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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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香听了事后报告,用尽全力往小桌子拍下。
「不行!反对反对反对反对反对反对反对!我绝对不接受!」
她涨红脸颊,慌慌张张地对父亲的提议大表反对,还不时把视线瞥向话题主角。
「家里还有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在,要、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岂不是很危险吗!」
接着,她往这里用力一指。
她手指的那个人——真哉,只能苦笑以对,并且环视起居室,逃离对方的视线。
真哉身处的地方,是一间古味浓厚的日本房舍。
褪色的榻榻米保留其特有质地,陈年的木质梁柱和天花板营造出柔和气氛。窗外是盛夏的午后阳光,随着一阵薰风吹进,由窗棂垂挂而下的风铃叮当响起。
包含真哉在内,总共有四个人围着起居室内的小桌而坐。
「以常识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吧!怎、怎么可以说同居就同居……」
桃香红着脸如此叫道。她跟真哉一样是十五岁,是这个饭山家的长女。
她双手撑着小桌子宣泄心中的愤慨,有如一只发出威吓的刺猬。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伸手摸上去,准被刺伤无疑,因此真哉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事情有夸张到要那样大呼小叫吗?」
坐在桃香的正前方,戴着赛璐珞镜框眼镜,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一家之主——土郎,用温和的口吻问道。
「这、这还用说!」
桃香不顾父亲悠哉的态度,身体大大地往前倾,再次用纤细的手指指向真哉的鼻尖。
「因、因为,因为他可是男生,男孩子耶!就算家里还有爸爸在,这也未免……未免……」
她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拚命表达自己的反对立场。在头上绑成一束,有些翘毛的长发跟着晃来晃去。士郎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又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不知他是故意不事先跟家人知会,或是单纯忘记。不论如何,饭山一家紧急召开的家庭会议显得一片混乱,像极了没有先在开会前协调的国会议员。
「而且现在家里经济已经够拮据了,要是之后变得更穷困该怎么办!」
「关于这个,之前我便一直在思考。」
相较于没好气的女儿,士郎仍旧维持温和的口吻。
「我也想改变目前由桃香负担家中大小事的状沉。当然了,如果莉子跟优希愿意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家里只有女孩子,我还是有些担心。」
「是……是这样没错。」
桃香意识到父亲是为自己着想,态度稍微软化。但她还是发出「唔——」的不满,把矛头转向这次家庭会议的中心。
「倒是你,真的没有问题吗?我先声明,我们家端不出什么丰盛的饭菜来喔。」
「嗯,没问题。」
真哉毫不犹豫地点头,再度环视屋内四周。
「这个家感觉很温暖呢。」
「……?现在是夏天,所以应该很热吧。」
这里跟由契约、成果、金钱决定一切的冰冷世界截然不同。
榻榻米的香气、木头材质酝酿出的安心感、家庭的温暖——这些东西在这里显得多么理所当然,在另一个世界却从来不存在过。真哉想必是为这一点深受吸引。
可是对桃香来说,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
「优希应该也反对吧?你一定也不赞成让男生住进来对不对?」
于是,她转而寻求家中么女的支持。
优希还是一个小女孩,她正忙着用桌上的月历纸制作艾菲尔铁塔。她有一头柔顺的秀发,绑在头顶上的大蝴蝶结像花瓣似的不断摇曳。
她抬起好奇心旺盛的双眸,抱起一旁的泰迪熊,慢慢站起身,咚咚咚地小跑步到真哉身边。
「优希要跟哥哥住在一起!」
接着,她从背后抱住真哉。
「……『哥哥』?等一下,优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她抱着真哉,露出向日葵般的笑容,相当肯定地如此宣言。
「哥哥是优希的救命恩人,所以要住在一起!」
「他是救了你没错……」
桃香想起稍早发生的事情,陷入片刻沉默。
相较之下,优希的笑容不减,继续说下去:
「——ㄩㄢˊㄈㄣˋ(缘分)并非随处可见,其中一定存在ㄅㄧˋㄖㄢˊ(必然)和理由。人们称那些为ㄐㄧㄅㄢˋ(羁绊),并且抱持敬意。」
「……什么?」
桃香见才小学四年级的妹妹莫名其妙地开悟,不由得眨眨眼睛。
「这是学校的ㄒㄧㄠˋㄓㄤˇ(校长)说的。」
「校长告诉你们那种事做什么……而且那跟现在的事情也没关系吧。」
她听了优希的补充,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口气。
这时,优希不解地把头偏向一边。
「为什么呢?而且一开始也是桃姊姊先说的。」
「什么啊?我有说过什么吗?」
「刚才,爸爸跟哥哥在外面时,姊姊说了『要好好答谢一下才行。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不吃的』。所以,姊姊一定要跟哥哥说谢谢。」
「唔……那的确是我说的没错……但我只是想招待一顿晚餐,根本没想到他会留下来当食客……」
桃香连忙为自己辩解,优希听了,对她伸出小小的食指。
「其实桃姊姊也很高兴吧?刚刚姊姊不是很高兴地在看食谱,还一直开冰箱。平常的姊姊根本不会这样,只会随便应付一下,说『啊,忘记买鸡肉了。好吧,今天就吃没有鸡肉的亲子丼』。」
「唔……你怎么老是记一些有的没的……这、这次是因为要招待客人,我也希望他吃得高兴……」
桃香被戳到痛处,双手不安地扭动,视线跟着垂了下去。
不过下一秒,她又想到什么,立刻抬起脸来。
「——等一下,现在谈的不是这个,是食客的问题吧?一起吃饭跟一起生活未免也差太多了!」
她带着为难的语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同一时间,家门口传来爽朗的声音。
「——我回来了。」
那个人踩着轻巧的脚步穿过老旧的走廊,把头探进起居室。
「我看到门口放了一双好高档的鞋子,今天有客人来吗?」
「莉子,你来得正是时候!」
桃香倏地抬起头绽开笑容,看向刚回到家的人。那模样像极了巴不得援军赶快抵达的将军。
出现在起居室门口的人,是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
她上半身穿淡蓝色衣服,下半身是清楚雕塑出腿部曲线的紧身牛仔裤,腰际系着一条大皮带,皮带上的商标非常醒目,大刺刺地说明自己出自知名品牌。
这名少女微微挑起单边眉毛,以平板语调回应桃香。
「怎么了吗?今天我没有买点心,之前姊姊偷吃光的法式清汤口味薯条已经是最后的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对,现在那个根本不重要!」
桃香心虚地移开一下视线,又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抓住眼前那位少女的衣摆。
「莉子,你听我说!爸爸打算让这个人留在我们家当食客!」
「食客……」
黑发少女低声复诵,看向真哉。
「啊。」
「……咦?」
真哉也跟她对上视线。
尽管不到「似曾相识」这么夸张的程度,再加上对方的造型有些改变,让真哉一下没认出来。不过他的确见过这名少女。
「啊,你不是那个女——」
女仆——正当真哉要说出口,那名少女猛然抓起他的手,不顾在场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大力拉着往外冲。他们连鞋子都不穿,一路跑到炎热的户外。
真哉还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什么事,这名少女便抓住他的两只手臂,投以强烈的视线。
「……请你当做没有看到。」
「什么事情?」
「你在车站见到我的事情。」
「喔——」
听到这里,真哉敲一下手心,重新观察这位少女。
「你果然是那个奇妙之国的人吗?印象中是打工没错吧。」
「……!所以请你不要说出去。」
「是指打工的事情?」
「……没错。」
少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颔首。
真哉看着她端正的五官,猜想她大概有什么瞒着家人不想说的事情。
即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难免也有一些不能开口的话题。即使是真哉这样的人,也没跟基尔曼说过自己曾经在买股票时不小心多按一位数,使股价突然暴涨,导致等着卖空股票的投资客通通惨赔。但是话说回来,这也算是他们自找的。
他想起那件事情,于是大大地点头答应。
「嗯。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那么麻烦你了。」
少女对他鞠一个躬,亮丽的黑发跟着在风中飘动。
「我是笠取真哉,是要来拿望远镜的。这样说你应该就知道了吧。」
「喔,是那个大型望远镜吗……这么一说,我好像有听到你今天会过来没错。」
她用食指抵住下颚,点头表示理解。
「我是饭山莉子。没记错的话,你跟姊姊同年对吧?所以我比你小一岁。」
「那么是国二罗?」
「对。」
真哉听了莉子语调平板的回答,不解地问道:
「原来日本的国中生也可以打工啊。」
「最近在会唱歌跳舞的偶像中,甚至出现了不少小学生。毕竟市场上有这个需求。世界正逐渐往危险的方向发展。」
「原来如此。听起来比地球暖化更严重。」
「没错,也比日币升值问题严重。」
两人说着不知所以然的话,对彼此点头。
这时,莉子突然注意到什么,仔细端详真哉的脸。
「……不好意思,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今天不是才刚见过?」
「那个不算。」
「那我想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何况我之前大概有四年的时间不在日本。」
「这样啊……那么不好意思。」
莉子甩甩头,想把脑中的思绪忘掉。
过去几年,真哉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在德国。那段时间,他一直忙于工作,完全没有回来过一次,所以理论上是不可能见过莉子的。
没错。
如同先前所言,这是真哉时隔四年之后,首次重新踏上日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