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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太过震惊,头脑一直转不过来,这一天就这么回去了。
道别的时候,天沼一派轻松地笑著……
「这下子还真是不得了了耶~……不过,这对学长来说不正是好机会吗?要是一直这样悠悠哉哉地和她『好好相处』,迟早会无法回头的。」
并若无其事地这么说,用装可爱的动作挥著手消失在车站的剪票口。
虽然记忆很模糊,我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回到了家中。我一进到房间里,就看见正在玩游戏的女童摆出很想要我陪她玩的眼神,但我还是视而不见并钻进被窝里。
领家瞪著我的脸,慢慢渗进脸颊的痛楚,她跑著离开的模样,残留在地面上的泪痕,这些影像都在我脑海中不断循环,使我不禁感到焦躁。
总而言之,我必须要尽早解开领家心中的误会。
我拿出手机,马上在通讯录里选择「领家薰」,打电话给她。说起来,这个号码在女性之中,是我除了母亲以外,第一个新增到通讯录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这段时间,我想起了新增这个号码的日子──她邀请我加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那一天。那还真是乱七八糟的一天,我差一点露出苦笑。
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会浮现那样的过去呢?不管铃声响了几次,她都没有接起电话。电话转接到语音信箱,然后挂断。我重新再打一次。没有接通。
我暂时放弃打电话,改写邮件给她。简短一点的文章应该比较好。不可以写得好像是在找藉口。
「今天的那件事是误会。我想要和你谈谈,接我的电话吧。」
我只写了这些内容,然后寄出。
我等了一分钟,等了十分钟,等了一个小时。
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领家的回信。
「竟然那么在意手机,你也真是得了文明病啊。怎么样,要不要玩个游戏来转换一下心情?」
我彻底无视一副姊姊样地说著这些话的女童,把棉被拉起来盖住头。我在黑暗中看著手机萤幕,领家却还是没有回信给我。
「不准无视我!我可是创造你们的造物主,也就是神啊,不管怎么想,你们都应该要厚待我!」
女童这么说著,隔著棉被摇晃我的身体,我却还是坚持不露脸,直接闭上眼睛。
结果,这一天我还是没有等到领家的回信。
○
隔天,我揉著因为睡眠不足而浮肿的双眼前往学校。我平常都会在心里默默诅咒著吵吵闹闹地上学的现充们,但今天的我根本没有这种余力。
我一进到教室就马上望向领家的座位。如果是平常的这个时间,她早就已经来到学校了,但现在座位上看不到她的身影。
铃声响起,早上的班会开始了──就像是看准这个时机,领家走进了教室。
黑色长发的前端随著她的脚步摇晃。她的侧脸和平常一样正气凛然。但是她的眼睛看起来却好像因为充血而有些泛红。
第一节课就这么开始,然后结束。我一直望著领家的背影,课堂的内容完全无法进入我的脑中。
到了下课时间,我马上站起来走向领家的位子。可是她也在下课的瞬间离开座位,走出了教室。虽然我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留住她的脚步,但下课时间的走廊上有很多人,让我很难追上她。在追逐的过程中,我迷失了她的身影。
不管是下一次,再下一次的下课时间还是午休,我都没能拉住领家。
放学后,当我还在收拾课本的时候,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我无奈地一个人前往社办。
「啊,学长。嗨!」
我走在走廊上的时候,这个精神饱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感觉到有人轻拍了我的背。是天沼。
她马上跑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袖子。
「欸~阿砂学长,你的回应呢?竟然假装没听见可爱学妹的问候,学长太过分了,这是霸凌耶。」
「……我还没有解开领家对我的误会。」
我抱怨般吐出这句话,天沼就笑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是小薰还真是超级麻烦的耶~!不,她很可爱喔,超萌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半发飙地说道,天沼就笑得更开心了。
「学长你也很麻烦耶。哎呀~这实在是太精彩了!」
天沼这么说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她是男的,我早就出手揍人了。
我和天沼这么对话著,走进社办──领家就已经坐在平时的位子上了。
她一看到我和天沼一起过来,嘴巴就一瞬间抽搐了一下,但又马上别开视线,转向窗户的方向。
「喂,领家……这是因为……」
虽然我想要对她说话,天沼的声音却打断了我。
「大师!本周也能够和大师一起进行活动,我深感光荣!今天要以什么样的方法来教训那些可恨的恋爱至上主义者呢?」
面对天沼干劲十足的模样,领家退缩地回以断断续续的句子:
「……是啊,我们本周也必须要继续打击他们……没错,这所学校里存在著会盯上刚加入社团的学妹,并在周末带对方出门闲逛的轻浮者。我们绝对不会姑息这种家伙。」
领家一说完这些话,就往我这里瞄了一眼。看到天沼表现得彷佛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事,她好像很困惑。领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才好。
「太差劲了!让那种恶徒在这片神州彻底消失,正是我们的使命!」
天沼用难以捉摸的态度如此乾脆地说道,领家好像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反应,所以暂时呆呆地盯著她看。
接著,领家的目光转到我身上。她狠狠地瞪著我,甚至还咬牙切齿。
看来是因为天沼假装出天真无邪的态度,让领家的愤怒完全指向我了。在她的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想要对无知且纯洁的学妹伸出魔掌的坏蛋了。
「那个啊,领家……」
「高砂,你不要插嘴!软弱之人肯定会扯我们的后腿!」
虽然这是领家自从那次事件以来第一次对我说的话,语气却非常地尖锐且辛辣。
天沼乘势说道:
「大师说得没错!我在高砂学长身上感觉不到贯彻反恋爱理念的坚强意志。有时候甚至还会很容易便倾向恋爱至上主义者那一边──大师就是忧心这一点!」
说著,天沼抓住并摇晃我的上手臂。领家时不时瞄著她的手紧紧握住我手臂的地方,说道:
「就……就是啊,高砂,皐说得没错!只不过,皐,这个男的不知何时会化身野兽。不可以这么轻易地碰触他!」
「不,大师,我不会输给高砂学长的蛮力。而且,对付心智软弱的人就要像锻造刀剑一样,除了这样鞭策并重新锻炼之外别无他法!」
天沼这么说完,便不断轻轻敲打著我的手臂。
「喂,快住手!」「不,除非学长重新燃起报国之志,否则我的手是不会停下来的!」
虽然她说的话很怪异,但从旁人的眼里看来,我和她就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实际上,领家的脸色的确是愈来愈难看了。
「……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还真好啊。」
「我跟她感情才不好!」「我跟他感情并不好!」
我和天沼异口同声地回应了领家所说的话。这个举动好像又加深了我们的嫌疑,让领家一语不发地再次转身面向窗户。
天沼看到她这个样子,用嘴角偷偷对我摆出坏心眼的笑容。我完全被她当成玩具了。天沼耍的手段相当高超。
在这之后,领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言,只是一边读著书,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文字。她应该是在读一些关于革命理论的书吧。
天沼在各种事情上对我指指点点,动不动就说著:「你应该多向大师学习。」「你根本不懂大师有多么伟大!」等等的话来骂我。领家虽然每次都会给予模糊的回应,但依然很心不在焉。从某种角度来看,她说不定觉得我和天沼是在卿卿我我。
这个时候,领家无法忍受似的皱著眉头站起来,用焦躁的口气宣布:
「……反正今天其他人好像会晚到,差不多就这么解散吧。」
她的气势逼人,就好像在说自己已经不想要再看到我们亲密互动的样子了。
然而天沼完全不去顾虑领家的这种心境,还开朗地附和她:
「原来如此!毕竟战士也需要休息,大师如此深谋远虑,我深感敬佩!」
「是……是啊……没错。白费力气振作,最后也只会是白忙一场……」
领家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应天沼。
对她来说,这就是最难受的一点。就算想要憎恨和我「感情很好」的对象,天沼还是仰慕著自己。而且她还是学妹,也是一年级新生。领家不可能对她冷漠。
因此──她愤怒的矛头就会全部集中到我的身上。
「某个大木头也应该利用这次的休假来自我批判,藉此修正那快要染上恋爱至上主义的脑袋吧。」
「您说的是!高砂学长,你懂吗?大师是在暗指你喔!对于地位低下的高砂学长,大师本来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大师都赐予如此诚心的忠告了,学长应该要在地上对大师行跪拜之礼才是!」
领家因为钻牛角尖,无法直接和我说话,但天沼却对我发动猛烈的攻势──这对领家来说应该也很不是滋味吧。
「够了,今天就这样散会!」
领家冷淡地这么说,一把抓住书包就大步横跨社办,前往出口。
「喂,领家……」
她完全不听我的制止,粗鲁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
「哎呀~真的是很有趣耶~」
我无视笑嘻嘻地这么说的天沼,为了追上领家而站起身来。
就算要用强硬的手段,我也必须阻止她的脚步,想办法让她听我说话。如果不能制造谈话的机会,再拖拖拉拉下去也只会让关系愈来愈糟。
我来到走廊上的时候,就已经遍寻不著领家的身影了。她说不定是猜到我会跟上去,所以用跑的逃走了。我跑到鞋柜处换穿室外鞋,并马上前往脚踏车停车场。
领家平常都是骑脚踏车上学的。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牵著脚踏车步行。上个星期,她开口约我在周末一起出去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复苏。
我一到停车场,领家就已经跨坐到座垫上,正要开始踩踏板了。
「拜托你稍微听一下我说的话吧。」
我这么一出声,领家就一瞬间将视线转到我身上,但又马上紧抿著双唇重新面向前方,使劲开始踩踏板。
「那全部都是误会啊!」
我对驶远的脚踏车大叫,声音却只能空虚地回响在放学后的运动场上。
正要离校的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交互望著我和领家。
「是感情纠纷吧。」「那个男的劈腿吗?」「烂人。那种看起来很乖乖牌的家伙特别会做那种事。」「……不,说不定是误会吧,应该也要听听男方有什么苦衷才对。」
他们擅自七嘴八舌地低声说道,在一旁看热闹。另外,最后说话的那家伙大概正在劈腿。
像这样呆站著眺望她离去也什么都无法开始。回过神来,我已经跑去追骑著脚踏车的领家了。
「唔哇~超青春的。」「没想到真的有情侣会做那种事……」「现充爆炸吧!」
虽然我可以听到别人起哄的声音,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如果不趁领家以为我不会追上去而大意的时候缩短距离,我就抓不到她了。我不顾一切地全力狂奔。
幸好,领家在前面不远的路口被红绿灯挡下来了。我抓紧这个好机会朝领家跑去,而她可能是注意到有脚步声接近,于是回过头来。我与她四目交接。
不过,她马上别开目光,然后趁著红绿灯刚好改变的时机用力踩下踏板。可是她的加速还不够充分。
在越过斑马线之后大约十公尺的地方,我终于追上她了。我努力伸长手臂,用手指勾住领家的脚踏车后方装著的载货架。我勉强维持重心不被加快的速度拉走,并排著跑在她身边。
「领家,等一下!」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领家这么叫道,双脚完全没有离开踏板。
我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出言说服她:
「听好了领家,你要客观地想想这是什么状况—……怎么样,这很明显是『正在歌颂青春』的现充喔!这种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也没有关系吗!」
这些话立即发挥了效果。
领家停下踩著踏板的脚并剎车,从脚踏车上下来,转身面对我。她的脸涨得一片通红。
「你是什么意思……想要羞辱我也该适可而止吧!」
领家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小声地训斥著我。
「该适可而止的是你!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听我说话!」
我这么一说,领家就正面瞪著我大喊:
「我根本没有什么想听你说的话!」
她连周围的视线都忘了,声音大到让走在回家路上的学生都开始骚动。
可是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那种事了。
「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有话好说。」
「我什么都没有误会,我只不过是认清了直接呈现在眼前的事实,然后作出解释而已!」
领家这么说完,就作势要扒开我抓住载货架的手。可是我紧紧握住金属框,抵抗她。
「放手!」「我才不放!」
我们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围就响起「呀~」的欢呼声。虽然我恶狠狠地瞪著路人,想要制止他们,但群众只是稍微后退,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众人大概都认为这种情侣吵架是最好的余兴节目吧。
「不要管我这种麻烦的老女人了,你不会去找仰慕自己的可爱学妹吗!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女朋友或是什么人,我才不会抱怨!」
「……我们的确没有在交往。可是啊,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吗?我答应过不会和你以外的其他女生交往的。」
我一拿这件事出来举证,领家就露出些微的犹豫神情,但还是闭上眼睛用焦躁的语调继续说道:
「什么交不交往的,终究也只是嘴巴说说的变数。这次我终于搞清楚……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期待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就去和皐交往啊。」
领家的这句话让我愣住,放松了手的力道。领家看准了这个时机,迅速骑上脚踏车离开。
我就只能目送著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
我回到社办去拿刚才忘记的书包时,看见天沼拿出电钻正在做事。
「喂,你在这里也要装什么东西吗……」
我这么开口,天沼就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了:
「啊,学长你回来啦,这样正好,你来帮我一个忙吧。」
刚才和领家之间的互动对她来说就好像无关紧要一样,她表现得很轻松。对于她的态度转变之快,我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学长,这是小薰的笔记本喔,很可爱吧。」
天沼随意翻阅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打开最后一页。她刚才一面看书一面频繁地写下一些文字……其实上面密密麻麻地写著「笨蛋」「我恨你」「胆小鬼」等辱骂的言词。这些话大概是针对我吧。
……既然我已经完全被领家拒于门外,唯一的救命绳就只剩下天沼了。幸好她也因为是学妹,所以能够和领家交谈。只要被误会是我的对象的天沼可以明确地表示否定,不管领家再怎么顽固,应该也可以理解。
「欸,天沼……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我不要,反正你一定是想要把我卷进麻烦事里面吧?别管那个了,快点来帮我啦。啊,我口渴了,所以请你先帮我买罐喝的来。用冲的。」
我完全被当成跑腿小弟了。可是这时候有必要强忍住不满的情绪。要是让天沼不开心,我就别想透过她来解决问题了。
「好……好吧,我知道了……」
我问了她想喝的口味,冲到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然后回到社办。天沼一接过饮料,就高举著手拍了拍我的头。
「我说学长,你很有跑腿的才能耶!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磨练这个才能吧。」
「我才不想加强这种才能哩。」
「如果你以后想黏在大鱼身边求生存,这可是超重要的技能耶。」
她一边说著这种话,一边打开拉环开始喝饮料。咕噜咕噜,她每次吞咽,白皙的喉矓就会跟著微微鼓动。
「学长~你在看什么啦?拜托你不要爱上我,我对学长这种瘦弱的男生没兴趣。」「谁会爱上你啊,我只是在等你喝完。」「怎么这么说嘛,我知道啦~」
天沼这么说道,咯咯笑著对我开玩笑,然后喝完饮料。我抓住机会再次开启话题:
「欸,我有事想拜托你,听我说吧。」
「……你真的很烦耶。唉,我不用问也知道,你是想要叫我帮忙解开小薰的误会吧?」
「什么嘛,既然你知道就好办了!拜托啦,只要你开口,领家一定肯听的。」
我这么恳求,但天沼却……
「我拒绝。」
如此断然说道,用说明的口气继续讲下去:
「首先请你想想看,为什么我要去维护阿砂学长和小薰的感情这种我打从心底觉得无关痛痒的东西呢?第二,学长本来就不该和小薰培养感情。因为社团的破坏计画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展,很明显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然后是第三,学长你真的想要和小薰变得更亲近吗?你不是只是被单方面追求,到现在都一直在和她互相妥协而已吗,你根本从来没有主动作出什么决定性的接触吧?」
我被她单方面训得狗血淋头,找不到话可以回嘴。
天沼低头看著这样的我,继续说道:
「我就明白地说了,学长现在只是因为失去了过去小薰单方面表示的好意,因此觉得寂寞罢了。这就和玩具被没收的小孩子闹脾气是一样的。就是因为以前的关系不正常,因为她的感情有去无回,你的话才会完全无法传达到小薰的心里。」
「我根本……!」
「没办法否定对吧?」
天沼这么说著,露出混合著怜悯的笑容。然后她非常简洁却极度辛辣地如此问道:
「学长,你根本就不喜欢小薫对吧?因为你完全没有主动采取任何行动嘛。」
这个问题深深地贯穿了我的心。
如果只是说说,要怎么反驳她都可以。可是,不管是情人节那天,还是先前的事,主动开口的人总是领家。
天沼最后的指谪是对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在这种为了『反恋爱』而聚集起来的社团里,会引发这种关于恋爱的纠纷也很有趣呢。人类真是蠢极了。」
她所说的话非常淡漠。从她的微笑里,我完全看不出任何快乐的感情。反恋爱的我们为异性关系所苦,隶属大性欲赞会的天沼却用很冷静的态度审视恋爱──这实在是很奇妙的曲折。
「这个机会刚刚好,你就趁现在厘清和小薰之间的关系吧。这样一来,学长也可以认真投入会里的工作了吧。」
「……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虽然我脑中的思绪还是没有条理,但直觉对我大喊──不能这样下去。我拿出气势逼近天沼。
我对著背部靠在墙壁上的天沼低下头。
「拜托你,帮助我吧。」
「学长,你也稍微用一下脑袋吧。你的大头是不是被小头控制了啊?」
「你啊!」
我更加接近天沼。我伸出手臂,在天沼的头部旁边咚的一声抵在墙上。
「啊,这是壁咚吗?没想到学长还满高的耶。」
「别给我打哈哈,好好听我说!」「怎么这么认真嘛~好可爱喔。」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最糟糕的时间点。
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领家。
我维持著「壁咚」的状态,冻结在原地。
领家瞥了一眼站在墙边的我和天沼,刻意无视我们,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
「我把东西忘在这里了……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吧。」
虽然她故作镇定地这么说,声音却很明显正在颤抖。
「……要我说几次都可以,这也是误会啊。」
我从墙壁上收手,重新面对领家说道,但是……
「我不想听!」
却被领家这个悲痛的声音掩盖。
「那个女人也像你一样老是找藉口!我已经受够了!」
她从架子上抓起一只空花瓶,用力朝我扔过来。花瓶击中墙壁,发出尖锐的悲鸣后破碎。
「我要回去了。」
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就这么……想说『我恨你』吗?」
我一说出口,领家就颤抖了一下肩膀,紧紧抱住手上拿著的笔记本。
她接著回过头来瞪著我。
她的脸染成一片通红,眼眶里的泪水就快要满溢出来。
「烂人。」
领家对我丢出这句话,立刻离开了社办。
她留下的话在我的耳朵深处不断回响。「烂人」。这句话很有破坏力,让我差一点跌坐在地上。
「学长,你刚才真的很可恶。我都吓傻了。」
天沼也收起了笑容,用看著病人的眼神窥探著我的脸。
2
自从那件事以来,我和领家的关系完全陷入了冷战。我们不只是在教室不会对话,就连在社办也只会在必要范围内事务性地进行最低限度的交谈。
天沼依然假装成仰慕甚至信奉领家的样子,领家虽然对此有些困惑,但还是不会对她无情,反而很疼爱她。
自从天沼加入以来,社办变得比过去更热闹了。神明学姊就像对待妹妹一样疼爱小自己两岁的天沼,西堀也对初次拥有学妹的体验感到兴奋。至于濑崎,似乎也将天沼视为社团的一员,开始信赖她了。
在这股欢迎的氛围中,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我知道她的真面目,还见识过她的本性,已经无法像什么都不知道的社员们一样对待她了。
所以我在以天沼为中心的热闹社办里,变得经常一个人怀抱著疏离感保持沉默。
在这个除了我以外都非常和乐融融的社办,久违的敲门声响起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门伴随著快要消失不见的声音被打开。访客是先前的那个学生会女生。大概又是来谈被宫前抢走男朋友的那件事吧。
她的脸色明显很忧系,看来似乎没有要带来好消息。
「啊,学生会的……请问有什么新的情报吗?」
领家站起来请她坐下,带著令人感到亲切的柔和笑容迎接她。
身为谘询者的女同学染谷点头打了招呼后入座,在腿上紧扣十指,目光落在地板上。她的双唇阵阵颤抖,感情就好像快要爆发出来了。
「是的,又出现了……那个……目击证词。」
她的声调很低,只说了这句话就语塞,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交扣的十指非常用力,都刺进手背了。
「这样啊……我想你应该很难以启齿,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详细内容,我们也会比较容易采取行动。」
「说得也是呢……」
她就像是在忍受痛楚似的,紧紧闭上眼睛说道:
「那个……听说有人看到……他和学生会长……一……一起从宾馆里走出来。」
一听到这句话,领家的肩膀就反射性地小小抖动一下。我的心脏重重地往下一沉。我继续听她说,发现目击地点好像就在我和天沼进去的宾馆附近。
「绝对不可原诘!」
领家情绪激动地代替染谷这么说,她就连连点头,眼里的泪水溢了出来。
「我到目前为止,都很努力要相信他到最后……可是我已经……」
「你一定很难受……」
领家的脸上表现出由衷的同情,抱住染谷的肩膀。这使她的呜咽又增添了一些悲壮感。
「虽然我很不忍心这么说,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说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安慰你……所谓的男人就是那种放荡的生物。他们才刚追求某个人,下一个瞬间又会马上转移目标到新的女人身上。他们就是这么没有节操的野兽。你只能把这件事当成意外看待了。」
说著话的领家稍微往我这里瞄了一下。
「……是呀。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上那种只有性欲的野兽。我再也无法相信恋爱了。」
「没关系,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恋爱。我们一起找出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吧!……话虽如此,对于那个劈腿的男朋友,还是要确实加以严惩才行。为了不要让更多受害者遭到这种恶行的毒手,我们要彻底击垮他!」
「……可是,我们两个人都是学生会成员……要是把事情闹得太大,会影响到学生会的工作……毕竟对象是学生会长……」
「有什么好顾虑的!会发生这种事,原因正在于学生会这个组织。为了要铲除病灶,就必须连学生会一起彻底破坏掉才可以!」
染谷一开始虽然犹豫,但经过领家这么煽动,最后也紧紧握起拳头,用坚强的目光回望著领家点点头。
「……是呀。必须要连学生会长……一起教训才可以。」
宫前的阵亡会直接造成学生会的瓦解。染谷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对横刀夺爱的宫前肯定抱有非同小可的感情。
「你可以理解吗!要破坏学生会,没有任何武器比身为成员的你更强而有力了。我们一定要让学生会室化为一片火海,揭露他们组织内部的丑态!」
○
在这之后,领家钜细靡遗地询问染谷关于学生会的事,发誓一定会实行血腥复仇。染谷可能是认为这样的领家非常可靠,频频低头向她道谢。
在她离开之后的社办里,领家一开口就充满气势地宣布:
「这是最终决战!我们要使出浑身解数和学生会正面对决!」
听到她这番话,天沼马上振奋起精神。
「这是不惜牺牲亿万大军的觉悟吧!不愧是大师,我实在是无法不敬佩您的雄心壮志!」
「我们的社员只有六个人吧……什么亿万大军啊。」
我一吐槽,就被领家和天沼两个人瞪了。
「高砂,你这个胆小鬼给我闭嘴!」
「就是嘛学长,你应该倾听领家大师的教诲,澄净自己的灵魂!」
我承受不住她们双方的攻击而退下,领家就来势汹汹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目前已经获得歼灭学生会的最大良机!就连其成员组成、人际关系、学生会室的空间配置、内部用品等情报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为了要充分活用这些情报,我们现在就必须马上展开行动!现在正好是迎新祭正在筹备的时期,只要破坏学生会就可以成功阻止这场活动,让新生的现充化抑制在最低限度!
藉由这次谍报战的成功,相对于敌人,我们获得了压倒性优势。我方人员和学生会相比,当然算不上充分;但只要借助这些重要的情报和训练精良的成员,必定能够成功讨伐敌方!即便是最糟的情况下,也可以确实与对手同归于尽!
到了现在这个关头,任何耍小聪明的作战计画都已经没有意义,只剩下正面突破一途了!」
「您说得是!大师,高昂的战意让我无法停止颤抖啊!」
虽然领家和天沼两个人非常兴奋……但其他的社员对于这种可说是自暴自弃的无谋,好像都感到非常犹豫。
「我们都已经得到这么多的情报了,如果能够更谨慎地演练策略,是不是可以提升袭击成功的机率呢?」
濑崎用一脸困惑的表情说出这种再正确不过的意见,但领家却……
「不行,在演练的过程中,状况马上就会产生变化。过时的情报只会造成危害。那反而比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更糟。」
这么说道,完全听不进去。
「我可以理解大家为什么没有自信。现在破坏学生会,的确有可能会让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也一起崩溃。不过,『反恋爱』的理念必定会刻划在人们的心中!我们死后也会化为记忆,在下一代革命家的脑海中永远活下去!」
一听到这个谬论,天沼就用双手迅速握起领家的手。她甚至还流了泪。
「大师,大师!请让我和您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个时候,剩下的社员们都不安地互相交换著视线。
○
今天回家的路上,领家也不在我身旁。大约在半年前,这才是我的日常生活,但现在没有她在的空间却让我感到无比的空虚。
正当我为了填补这个空白而踢著小石头前进的时候……
「……高砂。」
有个声音这么呼唤,叫住了我。我回头,发现西堀就站在那里。
她的脸就像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感情──可是对于看习惯的我来说,可以知道她的表情里混著不安的神色。
我受到西堀的邀请,和她一起走进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这里虽然在学校附近,我却从来没有来光顾过,但西堀不知道是不是常客,用很熟悉的态度完成了点餐。
「你很常来这里吗?」
「……因为服务生的制服很可爱。」
听到很有西堀作风的回答,我忍不住笑出来。制服看起来虽然简单,但的确是可以看出讲究之处的设计。强调胸部的程度不至于太过猥亵的地方也很加分。
「高砂,你终于笑了。」
被西堀这么一说我才惊觉。我老是在注意领家的事,为她紧绷的表情感到心痛……但看来我也和她一样,摆著一张可怕的脸。
「……对喔,让你担心了。」
「不会,没什么……比起高砂,我比较担心领家同学。」
「你还真是老实啊。」
我这么一说,西堀就嘻嘻笑了。
在这之后,我和西堀暂时热衷地闲聊著一些不重要的话题。话说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天沼以外的人好好说上话了。虽然只是互相笑著聊些芝麻小事,但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却彷佛是莫大的救赎。
「……所以,你和领家同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话稍微停顿下来之后,西堀像是一直等待著机会一样开口说道。
我望向她,发现在她那平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冷静表情之中,只有眼睛用锐利的目光贯穿了我。我忍不住对她的视线感到胆怯。
「没什么……我和她没发生什么事。」
「不要再这样了。」
西堀完全不接受我敷衍带过,有点生气地这么说。
无奈的我只好扼要地说出领家误会了我和天沼的关系,而我处理这个误会的方法全都造成反效果的事。
「原来如此……我看你先剃个光头,对她展现诚意应该比较好。」
西堀听完我的说明,用看垃圾的眼神望著我,然后口气辛辣地这么说道。
「为什么啦!这很明显是莫名其妙地误会我还闹别扭的领家不对吧?」
「你这种地方真的很不好。应该深切反省。」
虽然我无法接受,但毕竟是第三方的宝贵意见。我不能充耳不闻。
「……知道了,我也会反省的。」
我这么一说,西堀就笑了。平常总是不太显露感情的她对我展现这么温柔的笑容──这样的体贴,让现在走投无路的我非常感动。
「你打算怎么跟她和好?」
「怎么和好啊……应该也只能等领家自己注意到自己的误解了吧。不管我现在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那样的话,情况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西堀如此断言。这一点我自己也知道。领家的顽固个性有多么夸张,我这个人是最清楚的了。
所以我必须行动,而且还要是某种决定性的作为。
「欸,高砂。」
西堀先说了这句,然后用吸管喝了一口桌上的冰咖啡。累积在杯底的黑色咖啡被吸起来,让隐藏起来而不容易看见的冰块清晰地浮现。
005
「你是不是想要一个人思考全部的问题?你这个人啊,是个笨蛋,那样太勉强了。所以……像是我,还有濑崎,或是茜学姊……我们都可以陪你商量。」
我听到这番话,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西堀说得没错。我必须一个人吞下所有的问题,全部自己解决──我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样的想法束缚住了。
「……也对。」
我这么说,西堀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坦率。跟领家同学吵架,真的那么痛苦啊?」
西堀开玩笑地这么说著。我放弃否认,肯定她的说法。
「是啊,很难受。我从来没想过,没办法跟领家正常对话竟然会这么痛苦。」
我搔搔头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连西堀也看似害臊地红了脸。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不,是你主动问我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告诉她不就得了吗?」
「这么让人害臊的话,谁好意思当面说啊!」
我用力槌打桌子说道,西堀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在悠闲地说这种话。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接收领家同学了喔。」
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却让我忍不住隐约觉得她好像有点认真。
3
和西堀之间的对话让我原本狭隘的视野扩展开来。就算我被天沼捏住把柄,受到领家的排斥,也不代表全世界都成了我的敌人。
领家一步一步地计划好正面突破的流程,天沼也正在准备写著「武运昌隆」的头带。放学后,我邀请濑崎到家里。
我和濑崎在社团虽然经常聊天,以前却从来没有去彼此的家里玩过。
「打扰了。」
我招呼濑崎进玄关,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地上排放的鞋子。
「那个……你的妹妹今天……」
「啊,她应该还在别的地方玩吧。我想她应该就快回来了。」
我这么回应,濑崎就假咳了几声……
「……我并不是想要和她更亲近之类的。只是因为有妙龄女性在家,要是我不小心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就糟糕了,所以我才会问一下。」
然后不停地说著一堆藉口。
「不需要在意那种事。她还只是个小鬼头而已。」
「你这种态度就不好了。女孩子通常都比男孩子还要早熟。她们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女性。没错,将她们视为成人平等地对待,反而才是合乎常理的。」
他讲著不知道是要给谁听的演说,我则领著他到二楼。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原来如此,我了解了……那么,你妹妹的房间在……?」
濑崎很没有节操地问道。他也太忠于自己的欲望了。
「我妹妹没有房间。给她一个自己的房间还太早了。」
「那她的日常起居是在哪里度过呢?是和父母一起睡,平常就待在客厅吗?」
「不,她和我住同一个房间。」
一瞬间,濑崎抓住我的房间门把一转,走进里面。他刚才看起来明明就没有什么兴趣,态度转变得还真是有够快。
「原来如此,很不错的房间呢。虽然乍看之下是男高中生平淡无奇又单调的房间,却隐约弥漫著她的气质和品格。即使人不在现场也能留下此等强烈的光环,你的妹妹将来肯定是可以进军世界并掌握霸权的人物。」
虽然他的夸奖方式有点恶心,但有一半正中事实的地方却是不容小觑。女童现在就正在进行著压制地球的计画。
虽然我是想要找濑崎商量各种事情才找他来的,但看著他一如往常的模样,却让我莫名地觉得愈来愈无所谓了。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傻眼,不如说是比较接近安心。我的身边虽然发生了相当棘手的事情,却还有即使如此依然勇敢做自己的濑崎在──这件事给了失去支柱的我某种安全感。呃,虽然他是个萝莉控。
两个男人单独商量烦恼有点令人害臊,所以我决定先和濑崎玩游戏。
他可能是没有什么玩电视游乐器的经验,一开始虽然不太习惯操作方式,但在重复几次对战的过程中便有了神速的进步。从他在网球社活跃的地方也可以看出来,他基本上是个运动神经和反射神经很好的人。以他的外型加上这个优点,要不是本人有特殊的性倾向,应该可以轻松建立起后宫吧。
「这个很好玩呢。」「你平常不太玩游戏吗?」「家用型的话,因为我没有主机所以玩不了。可是我很常玩掌上型的游戏……因为要是没有话题就伤脑筋了。」
小孩子之间的确很流行掌上型游戏机。我一想像濑崎为了和这些少女有话可聊而玩游戏的样子,就觉得有点悲伤又有点恐怖,心情很复杂。
「因为我很少会像这样和同年级的人玩游戏,所以感觉很新鲜。」
「是吗,你在班上或网球社不会经常和男生一起混吗?」
「因为他们不太会对等地看待我嘛。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一对一地玩过。」
濑崎苦笑著这么说。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寂寞,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因为恋爱至上主义而吃亏,濑崎被强硬地推上高位,受他人恭维。即使本人一点也不想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也一样。
为这样的他提供栖身之所的就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
我又重新加强了必须让这个社团存续的使命感。我不能让天沼称心如意。
我们两个人正在看著画面不断操作著手把的时候,濑崎依旧面向萤幕对我开口说道:
「最近你好像很辛苦呢。」
「是啊,发生了很多事……老实说,我很伤脑筋。」
「很少看到你会这么为难呢,因为你平常感觉起来总是很平静。」
「也许吧……」
濑崎和我一直看著画面,继续对话。
「我就坦白说吧……我实在是帮不上忙。因为我对那种事情很生疏。」
「这样啊,因为经常有女生倒追你,我还以为你很习惯呢。」
「我也只能拒绝她们啊,反正也没兴趣。」
他这种不客气的说法听起来莫名地令人舒畅,让我忍不住笑出来。濑崎也受到我的影响,嘴角浮现了笑容。
「虽然我的意见派不上用场……但如果只是听你抱怨,我应该还做得到。」
「……这样啊。」
在这之后,我一边和濑崎两个人盯著画面玩游戏,一边开始吐露心声。
我一开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讲话断断续续的,但后来便愈说愈激动,到最后甚至用很快的速度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把苦水全部吐出来以后,我就像是放下一直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一样,感觉轻松许多。
「……抱歉,还让你听我抱怨这种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依旧面向萤幕这么说著,濑崎一样没有看著我回答:
「可以互相麻烦对方才叫做朋友吧。你这样依靠我,其实我有点高兴。」
这番话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这之后我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继续玩著游戏。
在夕阳西斜,窗外的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女童终于回来了。
「啊,是濑崎哥哥!」
可能是因为在玄关看到了他的鞋子,女童瞬间进入演戏模式。她的这个部分实在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打……打扰了。」
濑崎因为紧张而提高了音调回应。从他平常游刃有余的态度,实在很难想像他会这么兴奋。
「哥哥很少会找朋友来家里玩耶。」
女童这么说著,在并排坐在萤幕前的我和濑崎中间轻轻坐下。这个瞬间,濑崎操作手把的动作失去控制。
「啊,死掉了~濑崎哥哥好逊喔。」
「因……因为我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嘛。你……也会玩这个游戏吗?」
「嗯!可是,因为哥哥很啰唆,所以我一天只能玩一个小时。」
要是放任不管,她不只是会一直玩下去,还会因为集中力愈来愈差而失误,然后大发脾气,所以无可奈何的我才会对她限制时间。她这种地方根本就是个彻底的小鬼头。
「是吗……那我也会买同样的游戏,要不要来我家玩呢?」
「咦,可以吗!太棒了~!我要去当濑崎哥哥家的小孩!」
「不要说是小孩了,你要当我们家的新娘也可以喔……」
濑崎的眼神是认真的。好可怕。
「不准给人家添麻烦!濑崎你也不要太宠她了,她任性起来可是没有极限的。」
「我会接纳她的一切任性……这就是所谓的爱。」
这种爱的形式也太扭曲了。在他总有一天因此自掘坟墓之前,我身为他的朋友,必须想想办法──这种谜样的责任感在我心中萌芽。
在这之后,女童暂时和濑崎玩了一阵子游戏,让他带著恍惚的神情回家了。
老实说他的技术已经变得比女童更好了,但他却用放水的玩法一下子赢一下子输,适度地娱乐女童。
「呵呵……你以后可以再找那个叫做濑崎的家伙来家里玩。因为他似乎有打从心底感觉到我的伟大,对我抱持著敬意。他是现代很少见的有为青年呢。」
女童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对自己放水,因为找到可以开心玩游戏的对象而感到高兴。她在网路对战的时候仍然会被惨电,看来技术好像没有多少进步。
「……你派出的间谍做得还算不错。」
我一开启这个话题,女童就收起孩子气的开心笑容,露出冷酷的微笑。她走向床,坐下来翘起脚。
「原来如此,你好像很辛苦呢,那真是太好了。怎么样,还想不想要再站到我这一边呢?我可以不计较你一度背叛我的罪行,欢迎你的加入喔。」
「我拒绝你的邀请。要我支持恋爱至上主义,我宁可去死。」
「因为男女关系而争吵的你说这种话,简直是滑稽至极。算了,你的优点就在于这种顽固的地方。」
女童这么说著,交换了一下翘著的脚。这个动作由成年女性来做的话会很性感,但外表只有小学四年级的女童这么做,也只会呈现小孩子模仿大人装成熟的温馨景象。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
「你还真是意志高昂呢。你这么拚命地努力,也正合我意。」
女童微笑著这么说。
我不能再继续让她称心如意了。再这样下去,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会崩溃,而且更糟的是,我和领家之间会一直存在著不可能弥补的深深鸿沟。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
我带著这样的决心望向女童,却发现她已经回头玩起游戏,在连线对战时不断落败,就像平常一样忿忿不平地睡著了。为什么我会被这种家伙玩弄在手掌心呢?我一面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大受打击,一面在睡得露出微凸小腹的女童身上盖上毛毯。
○
领家失控的情形一天比一天严重。天沼对她的煽动更是加速了她的自暴自弃。
「下周一开始就实行作战计画!我们要在当天一决雌雄,为这场抗争划下最后的句点!我们不能选择明哲保身。我们的目标是『反恋爱』的胜利,为此,我们要不惜自我牺牲!阵前逃亡的懦夫直到转生为了不起的反恋爱战士之前,都必须强制进行自我批判!」
她的眼神很明显已经变得疯狂了。
「大师!可以将这副身躯奉献给神州的繁荣,我现在实在是幸福到忍不住颤抖!万岁!万岁!」
天沼如此鼓吹,让这种诡异的气氛更加不安定。
其他的社员依旧互相使了眼色,拚命地思考著有没有方法可以打破这个现状。
这个时候,我的视线和神明学姊对上了。虽然她平常是负责酝酿柔和气氛的治愈系学姊,今天却带著僵硬的表情仔细地盯著我的双眼看。
「那么,为了迎接下周一的决战,所有人员要充分养精蓄锐!想在死斗中获胜,万全的身体状况比什么都重要!那么现在解散!」
领家这么说完便匆匆走出社办,而天沼跟了上去。
「大师,我来帮您拿书包!」
领家最近好像都是和天沼一起回家。从天沼的角度来看,如果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恢复与领家之间的关系,就会让好不容易快要发生的自我毁灭受到阻碍。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她才会守在领家身边吧。
剩下的社员们就像事先说好一样,全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神明学姊和我的目光又再度重叠。接著,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像是要表达什么似的对我用唇语──看来她好像是要我先不要回家,留在这里。
我遵从她的指示,等待西堀和濑崎离开。
社办只剩下我和神明学姊,经过几分钟的沉默,她一开口便这么说道:
「跪好。」
……我不懂她的意思,整个人愣住,而她却笑咪咪地露出隐约令人感到恐惧的表情,补充说道:
「高砂学弟,请你跪好。我有一点重要的事要和你谈,你可以跪坐在椅子上吗?」
光从用字遣词来看,这些话给人很柔和的感觉,但其中却隐藏著不容质疑的魄力。
「是……是!」
我完全被她震慑住,结巴著回应,然后脱掉室内鞋,跪坐在折叠椅上。
神明学姊看了我的样子,垂下眼睛稍长的一段时间,接著重新正视著我。
「……小薰来找我商量过了。」
她先这么起了头,然后开始说明领家和她商量的内容。
看来领家似乎是以某个女孩A和跟这个女孩感情很好的男孩B的体裁,来讲述一个假设的故事……但故事的内容完全就是以领家的角度来观看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
「高砂学弟,请问你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她的礼貌语气反而让我倍感压力。
「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可恶的家伙啊。恋爱这种东西果然是一种祸害,不可不加以根除呢。」
当我这么说著含糊的回答时,咚,一个乾燥的声音响起了。神明学姊握起来的拳头正打在桌面上。她的脸虽然在笑,另一方面却同时带著会让人忍不住双腿发软的恐怖。
「……是的,我对叫做A和B的人物有头绪。」
我用颤抖的声音这么说,神明学姊便点点头。
「那么,请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B先生是无辜的。被当成是B先生的劈腿对象的C小姐和B先生只是单纯的学长学妹关系,并没有A小姐所怀疑的那种事实。只是A小姐刚好看到B先生与C小姐在讨论事情,所以才会自己误会的。」
「原来如此……那么,宾馆也是误会吗?」
「是的。只是因为C小姐说在宾馆里讨论可以不用担心被他人打扰,所以B先生才会答应邀请而走进去。B先生完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些话是真的吗?」
我坚定地点头回应神明学姊的问题。
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便呼的一声大吐一口气。
「唉,我想也是。高砂学弟根本就不是敢劈腿的料嘛。」
「总觉得听到人家这么说有点令人生气……应该说这个故事不是在说我,而是B先生耶。」
「对啦对啦。」
我被她敷衍对待了。虽然我身为男人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但毕竟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
一旦我断然否认,神明学姊终于露出了平时的温柔表情。这让我放下心来,全身都感到瘫软无力。
她接著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带著悲伤的笑容,继续说道:
006
「……欸,小薰在跟我商量的时候……哭出来了。她哭得好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薫那个样子。」
听到她告诉我这件事,让我的内心深处感到一阵闷痛。我为了想办法掩饰这种感情,忍不住多说一句话:
「这明明就是A小姐和B先生的故事……你还真是入戏。」
「高砂学弟,你这种地方真的很不好。你这个样子当然会被人家骂成『烂人』了。」
我被她正面训斥,感到很沮丧。不过,我也觉得神明学姊说得没错。
「……是,我会改正的……我会努力。」
「很好……还有啊,A小姐说就算B先生这么没救,她还是喜欢B先生。就算她被劈腿,或是被说了一些讨厌的话也一样。」
「…………」
「B先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对A小姐有什么感觉呢?」
「……因为我不是B先生,所以我不知道……可是,我想他一定是喜欢A小姐的。」
神明学姊听到这句话,轻轻地笑了。
「这件事,B先生有好好地告诉过A小姐吗?」
「……因为B先生太笨拙了……所以他应该还没有告诉对方。」
「那我问你,A小姐和B先生要怎么样才可以重修旧好?」
神明学姊这么一问完,没有等我回答就马上站了起来。
「B先生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是的,他大概知道。」
我低著头这么回答,神明学姊就挥舞手上提著的书包,啪的一声打中我的肩膀。
「那我们回去吧。啊~总觉得我好像做了很有学姊风范的事情耶。」
我解除跪坐状态,站了起来。我的脚步摇摇晃晃,差一点失去平衡,而神明学姊温柔地抓住我的手,扶我起来。
「那个……非常谢谢学姊!」
「等到事情全部解决再答谢我吧。要叫你请我吃什么呢~」
会这样开玩笑的神明学姊对现在的我来说,比什么都可靠。
4
领家所说的计画实行日已经近在眼前。我已经一刻也不能犹豫了。
这天晚上,我以神明学姊给我的建议为基础,写了一封邮件寄给领家。
总而言之,我把可以写出来的部分都诚实地写上了。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但责任并不完全在于领家,做出容易遭到误解的举动的我也有错,而且我不希望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因为自暴自弃的作战而消失……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绝对不想要继续和领家因为争吵而一直疏远对方。
我没有推敲文字,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所以内容没有什么文章架构,读起来的感觉应该是既零散又拙劣。但是我总觉得在文章内加上修饰的话,似乎又有点对她太见外了。
不过这天晚上,我并没有收到领家的回信。
○
我最后可以依靠的人只剩下天沼了。她的存在、她的特殊立场依然是让问题演变得如此棘手的元凶。不管怎么样,我都需要她的助力。
我要去恳求天沼。要我低头几次都可以。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吞下去。
隔天,我带著这样的觉悟来到学校,在午休时间刚好收到天沼的来信:
『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想跟学长谈……所以放学后请你过来地下社办☆』
首先要低下头来,真诚地拜托她。我怀著这种决心,静静地等待放学。
然后到了放学后,领家就像平常一样马上离开了教室。虽然她一瞬间做出偷偷窥探我的举动,但却在我们的视线相交之前移开了目光。
我一边在脑中演练著恳求天沼的过程,一边脚步沉重地走在通往地下的路上。
我一抵达据点,天沼就已经在那里了。她伫立在置物柜前,手中握著角材。她举起角材猛力一挥,然后又把它丢弃到堆积著其他各种材料的地方。我一想到她可能是为了教训我才把我约到这里来,心脏就开始猛跳。
「学长,你好慢喔。」
「嗯,因为我想了很多事。虽然是你说今天有事要找我谈……但我想要先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吗?好吧,我先听你说。」
我一听到天沼这句话,就低下了头。
「拜托你……为了修复我和领家的关系,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我单刀直入地这么说,天沼就呼的一声大叹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学长,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学长是真心想要这么做的吗?」
我面对说著这种话来挑衅的天沼,尽量静下心来回应:
「没错,我一定要和领家和好。」
我这么说,表明自己的决心,但天沼依然对我表示怀疑。
「我之前也说过了,学长只是因为失去以前获得的特权才想要耍赖而已。学长会亲近领家学姊,是因为她主动来找你。你们的关系其实也是因为她主动接近,所以才会变得更紧密吧。学长根本就不稀罕领家学姊。你只是因为身边一个容易打发又喜欢腻著自己的女人离开了,才会觉得寂寞而已吧?」
「不对!我……非领家不可。」
「学长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只是想要有一个随时注视著自己,珍惜著自己,不管自己隐瞒了什么事都会盲目相信自己的,既方便又好应付的女人在身边而已……不是吗?」
「不对!」
我明明打算冷静又客气地拜托她,我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激动了起来。这正是因为天沼不断地挑拨我。
我不在乎自己被怎么贬低。可是,我实在是无法忍受领家被她说成那个样子。
「我没有说错吧。学长,那你就说说看嘛。你到底喜欢领家学姊哪里?」
听到天沼这个问题,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并不是因为我无法回答这个疑问,而是因为想说的话会一句接一句地浮现在脑海中,让我的思绪打结。
「……看吧,你根本就说不出来。学长你……并不喜欢她。」
「我说天沼,你听好了,虽然这会说得很没有重点,但要我说多少都可以。
我喜欢领家。我是在那个街上的演说遇见她的。那时候她的眼神彷佛熊熊燃烧,目光展现出澄澈的坚强意志,纤长的睫毛随著眨眼的动作摇曳。我当时就已经完全被她迷倒了。领家有一头长发。光是看著她的发丝在移动时柔顺地晃动,我的心就会像是被她的发尾搔弄一样掀起涟漪。如果我伸手触碰玩弄那头长发,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接触到手背的轻盈滑顺感,飘扬起来的甜蜜香气。只要我如此想像,就再也无法思考其他的事了。她的肌肤。从我粗糙的皮肤看来,她那雪白而美丽的光滑肌肤实在令人难以想像我们同样是名为人类的种族。我有时候会在无意间碰到她的指尖,光是这样就能够让我感到喜悦。这种一瞬间便会转移,不属于我的温暖,让我觉得珍贵得不得了。明明就只是一股暖意,她的热度就是能够让我心生雀跃,很不可思议吧。只是碰到维持人体温度的某种东西,绝对不会让我这么高兴。而且就算对方是人类,我还是非领家不可。她的手指很细致。领家明明可以进行那么强而有力的演说,握著扩音器的手却纤细得令人惊讶。这种对比让我喜欢得不得了。粗犷和纤细在领家的心中奇妙地共存著。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在都一样。这一点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和她相处了半年的时间,我却还是一点也不了解她。我想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懂吧。所以我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注视著她。无法坦率面对自己的领家也有著极大的魅力。她会找理由和我待在一起,我也会刻意不戳破并接受她的说法,这种儿戏般的共犯关系,我也很喜欢。从旁人的眼里看来,我们肯定就像笨蛋一样,但这对我和领家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过程。那是只有我们之间可以通用的秘密暗号。她有著两个面相。一面是坚强的革命家,另一张脸却是与年龄相仿的女高中生。我双方都喜欢,而苦恼地怀抱著这两种性质的她,也让我感到无比地爱怜。我想要陪伴在两个不同的她身边。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比我和领家待在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还要重要了。没错,而且我也很喜欢珍惜社团成员的她。因为她是个笨拙的人,所以她没办法直接表达自己有多么重视大家。可是,大家都很清楚。天沼你也一样,她明明应该觉得你是抢走我的可恨女人,却绝对不会凶恶地对待学妹。你一定也会马上喜欢上领家的。我可以这么断言。对了,你曾经说过我喜欢的是『喜欢我』的领家。这句话其实也不算错。因为那的确是领家的其中一面,而我所喜欢的是领家的一切。所以你的指谪是正确的,虽然只有一部分。为了不要在大家面前曝光,她会表现得很冷淡,在某些瞬间却又会忽然变得坦率。领家因为在对我的心意与反恋爱理念之间变成夹心饼乾而痛苦。她在乎我到这种地步,甚至让我觉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次的事情也一样。正因为领家对我的感情很强烈,她才会这么钻牛角尖。她这样闹别扭的地方,我也喜欢。我想要快点和领家说说话。我开始一个人回家才深切感受到,和她一起踏上的归途有多么珍贵。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我想要听听她的声音,我想要感觉她的温度,她的气味。
所以天沼,拜托你。我什么都肯做。为了解开领家的误会,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我接连不断地将浮现在脑海中的话全部倾吐出来。就连说著话的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因为不加修饰,所以这应该已经非常接近我的真心话了。
默默听著我这段恶心的超长台词,天沼她──脸红了。
她像是不敢直视我一样低著头,双手在紧紧并拢的腿上紧张不安地乱动。
从天沼平常难以捉摸的样子来看,很难想像她会有这种反应。我本来还以为她会不当一回事地说著「你好恶心喔~」之类的话来耻笑我,所以看到她这样一脸害羞地保持沉默,我吓了一跳。
「那个……学长……那个……其实啊……」
天沼用和平常不一样的含糊语调说道。她平常应该会说「哎哟~阿砂学长,你超恶的,我都要吐了」之类的话,然后露出讨人厌的笑容才对。
我这个时候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我现在才发现天沼的用字遣词比只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更有礼貌。她刚才叫我「学长」,而且没有称领家为「小薰」。虽然她忘记切换过来的可能性也是有,但从天沼过去的机灵程度看来,这实在是不太可能。
「那个……这个……我其实不是想要瞒著你或吓你一跳什么的……真的,那个……」
置物柜的附近看起来愈来愈可疑。角材和铁管等东西都散落在地上,这些东西本来应该都是收在置物柜里面的。为什么这些东西会被拿到外面?
我想起来了──我怀疑天沼是间谍而进行调查的时候,就曾经躲在置物柜里等待她来社办动手脚。我当时也因为置物柜里的东西很碍事,所以把东西搬了出来。
我想到这里的瞬间,心脏开始狂跳。
我说的话全都被某个第三者听到了吗……?我因为受到天沼的挑拨而情绪激动,不加修饰地直接流露出我的真心话。这些可能都已经全部泄漏给躲在置物柜里的人知道了。
我拚命忍住胃酸翻搅的感觉,走向置物柜前。
「那个……学长……请你不要生气。」
天沼依旧吞吞吐吐,一脸不安地望著我。看来现在这个状况对她来说,好像也是出乎意料。
我将手放到置物柜的把手上。虽然我想要打开门,但里面却好像有一股微妙的力道正在作用,让我无法轻松打开。
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是从外侧开启比较有利。我紧紧握住把手,使劲一拉。
接著,门比想像中更简单地被打开了。
黑暗遭到驱逐,灯光照亮内部的模样──
──置物柜里的人,是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