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连夜赶路,到了第一声鸡鸣报时之际,总算抵达了混之里。
咕咕咕||咕咕咕||的啼叫声,从遥远的山脚下传入耳中。
二鹤和缟站在一座小小的山丘上,放眼俯瞰着朝霭袅袅的村里。
家家户户的茅草屋顶,狗的吠叫声,以及一条晶莹清澈的小河流经其中。布满河水两岸的农田,映照出逐渐破晓的蓝天景致。
「那边!」缟指着说道:「卡欧斯大人的办公室就在那座高塔里面。」
二鹤眯起双眼。
只见一座外表涂成黑白两色,形状像洋葱的高塔,刚好座落在村里的中心点位置。
「如果从这个地方看过去,看起来刚好就像是一幅阴阳调和的太极图。」缟说道:「在沌灭亡后,卡欧斯大人的身体状况便出了问题。据说是在提炼阶梯时,内脏不慎受创。现在他几乎不再踏出那座塔,周遭戒备也相当森严。」
「要怎么做才能进入塔中呢?」二鹤询问。
「只有卡欧斯大人及村里干部才有资格进入那座高塔。」
「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你要被我逮住。」
二鹤看了缟一眼。
「犯罪的人会在设置于那座高塔外面的白砂地接受审判。间谍是重罪,而重犯基本上都会由卡欧斯大人亲自出面审理。」她接着补上一句:「但是你不能再继续披着这张驴子外皮。」
二鹤沉思片刻,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
「缟小姐,请你帮我拔掉我脖子上的葫芦栓盖好吗?」
「这个吗?」
缟拿起葫芦,「啵」地一声拔掉栓盖。
「真是够了,我已经整整二十年没变回人类的模样了。」
话还没说完,现场刮起一阵风,葫芦突然膨胀,在转眼之间便将二鹤的身体吸入其中。
「!」
缟茫然俯视着掉落在草皮上的葫芦。
虽然听见葫芦口传出一阵微弱声音,但却听不清楚那阵声音到底是在讲些什么。
缟用脚尖轻轻戳了戳葫芦。
毫无反应。
因此,她试着将耳朵凑过去聆听。
葫芦却突然喷出一阵白烟。
雪白的烟雾瞬间笼罩住周遭一带。
几乎就在缟往后跳开的同一时间,现场也传出「砰」的一阵巨响。
一个魁梧的人影浮现在白烟之中。
缟凝神注视。
当风吹散烟雾之后,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武者乍然现身。身高起码有两公尺,腰际插着一把大刀,双眼宛如喷火似地睁得老大,一头仿佛烈焰的怒发高竖指天,突出的额头长着一对如同水牛般的弯角。
斗神……这是最先掠过缟心海的字眼。
「缟小姐,非常感谢你。」这名斗神发出地鸣般的声音说道:「我就是鬼驹二鹤,而这正是名符其实的『※马从葫芦里头冒出来』哩!」
缟顿时哑口无言。
「缟小姐?」
「啊……」经他这么一叫,缟总算才回过神来,同时猛眨双眼。「你真的是……那头驴子吗?」
「是的。在下就是如假包换当了整整二十年驴子的男子。」
「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变成驴子……」
「缟小姐在看到我真正的样子之后,内心作何感想?」
「咦?这个嘛……」缟转移视线。「活像……恶鬼一样。」
缟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口,二鹤随即用他那如雷的嘹亮嗓音哈哈大笑。
「哇哈哈哈!一点也没错。就因为这副如同厉鬼的形象,害我好几次都被卷入不必要的战火之中。我已经受够杀人这件事了。所以才会决定改当驴子度过余生,但……」
「那么,卡欧斯大人真的……就是那个名叫百足橡的倏国忍者吗?」
「这件事非得设法加以确认不可。」
「为什么?事到如今再确认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曾发自内心宣誓效忠的一位人物,就是我们倏之里的第二代里长•真昼火焰大人。」
缟默默地听他说。
「在来这里的途中,我已描述过梯子事件的相关内容给你听了……」二鹤说道:「火焰大人可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梯子事件从历史舞台中彻底消声匿迹。目的是为了不让那种药物在这世界上散播开来。但假如你们的卡欧斯大人就是百足橡的话,那将会导致火焰大人的苦涩决定化为乌有。」
缟点了点头。
「尽管只有绵薄之力,但我鬼驹二鹤绝不能忽视这件事情。倘若我视若无睹的话……」二鹤露出微笑,看起来却仿佛恶鬼流下眼泪一样。「今后我将变成一个比驴子还不如的人啊!」
「好吧!」缟作出回应:「可是以你现在这副模样是行不通的。」
「怎么说?」
「你再怎么看都比我厉害啊!」缟说道:「这样的你被我抓到,只会引起里民们的疑心罢了。」
2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露一边目送二鹤及缟「啵喀」、「啵喀」地踱步离开的背影,一边开口说道:
「鸣人……让他们离开真的好吗?」
「没关系啦。」
「可是……」
「没关系的啦。」
「……」
「二鹤大叔曾经是第二代里长大人的小组成员。」鸣人迈步踏向自己应行之路。「跟我老爸,以及莲华的老爸一同并肩作战。」
露撇下逐渐远去的一人一驴身影,转身追上鸣人。
「我可以理解二鹤大叔想做的事,其实就跟你我接下来准备采取的行动没什么两样啊!」
「……」
两人不发一语地走了一段路程。
「哪……鸣人。」
「什么事?」
「找到莲华之后,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鸣人答不上来。
他们身为上忍的任务,是将莲华带回村里。但要是这么做的话,莲华的身体可能会被研究小组大卸八块也说不定。
但话虽如此,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假如莲华真的与禁术的发动脱不了关系,那他迟早有一天会给倏之里酿成灾祸。
一旁的露脸上浮现出求救般的眼神。
脑中一片空白的鸣人,正准备脱口说出一些老套的鼓励台词之际,突然有一个小孩从草丛里头跳了出来。
被污垢弄脏的衣服,布满灰尘的脸。在那张异常消瘦的黝黑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绽放着光采。
「小子,有什么事吗?」
这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鸣人说道:「给我食物。」
鸣人及露面面相觑。
「现在已经快天黑了。」鸣人对小孩说道:「妈妈会担心你喔。」
「我爸妈都不在了!」小孩大声回答:「通通都被怪物给杀死了啦!」
「怪物?」
只见小孩指着位于道路尽头的百龟山。「就是把那座山搬到这里的怪物啦!」
「!」
「你……」露蹲在这名小孩面前。「该不会是沌之里的孩子吧?」
小孩用力点了点头。
「喏!」鸣人从挂在腰间的杂物袋里取出干粮,递给这名小孩。「只是剩没多少就是了。」
露也拿出了干粮。
在抢下鸣人手中的干粮之前,这孩子转头对着草丛大叫:
「喂——!没问题啦!他们拿食物给我了!」
话刚说完,草丛沙沙作响,又冒出另外两个小孩。
三个小孩一起分吃鸣人及露给他们的干粮。
「我就说吧?」率先跳出来的孩子一边将干粮塞进嘴里,一边对他的同伴说道:「这两个人不是混的忍者啦!」
「我说小子。」鸣人开口询问:「你刚刚有提到怪物怎样怎样的对吧?你说是那头怪物把山搬到这里的?」
「我看见了。」率先露脸的小孩说道:「大怪兽把山搬过来,直接砸向村里。」
「我也看见了。」随后才出现的女孩子接着说:「总共有三只怪兽喔!」
「我也看到了。」另一名小男孩补充道:「全身雪白,嘴边挂着长长的牙齿,长得跟牛很像!」
孩子们讲了许多有关怪物的事给他们听,但这些情报经过整理之后,总归一句话就是「怪物」。
既像鳄鱼也像鹰鹫,亦像牛又像狮子,还像麒麟——三只浑身都如同雪花一样白的怪物,将百龟山扛在背上抬到这里,硬生生地压毁了整座沌之里。
「你是因为看见头巾,才知道我们并不是混国忍者的吗?」鸣人开口询问率先露脸的小男孩。
「因为混国那帮人所戴的头巾……」那孩子用脚尖在地面上画出一个「?」的图案。「有这种形状的图案啊。」
「那你们有被那帮家伙怎么样吗?」
鸣人一提问,狂啃干粮的孩子们同时停下动作。
「……?」
「村里被怪物毁掉,大家通通都死了。」一开始的小孩嘀咕着说道:「虽然也有不少人幸运逃过一劫,但混国忍者却跑来杀光了所有人。」
「!」
其余两名小孩则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不准哭!」头一个小孩破口大骂:「就算哭也没有用了啦!我们不是说好要勇敢活下去,日后再找那些家伙报仇的吗?」
露轻捂嘴角,强忍泪水。
目送孩子们消失于草丛之中的鸣人,真的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抓鬼、踢罐子、捉迷藏……」
「鸣人……?」
「那群小鬼头,现在明明正处于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
「嘿嘿嘿,忍者的世界到处都充满仇恨啊!」咬牙切齿的鸣人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该死……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3
再次被吸进葫芦,又伴随著白烟现身的鬼驹二鹤——
「你这是……」缟睁大双眼。「打算伪装成鸣人吗?」
「在这二十年来,鸣人先生是跟我相处最久的人类,感觉如何?」
「嗯——」缟微微侧着头。「有点微妙耶!」
「哪个地方有点微妙呢?」
「首先,鸣人没有长角。」
二鹤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对角。
「再来,鸣人的头发并不是红色的,身体也没那么不堪一击喔。」
「这样如此弱不禁风的鸣人先生,真的不适合吗?」
「没这回事。」缟抿嘴一笑。「这样完美极了。」
二鹤点了点头。
「我再确认一次。」
「好。」
「待会儿由你先现身闹事……」缟说道:「我再出面捉拿你。」
「我知道了。」
「你不能太过轻易就被我逮住。假如被认为只是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忍者,或许就无法请动卡欧斯大人亲自出面审问喔。」
「我明白了。」
「但是,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难缠喔。」
「这我了解,适可而止对吧?」
「你先进村里去。我想想喔……」缟指着下面的混之里。「那边有一棵大树对不对?」
「嗯。」
「我们就在那里进行作战。」
「为了以防万一,是否先敲定开始进行作战的暗号比较妥当呢?」
「说得也是……那么,就以我说『你是什么人?』的这个问题作为暗号。」
「了解,然后我再自我介绍。」
「嗯。让人知道你是倏国忍者的话,一来不仅能使抓住你的我声名大噪,二来假使卡欧斯大人真的是倏国叛忍的话,这件事或许也能发挥出推波助澜的效果也说不定。」
「说到叛忍,我对一件事有点纳闷。」二鹤说道。
「什么事?」
「身为叛忍的你重返村里,不是应该会遭到惩罚吗?」
缟顿时愣了一下。
「缟小姐曾说『我已叛离村里』没错吧?」
「哦哦!」缟的双眼透流露心领神会的目光。「那是谎话啦!」
「谎话?」
「我不是说过我们村里重文轻武吗?」
「嗯。你有说过。」
「我会在那种场面说出『我已叛离村里』,单纯只是运用了辩论术而已啦。」
「原来如此。是通过辩论驳倒对手的作战手法对吧?」
「我只是觉得那样讲对鸣人比较有效,才脱口而出罢了。」
「那么,请问缟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百龟山的旧址呢?」
「因为我正在前往沌的路上。」
「你为什么要前往沌之里?」
「我想亲眼证实,看看沌是否真的已经被百龟山所压毁。」
「亲眼……」
「沌一灭亡,混这边可说是乐翻了天……但我搞不懂为什么大家有办法开心成那副德性。明明很多人不幸丧命不是吗……因此我才兴起了前往现场的念头。心想如此一来,或许就能了解某些事情也说不定。」
缟耳边重新响起鸣人的声音。
——说到无法理解,这世界本来就充斥着很多无法理解的事。你知道为什么会起风吗?
从没见过会讲出那种傻话的家伙。缟明明试图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哄骗对方,没想到对方居然正面承受了她的说词。
要是鸣人选修辩论课程的话,肯定会被当掉的。缟一边在心里暗自微笑,一边从怀中取出药袋。
「建议你还是别再服用那些药丸比较好喔。」
缟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鸣人先生曾经说过,服用那种药丸所获得的查克拉,并不是自然界的能量。还说那股查克拉会令人作呕。」
「但我的身体没什么异状啊?」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这种药丸的?」
「最近才刚开始。」
「阶梯八成是用梯子改良而成的药丸。长期服用下来,应该就会产生副作用,你是否心里有数呢?」
缟低头看着药袋,沉思一会儿后,随即使劲将药袋抛了出去。
「这样我就放心了。」面带微笑的二鹤起身,解下挂在脖子上的葫芦交给缟。「请你帮我拿着这支葫芦。」
「好。」
「接下来我将成为一名被捕落网的囚犯。」在伴随一阵强风消失之前,二鹤补充说道。「我若被带往白砂地接受审理,还请你找个适当时机拔掉葫芦的栓盖。」
独自被遗留在原地的缟将葫芦抱在怀中,抬头仰望蓝天。
——鳞云一现,明天就会下雨。天降甘霖、草木便生长茂盛、农作物也跟着开花结果。太阳一下山,月亮便露面。看见燕子飞抵,便知春天已经来到。这些都是大家熟知的常识,可是却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热腾腾的面汤,加上Q软够劲的面条……缟下意识地想像了一番。拉面肯定是一种好吃到不像话的料理吧?
虽然还没吃过——但我可以了然于胸喔,鸣人……
4
立于树枝上的二鹤,仿佛在通过叶缝洒落的阳光中沉思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缟立刻厉声诘问。
「我叫鸣人!」二鹤倏地睁大双眼。「是倏国忍者!特地前来终结这场战争!」
两人就此展开对峙。
接着,立刻感受到忍者们自村里赶赴现场的气息。
等到这群忍者来到现场附近,缟及二鹤这才互相点了点头。
「笑话!」缟大叫:「率先采取行动的,不就是你们倏国吗?」
「可笑至极!」二鹤也怒声回吼:「我等乃是出于对混之里的一片好心才动手的!」
「你们通通不准出手!」缟对背后的忍者们怒吼:「这家伙交给我来处理!」
「少瞧不起人了,小ㄚ头!」
二鹤快速动手结印。
「风遁•流星丸!」
气势十足地发动术法。其威力大到让周遭草木不断摆动、地面随之摇晃,同时划破空气。
掌心捧着光球的二鹤从树上一跃而下,纵身袭向缟。
缟闪过这一击,在她背后的混国忍者全都遭到流星丸迎面击中而被震飞出去。
缟动手结印,挂在腰际的葫芦随即晃动了一下。
「混遁•分身术!」
大声怒吼后,缟的身体瞬间分裂成两个,接着又幻化成三个。
「哎呀呀!太诡异了!」二鹤说道:「这样一来,我根本分不出哪一个才是本尊啊!」
三名缟同时抛出苦无。
二鹤一边闪躲,却也没有看漏右边的缟正以眼神向他示意。他立刻结印,双手各变出一颗流星丸。
「可恶,我不管了!」
二鹤只放过右边的缟,祭出流星丸轰向其余两名缟。
缟的两个分身「啵」地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缟的本尊则趁机绕到二鹤背后,以苦无紧紧抵住他的喉头。
「棘手的家伙!」缟为了让同伴们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而刻意提高声调:「你来混国做什么?快说!还不从实招来!」
「可恶!被世人尊称为倏之三忍的鸣人大爷我竟然……呜喔喔,真是本大爷这辈子最大的失算啊!」二鹤确实地强调了应当强调的重点:「好歹我也是个忍者,事到如今,我就自我了断,避免走漏口风!」
「你想得美!」
缟并未错放这个时机,起手赏了二鹤的颈项一记手刀。
「呜呜呜,真是个值得赞赏的敌手啊……」
最后只留下这句话,二鹤便双眼翻白,顿时失去意识。
「把这家伙绑起来打入大牢!」缟对着同伴们大喊:「看样子他似乎是很有名的倏国忍者。就请卡欧斯大人亲自出面审判吧!」
5
隔天,分外白亮的太阳升上天际。
鸣人及露在群树生长茂盛的苍翠山道上疾行。
他们很清楚该往哪个方向前进。鸣人虽对露说他感觉到莲华的查克拉显得愈来愈「强烈」,但这句话其实有一半是谎言。
连鸣人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才好。这股查克拉,确实是莲华所散发出来的能量。
但愈是靠近目的地,莲华的查克拉反而变得愈来愈微弱。
不对,这样讲似乎也有点不对……鸣人一边飞跃于树梢之间,一边思考这个问题。并不是变得微弱,而是感觉有点像……这并非查克拉,而是某种截然不同的玩意儿。
缟的药丸——假如莲华也有服用的话……
然而这股近似晕眩的恶心感觉,却跟先前接触缟之时完全无法相比。真要举例的话,就如同前后左右、上下、过去、现在及未来等等……都彻底消失殆尽的黑暗。
充满这片黑暗的莫名能量,源源不绝地由背上那道灼热的咒印流入体内。
但问题并不在此。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心中充斥着一种预感:只要将自己交托给这股混沌能量,就会有令人难以想像的安宁在这片黑暗中等待着他去享受。
毫无根据。
但也解释不清。
即便如此,鸣人依然深知这是一股如假包换的真实预感。
而且,他甚至认为这跟封天鼠大师的教导——与自然调和——毫无矛盾之处。只不过大师所说的「自然」若是硬币的正面,那么这股莫名能量就是硬币的反面——
发动仙人模式虽能活化身体机能,但要习得仙人模式却没那么简单。大师时常这样说:「如同天有常轨一般,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你懂吗?小子。要是违抗命运,可是无法练就出所谓的自然能量喔!不可以把自然能量当成荞麦面一样『绷~~』地拉长,再呼噜呼噜地吃进肚子里头。若不用尽全力地苦练,就绝对不可能练出一身自然能量啊。正所谓光阴似箭,少年易老学难成啊!」
若是借用大师的话,鸣人会觉得现在试图吞噬自己的这股漆黑能量,就仿佛是一股以命运作为抵押品,硬是从老天爷手上抢夺过来的自然能量。
在通过树缝洒落之阳光织成的光网中,鸣人及露穿梭于群树之间,飞纵于枝干之上。
——鸣人……
「!」
见鸣人停止飞跃,露也跟着停在树枝上。
「鸣人,你怎么啦?」
却见鸣人双手抱头,两眼圆睁,心神遭到脑海中的声音所夺。
——果然是你吗?鸣人……
「……莲华?」
——换句话说,这代表你也已经走火入魔了啊……
——走火入魔……
鸣人紧闭双眼,在脑中默念。
——那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混沌已经钻入你的体内……
——混沌……
——没错。那就是一路引导你来到此地的声音的真面目……
「莲华,你在哪里!」鸣人放声大叫:「快点给我滚出来,你这混帐东西!」
露大吃一惊,忍不住睁大双眼。
——如何呢,鸣人?有感觉到体内充满力量对吧……
「啰嗦!」他猛抓头发。「闭嘴!」
——我就在你头上的洞窟里头……
眼前顿时化作一片雪白。
「鸣人!」露大叫一声。
——来吧,鸣人……
在逐渐消失的意识中,只听见莲华声音的鸣人,颓然地自树上掉了下去。
——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世界末日……
6
直到格外白亮的太阳高挂于头顶绽放光芒之际,二鹤这才被人带出大牢。
化作鸣人的二鹤在身体遭绳子五花大绑,并有护卫随行戒护的状态下,被押解到白砂地上等候审判。
他看见缟出现在并排于一旁的忍者之中。
目光短暂交会之后,缟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跪下!」一走进白砂地,护卫立刻举起棍棒击打二鹤的膝盖后方。「接下来卡欧斯大人将亲自审问你!乖乖等待受审吧!」
二鹤在白砂地上端坐,静静闭上双眼。
微风『咻咻』地吹过树洞。鸟儿的鸣叫声、花草摇曳作响的沙沙声、自远处隐隐约约传入耳中的孩童欢笑声……
啊啊,这世界充满了美妙音乐——二鹤如此心想。橡在那一年夏天所说的,原来就是指这回事啊。
那是发生在真昼火焰大人才刚成为自己等人的师父,应该是大家都才年满十三岁时的事情。
在修行结束后,三人一边舔着火焰大人买来请客的冰棍,一边排成一路纵队走在村里的田间小路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光、殿后的是橡,而二鹤则在正中间。
夕阳余晖为整座百龟山染上一层火红的鲜艳色彩。
光很爱唱歌,无时无刻都在唱歌。由于实在很好玩,因此二鹤也跟着替光所唱的走调歌曲加入一些呐喊声。
此时,光缓缓出声说道:「话又说回来,我从没听过橡唱歌耶。」
经光这么一讲,确实是这样没错。二鹤回头看着橡。
「我不需要唱歌。」橡说道:「因为这个世界明明充满了许多美妙音乐,又何必特地唱出什么不成调的乐曲来污染耳朵呢?」
「哪里有音乐啊?」光问道。
「到处都有啊。你侧耳聆听看看。风的声音、群树摇曳作响的声音、乌鸦的鸣叫声、寺庙的钟声……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些更美妙动人的音乐了。」
「哇哈哈!橡活像个老头子一样啊!哇哈哈!」
光一大笑,受到影响的二鹤也跟着笑了出来。
「歌曲代表心灵。」光说道:「开心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在这些时候,歌曲就会迳自脱口而出啊。」
「歌曲只是束缚。」橡说道:「是为了让人类无法理解存在于自然之中的美妙乐音,而强加封锁的产物。」
听见这话的光沉思片刻,随后转脸望向二鹤。
「喂,二鹤,你有何看法?你觉得歌曲是一种束缚吗?」
「我、我……」二鹤压低视线。「既能理解光所说的话……但是,我大概也知道橡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的个头明明那么高大,不要总是表现出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好不好!」话一说完,光起脚踹了二鹤的屁股一下。「这样有损你们鬼驹家的名号啊!」
「可是……我、我……不喜欢看见你们俩吵架……」
「我们又不是在吵架!」
「就连姓名也一样。」橡说道:「鬼驹二鹤、鼯鼠光、百足橡……我们全都遭到自己的姓名所囚禁。为何只因姓『鬼驹』,他就必须无时无刻都表现得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才行呢?像二鹤一样,有着温柔的个性不也是很好吗?」
直到现在,二鹤仍旧清楚记得当时的自己差点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
「我们可是忍者耶!」光挥舞着手中的冰棍。「忍者就非得像个忍者不可。师父不是也常这样说吗?说『忍者是指能够忍受一切之人』。」
橡叹了口气,指着生长于路旁的香菇——
「卡欧斯大人驾到——!」
听见突然响起的吆喝声,二鹤随即睁开双眼。
「头抬太高了!低头、低头——!」
额头抵著白砂地的二鹤用上扬目光窥视,刚好看见卡欧斯坐上审议室王座的光景。
「你是倏国忍者吗?」卡欧斯出声说道:「为何潜入混国?」
睽违二十年了吗……这是率先浮现于二鹤心海深处的念头。我们都老了啊……橡——
7
「鸣人……?」
微微睁开双眼,只见露一脸担心地窥视着自己。
「我……」试图挺直上半身的鸣人忍不住伸手捂着头。「好痛啊……露,我昏迷多久了……」
「你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
鸣人通过树缝仰望天际。
白亮的太阳,如今已经来到几近头顶正上方的位置。
「哪,鸣人,你到底是怎么啦?」
鸣人在脑海中搜索,但那阵声音已完全消失无踪。之后他沉思片刻,接着缓缓脱掉衣服。
「喂喂喂!」露顿时吓得翻起白眼。「你干么突然脱起衣服啊!」
「露,你看看这玩意儿。」
「!」
露的视线瞬间紧盯着鸣人背部不放。
「在离开村里之前,我曾去过莲华家一趟。」
鸣人对露说出当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包括被巨大蜈蚣刺伤,莲华家的隐藏密室,以及刻画在隐藏密室墙上那幅有如罗盘一般的红色咒印——
「那幅图案就跟我背上的咒印一模一样啊。」
「你想说……」露完全无法自鸣人背上移开视线。「这是莲华下的毒手吗?」
「我知道那家伙的藏身之处,是因为有一阵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中。声音说『在这边,过来这边吧』。」
「……」
「刚刚……我作了一场梦。」鸣人说道:「我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旷地方。虽然一点光芒也没有,但却不是黑暗。我压根儿不晓得该怎么称呼那个地方才好……总之,是个没有色彩及任何事物的地方。」
露默默聆听鸣人的描述。
「在那个地方,我虽然是我,但却已不再是我……很难形容清楚,该怎么讲呢……我成了某个相当庞大的事物的一部分。就如同大海当中的一小滴水一样。」
「很可怕对吧?」
鸣人仿佛大吃一惊似地注视着露,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刚好相反啊。」
「……咦?」
「不仅非常舒服……甚至还令人感到十分放心。」
「……」
「假如那里就是莲华现在的所在之处……在梦境之中,我发现自己好像稍微能理解了。如果那就是混沌,那我觉得莲华会受到吸引也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
「莲华他……」露的嘴唇微微颤抖不止。「莲华他人在那个地方吗?」
「莲华人就在这上面的洞窟里头。」
「……!」
「那家伙直接对我的脑海发送消息。」
「除此之外……他还有说些什么吗?」
「不……没了。」——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世界末日。「总之,我们快走吧。」
「但……你不要紧吗?」
「嗯。」鸣人起身回应。「虽不知原因为何,但我觉得浑身是劲啊。」
8
二鹤跪坐在白砂地,面容朝下,回答不出卡欧斯所提的任何一个问题。
诸多回忆涌上心头,使他连一句话都讲不出口。
二鹤如今伪装成鸣人的模样。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卡欧斯能够察觉到长在自己头上的那对角。只要这个小小心愿能够实现就好。他总觉得如此一来,自己跟卡欧斯之间便能找到可以谈论的话题。
苍白的太阳逐渐往西倾斜。
「总而言之,间谍就是死罪。」卡欧斯宣布判决:「你打算就这样保持缄默直到人头落地为止吗?」
「卡欧斯大人。」二鹤抬起头来。「您真的发动了愚公移山之术吗?」
「无礼之徒!」护卫立刻高举棍棒。「你才是那个接受审判的人!」
「无妨。」卡欧斯举手制止护卫。「你说你叫鸣人是吧?」
「是的。」二鹤回答。
「倏国对沌之里一事有何看法?」
「您应该再清楚不过才是。」
「嗯。」卡欧斯点了点头,思考片刻之后,再度开口说道:「在第一次忍界大战期间,倏与混沌成立一支共同研究小组,投注心力开始研究禁术。而如今那门禁术却毁灭了沌之里,因此混国肯定是犯人无误,是吧?」
二鹤定睛直瞪着卡欧斯。
「倏果真是肤浅至极啊。」卡欧斯叹了口大气。「我们混国确实是完成了禁术。」
「!」
「但却并非愚公移山之术。」
「您希望我相信这番说词吗?」
「信不信由你。」
二鹤及卡欧斯的视线在半空中互相激荡。
此时,卡欧斯突然皱起眉头。
「你头上那对角……」
「请问卡欧斯大人,您知道一种名叫多头绒泡菌的香菇吗?」二鹤突然在这个节骨眼转换话题。「听说有一种香菇,其实是由黏菌的尸骸所组成。」
「……」
「黏菌这玩意儿并不具备形状。它们黏黏稠稠、扭曲摆动着凑在一块儿,构成堪称千变万化的不同外形。等这群黏菌死掉之后,就会呈现出那样的香菇外型。」二鹤暂停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看在人类眼中,仿佛长出了一朵香菇。但那朵香菇并非自然生长而成,乃是死后才构成外型。」
「映入人类眼中的生死,并非如同表面所见的生死。」卡欧斯开口回应:「人类是一种被外形所囚的生物。」
「『世上所有形态,都只不过是人类的偏见罢了。因此光啊,不要装出一副把某人的答案当成是自己答案的模样。我们得要随时随地动用自己的脑袋思考不可。』」
「『因为那样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啊!』」卡欧斯的眼神忽然缓和下来。「你还记得这件事情啊?二鹤。」
「你也一样。」
「那一天,在修行结束之后,真昼火焰还买了冰棍请我们三人吃呢。」
「是的。」
「光好像大声地唱起了一首五音不全的歌对吧?」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卡欧斯耸了耸肩。「就只是这样罢了。」
「所以你是认为……名为『沌』的石头刚好掉落在这条道路上吗?」
「要这样解释也行。」
二鹤相当痛心地大声怒吼:「然后你就动手加以排除吗……」
就在这个时候,「啵!」的一阵清脆声音响彻现场。
随后,狂风大作,一条龙卷风从天而降,在转眼之间便吸走了二鹤的身体。
在场众人全都动弹不得。
群树及花草被强风吹弯,白砂地的砂石漫天飞舞。
人人都为了避免被龙卷风刮走,有人抓着某种东西不放,有人竭尽所能压低姿势。
晴天忽闪一道电光,雷鸣声轰隆作响。
紧接着,一片白色浓烟彻底笼罩住整座白砂地。
「这阵浓烟是怎么回事?」护卫及忍者们顿时心生动摇。「来人啊、快来人啊!」
才刚察觉一道巨人般的身影投映于蒙蒙雪白烟幕之中,随即赫见一名身穿铠甲、头顶一对水牛角,腰际挂着一把大刀的罗刹,迈开他那巨大双脚冲破浓烟而出。
「二鹤,接好啰!」
二鹤举起单臂,扎扎实实地接下缟抛出的葫芦。「真是算准了最佳时机啊,缟小姐。」
卡欧斯带着满面微笑的神情,眯起双眼仰望着二鹤。
「自那以来,我便开始思考有关形态的问题。」仿佛回到少年时代的二鹤,定睛凝视着往日挚友。「但是,我尚未发现形态会产生改变的事物啊,橡。」
9
沿着苍翠茂密的森林前进一段路程后,突然来到一块仿佛遭人刨挖而成似的空地。
阳光只洒落在这个地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鬼灯檠绽放出数不清的紫色小花。
目的地的洞窟入口,维持着被藤蔓覆盖住大半的状态。
鸣人及露虽在这块空地前面停下脚步,闪身躲藏于树干后方,但却完全没察觉到无声无息地自头上一跃而下的混国忍者。
「!」
苦无削过露的肩头,顺势刺入地面。
手里剑则在鸣人脸颊上划出一道垂直伤口。
「露,你没事吧?」
「鸣人,小心背后!」
鸣人压低身子,扣住自背后袭来的敌人手臂,使劲摔了出去。
两人像是遭到追赶似地疾速飞离空地。
戴着「?」图案头巾的忍者们则有如旋风一般紧追在后。
鸣人边飞奔边计算敌人总数。发现对方集团并非只有十人或二十人之谱。
鸣人及露背靠背,与重重包围住他们的敌方集团展开对峙。
「这帮家伙完全没汇聚查克拉耶。」鸣人对背后的露说道:「看样子二鹤所说的事……」
「是梯子吧。」
混国忍者们的双眼均散发出一道诡异光芒。他们甚至连眼皮都不眨半下。宛如昆虫一般,完全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注视着何方。
看起来又像是喝得酩酊大醉一样。嘴角挂着笑容的敌人,并非仅止于一、两个而已。
「我们是倏国忍者!」鸣人放声大喊:「我们不是为了与各位交战而来!只是有事找藏身在那座洞窟里面的男子罢了!」
忍者们「嘿嘿嘿嘿」地以一阵逐渐扩散开来的窃笑声取代回答。
包围网缓缓缩小。
此时,背后的露轻踏地面跃上半空中。
这个举动仿佛信号一般,促使忍者们一同纵身展开袭击。
鸣人以苦无挡下划破空气疾射而至的手里剑,确认露的位置之后,快速动手结印。
「迅风霸斩!」
切肤刺骨般的风刃,猛然劈倒眼前敌人。
「呀——!」
露击退一名敌人之际,却被另一名敌人趁虚而入。
「露!」
紧抓着露不放的敌人,一边牵出好几条口水丝,一边张开那长满两排利齿的血盆大口。
恶寒瞬间窜上鸣人的脊梁。他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的招式。他急忙使出流星丸,直接轰向敌人腹部。
敌人发出一阵短促叫声后颓然倒地。
「露,你不要紧吧?」
「这些家伙居然张口咬我!」
敌人宛如蝗虫一般趴在地上,边发出磨牙声边窥视最适当的出手时机。
鸣人及露再度背靠背提高警觉。
「混遁•斩首螽蟖!」
就在一名敌人如此大叫,纵身跳上半空中之时,一阵声音忽然传入战局。
「够了,住手。」
「!」
鸣人及露立刻转眼望向洞窟。
「这两人并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角色。」
跃上半空的敌人放弃出招而落地,并与其他忍者们一起维持爬行姿态退回洞窟。看起来仿佛就像试图逃回黑暗当中的影子一样。
「混之里有种名叫斩首螽蟖的昆虫。身体呈绿色,嘴巴则是鲜红色。由于拥有一咬中猎物就绝不轻易松嘴,最后只能扭断其头部才可解套的特性,因此得名。」一道人影从洞窟阴暗处缓缓走了出来。「是种用过一次就得死的无聊招式。」
鸣人斜眼凝视,露则睁大双眼。
「好啦。」人影一步一步迈开步伐,踏入洒落的阳光之中。「应该从何说起才好呢?」
鸣人气得咬牙切齿。
露的身体则微微颤抖不止。
随后,苍白的太阳仿佛为之摇晃。
「莲华……」鸣人的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丝近似怒吼的声音:「你这混帐东西,躲在这种鬼地方做……」
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
敞开便装前襟,任由一头长发随风飘摇的莲华——在他的胸口,有着一幅与鸣人背上一模一样的罗盘图纹。
10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橡?」二鹤出声问道:「你不是已经被火焰大人亲手诛杀了吗?」
「被那人逼入绝境的我,服下了手中剩余的所有梯子。我原本打算自我了断。但当时没人知道大量服用后,竟会导致服用者陷入假死状态的事实。」橡开口回答:「就连我也很讶异自己竟然还能清醒过来啊。」
「当初将梯子散布给混之里忍者们服用的元凶就是你吗?」
「毒与药本来就是同样的东西。当然啦,我有自行加以改良一番。如果那种药就此失传,就太可惜了啊。」
「就是因为那梯子的缘故,害得光不幸丧命……」
「试着换个角度看看如何,二鹤?」
「……」
「在自然界当中,生与死都不过是人类擅自命名的现象罢了。」
二鹤及橡,双方均毫不退让地承受着彼此的严厉目光。
「自然界如何我并不知情……」二鹤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但人类确实有生有死。然而一旦有人丧命,就会有人伤心。我认为那对人类而言才是所谓的自然真理。」
「眼界再放宽一点好吗,二鹤。」橡说道:「在混沌之中,甚至连悲伤情绪都不存在啊。」
「已经……到此为止了呢。」
「嗯,看来似乎是这样啊。」
二鹤一往后跳开,橡立即咬破自己的大拇指,边咏唱咒文边跃入白砂地。
「通灵之术!」橡将自己的鲜血按压于大地之上。「俱利伽罗龙王!」
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涌现出无数黑云汇聚结合,绽放电光,吐出一把被火焰围绕住的巨大长剑。
缟抬头仰望上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剑身大到几乎可以一刀劈倒龙的程度。
实际上,的确有一头黑龙缠绕着这把巨剑。它的大口紧紧叼住剑柄。嘴巴、鼻子、耳朵都不断飘散出漆黑烟气。眼睛则窜出舞动不止的熊熊火舌。
「山祇!」
二鹤见状也马上发动术法。
高举指天的葫芦喷出白烟,吐出一把刀身弯曲的大刀。其体积之大,与橡的俱利伽罗龙王不相上下。
「二鹤,像这样与你正面交锋,这还是头一遭对不对?」
橡飞向空中,轻灵地伫立在黑龙吐出的黑云之上,二鹤见状也将葫芦高高抛向天际。
「葫芦舟!」
葫芦「啵」地喷出白烟逐渐变大。
二鹤「哼」了一声,举脚蹴地往上一跳,竖起单脚独立在葫芦上。他的身影宛如屹立于云端的仁王一样。山祇则飘浮在他身旁。
两人在村里上空互相对峙。
「鬼驹二鹤,领教!」
二鹤竖起紧紧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在嘴里咏唱咒文,山祇立刻轰然划破黑云袭向橡。
橡的俱利伽罗龙王挡下两人开战的第一刀。
两把刀剑相互交击,迸射出阵阵火花。
11
「这是怎么回事啊……」鸣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莲华胸口的咒印。「为什么你的身上会冒出那幅图纹……」
「这是走火入魔之人的象征。」莲华的声调显得十分柔和。
「莲华!」露语调哽咽地放声大叫:「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并不是莲华你动手毁灭了沌之里对吧?」
「不是。」莲华的细长双眼转而望向露。「我并没有出手毁灭沌之里。」
「太好了……」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以手腕部位擦去眼泪。「我、我……」
「我只是设法防止愚公移山之术由沌之里泄露出去罢了。」
「沌……?」鸣人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愚公移山不是被混开发完成了吗?」
「不是。」
露十分讶异地抬起头来。
「先、先等一下……我愈来愈搞不清楚状况了。」鸣人歪头感到不解。「从前倏与混沌联手开发这门禁术……然后,沌遭到这门禁术毁灭。而我们村里则平安无事。换句话说……」
「若用删除法来分析,就会推导出混是幕后黑手的结论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对不对!」露说道:「无论发动禁术的人究竟是谁,莲华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对吧?」
「嗯,我与禁术的发动毫无关联。正如方才所言,我只是设法让愚公移山之术不致从沌之里泄露出去罢了。」
「那到底是谁完成了那门禁术啊?」鸣人问道。
「是沌。」
「!」
「我们掌握到沌要进行禁术实验的情报。他们本来打算发动愚公移山抬起百龟山,再把百龟山放回原先的所在位置。我只是稍稍挪动百龟山的落下位置罢了。我抢在他们准备于不久的未来利用百龟山压毁其他村里之前,先行设法让百龟山落在他们自己头上。」
「你是怎么办到的?」
「葬天计划是由两个项目所组成。分别是发动愚公移山的项目,以及引导愚公移山的项目。」
「也就是说,流传于混那边的乃是引导项目吗?」
「没错。」
「可是!」露说道:「莲华之所以那样做,目的是为了阻止禁术重现江湖对不对?」
「总之我们一起回村里去吧。」鸣人说道:「既然当中另有这样的隐情,相信第三代老头子应该也能理解你的苦衷才对。」
「我再也不会重返村里。」莲华说道:「况且,我话也还没说完。」
「……?」
「其实,还存在着另一门禁术。」
「另一门……?」
「在沌消灭之后,我们将愚公移山之术封印于混之里的里长体内。」
「我们?」
「就是我和混之里的里长•卡欧斯。」
鸣人及露互看了对方一眼。
「那个叫卡欧斯的人……」鸣人提问:「是你的父亲吗?」
莲华眯起了双眼。
「这次跟我们组成三人小队的人曾说有可能是……」
「原来……」莲华面露微笑神情。「你们早就知道了啊。没错,卡欧斯就是我父亲•百足橡。」
「你们把愚公移山之术封印在你父亲的体内吗?」
「没错。混与沌本是一座村里。因此沌重新展开禁术研发的风声,立刻传入混的高层干部耳中。」
鸣人及露默默聆听莲华的说词。
「混沌有一门为了守护村里而代代相传下来的禁术。」莲华说道:「那门禁术能吸收其他禁术纳为己有。换句话说,就是专门用来封锁禁术的禁术。只不过在打了败仗,被迫接受大国的价值观之后,如今再也没人有办法施展出那门禁术就是了。」
「那就是你所说的另一门禁术吗?」
「没错。」
「用来封印禁术的禁术……代价为何?将愚公移山之术封印在体内的话,你父亲会受到什么影响啊?」
「会导致死亡寄生于体内。」
「……」
「就如同遭到寄生虫操纵的昆虫一样,被死亡所掌控。会变得渴求无数的死,包括自己的死亡在内。」
「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就算自己的老爸变成那副德性,你也完全无动于衷吗?」
「我那遭到倏追杀的父亲,隐姓埋名地躲藏在混之里。然后,他花费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莲华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罗盘图纹。「……让走火入魔这门禁术重现江湖。人体只不过是个容器。要将什么东西装进体内,则是因人而异。就跟你们为了活着而感到喜悦的理由一样,我们很乐于迎接死亡到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像是罗盘的咒印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是深受混沌喜爱之人的象征。」
「真是莫名其妙!」鸣人颇不耐烦地走近莲华,试图伸手搭住他的肩头。「总而言之,我们一起回村里去吧。然后再慢慢……」
莲华却一把拨开鸣人的手掌。「我说过了,我再也不会重返村里。难道你还搞不懂吗,鸣人?」
「……」
「愚公移山已经声明完成。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抹杀掉这个不争的事实。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伴随着这门禁术一起活下去罢了。」
「所以我才说要你快点跟我们一起回去啊。那么可怕的术法,必须快点请人设法搞定……」
话说到一半,鸣人顿时恍然大悟。
「怎么啦?继续说下去啊。必须快点怎么样才行啊?」
鸣人无言以对。
「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帮你讲清楚。」莲华笔直地凝视着鸣人。「『那么可怕的玩意儿不可以交给混国处理,应当尽快置于倏的管理之下才对。』——没错吧?」
鸣人定睛怒瞪莲华。
露的目光则来回游移于两人之间。
「其他国家拥有强大杀戮兵器的那种恐惧感……鸣人,你应该也很清楚吧?绝不能让其他国家出手抢走愚公移山之术。」
「倏对你而言并不是所谓的其他国家吧!」鸣人一把揪住莲华的前襟。「你正企图害故乡陷入危险当中啊!」
「照你这样说,那混的安全又该由谁负责保障呢?」
「倏从以前到现在不是都一直挺身守护着混吗!」
「守护?」莲华嗤之以鼻。「还真是符合大国作风的骄傲想法呢。」
「你……」
「笑话!假如世上没有倏这个国家的话,就不会爆发第一次忍界大战及第二次忍界大战,混沌也不会分裂成两半。即便这样,你仍要坚持倏守护着混之里的说法吗?你还是认为这样做就能让大家得到幸福吗?」莲华拨开鸣人的手。「那我问你好了。为何沌非得竭尽所能完成禁术不可呢?」
鸣人连半句话都反驳不了。
「如果在倏的庇护下,大家都享受着和平的安乐生活,照理说根本就轮不到愚公移山之术出场才对。难道不是吗?」
「永远都会有人感到不满啊!」露开口说道:「就算有人完成了愚公移山之术,那群人应该也不会是多数派才对吧?这依旧改变不了倏国力量守护着和平的事实!」
「露,你没有看见整个世界啊。」
「什么……?」
「在大国之中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办法理解小国的痛苦。」
「莲华……那莲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露穷追不舍地追问:「你认为只要独占愚公移山,混就能因此而获得和平吗?你的想法根本大错特错啊。不单只是倏,就连忽的柳生无影也会采取行动。这只会害混沦为争夺愚公移山的战场啊!」
「混不会变成战场。」莲华的双眼绽放出冰冷目光。「后续计划早已安排妥当。」
露无言以对。
「你安排了什么后续计划,说啊!」鸣人感受到仿佛有一团类似冰块的物体倏然坠入心底。「话又说回来,你好像曾经讲过什么世界末日之类的话对吧……你该不会是打算对我们村里发动战争吧?」
「那就要看倏及忽的态度而定了。」
「你干了什么好事?假使你敢对村里出手的话,我绝饶不了你这混帐东西!」
「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别再吵了啦!」露大叫一声。「鸣人!莲华!拜托你们俩冷静一点好不好!」
「既然如此……」鸣人目露凶光。「那我就靠武力逼你吐露真相!」
「别傻了。你绝对无法击败我。」
「少瞧不起人……」
「我再说一次。鸣人,你赢不了我。」莲华说道:「因为你也是深受混沌喜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