到现在也还记得。」
接著,她再度看向我,害我的心头微微震了 一下。
「仁同学班上的同学,还没有回想起仁同学的事情吗?」
学姊随即又移开视线,看向周围的同学们。
「难不成只有我一个人回想起仁同学的事情?」
见到我点头回应,学姊随即露出笑容。
她在胸前双手交握,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脸颊泛红的她,注视著我说:
「所以现在仁同学是由我一个人独占啰。仁同学真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奴隶啰。」
听到最后那句话,不知为何,比起高兴之情,我的心里反而先涌现一股不安。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与你处在相同的世界里,与你一起度过相同的时间啰。」
学姊这句话感觉暗藏著危险,就像海市蜃楼一样。
「关于这件事情……」
我不能再继续让她说下去了。我得先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才行。感觉她一个人一直跑在前面,跑到连我都不晓得的地方去了。我抱著想要追上她的心情对她说:
「我打算接受这样的现状。」
听到这句话,学姊刻不容缓地打断我的话。
「也就是说,你打算成为我的……打算接受这段关系就对了?」
她的回覆,让我不由得短短地叹了口气。
「因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于仁同学的世界里啊。」
没错。只有她一个人回想起我是谁。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好浪漫哦。」
这种情况真的有这么好,好到值得以「浪漫」两字来形容吗?
现在这个状况根本就是……
「所谓的言灵,是由不安定的力量所创造出来的东西。这个状态再继续下去,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一点都不害怕。」
日向学姊和缓地、淡定地否定了我的心情。
「只要能够维持奴隶与主人的关系、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
学姊以认真的表情回答。
「自从关于仁同学的记忆恢复之后,我就一直在想。」
接著,她看起来有点痛苦地歪起眉毛。
「我发现我想和仁同学在一起的心意是认真的。」
学姊一边说,一边大力地用手压著胸口。
「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心里一直感到郁闷。」
她用力地抓著制服,导致胸口的部分出现皱褶。
「当时真的好痛苦、好痛苦,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学姊无力地摇头,接著又迅速抬起头来,对我露出坚定的笑容。
「但是像这样子和仁同学交谈之后,心中的郁闷就慢慢地消失了。」
学姊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我想要以主人的身分,待在仁同学的身边。」
她以双眼直视著我,并且将内心激动之情表达出来。
「我想要抱持这份心意,和仁同学在一起。」
从学姊身上不断流泄出来的情感,快要把我给冲走了。
「我想要继续保持现状。」
可以隐约看见她的双眸里暗藏著危险以及坚定的信念。
「即便多么不安定,多么混沌不清,我还是想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现实以及这一瞬间。我想要如实地接受现状。」
这句话跟我所想的一样。
我也想要接受现状,但是——
总觉得日向学姊的这句话,跟我所说的话,存在著明显的差异。
「请你绝对不要背叛我哦。」
学姊的脸上露出微笑。
「说什么背不背叛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在快要被学姊强烈的情绪压垮下,我好不容易挤出了这样的回答。
「那就好。」
学姊露出满意般的笑容。
「跟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真是抱歉。来吧,我们来吃便当吧。你看!」
我往学姊的便当看去。
「今天的便当是我做的哦。」
此时,我察觉到她的便当里面,有个形状怪异的玉子烧,让我忍不住一直盯著它看。学姊察觉到我的视线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微扭动身体。
「玉、玉子烧做失败了,你不要管它,其他的菜都很好吃哦。」
学姊拚命解释的模样很不像她的作风,让我感到讶异。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慌张啊?
「好、好了,你赶快吃吃看吧。」
学姊把她的便当递到我面前。
我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从她的便当里挑选了一样菜。然后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来吃。
「啊!」
学姊发出微微的惊叫声。
没错,我选的正是玉子烧。
「这个玉子烧很好吃啊。形状不好也无所谓,你不用放在心上啦。」
听到我这么说,学姊有点害臊地露出羞赧的笑容。
但是我却无法直视她的笑脸。
因为此时我已察觉到——
那个人物就在日向学姊的身后——
幡谷同学正躲在我们教室的讲桌里面。
我可以隐约看见那把黑伞。
只有幡谷同学一个人……
被留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被不可思议又不安定、并且混沌不清的力量冲走后,只有幡谷同学一个人没有回来。
而对于这样的状况,我没有办法接受。
虽然我说过要好好接受现实,但是对于再度遭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摆布,因而遭到扭曲的现状,我还是无法如实地接受。
我想要接受的是原原本本的现实。
绝对不是这种由不可思议的力量介入后,遭到扭曲的现实。
日向学姊察觉到我的表情后,往自己的后方看了过去。
「……」
她像是在思考一般,停顿了一会儿之后——
「你就这么在意她啊?」
转过身来问我。
我缓缓地点点头。学姊只是垂下眼帘地低喃了一句「这样啊」。
放学后,才刚下课离开教室,我便自然地往莫切资料馆走去。
我呆望著天空,眼前是一片清澈的蓝天。这个景色看了反而让人讨厌,毕竟我现在的心情是如此沉重。
日向学姊说,她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心里一直有股「郁闷」的感觉。现在的我正是如此。
心里感到一股郁闷。总之,我想要和幡谷同学谈一谈。
但是……我忧郁地叹了口气。
就算我想和她说话,也无法顺利与她交谈——这就是眼前的现实。
我往后回头一看,没有感受到任何视线,也没有任何气息。幡谷同学现在并没有在附近跟踪我。
在莫切资料馆前面等待,是不是就能碰到她呢?
不,不行啊。只要我一接近,她就会逃走。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只是想要面对面和她交谈而已。
我决定打电话给她。透过电话,也许可以找到谈话的契机。
我操作电话,并且放到耳边。
结果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听到电话铃声响起。
叩叩叩!叩叩叩!宛如用铁钉钉著稻草人般不吉利的声音。
该不会这个来电铃声就是——
我感到困惑地往四周察看。声音是从附近的灌木丛里传来的。
难不成幡谷同学就躲在这个灌木丛后面?真的吗?
我决定往那里靠近,但还是作罢。难得她待在我的附近,怎么可以又让她逃走呢。
于是我假装没有注意到她,静静地等待她接起电话。
电话铃声停止了。
「幡谷同学?」
幡谷同学虽然接起电话,但却没有出声。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可以就此放弃。
毕竟我还没有告诉她真相。
「其实,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才行……」
「我知道。你在诅咒我对吧?」
她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没错,幡谷同学就在灌木丛里。
「不是那样,我才没有做那种事呢。求求你相信我。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要一直接近你。」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你的行动已经代表了 一切。」幡谷同学立刻回答。
她的这句话,让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她说得没错,一开始时,的确是我先跟踪她的。 ,
随后只是迎来一阵沉默,气氛显得相当凝重。
幡谷同学的呼吸声听起来很紊乱。
「我做了什么吗?」
打破漫长寂静的她,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
「不是啦,不是这样的……」
我采取那些行动,并不是要让幡谷同学感到痛苦,所以我很害怕看到她受到伤害的模样。
「最近我一直觉得心很痛,就是你害的吧。」
咦?
她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身体还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的手不断地冒汗,连手机都差点从手中滑落。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啊?只不过是听她说话而已啊。
「都是因为你诅咒我的关系对吧。」
幡谷同学的声音里带著晦暗的怒火。
「这下我总算搞懂了。请你立刻住手吧。」
难不成她也和日向学姊一样,没有完全忘记我的事情?所以身体才会出现某种变化?当时日向学姊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决定向她问个清楚。
「幡谷同学,你知道什么是言灵吗?」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其实,我遭到所谓的言灵……」
我决定把目前我所处的状况告诉幡谷同学。
因为我觉得说不定告诉她之后,她会理解我的状况。
但是没想到,她却给了我无情的回应。
「所以你是打算利用言灵之力来诅咒我吗?」
幡谷同学不甘心地说。
「原来诅咒用的稻草人只是障眼法啊。你怎么这么狡猾。你故意用这个手法引开我的注意力,然后逐步对我施行真正的诅咒。怪不得我的痛苦与日倶增,原来我被你骗了。」
不是这样的。我的话传到幡谷同学的耳里,已经完全遭到扭曲了。
「我就是觉得可疑,才会一直尾随你,但是你却完全没有露出马脚。早知如此,我应该更对你保持警戒才对。看你平常总是一副痴呆的模样,所以就降低了警戒,看来那些也是演出来的呢。」
看来在幡谷同学的心里,已经把我当成是一流咒术师的样子。等等,你误会了啦。
「那不是演出来的,那就是我真实的样貌。」
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痴呆啊。
「那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光是和你讲话,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因为你诅咒我的关系不是吗?拜托你不要再诅咒我了!」
我好痛苦哦。幡谷同学以细柔的声音接著说。
咔沙咔沙……此时,她躲藏的那片树丛突然摇动起来,彷佛呈现出她的感受一般。
「我也是……」
我瞄了 一眼摇动的灌木丛后对她说:
「我也和你一样痛苦啊。」
希望这句话不要遭到她的误解——
我在心里深深地祈祷。
「但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有办法以自己能够信服的方式熬了过来。」
这是事实。
而我好不容易接受的现实,又再度遭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扭曲。
我不想要再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尤其是在得知幡谷同学的痛苦后,更是如此。
「因为有幡谷同学,才有今天的我。所以我绝不允许只有幡谷同学一个人处在痛苦之中。」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幡谷同学也逐渐激动了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
「我也想要回到原本的现实。像这样子遭到诅咒,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幡谷同学所说的现实,究竟是指什么呢?她明明已经不记得我了啊?
「总之,请你不要再诅咒我了。」
「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诅咒你。我是为了想跟你说话,才故意把稻草人带来的。」
「你不要胡扯了!」
她终于从树丛里站了起来,那把黑伞还从树丛里穿刺出来。幡谷同学的肩膀因急促的呼吸而不断上下起伏,她那头黑发上还挂著几片绿叶。
「啊!」
「啊!」
我们两个四目交接。
并且同时发出惊叫声。
像这样四目相对后,很容易就能预测接下来她会采取什么行动。
嗯,没关系啦。我又不是现在才察觉到。我从刚刚就知道你躲在树丛里,所以你不用那么惊慌没关系。
还有,你不需要立刻逃走。
我不会把你吃掉啦。
虽然此时幡谷同学已经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她进行交流,结果又完全泡汤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放弃地站在莫切资料馆前面。我站在大门口,什么事都没做,就只是在寻找幡谷同学的身影而已。只要在这里等待,是不是就能见到她呢?
结果出现的是另一个女孩。
「你果然在这里啊。」
我的身边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慢慢地转头望去。
日向学姊顶著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站在我的眼前。扬起眉毛的她,感觉身上散发著一股晦暗的氛围。
「因为我有点在意幡谷同学……」
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为什么对学姊说出这句话时,会感到犹豫呢?强风吹拂的声音,把接下来我要说的话盖过。
日向学姊皱起眉头,陷入思索。随后,她缓缓地开口对我说:
「其实,我有件事得跟仁同学说才行。」
是什么事啊?她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件事,才到处找我的吗?在等待学姊说出下一句话时,我的心脏不停地蹦蹦跳。
「其实,今天的便当并不是我自己做的。」
没想到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出乎意料的话语。
「你说便、便当怎么了?」
「所以我说,那个便当其实是我妈做的,并不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啦。我今天对你撒了谎。」
说完后,学姊大叹了一口气。
她是怎么啦?她到底想说什么啊。
见到我睁大眼睛一副不解的模样,学姊看起来有点犹豫地继续对我说: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就在我犹豫该接还是不接时,学姊小声地对我说「你赶快接吧」,于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喂?」
话说回来,因为我一直在注意日向学姊,而且也是听从她的话才接起电话的,所以我并没有注意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这个模式是——
「幡谷同学?」
此时,眼角余光可以瞄到日向学姊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
「你终于愿意听我解释了吗?」
「今天晚上我将诅咒你。」
啊?
「我的意思是,我将正式地对你施行诅咒。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诅咒还耝咒。」
幡谷同学又开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不过她这个人,其实只是想要研究诅咒的本质而已,所以即便嘴上嚷嚷要诅咒人,但基本上,她的个性是不会真的对别人使用咒术的。
大概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逼得她不得不这么说吧。
要不然,她应该不会说出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才对。
「这种不知所以然的心情让我痛苦得好想死,可是我又不想真的死掉。我不要一个人孤伶伶地死去。既然要死,我就把你一起拖下水。把你拖到冥府的最深处,将你磨碎之后再咒杀你!」
是我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吗?
我的心不仅快要窒息,还被蒙上一层绝望的黑色。现在就算幡谷同学没有祖咒我,我的存在也快要遭到毁灭了。
「我已经拿到你的头发了。」
虽然要用莫切的咒术也可以,但如果用了,就等于亵渎了研究莫切的妈妈她们——电话那头接续传来这些呢喃。听起来像是不小心把痛苦的心声说出口一般。
其实,幡谷同学并不是真的想使用咒术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一定要阻止她这么做才行。
幡谷同学挂断电话。我只能对著手上的电话发愣。
她刚刚说她有我的头发,而且她不会去行使莫切的咒术。这么说来,她是打算使用稻草人啰?
「刚刚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耳边传来日向学姊的声音。就她来说,这个说话声算是相当平静。就在我对学姊如此冷静的表现感到困惑的同时,我回答她说:
「是幡谷同学打来的……」
「果然是、幡谷同学啊……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仁同学你到底想做什么?」
日向学姊直直地看著我。虽然无法清楚地解读,不过可以从她的眼睛深处,隐约看见她那坚强的意志。
「我……」
我一边思索词汇,一边回答。
「我认为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幡谷同学到现在还受到言灵的摆布,使得她无处可逃。学姊你应该也有察觉到幡谷同学表现出一些奇怪的举止吧?」
由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构筑、扭曲,导致有人陷于不幸I对于这样的现状,我怎么样都无法忍受。
「如果说,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言灵所创造的世界里,那我会接受这样的现实,毕竟这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只有幡谷同学一个人被丢下,明知如此我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也太不应该了吧。我没办法就这样丢下幡谷同学不管。」
「她不是没有想起你是谁吗?」
日向学姊一边用手压著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低语。
为什么你要在这时提起「幡谷同学没有回想起我」的事实呢?我完全不晓得学姊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态。
「你有我不就好了吗?」
日向学姊突然冒出这句话。
此刻的她面无表情。这样子看不出她的情感,反而更让人害怕。
「只有我一个人,你应该就足够了吧?」
学姊又再重复同样的话语。她微微低著头,这次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你是有什么不满?」
她把手抵在自己的胸口,皱起眉头看著我。
「这个世界是由言灵这个不明因素乱搞而成的,就算这样你也无所谓吗?就像你的心意也是,一下消失一下又复原,被这样子耍弄,你也不喜欢吧?我们现在仍然遭到那股混沌不清的力量所摆布。所以应该想办法让这一切终止不是吗?」
「那你就在此收手不就得了吗?到底是哪里不行啊?」
日向学姊打心底感到疑惑地向我问道。
「这样做不行啦。」
我努力地挑选词汇,希望能够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日向学姊。
「到底是什么不行啊?」
全部都不行。为什么要允许让不可思议的力量来摆布我们?这根本就不对。
「幡谷同学在被我逼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已经打算要对我施咒的样子。但其实她这个人,根本就不想做出这种事。如果说,她会做出这些举动都是我造成的,那么我就必须阻止她才行。」
「这种事情不要理她就好啦。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为什么你非得阻止那个女生不可?」
日向学姊朝我跨出一步。相较于此,我则是依旧伫在原地无法动弹。
「如果她想这么做,你就让她去啊。你不需要被她那可怜的行动耍得团团转。从我来看,就算你想要帮她找回记忆,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就算看起来可能会徒劳无功,我也不想让这一切就这么白费。至今我采取了许多行动,结果都白忙一场。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我必须持续向前迈进,能够累积多少算多少。
我为了将这份心意传达给日向学姊,于是对她大喊:
「我不只想要帮她找回记忆,对于她被卷入这个扭曲的状况后,承受了原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以及不得不做出原本不需要做的行为……这些我都尽可能地希望能够替她消除。」
日向学姊低下头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为她著想……?你都没有这么顾虑我耶?是因为我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就无所谓了吗?这样就结束了是吗?你就不管我了吗?」
我并没有打算要忽视学姊。我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对她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
日向学姊以淡定的口气回答。
「我现在非常痛苦,难道你要无视我的这个心情?」
就是因为不想无视你的心情,我才会这样子和你面对面沟通。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如果你这么在意那个女生,那我就代替你去阻止她好了。这么一来,你的烦恼也就解决了吧?」
学姊这番话,让我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但我还是努力地张开嘴巴,因为我无法照著她的意愿去做。
「由你来帮我收拾烂傩子,这样是不对的。这次的事情是我的责任,是我轻率的言语所造成的。」
我以坚定的眼神注视著日向学姊。
「所以我得自己去收拾善后。」
我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撇过头去。
「我自己会变得怎么样,那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有人因为不可思议的力量,导致他不得不做出原本不需要、不想做的事,那么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必须自己去阻止幡谷同学才行。」
我不想把责任推给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逃走。
日向学姊没有回应。经过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自己很清楚,而且也下定决心的话,那就这么办吧。」
咦?
刚刚那个严肃的气氛已经不见了。
学姊以温和的笑容看著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那样责备我。
「真的很抱歉,我刚刚是故意在测试你。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法来确认你的心意。」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看到我一副困惑的模样,日向学姊一阵苦笑。
「我刚刚不是提到便当的事情吗?其实那个话题还有后续。」
学姊害羞地低下头。
「只有那个玉子烧是我做的。」
她是指那个形状难看的玉子烧啊。
「我因为觉得难为情,才谎称全部的菜色都是我自己准备的。但是仁同学却说玉子烧很好吃。」
说到这里,日向学姊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抬起下巴。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说谎、不需要掩饰,不需要做卑鄙的事情也无所谓对吧。就算我不耍这些手段,仁同学也会好好地正视我对吧。当初我的御宅族兴趣被发现时,你也是这样对我。所以……」
日向学姊指著我的手机说:
「既然要对决,就得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才对,双方必须立足在同一个战场上才行!所以请你把幡谷同学拉来与我同样的战场上吧。」
日向学姊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不过,她所说的「对决」是什么意思啊?
不管怎么说,总之学姊的意思,就是要我去把幡谷同学的记忆找回来就对了。
「如果只是一般程度的努力,可能不会有什么成效。我原本想说如果你的决心不够的话,那么就算处于这种有利于我的状况也不赖……不过从刚刚的对话,我已经很清楚了。既然你的心意如此坚定,那么你应该办得到才对。」
日向学姊笑嘻嘻地指著我说:
「我想,这件事情只有仁同学你能够办到。」
「日向学姊……」
我感觉到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日向学姊除了短暂地把自己扮成坏人,藉此帮助我整理思绪之外,还在后面推我一把。
说到这个……我突然回想起来——
之前我失去一星期记忆的那起事件,当我在雨中到处寻找幡谷同学时,也是日向学姊在背后默默地推了我一把。多亏了学姊的帮助,我才有办法顺利地向前迈进。
——原来这里也存在著不会改变的事物。
我真是太开心了。
「谢谢你。虽然对女孩子说这句话可能不太对,但是学姊真的太帅了。我觉得自己产生了不少自信呢。」
「不用客气。这个人情,就留到下次放学后,再用你的身体偿还吧。你就好好加油吧!」
日向学姊最后的那张笑脸,与开朗的说话声不同,看起来有点寂寞。
学姊转身背向我,一步一步迈开步伐离去。
途中,她停下脚步,再度转过身来看向我。
「如果我现在叫你不要去,你会怎么做?」
「啊?」
「骗你的啦!我是开玩笑的。仁同学你真的太好骗了。」
紧接著,学姊便转过身去快步离开。
她那善变又纤细敏感的笑容,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时之间我无法好好思考,只能呆站在原地。
学姊的身影已消失在视野里,我却依然对著空中伸出手去。不过这么做当然不可能碰触得到她。
接著,我将那只手用力握紧拳头。虽然不晓得学姊最后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句话,但是她鼓励我的那份心意,我绝对不能背叛。
「看你一副意气风发打算回去的样子。怎么?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吗?」
是藤森同学。她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吗?只为了嘲笑我?
「嗯,对于被不可思议的力量搞得乱七八糟的现状,我想要改变。」
「你想要改变现状?这跟前阵子你所做的结论完全不一样嘛。而且我不是也跟你解释过了吗?」
藤森同学抬起头看向我。
「只要她们两个其中一人找回记忆,那么另一个人就永远不可能回想起你的事情。明知如此,为什么你还要一直白费力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办法丢下幡谷同学不管。」
只有这一点我很清楚,于是我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出这句话。
「再怎么对抗已经注定好的事情,也只是白费力气。」
藤森同学一边呵呵笑,一边这么说。
「既然你说要乖乖接受现实……」
藤森同学的语调非常独特。明明没有带任何感情,但是语调却有抑扬顿挫。如果聆听对象的心情不好,可能会觉得她这种说话方式非常刺耳。
「那就应该全盘接受这种扭曲的状况不是吗?」
藤森同学说出残酷的现实。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举止变得怪异的幡谷同学丢在一旁置之不理?」
这种扭曲的现实,已经让我很厌烦了。听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学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的举止变得怪异……」
藤森同学以食指在我的鼻头前面画圆圈。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我低下头来。她说得没错,我完全没办法反驳。
「虽然你对这件事情感到后悔并且反省,这个行为值得嘉奖。」
她以铃铛般清脆的声音继续说道。
「但你现在居然说要否定她的现状……」
藤森同学以愉悦的眼神窥探我的脸。
「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的声音虽然不像毒物那般刺激人,但却像泥巴一样黏答答,让人浑身不舒服。
「你这么做,不就等于是在否定她的现实、否定如实的她吗?」
「藤森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耶。」
听到我这么说,藤森同学以嘶哑的声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语言真是太美妙了。语言能够演奏出交错、矛盾、差异、落差等等各式各样的声音,呈现出各式各样的色彩。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日语,才会这么喜欢由这美妙的语言所编织出来的日本文学。」
藤森同学张开双臂抬头看向天空。
「你所说出来的话语,虽然完全无法与日本文学家所创作出来的话语匹敌,但却让我感到大大的满足呢。」
说完,藤森同学转头看向我。她的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如昔。
「也就是说……」
我吞吞吐吐地做出回应。
「你的意思是……我讲的话很矛盾?」
「你说呢?」
结果没想到,藤森同学很乾脆地就松手,不再对我穷追猛打。真是奇怪,我还以为她会说出更残酷的话呢。
见到她那张温暖的笑脸后,原本保持警戒的我也跟著卸下心防。
「你嘴上说要接受现实,但是当你见到某人陷入不幸时,又改口说不想要接受这样的现实。」
藤森同学闭上眼睛,这次换成以食指朝著天空画圆圈。
「这个心情,用非常单纯的话语就足以说明了。」
「藤森同学,你说得好难懂哦。」
「从我看来,可是再清楚明瞭不过呢。」
「听了你这番话后,我反而愈来愈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
「只要掺杂了他人的声音及颜色,就会产生不和谐音,颜色也会因此被染黑。这又是另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呢。」
藤森同学的话语里掺杂太多艰深的单字,简直就像咒语一样。
「比起以前,我比较喜欢现在的你呢。」
她像是要转移话题般,对我说出这句话。
「啊? 」
「所以我决定对你亲切一点好了。」
藤森同学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
「我就以笨蛋都可以理解的语言,简单明瞭地转译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好了。你把耳朵掏乾净听清楚啰。」
她为什么要故意这么眨损我呢?真是太伤人了。
「也就是呢……」
但是藤森同学完全没有顾虑我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不在乎自己遭到诅咒。」
她的话就像是物理性的殴打一样,不断地捶打著我的心房。
「但是你却不愿见到那个女生遭到诅咒。你无法坐视不管。」
她说的「那个女生」是指谁啊?
是在说幡谷同学吗?如果真的是在说她的话……
「怎样?我说得很好懂了吧?」
藤森同学一边问我,一边可爱地侧起头来。
我皱起脸对她说: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
不就像是我喜欢幡谷同学一样吗?
那天晚上,我为了找寻幡谷同学的下落,于是把她家附近的神社彻头彻尾找了一遍。
接下来的这间神社,位在从我家往她家的方向,沿著大河旁的道路直走数十分钟到底,有一座小山丘,该座山丘一爬上去的位置。是间视野辽阔的神社。
我来到了神社的红色鸟居。
该不会这里也落空吧。还是说,幡谷同学现在就在准备施行诅咒呢?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幡谷同学。
在灰色薄雾包围、散发著静谧氛围的神社境内,一个旁边疑似有悬崖的角落之处,幡谷同学正背对著我,站在一棵大树前面。她的左手还握著那把黑伞。
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她还是坚持拿著心爱的那把伞。我在对此感到惊讶的同时,一边抬头仰望天空。空中飘著厚厚的云层,随时都可能会滴下斗大的雨滴。我不能让她淋湿著凉,所以得速战速决才行。
「幡谷同学,快住手!」
从这里可以听见河川湍流不息的声音。
幡谷同学摇曳著她那头长发,转过来看我。
「只要你不诅咒我,我就停止。」
脸色苍白的她,以颤抖的双唇回答。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咒杀你。」
「我没有诅咒你啊。那全都是一场误会。」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是感到悲伤吗?还是痛苦?还是困惑?还是生气呢?各式各样的感情浮现在幡谷同学的脸上。
我朝著她走近。即便看到我走来,她还是不为所动。只不过此刻她的眼里好像又交杂了一份新的情感,让她的心有了些许动摇。
「再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 」
唉……幡谷同学那充满痛苦的吐息,融化到空气里。
「每次只要一见到你,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就好痛。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幡谷同学渴望找回失去的记忆呢?因为消失的东西无法得到手,才会这么痛苦呢?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因为不晓得她的痛苦所在,我只能任凭自己想像。
「幡谷同学,其实你根本就不想使用咒术对吧?既然如此,你就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做这种事。」
但是,光是单方面地吐露我的想法,也无法达到相互理解的状态。刚刚和日向学姊的对话就已经证明这一点了。
「我已经痛苦到不能再痛苦,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连自己打算做什么都已经不晓得了,你还要我继续挣扎痛苦到死是吗?我不是说了吗,再这样下去我已经快痛苦死了,所以才决定要诅咒你的不是吗?」
「诅咒我也只会徒增你的痛苦。」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位在幡谷同学的视线上方处,有个稻草人被木桩捆绑在树上。她现在正打算把钉子钉到稻草人上面。
不可以!
我赶紧冲到她身边,抓住她那纤细的手臂。
「快放开我!」
「不行啊!千万不可以这么做!你其实一点都不想施行诅咒对吧!」
即便幡谷同学再怎么瘦弱无力,当她全力反抗时,还是很难完全压制住。每当她挥舞手脚时,手上的伞及钉子就差点划到我的身体。
为了躲避危险,我决定与她保持距离。
幡谷同学气喘吁吁地瞪著我,并且一步一步地向后方退去。再这样退下去,有可能会掉到悬崖下面,非常危险。而且实际上,不晓得她是不是挣扎累了,身体有点摇晃。
在强风吹拂下,幡谷同学那纤细的身体突然倾倒。
「啊!」
这一瞬间,她手上的黑伞掉了下来。
那把伞从悬崖上掉落,被风吹落到悬崖下面的河流里。我只能无计可施地看著这一幕发生。
那把伞被河川的急流冲走,消失在远方。
我放开幡谷同学的手。此刻的她垂下手臂,以无法置信的表情看著湍急的河流。
我们两个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幡谷同学终于动了动她的手。她把刚刚还握著伞、现在已没有抓取任何东西的手掌举到面前,以张到不能再大的眼睛凝视著。
「啊……」
她终于发出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幡谷同学从喉咙发出不同于呜咽的声音。
接著,她用力地甩著头,丢下我一人独自跑走了。
我打算追上去,但是脚被地上的草袢住而跌了一跤。
好痛。我在朦胧的意识里,感受到幡谷同学的气息及脚步离我愈来愈远。
同时,也闻到地面传来开始下雨的味道。
幡谷同学的妈妈遗留给她的那把黑伞,已经从她的手中消失了。
我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所做的这件事,真的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