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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3章 基于科学式反恋爱主义之运动展开的实际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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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当天终于到来。从一大早开始,校舍就因为正在作最后冲刺的学生而变得吵吵闹闹的。熬夜准备的人完全进入了亢奋状态,到处都有笑声传出来。

在平常的上学时间以前,学生们就已经集合在各自的岗位上,进行最终确认。

我和领家一起床就马上来到教室,帮忙做细部调整的工作。然后我们又到校庆执行委员会露脸,领取今天要用的对讲机等道具,进行事前讨论。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准备早就已经结束了──我们打算藉由一大早乖乖参加班级企画和委员会的举动来确保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太阳渐渐升高,开始照暖在夜间冷却的地面。学校预定在十点开放,让一般来宾进入校地。在开放的三十分钟以前,会在礼堂举办开幕式。

『礼堂要开门了,请引导学生进入。』

有人透过对讲机联络所有的执行委员。校舍马上开始广播,除了真的火烧屁股的班级以外,大家都陆续往礼堂集合。

开幕式上的节目有管乐社的简单奏乐和学生会长兼校庆执行委员会长──宫前的致词。

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就盯上了这场几乎所有学生都会参加的活动。

铜管乐器演奏的入场号曲响彻了礼堂,让原本吵闹的学生完全安静下来。马上有人用麦克风大声宣布:

「校庆开幕!」

整座礼堂响起如雷的掌声。喜欢鼓噪的人还会吹口哨,气氛非常热闹。

这时候,要为校庆的开幕致词的宫前学生会长从舞台旁走上台。在狂热的人群之中,平常工作时总是很冷静的她看起来也有些静不下来。

宫前在讲台前转身面向学生。她张开嘴──看准这个时机,我们准备的机关发动了。

『在这个校庆开幕的日子里,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在此向各位献上祝贺──现充爆炸吧!』

听到彷佛从天而降的声音,学生们开始躁动。校庆执行委员的对讲机马上传来宣告紧急状况发生的怒吼,可是领家的录音演说是从我们擅自装在天花板上的喇叭播出来的,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调整现场的广播设备都没办法停止。

『校庆──班级、社团、委员会,每个团体的人都会朝著名为校庆的目标一起努力。在过程中克服反目或挫折的经验,最后完成一个创举的各位应该会对自己和自己与同伴的团结力产生极大的自信吧──然后,就像是被这股狂热触发一般,恋情会萌芽。各位之中应该有不少人都在准备期间和异性急速拉近距离,然后有了不小的进展。接下来的校庆期间,或者是营火晚会、庆功宴,肯定也会有很多男女会发展出特别的关系。各位会如此华丽地装饰青春的一页,感到「充实」与喜悦。

可是这时候的我们不得不强调──各位的观念完全是错误的。这是因为你们所尊崇且期望的「恋爱」这个概念只不过是空虚的骗局!

放弃青春的一切吧!不要再用轻浮的态度跟异性纵情玩乐,浪费人生了!』

随著演说的进行,学生吵杂的声音时时刻刻都在变大。

「这是那个吧,应该是假的吧。为了让场面更热闹……」「不,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很惊慌耶。」「喂,该不会有恐怖攻击之类的事吧……」

四周传来这样的对话。

宫前原本很冷静地在台上下达指示,但可能是演说一直没有停止而失去了耐性,她终于退到了舞台旁边。

这个时候,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身为引起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每个人表面上都装出一脸担心的样子,内心却正在为计画的成功偷偷窃笑。

「……成功了。」「是啊。」

我小声地跟身旁的领家这么对话。使用播放录音档的手法,让我们可以在安全范围内观望事态进行,感觉起来相当愉快。

演说还在继续下去。

『究竟什么是恋爱──各位可曾如此扪心自问?在这个视恋爱为理所当然的人类社会,这个疑问被巧妙地掩盖,就连要发现都非常困难。可是一旦面对到这个问题,各位都一定会感到困惑──实际上你们完全不了解一般人从不怀疑的爱情、恋慕等概念是指什么。不了解也是当然的──因为它欠缺内涵又空虚,是被「发明」来从外部任意控制我们感情的概念!

关于束缚人类自身的自虐系统──恋爱,我们已经再三说明过了。抱持恋爱至上主义,试图将各位高中生引导到「恋爱」社会并将你们化为奴隶的学生会──大性欲赞会面对想要将不利于自己的真相昭告天下的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使用了人多势众的军事力量不断压迫。可是我们直到反恋爱精神在这个世界上生根,全人类都变成非现充为止,绝对不会屈服于这股压力!

为了证明学生会先前发动的搜捕行动不过是扮家家酒,完全是白忙一场,我们现在才会在这个场合发表演说。我们会不断地对各位仔细解说名为恋爱至上主义的邪恶系统。』

「各位同学,不可以听信他们的疯言疯语!」

虽然以宫前为首的学生会成员都对学生这么呼吁,但在陷入轻度恐慌的礼堂里却很难传递出去。

『各位为了与异性建立恋爱关系,付出的牺牲实在太大了。恋爱至上主义者会违逆自然,把头发染成其他颜色,往上抓翘,还会用颜料涂抹在脸上当作装饰,在身上配戴贵金属。各位会付出夸张的金额购买没有机能性可言的服饰,为了称为名牌的幻想而存钱,为了买下马上就会坏掉的进口车而挥汗工作。

你们是否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些浪费的行为,你们可以过著多么轻松的生活!可是你们无法抵抗名为性欲的强烈重力,只会用古怪的散财方式束缚自己,折磨自己。而这正是想要在这个世界散播恋爱至上主义的大性欲赞会的诡计!他们想要利用恋爱夺走各位的财力、气力、思考能力,将全人类都变成可以任意摆布的傀儡!

我们必须结合智慧与勇气,对抗他们的阴谋!为此,我们要有所自律,随时小心不要沉浸在名为「恋爱」的力量中!

否定恋爱吧!克服繁殖冲动吧!被性欲操控著逐渐耗损的人生究竟能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此对趁著学生内心脆弱时企图宣扬恋爱的学生会,也就是大性欲赞会重新表达反抗之意!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将彻底否定恋爱至上主义横行的这场校庆!

各位同学,现在正是挺身反抗之时!深深地反省自我,在开始质疑自己憧憬恋爱的心情时,就和我们共同奋起,对抗权力吧!

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只欠各位的坚强心意而已了!

现充爆炸吧!』

这声喊叫结束后,喇叭停止播放声音,舞台上方有布幕缓缓下降。上面写著「现在马上将恋爱至上主义逐出这个校园!」「对染上恋爱至上主义的校庆说NO!」还有「现充爆炸吧!」的文字。虽然这种演出手法相当诡异,却能非常有效地让执行委员全愣住。

虽然后来宫前重新开始发表了开幕演说,学生却听得心不在焉,执行委员则为了抓住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尾巴而四处奔走。我们在校庆一开始执行的作战,就这么完美地成功了。

就像是要勉强否定开幕时的这场混乱,学校还是要依照原定时刻开放一般来宾进入。

为校庆所搭建的门上大大地挂著今年的主题标语──「青春(人生)苦短,恋爱吧少男少女」。把青春故意念成「人生」根本莫名其妙,在少女前面硬要多加个少男也很不通顺。想到这个标语的人将来肯定会给小孩取个蠢名字。

不管怎么样,这道门前就像往年一样挤满了许多一般来宾。因为是校庆执行委员而被安排来站岗的我和领家穿著印了蠢标语的T恤,正在准备开放入场。现场看起来果然是国高中生比较多。

「这是向众多学生宣扬反恋爱的难得机会。如果是还没有完全受恋爱荼毒的国中生,说不定会愿意倾听我们的主张──我们要以大跃进为目标。」

领家的眼神闪烁著锐利的光芒,扫视等待入场的人们。因为刚才的作战成功,我们开始渐渐恢复了自信。

「是啊,今明两天应该会变成反恋爱运动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吧!」

我这么回应,领家就点了好几次头。

『马上就要入场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掌控整体进度的执行委员那兴奋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各个岗位的负责人都各自表示已经作好了万全准备。

『那么依照原定时间,十点整开放入场!……三十秒前……十秒前……五、四、三、二、一……』

在这段倒数之后,各地传出喊著『零!』的声音。原本封锁入口的绳子被收回,一般来宾就像雪崩一样涌进校内。

我们喊著「请不要推挤!」、「不要奔跑!」等口号,控制入场状况。在同样的地方工作,外表又很像那种人的家伙一个人窃笑著说「那边请放进一本型录的份~」,但却没有人听得懂。

最后喇叭播放出欢迎来宾的广播。校舍内的学生知道已经开放入场后便开始鼓掌。

「哎呀~听到盂兰盆节和年底的这种掌声,就让人精神饱满呢!啊,今天是校庆呢,失礼失礼。」

刚才的那家伙装熟著前来攀谈,但是因为怕麻烦,我和领家完全视而不见。

入场时的混乱告一段落,我们终于获准离开岗位。因为距离班级摊位的排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为了在今后的作战执行时能够更容易判断状况,我和领家决定到处逛逛。

虽然还远远不到人潮拥挤的高峰,校舍里的来宾人数却已经多到有点难以走动了。眼神闪闪发光的国中女生手上拿著活动导览,正在讨论接下来要去逛什么地方。穿著其他学校制服的男女以这里和自己高中的不同之处为话题,聊得非常开心。

迎接这些来宾的校园也充满了活力。每间教室的外墙都有装饰,平常很单调的走廊热闹得像是别的地方。学生们在这里穿著各式各样的服装,忙著发传单或是招揽客人。每个人都很尽情地投入名为校庆的青春活动。

「太刺眼了……」

感受到这股正面能量,我用手遮住眼睛的一半这么说,领家也用无力的声音赞同我的看法:

「为什么呢?我总觉得好像见到了自己不适合待在这种空间里的明确证据……」

可是如果因为不擅长就逃避,那就没办法进行调查了。我们咬紧牙关,开始走进享受校庆的人群之中。

「……首先就去看看展览吧。」

我赞成领家的提议,走向文艺社团举办展览的区域。在大约两间教室大小的中型教室里,有四个文艺社团在各个角落举办展览。

「铺在步道上的地砖研究社」正如其名,研究的是铺在步道上的地砖,展览上展示的是地砖的素材,脚踩起来的触感评论、潮湿时的摩擦系数,还有最重要的铺设花样等各式各样的资料。各名社员推荐的花样都有热情的笔调作介绍,要在步道上铺设地砖时很值得参考。

「能源问题研究社」藉由研究并装设各种机关,寻找将重力转换为替代能源的方式。虽然他们本人应该很认真看待,在旁人的眼里看来却只像是一场笑话。希望他们能以实际做出永动机为目标去努力。

「第四回家社」发表的是围绕著「回家」的各种问题所延伸出来的哲学式研究。名为「回家社」的社团真实存在已经是老哏了,但这所学校有四个回家社,被并称为技巧之第一、力量之第二、速度之第三、理论之第四。第一到第三回家社现在应该已经在家了吧。我尝试著阅读了展览上的《回家──关于其不可能性与不可避性》,从「『回家』的意义」、「『意义』的意义」、「意义的『回家』性」之后开始出现德希达和德勒兹等哲学家时,我就想要回家了。

「NTR研究社」发表的研究是关于所谓「被睡走」为题材的创作。到了他们这种等级,比起男主角的女朋友被其他男人抢走的直接剧情,主角和女主角正常放闪的内容似乎比较合胃口。「同为高中生的他们和喜欢的人互相结合,使多余的年轻能量撞击出火花,我却……我却……」这种绝望感好像让他们难以招架。他们主张所有的故事都是NTR。虽然他们姑且算是非现充,但是症状严重到这种地步,就连邀请他们加入反恋爱运动都没办法。光是我和领家肩并著肩来看展览,站在海报旁边的社员就不禁发出「啊……啊……」这种不成声音的声音,虽然眼眶里微微含著泪,放松的脸颊却满足地泛著红晕。不快想想办法就要变成废人了。

逛完一圈后走出教室后,我和领家比进去之前明显衰弱了不少。

「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闭上眼睛并用手指按住眼皮的领家说道。如果想要让全校学生都认同反恋爱思想,除了现充,我们也必须说服这些特殊的人种才行。比起让恋爱至上主义者转向反恋爱,这说不定是更为累人的工作。

后来,我们继续在校内各处巡视,进行了调查。我们被误认为情侣,被迫跟诡异的吉祥物一起拍纪念照;还被占卜馆的人夸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随意晃进去的轻食店端出了一个大玻璃杯插著两根吸管的饮料;但身为优秀的反恋爱战士,我们完全不为所动。

「……像这样两个人走在一起……果然会被当作是情侣。」

领家用低沉的音调别开脸这么说。可能是人潮太拥挤了,她的脸上带著微微的红晕。

「是啊,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恋爱至上主义在社会上蔓延的情况有多么严重。我们必须改变这种世界。」

「没错,正是如此!」

领家虽然用强而有力的声音这么肯定,但往上挥舞的手一碰到我的手臂,她就马上变得退缩了。

我们逛了一阵子,转眼间就到了领家要到班上值班的时间。

「那……那就先这样吧,在下次作战开始以前,你要继续认真进行侦察。拜托你了!」

领家用举止有点可疑的态度这么说,然后匆匆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个人逛校庆是非常需要勇气的。在挤满学生团体和情侣的校庆,根本没有容得下边缘人的空间。因此,没有可以结伴同行的恋人或朋友的我们非现充就只好在大家歌颂青春的时候潇洒地回家,或是在没有人会来的骯脏逃生梯等地方用手机游戏打发时间。现充爆炸吧。

不过,今年的我拥有名为「校庆执行委员」的大义名分。只要戴著臂章,大家就会以为我是在工作,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会被用异样眼光看待。虽然执行委员容易给人现充的印象,实际上却是对非现充比较有利的职位。

我深深同情著现在正受苦受难并将泪水往肚子里吞的同志,在变成单独行动以后也继续著视察工作。

我正在四处游荡的时候,在某间教室里发现了熟悉的背影──是西堀。她是第二美术社的社长,也是唯一的社员,所以校庆期间几乎都会待在这里。她和微型电脑俱乐部、机械零件研究社在同一间教室,室内非常安静。

我想要暂时在这里休息,于是走进教室,却发现西堀正在跟别的女生说话。

「你那边怎么样,很忙吗?」

「这个嘛,虽然会长因为开幕式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但我们还好。难得的校庆,就算有工作也要好好地玩嘛。」

是我上次看到的学生会女生。西堀的工作是拢络负责统筹文艺社团代表会议的她,刺探学生会内部的情报。

「学生会成员其实不太会协助会长吗?」

「也许吧。宫前学姊虽然不是坏人……但是很优秀又热血,我们有时候会跟不上她的步调。」

她伤脑筋似的微微笑著说道。

「是喔。校庆期间不会有取缔吗?」

「现在来宾这么多,要取缔好像不太实际。虽然会长很想那么做……」

「是喔,我有点怕暴力团体的人。」「不用担心,我和你都没有男朋友嘛。」

说完,她轻声笑了。看到她这个样子,西堀温和地眯起眼睛。

「可是,我们过得满充实的。」

听到西堀直接说出这种话,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的脸颊一下子染上朱红色。

虽然我不知道拢络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但照这个情况看来应该是有不小的进展。西堀大概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顺利地从对方内心的缝隙入侵了吧。

「嗯……对呀。」她用像是在说悄悄话的细小音量回应西堀的台词。「我差不多该走了……优,掰掰,我还会再过来的。」

西堀点头回应,挥著手目送她离开。

上次窥探情况的时候,我发现西堀还很犹豫是否要背叛她并获取情报。不过今天的她没有任何踌躇,干劲十足地做著搜集情报的工作。

「……高砂,有事吗?」

注意到我在远方窥探情况,西堀对我投射冷淡的视线说道。

「你那种看电灯泡的眼神是怎样……我好歹也是校庆执行委员的一员,确认是否有问题发生是工作的一环,而且也要为了防范未然而巡逻……」

「我知道了。你原本是跟领家同学一起逛但是她的排班时间到了所以你一个人闲闲没事才利用执行委员的立场在气氛不允许一个人独处的校庆到处闲晃打发时间对吧?」

西堀平常明明只会用很短的句子说话,却只在猜测我的状况时特别仔细又准确。

「……是啊,你说得没错。对了,我听了你们刚才的对话,看来你已经作好觉悟了。」

我说完,西堀就有点骄傲地挺胸,然后用充满活力的语气诉说她的心境:

「就像你说过的,以前的我太天真了。我没有作好为革命牺牲交友关系的觉悟。」

即便是冷酷的革命家,要完全舍弃情感也是很困难的。我们这些实践型的运动人士总是会为内心的挣扎感到烦恼。

「可是,我重新思考过了。」西堀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女生之间很正常地交朋友……这样当然很好。可是,明明被对方吸引却对彼此很疏远,或是有所隐瞒甚至背叛,那又别有一番风味了。」

西堀的眼睛散发奸诈的光芒──我开始觉得头痛了。

她滔滔不绝又开心地继续说明下去:

「自己信赖的朋友其实想要刺探出情报,企图把自己隶属的团体击溃。虽然得知这件事后气得发抖,身体却还留有她的触碰所留下的甜蜜感受。为了否认这种感情而对她采取冷淡的态度……她却正在和别的女学生亲密地交谈著。明明已经决定永远不要理她了,双唇却在不知不觉间向她开启……」

西堀已经作好以人渣的身分活下去的觉悟。这种人就是会当小白脸。

可是就进行革命的目的来说,这种乾脆的态度非常有用。因为社会是以人际关系为中心运作,所以从交友方面去瓦解敌方势力是很有效的。虽然这绝对不是值得嘉奖的做人态度,对革命家来说却是很强大的手段。

「是吗?我放心了。接下来也要靠你了。」

「交给我吧。」

西堀自信满满地说完,便马上开始发送讯息给刚才的女生。她藉由改变思考模式来将为革命付出的努力与自己的欲望连结起来,比过去更加精力充沛地投入了反恋爱活动。

因为我先前的觉悟测试而诞生的怪物让我感觉到一丝恐惧,却也是压倒性地可靠。在往后的反恋爱运动之中,她的能力和觉悟应该能够发挥无遗吧。

我接著前往濑崎的岗位。他应该正在为网球社的摊位工作。从校门通往校舍的沿路上排列著各式各样的摊位。摊位贩售著常见的章鱼烧和巧克力香蕉等小吃,运动社团的人贪图暴利,藉此赚取庆功宴的费用。他们靠著运动社团特有的调调在每卖出一份食物时就发出情绪高昂的吆喝声,这种性质迥异的空间让我们非现充完全无法融入。

其中有一个摊位聚集了特别多的客人。那就是男女网球社共同经营的可丽饼摊。摊位前有外型亮眼的男女站岗,接待客人的态度也带著其他运动社团所没有的清新感。

虽然人潮相当拥挤,我还是照例马上发现了濑崎的身影。他被其他学校的女学生围在中间,带著一如往常的困扰笑容伫立在原地,被这些女生要求合照。看来他的事情也已经传到校外了。

虽然外表维持著温和的样子,但长时间和他一起行动的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快要到达忍耐极限了。他的脸上写著自己想要马上逃离学校,观察上完周六上午课程的私立小学女生背著侧面挂著定期票的书包,开心地坐在电车上准备迎接周末的样子,藉此让心情平静下来。不过将与同年异性谈恋爱视为理所当然的学生当然不可能注意到他这种微妙的心境变化,让他的心理负担时时刻刻不断增加。

我一靠近,濑崎就像先前一样离开人群的中心,向我跑了过来。

「……我已经不行了,要是不马上去看在郊区的大型购物中心的美食区帮爸爸妈妈倒水而得意洋洋的少女,我就要疯掉了。」

「嗯,我也看得出来,你现在要是不去看在表参道被迫穿著时髦的父母搭配的衣服,因为体型等因素而不太适合这身装扮的少女一脸不服气地被父母牵著手逛街,可是却时不时偷偷瞄著自己映照在玻璃上的模样,为自己稍微成熟一点的打扮微微漾起笑容的神情就糟糕了。」

濑崎的心好像已经受损得相当严重了。除了从以前开始就存在于校内的粉丝,又加上来自校外的信徒,这样的状况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濑崎咬牙切齿地看著排队等著跟他拍照的外校女学生,用耳机听著走路时书包的金属零件发出喀啦声响的录音档来紧急补充女童养分,同时调整呼吸。

这个时候,上次那个女生往濑崎这里走了过来。她是之前我去观察会议进行的时候,藉由向濑崎亲密搭话的行为来向周围的人示威的女子网球社代表。

「濑崎同学,抱歉喔,把事情丢给你做。我现在马上开始工作!」

或许是为了向周围展现自己跟濑崎是可以托付工作的对等关系,她用附近的人都听得到的大音量这么说著走了过来。

濑崎虽然有一瞬间浑身涌现杀意,但又马上隐藏起来,戴上柔和笑容所做成的面具。

「大家都会分工合作,让我觉得轻松多了。」

濑崎想要藉著这句话削弱她的优越感,本人却毫不在乎,继续表现出大气的态度。

「奇怪……这些排队的人是来找濑崎同学的吗?嗯~我也不是不懂她们的心情,可是这样有点碍到其他客人了呢~啊,这当然不是濑崎同学的错。我去请她们自制一点好了。」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碍事者之一,用有点高高在上的口气说话。濑崎虽然只是露出困扰的笑容,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通往校舍的人群中,有个小小的人影往这里跑了过来。

「找到姊姊了!」

少女很有精神地这么说,抱住与濑崎交谈的女生的腰。

「小……小实,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妹妹突然现身,让刚才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她开始焦虑。如果平常在家里的样子被妹妹说出来,自己到目前为止对外人建立起来的印象就有可能会被破坏掉。有个岁数差距很大的妹妹,对现充来说可能会是一个阻碍──因为如果在放学后想要趁父母都不在的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就会因为有妹妹在场,让两人没办法「情感交流」。而且男高中生这种生物,大部分都具有讨厌小孩子的倾向。这种扣分的地方被对方看见,对很会打算盘的她来说恐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姊姊看起来好认真喔。在家里明明就常常穿著内裤走来走去。」

「喂,不要说了!濑……濑崎同学,不是的,那是因为……」

濑崎根本没有在听她辩解。他的目光专心地注视著身高大约一百四十五公分,年纪大概是小学五年级左右的少女。

「啊,他就是濑崎同学?姊姊常常提到你喔!」

「不……不要说了,小实,姊姊真的要生气了喔!」

「姊姊在男朋友比赛里面是第一名对不对!你常常说其他人的男朋友都很矬嘛?」

姊姊的脸色已经完全发白了。在旁边观望情况的其他女生都开始准备对她兴师问罪。

可是濑崎本人完全不理会周围的这种状况,只是凝视著少女。女孩可能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回以一个微笑。

「……小实,等一下姊姊跟你一起去逛,你先去附近玩。」

刚开始的气势不知道上哪去了,姊姊用沙哑的虚弱声音这么说道,推了推少女的肩膀。

「我不要啦!现在就去!」

「不可以任性,姊姊等一下要工作,没办法跟你去。」

在姊妹俩争吵的时候,濑崎极其自然地如此提议:

「那么,要不要我陪你妹妹一起去?你本来就是要跟我换班,这样应该刚刚好吧?」

这番话彷佛晴天霹雳,让姊姊暂时用傻愣的表情看著濑崎;不过随著她逐渐理解内容,她的表情也开始绽放笑意。

「真的吗!濑崎同学能帮忙照顾她的话,帮了我大忙!」

对她来说,这个提议当然很好。首先她可以处理掉麻烦的妹妹,接著自己能找濑崎帮忙的对等地位又能得到更加明确的证明,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利用「自己的家人跟对方也有交情」的压倒性事实彻底把其他的竞争对手踩在脚底下。因此,不要说是挽回刚才妹妹突袭的失败了,还能够巩固比过去还要更高的地位──这个提议可说是顺水推舟。

有好处的并不是只有她。濑崎当然不是因为体贴对方才提出这个主意,我可说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而且,少女也很赞成。

「濑崎同学人好好喔!真的是大帅哥耶~」

少女这么说道,马上牵起他的手微笑。面对她这么积极的态度,濑崎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但又马上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又从容的态度。

「那么,我们先走了。摊位就拜托你了!」

接下来可以甩掉老女人,和少女单独逛校庆──濑崎用充满这种期待的声音这么说道,挥了挥空著的那只手,往校舍迈出步伐。妹妹也模仿他的动作,对姊姊很有精神地挥挥手。

我也暂时跟他们走在一起。濑崎用感慨万千的颤抖声音……

「辛苦是有回报的……我到目前为止忍受的苦难绝对没有白费……」

小声地这么说。我对他说出激励的话:

「一般来说,弟弟妹妹对哥哥姊姊喜欢的东西都会有同样的憧憬──他们会想要早点体会当大人的感觉。濑崎,你受到同年纪女生的欢迎,也会让你受到妹妹那个世代的欢迎。」

这些话就像是让他找回了生存的意义,他的脸色迅速明亮起来,用力地点点头。

一直跟在旁边也很不识相,所以我在途中和濑崎与少女道别,前往别的地方。看到濑崎刚才的开朗表情,他应该已经受到充分的净化,不会失控了……大概吧。

我接下来要去看的是即将进行校花校草选美预赛的场地──面对运动场的主舞台。为了明天的决赛,今天要进行事前投票来缩减候选人数,虽然人潮比不上正式比赛,但还是聚集了不少人。应该再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现在却好像还在进行著各种准备。我寻找著神明学姊的身影,绕到临时舞台的后方。

毕竟就快要正式上场了,有许多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到处奔波。其中,我上次看到的制作人和执行顾问、前年度的校草这三个人聚集在同一处讨论事情。

「这种正式上场前的气氛果然很不错呢。」

「可以当成inspiration的source呢。在时间与品质的trade-off中,会直接考验到我们的potential。要以observer的身分去commit,这是最快乐的时间呢。」

「原来如此,受教了。」

应该主导企画进行的人明明就热衷于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工作的进行状况却出乎意料地顺畅。正在做事的工作人员完全对这三个人视而不见,专心做著自己该做的事。

负责指挥工作人员分工合作的人是神明学姊。她平常给人温柔的印象,能够调和社团的气氛;其能力却是我这个普通人难以想像地强。在她的指挥下工作的学生也是因为信任她,才能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吧。而且因为神明学姊这样的表现,本该在企画中担任核心人物的三个人已经完全变成花瓶了。

「……这个嘛,位居上位者的工作就是像这样监督他人嘛。」

「是啊,因为有我们的……该说是imagination吗?因为有基于这些东西的planning,事情才能像这样顺利work嘛。」

「…………」

相对于闲闲无事的三个人,神明学姊下达乾脆俐落的指示,自己也会做好手上的工作。

「啊~这边不应该这样做。」

「对啊,最好可以导入更universal又global的视点。」

可能是觉得不做些什么就会没面子,他们靠近实际上正在做事的工作人员,开始发表批评。可是那个工作人员只是瞥了他们的脸一眼,不理他们,默默地继续做著工作。他们终于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这个时候,神明学姊叫住了前年度当选校草的男学生。

「我想要跟你讨论关于主持的事情,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

终于有事可做的他高兴地回应神明学姊:

「嗯,我这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就过去!」

大概是因为马上过去就会被贬低为无所事事的人吧,他实际上明明没有任何工作,却还是这么说并暂时拖延时间,用严肃的表情跟其他两个人一起讨论了一下。

过了一阵子,他和神明学姊的事前讨论终于开始了。身为前年度的校花校草,他们两个人要以主持人的身分参加今年的企画。

「我想要展现出热闹的感觉,所以就重视欢乐的气氛,临机应变吧。就算有意外,可以运用来演出临场感就太好了。」

面对他这番模糊的发言,神明学姊非常事务式地回应:

「是,你说得没错。另外,我这边准备了脚本,到时候就照脚本进行。麻烦你事先读过。」

神明学姊维持和善的笑容,将一叠用钉书机钉起来的纸交给他。完全被抢先了一步,他就像是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只能目瞪口呆。

对上次在讨论的时候小看了神明学姊,还对她说「我会带领你,所以你不用担心」的校草来说,神明学姊会有这样的表现应该在他的预料之外。他翻阅著神明学姊交给他的脚本,可能是找不到可以挑三拣四的地方,脸色愈来愈难看。

「……像这样决定好流程的话,应该就没有临场感了吧。还是加入一些即兴表演……」

对于他这种让人听不下去的反驳,神明学姊淡淡地回答:

「可是,毕竟没有那种能力……」

听到她这句话,校草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著说道:

「没关系,我会辅助你的。」

对话根本搭不起来。神明学姊藉由不明言对象来暗指对方也没有能力,对方却好像把她的意思解释成「毕竟(我)没有那种能力」了。现充特有的正面思考非常恼人。

可是神明学姊并不是孤单一个人。

「茜同学,可以请你过来这里看一下吗?」「啊,等一下也麻烦你过来一下!」

「我马上过去!好了,那就拜托你照脚本演出了。」

神明学姊结束了对话,回到工作现场。她跟正在工作的女学生讨论,然后一起开心地大笑。前年度的校草落寞地注视著这样的她。

「我早就知道她做得到了。」

「是啊,女性的活跃是global的倾向,为了appeal我们的liberal立场,将她assign为main staff可说是一大成功呢。」

另外两个人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立场陷入了危机,决定与校草切割,转而支持神明学姊。与其说是他们把工作委任给她,大概是因为看不下去没有人要做,神明学姊才会跳出来当领头羊;捏造记忆可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我身为其中一名校庆执行委员,也临时帮忙做了一些粗重的工作。神明学姊虽然忙碌地到处奔走,看到我的时候还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神明学姊在上次讨论的时候被当成一个单纯的附属品,差一点理所当然地被与男人送作堆,现在却靠实力让那些肤浅的人闭嘴了。对反恋爱、反现充的所有同志来说,她的英姿能够带来希望。

2

利用选美比赛所发动的作战,目的是为了让宫前学生会长疲劳。我们要藉著炒热气氛等随便编出来的理由来让她参赛,夺走她的时间,让她放松对我们的警戒。因为宫前对炒热校庆的气氛比谁都更热心,所以一如预料地答应了参赛的要求。外貌与知名度都很出众的她在预赛中胜出,所以也会登上明天的舞台。

还剩下一段时间。我最后决定去天沼的班上看看情况。我还得消耗掉她硬是逼我买下的入场券。

天沼的教室前排起了长长的人龙。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内容很精彩,加上来宾的口耳相传和在随时更新的摊位排名上名列前茅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封锁起来的教室中不断传出尖叫声,证明了鬼屋的品质有多好,让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我正在排队等著入场的时候,似乎是在外头招呼客人的天沼就来找我说话了。

「啊,学长,你来啦。」

「是你逼我买票,我才不得不来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就买一下而已嘛~」

天沼咯咯笑著这么说,但她的拜托当然包含了没有说出口的强制性。

「我们的鬼屋超恐怖的喔。学长,请你不要吓到尿裤子,清理起来很麻烦的。」

「谁会尿裤子啊。鬼屋是能有多恐怖?反正跑出来吓人的都是活人。」

「你要逞强也只能趁现在喽。」

我们聊天的时候终于轮到我入场,于是我在天沼的目送之下走进鬼屋。

……

…………

……………………

天沼在出口迎接了我。

「怎么样,很可怕吧?」

「……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

「还敢说呢,我听到学长真心害怕地叫了好几声『咿!』喔。而且走到最后的时候,你都把眼睛眯起来了。」

看来我受到她的监视了。我默默地不反驳,天沼就开始满脸笑意。

「学长真的好可爱喔~觉得萌萌的。逞强著说『……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的样子也很加分喔。」

「…………」

「又多了一件事可以分享给其他社员了!这会变成铁板一块的固定笑柄喔。」

「不行,不准跟别人说……求求你。」

「哎哟~这么好笑的事,瞒著不说就太可惜了。」天沼依然带著灿烂的笑容,暂时思考过后这么提议:「对了,我等一下刚好没有排班。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学长,请我吃东西好不好?」

被握住把柄的我没有权力回绝,只好顺著天沼的意思在校舍内逛逛,请她吃东西。

「学长,请你走快一点啦,你这么慢,太阳都要下山了~」

不知道到底逛了多少摊位,被迫陪著精力无限的天沼一摊接著一摊逛的我已经筋疲力竭了。我们明明只差了一岁,我却觉得自己比她年老许多。而且我的钱包也开始哀号了。

「来,快走吧!」

天沼这么说著牵起我的手,硬拉著我往前走。

刚好在这个时候,我和天沼凑巧撞见从前面走过来的宫前学生会长。

「哎呀,高砂学弟,你好呀。天沼学妹也在……」

她一看到天沼牵著我的手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天沼学妹,高砂学弟他已经心有所属了。你这种行为可能会引起误会。」

「咦~为什么嘛~」可是天沼一派轻松地回应。「就算不是男女朋友,牵个手有什么关系嘛。」

听到这些话,宫前厉声回应:「不可以!」就像是一直等著她这么说,天沼发动反击:

「啊,我知道了,是嫉妒吧。一个人寂寞地度过校庆的宫前学姊很羡慕我们这对感情融洽的学长学妹对吧!」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在乎伦理上的问题!」

「这完全是非现充会说的话吧。学姊,你该不会是『反什么什么社』的社员吧?」

「那怎么可能!不要说傻话了!」

宫前用和平常冷静的样子差距极大的激动态度痛骂天沼。就算她的心胸再怎么宽大,被说成和自己一直拚命对抗的敌人一样,也很难不生气吧。

天沼先前都被宫前单方面驳斥,今天却完全没有输给她。虽然开幕式的失态让宫前强势不起来也是一个原因,但我总觉得天沼本身也变得比以前更坚强了。

天沼继续说了下去:

「啊,话说回来,这附近应该有宫前学生会长班上的摊位吧。学姊带我们过去嘛~」

这个请求乍听之下没有什么攻击性,宫前却摆出比刚才还要阴暗许多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是客人耶!真是的,既然学姊不带路,我们就自己去好了。」

天沼这么说著翻阅事前发放的导览手册,找出宫前的班级摊位所在地。

「啊,是这里吧。很近喔,高砂学长,我们走吧~」

天沼牵起我的手,往目的地前进。宫前保持沉默,跟在我们的身后。

「咦,是这里吗?这里真的有在弄什么摊位吗?」

我们抵达的教室完全没有作任何装饰。因为左右两边的班级为了竞争,都在尽量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非常用心布置;所以就像是只有这里空下来似的,看起来很诡异。

门上用透明胶带贴著一张以潦草的文字写著「休息室」的便宜再生纸。

「打扰了~」

天沼语气开朗地这么说,然后走进这间单调乏味的教室。我也跟著她走进去。

从走廊上没什么装饰的样子可以轻松猜到,教室内非常地简朴。大部分的桌椅都被推到教室的后半部,剩下的一半空间摆著用几张书桌合并起来弄成的一些客桌。黑板跟入口一样,用粉笔潦草地写著「休息室」。教室里的人只有现在有排班的一名女学生,除此之外只有我们在。而且那个学生似乎正在戴著耳机念书,就连转头注意我们的举动都没有。

「咦……这是怎么回事?」

天沼很直白地向宫前这么问道。宫前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她是个三年级生。在大部分学生都选择升学的这所学校,从三年级的春天就开始弥漫著大考在即的气氛,许多人在这个时期都会很认真地准备考试。在这种氛围中,每年都会有班级提出这种偷懒的企画。

如果由宫前主导而认真投入的话,他们应该能提出不辱三年级这个最高学年之名的精彩班级企画吧。实际上暂时将大考的事放在一边,全力投入校庆的三年级班级得到了非常高的评价,也有很多客人光临。

可是宫前非常忙碌。她是学生会长,又兼任校庆执行委员长,另外还要为了摧毁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而付出劳力。因此,她的班级最后才会提出这种不像是喜欢享受活动过程的现充会想做的企画。

宫前根本没有立场对天沼说些什么。上次天沼在会议上大声疾呼,却被宫前硬是压下来的议题,针对的就是这种不认真的企画。

「高砂学长,我们走吧。」

天沼有权指责宫前。不过,她刻意不那么做,选择默默地离开这间教室。因为她很清楚,这么做能给宫前更大的打击。

天沼牵起我的手,往门口走去。宫前没有阻止我们。她应该很自责吧。我不知道该对她们任何一方说些什么,只能跟著天沼的引导来到走廊上,离开了这个摊位。

我们给了宫前这个可憎的敌人很大的打击。可是我们的心情却不怎么高兴。走在我身旁的天沼也暂时用不愉快的表情看著窗外。

「感觉气氛变得好沉重喔。好了,我们去逛下一摊吧。」

天沼就像是要抹去阴郁的气氛,这么说著不断翻阅导览手册。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差不多该回班上了。我还有后场工作的排班。」

「咦~你翘班啦。你以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可以跟可爱的学妹一起逛校庆了耶。」

她说话的方式一点也没变。

「啊,我记得学长班上的企画是经营咖啡厅吧?我们最后去那里逛吧,这样刚刚好。」

我想要郑重地拒绝她,最后还是因为天沼的坚持而决定到了我们班上。

「哦~做得满用心的嘛。」

「……这个嘛,因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啊。」

我们往里面一看,座位几乎都满了,生意相当好。目前有排班的同学都忙碌地工作著。

「来,我们进去吧。你可以跟别人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喔。」

「谁要说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班上的摊位反而让人很难走进去。」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被背后的天沼硬是推进教室里了。

「欢迎光临~啊,高砂同学。这个女生是……」

在班级企画中担任总召的女生在入口迎接我们。

「我是他的女朋友。请多多指教!」「……是委员会的学妹。」

我立即否定高兴地回答的天沼,这个女生就轻声笑了。

「你的女朋友就在班上嘛。原来你跟学妹感情这么好。」

「……嗯,算是吧。」

经过这段对话后,我和天沼被带到现在刚好空下来的双人桌。天沼可能是对没能骗到人的事情很不甘心,微微噘起了嘴巴。

「所以,你的『女朋友』现在在哪里?」

天沼用带刺的语调说道。虽然我有很多地方想反驳她,但是太麻烦了,于是我忍了下来。

「……她应该在后场工作。她很坚持不做要拋头露面的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生来帮我们点餐了。

「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些什……啊!」

好耳熟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望向这名店员的脸──是领家。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连……连皐也……」

上半身往后仰的领家稍微后退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因为是由女生主导,我们班上的企画对服装相当用心。她穿著白色的衬衫并系上缎带,还有带著荷叶边的黑色围裙与短裤。虽然配色沉稳,却能漂亮地展现很有女人味的曲线,也兼具可爱的气质。领家将黑色长发往后绑成一束,再让发丝披在肩上。

「你才是,你不是做后场工作的吗?」

「因为人手不够,我不得已才帮忙的!我也不想穿成这样……」

领家这么说,紧紧捏住围裙的荷叶边。

「大师!这身装扮非常适合您!」

天沼这么赞美道,领家就红了脸,别开眼神说:

「皐,谢谢……」

「是啊,的确很适合。看起来也很合身。」

我接在天沼之后这么说,领家却瞪著我厉声说道:

「我可没有要求你发表评论!你只是配合皐,把同样的话再说一次而已吧!而且,我只是逼不得已才会穿成这个样子,就算被你夸奖,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领家更加面红耳赤,带著颤抖的嘴唇和泛泪的眼眶帮我们点餐。

「高砂,因为我们现在是店员和客人的关系,我才放你一马……你等一下最好作好觉悟。」

撂下这句狠话,领家为了转达点餐内容而快步往后场走去。

看著她离去的背影,天沼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啊~她超可爱的。」

「……嗯,是啊。」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我这么一说,天沼就发出了很刻意的一声「恶」,用鄙视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怎样……超恶的。」

后来天沼变得很不高兴,一口气喝乾领家端来的冰咖啡,丢下了我,马上走出教室。

在那之后,我的轻率发言受到领家严厉的斥责,并在班上做好排班的工作后结束了校庆的第一天。

在今天的前哨战之中,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为了准备迎接要正式展开作战的明天,我们集合在地上据点。

「各位,今天辛苦你们了。多亏有各位的付出,我们成功对学生会发动了非常有效的攻击……可能是被校庆的热闹气氛影响,有一部分人员出现轻浮的言行,但其他人真的做得很好!」

领家狠狠瞪了我一眼。她似乎还在生气,可是老实说我不太懂她到底在气什么。算了,这是家常便饭了。

「明天就是决战之日!战况可能会激烈得甚至超越二月十四日那一天──我们必须舍弃一切怯懦。我们对恋爱至上主义挥舞阶级性愤怒之锤的手不能有任何一丝踌躇!」

听到领家热情的演说,社员都纷纷摆出认真的表情。

「一起推动革命吧。」「把名为常识的幻想破坏殆尽吧!」「来帮大家解开洗脑吧!」「我们要建立无恋爱社会,藉此守护恒久不变的皇权!」

大家各自拿出热血。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终于恢复平常的状态了。

「那么各位,今晚要好好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为了让明天成为革命纪念日,在历史上留下永远的印记,现在就要集结我们所有人的力量!」

3

校庆第二天。第一天比较类似试营运,学生还不习惯接待客人,准备也还不够周全,所以第二天的今天才是所谓的正式上场。每年的来客数也都是在第二天才会明显增加。

已经博得人气的摊位会想办法加快应付客人的速度,第一天的客人没有想像中多的地方则会临时加印海报和传单来加强宣传。

而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在校庆第二天的一开始,策划了一项引人注目的作战。

第二天开放入场前,为了防止蜂拥而来的一般来宾排到马路上,校庆执行委员大声地引导著群众。连接大门与校舍的路上有拿著传单的学生排排站,为了尽量多发几张传单,学生从现在开始就跟左右两边的人有了一点小小的冲突。

准备万全以后,大门开放入场。一般来宾一进入校园,气氛便开始沸腾。

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就在这个瞬间开始行动。

为校庆打造的大门投入了很多心力,构造也很稳固,门上的两端有空间可以供人站立。我们要进行宣传,这个地方再适合也不过了。

变装后的领家和天沼趁著校庆执行委员在开放入场后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开始从大门的两侧往上爬。比起内部的工作人员,一般来宾还比较早发现这件事。听到来宾议论纷纷的声音,负责看守的人才终于注意到异状。

『紧急情况!来路不明的两名贼人企图爬上大门!』从对讲机传出的声音因为危机逼近,失去了冷静。『学生会长,请下指示!』

不过再怎么等,宫前都不会回答──因为神明学姊说有选美比赛的事情要讨论,将她和其他候选人一起拘束起来了。

敌人正在东奔西跑的时候,我们这边的两个人已经爬到门的顶端,天沼将背上背著的横布条摊开,将绑在末端的绳子丢给领家。两人用熟练的动作将横布条挂起来,盖住校庆的大型标语。

看到用斗大的字体写著「粉碎恋爱至上主义!人类不需要恋爱!」的横布条,前来参观校庆的一般来宾都哑口无言。

领家从背上的背包取出扩音器,用清晰的声音开始演说:

「在此谨告欢庆校庆的各位学生与一般来宾──我们是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今天我们要藉这个场合主张唯一一件事──恋爱这个概念,只不过是我们的软弱心灵创造出来的幻想!我们人类到现在都一直为这种幻想所苦。打从有史以来,我们的历史就是人类赤手空拳地与这种幻想搏斗的过程。而我们从此时此刻开始,就要从这种空虚的徒劳中解放了!…………」

或许是以为这是某种余兴节目吧,一般来宾颇认真地聆听领家所说的话,有时候甚至会鼓掌。没有宫前下达指示的学生会和校庆执行委员只会慌慌张张,根本无法箝制她的行动。

领家悠悠地完成演说后,我和濑崎从屋顶上垂挂下更多的布幕。被校庆当天的欢乐气氛包围的校园忽然被染上反恋爱的严肃灰色。

等到宫前听闻消息后十万火急地赶到现场,我们早就已经解除武装,混入群众之中了。

虽然挂在大门上的横布条和挂在校舍上的垂挂布幕马上就被学生会和校庆执行委员移除了,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存在感却依然没有从一般来宾的心中抹灭。透过口耳相传和社群网站上流传的照片,我们的计画所产生的效果快速地扩散了出去。

学生会和带领他们的宫前当然不会放任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他们临时动员了学生会以外的学生,将加倍的人数投入戒备工作,强化取缔力道。可是他们不可能找出巧妙地伪装成「享受校庆的一般学生」的我们。

西堀以第二美术社的社长身分忙碌地工作著。昨天发放的册子似乎得到了读者的回响,据说还有客人直接跑去找她。

濑崎所属的网球社摊位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都还要生意兴隆。这或许是因为濑崎清楚找到自己该前进的道路后,比以往更卖力地摆出业务式笑容的关系。他似乎也很受带著孩童的母亲欢迎,建立起双赢的关系。

神明学姊在选美比赛的企画中拿出了出三头六臂般的表现。这个企画在往年都是拖泥带水地开始,有头没尾地结束,但因为她准备得很周全,观众的反应比往年更热烈,大家都很期待校庆结束前的结果发表会。另外,她也有去班上举办的展览露面,那部分似乎也很受铁道迷的欢迎。

天沼的企画现在在人气投票中拿到了很好的成绩。他们已经确定能拿到一年级中的第一名,根据接下来的成长,应该也有望摘下全校第一名。负责统筹的天沼还接受了新闻社的采访,看起来很忙碌。

我和领家也隐身在班上,伪装成想要尽情享受跟情人度过的唯一一次校庆的情侣,藏起反恋爱革命家的身分。我们身上套著班上为了校庆制作的T恤,背上写满每个人的绰号,任谁都不会想到我们竟然是谴责现充的一方。而说到绰号,在「阿一」、「小麻美」等俏皮的绰号中,我和领家则是「高砂同学」、「领家同学」,稍微泄漏了一点非现充感,不过应该没关系。

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穿著这种T恤走在走廊上发传单的时候。有个学生用不稳的脚步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是宫前学生会长。

她的身体左摇右晃,周围的人都小心地避开了她。可是她不管这种状况,朝对讲机下达指令:

「……请务必找出他们。他们应该还……躲在学校……里面。」

她说完后切断通讯往前看,发现我们的身影便露出笑容举起手──然后直接瘫倒在地。

我和领家决定先把宫前送到保健室。她昏倒的原因似乎是睡眠不足和过劳。虽然她先前拜访地上据点的时候就有类似的徵兆,却到了活动正式开始的时候才完全累倒。

她过了一阵子后清醒过来,想要马上站起来回到工作岗位上,却被校医阻止并嘱咐要暂时静养。

「可是,负责统筹校庆的我如果不在……」

宫前虽然拚命表示抵抗,脸色却愈来愈差。这样根本不能允许她离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低声说出这句话的宫前,眼眶里含著泪水。一眨眼,原本停止在临界点的泪水便冲破堤防,化为泪滴滑落脸颊。她一注意到就马上伸手擦拭,想要在我们面前藏起眼泪,这个动作却让另一滴泪流了下来。

宫前总是抱著坚强的态度,声援著歌颂青春的学生,天生就是个现充──见到这样的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就算是她的敌人也会感到心痛。

宫前带著的对讲机传来各式各样的报告。每个人的声音都很急迫,听得出缺少了学生会长的现在是多么危急的状况。为了至少能够下达指示,她拿起对讲机,意识却好像还是很朦胧,讲起话来口齿不清。

伫立在我身旁的领家用严肃的表情看著宫前这副令人痛心的样子。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所引起的各种问题让宫前非常疲劳,最后终于不支倒地。这应该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果──失去宫前的学生会和校庆执行委员会欠缺统率,这场校庆恐怕会遇上一阵大混乱。对我们这种反体制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事了。在主办单位被瘫痪的史上最糟校庆中,我们应该可以踏出革命成功的一大步。

明明是个大跃进的好机会──我的心里却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领家一定也跟我一样。

「学生们期待已久的校庆就要泡汤了……不管我怎么道歉都无法赎罪。」

听到宫前这种极度衰弱的声音,领家紧咬下唇。接著她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这么说道:

「我来……代替学姊。」

这句话让宫前转过头来。宫前还不了解这句话的真意,盯著领家的眼睛,催促她继续说下去。领家就像是要确认自己的决心,明白地再说了一次:

「我来代替宫前学姊工作。我们一定要让校庆圆满成功。」

宫前咀嚼完这番话,说了「可是,这样……」,但在暂时仔细看过领家的脸之后,她静静地说道:

「领家学妹……我真的可以交给你吗?」

这句话很沉重。在这场校庆中,宫前所负担的责任超乎想像地庞大。所以在她倒下的现在,学生会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代替宫前,只能不知所措。

不过她的这句话也代表著可能性。如果是领家薰,说不定能代替她承担这种重责大任──宫前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暂时专注地望进彼此的眼睛。在这之后领家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请交给我吧。」

宫前听了以后,深深地眨了一次眼睛,然后开始将最低限度所需的情报简洁地转达给领家。

就这样,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议长──领家薰由于因缘际会,在宫前学生会长这名宿敌累倒后,当上了她的代理人。

一开始,学生会和校庆执行委员会的每个人当然都很困惑。她虽然负责营火晚会的筹备,但毕竟只是其中一名委员,现在却忽然当上了宫前的代理人,其他人会有这种反应也无可厚非。

可是随著领家开始发挥过去在反恋爱活动上培养起来的领导能力,认为她有资格代替学生会长的人也渐渐增加了。

以解决一个麻烦为开端,领家按部就班却非常迅速地处理掉宫前昏倒后累积起来的问题。因为我们总是在思考要怎么攻击学生会,所以比他们更清楚该组织的行动模式,也知道他们要如何行动会有比较好的效率。

领家不只是用对讲机下指示,也会在校内奔走,实际到现场进行调整。我也会在她的指示下帮忙。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的其他成员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协助领家这名代理委员长,让校庆得以正常运作。

因为宫前累倒而引起的混乱由于领家的处理,很快便平静下来。

『这边是露天摊贩区,突发状况处理完毕。』『四楼北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舞台活动恢复到只延迟五分钟了。非常感谢!』

主办单位的学生这么回报状况。缺少宫前的学生会本来很慌张,但这次的成功让他们恢复了自信,状态也稳定下来了。

见到事情大致上收拾好了,我正打算到保健室看看宫前的情况,就在路上遇到了领家。可能是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四处奔波,她的脸上渗著汗水,呼吸也很急促。另一方面,她的神情没有刚才见到宫前昏倒时的苦涩,看起来很舒畅。

「怎么样……这样就大概解决了吧。」

领家在我身旁快步走著,这么问道。

「在我看来,大致上还满顺利的……你还有不放心的地方吗?」

「不……比起发生问题以前,有些处理方式还是有点粗糙。既然受人之托,事情可不能做得太随便。」

她天生的责任感就连在这种地方都发挥出来了。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很有你的作风。」

「……那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吗?」

「没有啦。我也很喜欢你这一点。」

我脱口说出的这句话,让领家陷入沉默。

「啊,不是啦,我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应该说欣赏一个人的个性……」

「我……我知道!不用特地说明,真令人害臊!」

走在我身边的领家加快脚步。看到她这种反应,连我都有点害羞了。

就在这个时候,挂在腰上的对讲机传来语带歉意的声音:

「那个,领家学妹、高砂学弟……你们的对话全都透过对讲机传出去了……」

听到宫前的报告,我觉得胃酸都要逆流了。领家瞬间停下脚步,蹲下来发出无声的吶喊。

因为领家弥补了宫前的空缺造成的损失,校庆的进行总算是回到原本的轨道上了。待在保健室的宫前就像是放心了似的,带著安稳的表情沉睡著。

刚才的尴尬感还没有消失,我和领家就前往地上据点,商讨今后的作战流程。

「校庆正在依照预定流程进行中。我们要在闭幕后所举办的营火晚会开始行动。」

领家脱掉学生会长与校庆执行委员长代理人的面具,以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议长的身分如此坚决地说道。

「是啊,我们就来大闹一场吧。要发挥从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以来一直饱尝辛酸的我们累积起来的爆发力,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这么表达赞同,领家就深深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们在决战前拿出了十足的干劲,但还有一个问题是不得不问的:

「……可是,这样好吗?这次的行动造成了支援学生会那帮敌人的结果。」

领家听到我的问题后垂下眼睛几秒钟,然后缓缓开始说明:

「高砂啊,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我到刚才为止的行动乍看之下的确就像是在帮助歌颂校庆,染上恋爱至上主义的学生。因为我代替宫前,让问题堆积如山、正在逐步走向毁灭的主办单位重新站了起来──这可以说是反反恋爱的最愚蠢行为。

可是,我们必须深思──我们的目的是摧毁校庆吗?不,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这个世界上放逐名为恋爱的幻想,完成反恋爱革命!我们不能忘记这一点。

如果校庆就那么结束,现充的确会很失望。再也不会回来的青春时代的校庆,这么重要的一个活动,在燃烧不完全的情况下结束──这的确是很大的打击,但记忆终究会被时间冲淡。就结果而论,那样只会让现充对恋爱的积极从正数变成零而已。

我们的目标是革命。我们必须化右为左,化上为下,化正为负。要将现充引导至非现充,那种消极的回忆所产生的力道是不够的。

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公开击溃校庆。高兴地看著敌人自我毁灭,对革命是没有益处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阻止这场崩坏。高高举起,狠狠摔下──将这种落差转化为革命的水准才是真正的重点,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们甚至可以不惜对敌人暂时伸出援手!」

「原来如此……你还有这种考量啊。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校庆有点好玩,因为这样就泡汤很可惜,又觉得宫前太可怜才会那么做呢。」

「笨……笨蛋,那就不就跟没骨气的现充一样了吗!我对那种『大家一起开心玩』的活动过敏到会呼吸困难的程度……」

领家激动地表达这种主张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先是哼的一声用鼻孔喷气,再接起电话。

「喂?我现在……」『啊,领家同学?我们这里现在人超多的,你可不可以回来支援外场的工作?』「咦,啊,我……我本来就不是负责接待客人……」『你很适合服务生的衣服耶!而且男朋友夸奖你,你不是很高兴吗?再来帮忙嘛!』「呜,啊……嗯,好吧,我知道了。」『谢谢~!爱死你了!』

结束通话后,领家狠狠瞪著我,压低音调说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在演一个热恋中的普通女高中生而已。」

「呃,嗯,我知道。我根本无法想像你会因为服装被夸奖而高兴。」

「一点也没错……那么既然被叫过去,我要走了。为了迎接放学后,我们彼此都要好好提升反恋爱的声势。」

领家很快地这么说完,逃跑似的离开了据点。

校庆接近尾声,气氛很快地愈来愈热闹了。失去了宫前这名拥有绝对地位的领导者,让人一时之间还很担心会如何,现在校内却洋溢著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危机的热情氛围。

我回到了自己的班上工作。虽然现在并不是我的排班时间,但是因为到营火晚会为止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为了隐藏踪迹,我决定认真投入工作。另外一个目的是辅佐有时候会有学生会长代理的工作上门的忙碌领家。绝对不是因为我想要看她穿著可爱的服装工作。

就在我如此饰演一名对校庆倾注热情的学生时,装设在教室前方的喇叭就传出了广播的声音:

『以下是走失儿童的消息。在主办单位本部这里有一位小学高年级的小女生。她的名字叫作……』

『……我是神。』

『呃,那个……家里有孩童走失的家长请洽主办单位本部。谢谢您的配合。』

周围的人都对广播途中的意外议论纷纷,我则往本部的帐篷全速冲刺。

一如预料,帐篷里有看似校庆执行委员的几个女学生围著女童,向她问话。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妈妈呢?」「你的哥哥或姊姊在这间学校念书吗?」

每个人都蹲下来配合女童的视线,挂著温柔的微笑对她说话。另一方面,女童一脸不高兴,就是不愿开口。她的眼眶里似乎还稍微盈著一点泪水。

「不好意思,我妹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走进去这么说,女童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扑进我的胸口。负责照顾她的执行委员因为安心而放松了表情。

我低头对她们道谢,然后带著女童走到帐篷外面。这是我今天觉得最疲劳的时候。

「为什么你会来呢……而且为什么又跑到走失儿童中心了?」

我无力地这么发问,女童就用刚被父母找到的迷路小鬼特有的高昂情绪回答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站在监督你的立场,当然会来看校庆了。而且,我迷路当然也是故意的。我在上次夏日祭典的时候学到,这是呼唤你过来最有效率的方式。」

她一开始应该是想要自己找出我的班级,让我吓一跳,却因为人多,校内的构造又很复杂而不知道该怎么走,才会想起上次的经验,抱著不安的心情前往本部。根本就是个过度信任自己的能力,想要装成熟的小孩子。

可是追究这种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所以我选择默默地牵著女童的手继续走。

「不过校庆还真是个设计得很完善的活动呢。」就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失态,女童开始用模仿大人的口气说话。「如果是手脚快的男女,从第一学期到暑假就会开始交往了。为了给其他比较慢的人机会,校庆的日期和内容正巧很适合。除了校庆,很少有其他活动是认真参加就可以创造好印象的。」

环顾四周的确可以发现,到处都看得到在准备期间新交往的青涩情侣正在不好意思地牵著手,或是即将进入交往阶段的两人就要踏出最后一步的光景。

「我们一定会翻转这种状况给你看。」

我如此坚定地回应后,女童浅浅地笑了。

「你就好好加油吧。可是恋爱这种东西对人类这个物种来说,已经变成一种本质上的核心了──你们的努力终究注定会以徒劳收场。」

虽然口气很高高在上,但她被卖刨冰的摊位吸引而拉著我往那个方向前进的模样,完全就是合乎外表的举动。

「你说要监视我,可是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的校庆就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都要结束了,你就回去吧。」

我这么一说,女童就马上摆出不高兴的表情回话:

「为什么要这样催我?这种态度反映了你心胸狭窄的精神。我不只是要监督你,还要透过参观这场名为校庆的活动,推测人类的恋爱至上主义可以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会以此为基础,将结果回馈到策略上,把这个世界调整成充满更多恋情,更渴求爱的样子。」

我想她应该只是喜欢凑热闹,想要逛逛各种摊位而已,她却抬头挺胸地谈论著这种远大的计画。

「你的计画跟我们的目的完全相反呢……我不能协助你。」

我这么说著放开手离去,女童就瞬间沉下一张脸,用双手抱住我的大腿。

如果女童又迷路,害我被叫出去就太麻烦了,结果我只好带著她逛校庆,直到她满意为止。

我和女童一起到濑崎的摊位上露面时,他正好在跟小学高年级左右的女孩亲近地聊天。一个女学生带著精明的笑容站在旁边看著他们,那女孩应该是她的妹妹吧。可能是昨天濑崎展现出对小孩子很友善的态度,使得他在普通的意义上「喜欢小孩子」的情报流出,才会有女学生想藉著这种手段来跟他培养感情。从濑崎对男童态度冷漠的地方可以推测出他的「喜欢」可能并不是一般人认知的那种,但为濑崎疯狂的她们根本不可能往那个方向去想。

带著灿烂的笑容和少女说话的濑崎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我。他的视线接著往我的手牵著的女童身上移动。这个瞬间,他的表情彷佛产生了裂痕。

濑崎跟原本一起聊天的少女和她的姊姊报备一声,然后小跑步过来找我们。

「原……原来你来了啊……早点跟我说的话,我就能陪你一起逛了。」

虽然他装出一如往常的冷静模样,却明显很焦虑。而且完全没有理会我。

「那个女生是谁?」

女童一点也不在意濑崎刚才说的话,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濑崎不知所措。

「她……她是……我朋友的妹妹。人家说想要来打个招呼……总不能不理人家对吧?」

濑崎额头上渗著冷汗,这么辩解。如果只看对话,这就像是男女间经常出现的感情纠纷,但女方两人都是会在下课时在作业簿上画一些头很大但脖子很细的女孩图画的小学生。

「我也要顾及社会观感嘛──其实我并不想做这种事──虽然我想要专情在你身上,这个社会却会阻止我们。啊,为什么我们会生在这种被常规紧紧束缚的世界呢?如果现在不是这种绑手绑脚的时代,我早就已经跟你一起……」

濑崎用诡异的聒噪态度这么找藉口时,女童完全没有在听,反而跑去跟刚才的女生聊天了。看来她只是想要交朋友而已。

后来女童拉著我到处跑,在校内各处参观。女童在西堀那里一如往常地被调侃,拒绝了想要透过与她接触来疗愈工作辛劳的神明学姊。她在天沼那里的鬼屋吓得有点哭出来,却用在暗处困得打呵欠才会流眼泪的小学生式藉口开脱。

我忙著应付女童的时候,闭幕的时间就愈来愈近了。

『开放参观时间即将结束。非常感谢各位贵宾今天的光临。』

这段广播一播出,来宾就像海浪退潮一样逐渐离开校内。

「你要怎么办,一个人回得去吗?」

我这么一问,女童就轻踢了一下我的小腿。

「少瞧不起人了。我今天不就是一个人来的吗?」

可是考虑到她迷路的事,我觉得她应该不能带著自信说没问题。女童用鼻子哼了一声,以一派轻松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已经看穿你们的想法了。你们应该会在接下来要举行的营火晚会上挑起纷争,企图推翻学生会的支配体制吧。」

「…………」

「被我说中了吗?你还真是好懂。」

她笑著这么说,再用非常游刃有余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看来到目前为止,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你们已经强化了组织的团结力和军事力吧。可是,对手那一方呢?特别是人心的强度,会根据感情而有很大的变化。有一个坚定意志支撑的人──会比你们所想的还要强大。」

女童除了这种暧昧不明的话,还留下了一句「我会在一旁参观,期待你们的表现」,然后混进走向出口的人潮,消失无踪。

4

校庆在盛况下闭幕。或许是执行委员在事前用心进行的宣传奏效了,今年的人数似乎比往年还要多。

『……我是暂代宫前学姊职位的领家。多亏有大家的努力,活动圆满成功了。』

领家的声音透过执行委员用的对讲机传来。虽然她的声音稍微混合著疲劳的音调,却同时也有种爽朗的感觉。

『领家学姊,真的很谢谢你!』『你真的帮了大忙。』『辛苦了!』

委员们对完成宫前代理人这个重责大任的她说著慰劳的话。

领家用有点害羞的语气回应,最后再用这些话作结:

『接下来就是营火晚会了。请各位和自己珍惜的人,以及接下来要去珍惜的人一起开心的玩吧!』

如果是平常的她,光是听到这种台词就会让太阳穴爆出青筋。她的身体现在应该痒得不得了吧。

等到一般来宾完全离场,校舍的善后工作开始了。为了返还租来的东西,学生们在校舍里忙进忙出。

这个时候,我正在赶往保健室。领家一定也会过去有宫前在的那里吧。

我一进入保健室,宫前和领家果然都在里面。

领家的呼吸很急促。她应该才刚到吧。宫前看起来很平静,坐在椅子上。

「哎呀,高砂学弟也来了呢──这样正好。」

宫前微笑著这么说,比起昏倒以前,她的脸色已经好上许多。她看起来就跟平常一样健康,说话的感觉也是既乾脆又有精神。

「其实我已经好起来一阵子了。可是,因为领家学妹的工作表现很好……我就忍不住偷偷多休息一下了。」

听到宫前开玩笑地这么说,领家也露出笑容。

「宫前学姊变得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我应该有很多能力不足的地方,很高兴可以听到学姊这么说。」

「你的表现真的是无可挑剔。我反而觉得你好像比我更适合这种工作呢。高砂学弟给你的支持一定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吧。」

宫前这么说,轻声笑了。一想到那段对话已经被她听到,我的身体就猛然发烫。领家也红了脸,忍不住低下头来。

「不好意思,我太坏心了。在最后的校庆这样昏倒……我真的非常羡慕你们。」

对于这么直接的说法,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宫前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满足地点点头,然后先说了一句「好了」才进入正题: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也已经三年级,要交接了。我以前就思考过关于继位者的问题……但很可惜,学生会中并没有表现特别突出的人选。所以我考虑从外部任用,从各式各样的观点重复检视──然后经过这次的事件,我终于下定决心了。」

宫前暂时停顿在这里,经过一次呼吸,探出上半身明确地这么说道:

「领家学妹,我希望你务必接手下一届学生会长的职位。」

说完这句话的宫前吐出一口气,放松肩膀的力量,把身体靠到椅背上。现场安静下来,学生加速进行善后工作的喧嚣在远方回响。

「那……那个……我接下代理人的工作并没有那个意思……」

因为突如其来的要求而困惑的领家这么说,宫前就用放松力道的柔和笑容继续说了:

「是呀,你一定是单纯想要让校庆成功,才会那么做的吧。我很清楚自己的要求有多么唐突。不过,这并不是我的一时兴起。经过跟你的种种互动,我才确定你一定──不,你们两位一定可以让这所学校变得更好。」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掌控风纪委员会的那场作战,我们就开始和宫前进行交流了。说不定从领家说服宫前并夺回地上据点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看上领家了。

领家的表情从不知所措渐渐转变成认真的样子。宫前提出的要求是认真的。领家的头脑里现在应该有自己成为学生会长时对反恋爱运动的影响、今后的活动方针还有反恋爱以外的面向──身为一名学生会长的自己、应该尽到的职责等各种考量在交错吧。她凝视著自己的指尖沉思,有时候也会移动视线,看著待在她身边的我的膝盖。

过了一段时间,领家抬起头。

「可以请学姊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我是接下来的营火晚会的总召,请让我先集中精神准备活动。」

「没问题。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我只是觉得早点把这件事告诉你比较好。我期待你的好消息。另外在营火晚会上──祝你们玩得开心。」

领家就这么保留回应,和我一起离开保健室。

「学生会长……啊。」

领家往上看,这么低声呢喃著。可能是还没有什么真实感,她的语气有点恍惚。

「要让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掌控这所学校,你当上学生会长应该会很有帮助。这样一来我们就所向无敌了。」

听到我这番话,领家点著头回应:

「的确如此。那么做将可以瘫痪我们在这所学校推广反恋爱思想时最大的障碍──学生会。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领家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对于宫前的提议,她没有马上回答。其中应该带有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拉扯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就专心思考营火晚会的事吧。根据我们的作战结果,说不定可以推翻学生会存在的前提。」

我这么一说,领家就应了声好,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颊。她面向前方的眼神很坚决,却彷佛将动摇的感情封闭在深处。

收拾善后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营火晚会的准备开始逐步进行。营火晚会的企画领导人是领家。承袭代替宫前担任全体执行委员长的流程,她俐落地下达指示。执行小队的人也习惯了领家的领导,可以渐渐从互动中感觉到亲近感。

营火终于点燃了。在逐渐日落后开始暗下来的运动场中央,小小的火种正在摇曳。活动开始时太阳应该已经几乎下山,冲破黑暗的火焰也会熊熊燃烧吧。

营火晚会的准备正在火速进行时,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则是在偷偷作著抗争的准备。一边用对讲机听著领家以营火晚会的领导人身分公开下达指示,其他五个人集合在地上据点,准备迎接决战。我们侧眼看著被校庆的余热感染而开心嬉闹的学生,默默地策划著破坏与革命。

校内终于开始广播:

『接下来将依照预定行程,开始举办营火晚会。请各位同学结伴踊跃参加。』

往运动场看过去,可以发现收拾完毕的学生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两人牵著手呆呆地望著火花应声跳跃,男方无意间转头一看,发现她的侧脸反射著火光,带著微微的红色,凹凸轮廓比平常更鲜明,直接看著营火的水润眼睛映照著摇曳的光芒,她的美貌让男生忍不住看得入迷,女生就突然转过头来,使得两人四目相交,双方都害羞得一瞬间别开眼神,牵著彼此的手却比刚才更加用力,最后两人都靠近对方的脸,使双唇交叠──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感觉的景象。今天这一天,这类青春将被驱逐出这所学校。我们会完成革命,让全校学生都变成会在下课时间趴在桌子上用耳机听音乐的非现充。

我们的斗志不断高涨的时候,准备营火晚会的指挥工作告一段落的领家就回到据点了。她的表情马上从为了让校庆成功而奋斗的执行委员那爽朗青涩的感觉,转变为憎恨并诅咒全世界的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议长。

「各位,决战已经近在眼前了!」

领家大步走向房间中央,用潦草的字体粗鲁地在内附的白板上写下「对现充的夜宴──营火晚会展现全非现充阶级的愤怒!」,然后用力拍响白板。

「营火晚会──这是站在优越社会地位并群聚起来的现充用来羞辱我们这些孤高非现充的最恶劣活动!我们的同志主动做好没有人要做的杂事,虽然不显眼却对班级企画有著莫大贡献──但他们却得不到周围的正面评价,受到轻视,而且还会在这场营火晚会受到公开处刑。现充围绕著营火快乐地聊天时,我们只能持续在脸上挂著尴尬的笑容,孤单地待在远方眺望而已!然后到了隔天,我们才知道班上的同学后来又办了庆功宴──我们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今天就要在此严正否定这种无限的剥削结构!」

对于领家这番话,社员们也各自拿出了干劲。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在营火晚会后的庆功宴不受邀请的非现充,这么悲伤的状况……不可原谅。」「我们要亲手拯救到附近超市买东西时,凑巧撞见参加完庆功宴的同学的同志!」「我们今年一定要让根据自己听说的消息而跑到庆功宴会场,实际上却已经更改场地,跟同样不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话聊,在尴尬的气氛下被放鸽子的人再也不会出现!」「我们要对鼓起勇气参加庆功宴却没有聊天对象,只好看著菜单打发时间的非现充伸出援手!」

听到这些特别残酷的庆功宴印象,让我觉得胃痛。我们非铲除世界上所有现充不可。

领家环顾室内,确认每个人都燃烧著斗志,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武装用安全帽,咚的一声放到桌上。

「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以往的活动都只能算是序章。这段漫长的雌伏期间让我们的精神与肉体都得以壮大。我们加强团结力,成为一个命运共同体,坚定了在反恋爱抗争中战斗到底的决心。

然后到了今天,我们要在这个场合,集合过去所累积起来的所有能量,揭竿起义!」

在领家举起拳头说完话的这个时机,时钟的闹铃声响起──这是作战开始的信号。

社员各自完成武装,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最后留在社办的人是我和领家。

听著为了营火晚会而聚集在运动场的学生在远处嬉闹的声音,我和领家之间弥漫著特别的寂静。

我回想起第一次被领家带来这间社办时的事情。那个时候,社团里还只有她一个人。傻眼的我正打算回去的时候,领家阻止了我。

而现在,我就站在这里。另外还增加了四名社员。

「领家,坦白告诉我──你觉得这次的抗争有多少胜算?」

正因为现在社办里只有我和领家,我才问得出口。领家听到我的问题,眼神散发锐利的光芒,露出无惧的笑容。就跟我刚遇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高砂啊,做有胜算的事有什么意思?」领家用意味深长的凶猛音调说道。「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胜利。不断落败、倒地、受到践踏──这就是我们。即使如此也不屈不挠,不断吶喊,横冲直撞地继续行动才是我们。胜败并没有特别的意义。那就像硬币的正反面一样,是每丢一次就会变动的不确定物。真正重要的是持续丢掷──不断地丢,不断地丢,不断地丢……」

从深色眼瞳的深处隐约显露的火焰就和我刚遇见她时一样──不,燃烧得比以前更加猛烈。吸引我的,终究是这双眼睛。

广播开始响起。

『营火晚会即将开始!』

同时,执行委员用的对讲机传来寻找营火晚会的总召──领家的声音。

「走吧。」

领家拿起武装,面对门口说道。

「好。」

我这么回应,然后跟在她身后。这时候,领家再次转头面向社办,扫视了一圈。她接著看著我的眼睛,露出爽朗的笑容。

她握起拳头,朝我伸手。为了回应她,我也握起拳头伸出手。

我们使劲碰撞彼此的拳头。这份痛楚让我全身的每个角落都感到精神一振。

运动场已经聚集了全校的大部分学生。现充围著营火和情人或友人谈笑风生,无事可做的非现充则在边缘用手机玩游戏或上网打发时间。

营火晚会的开始时间明明已经过了五分钟,却还是没有开始的迹象。因为找不到要在开场时致词的领家,主办单位陷入一片混乱。虽然恢复精神的宫前很俐落地下达继续进行的指示,但似乎还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或许是察觉到情况不对,群众的吵杂声愈来愈大。虽然执行委员对延迟表达了歉意,学生们的不满却时时刻刻都在升高。

『我来代为致词。各位,请你们继续寻找领家学妹。那么,我要开始了。』

宫前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我用望远镜观察运动场,看到她走上台拿起麦克风。看准这个时机,我发出暗号。看到暗号的领家──大喊了:

「全体学生注意!」

透过扩音器从校舍的屋顶上传出的声音让运动场的所有学生都转过头来。将近千人的视线前方出现的是全副武装的反恋爱主义青年同盟社议长──领家薰。

转头过来的人不只有一般学生,还有为了营火晚会忙得焦头烂额的主办单位、协助他们的学生会,以及学生会长──宫前。

正要站到台上致词的她拿著麦克风望著屋顶上的人影。她的眼中带著非比寻常的怒火。

领家也对台上的宫前投射视线。她的眼神里有一半是愤慨,一半是面对劲敌的喜悦。

两人眼神交会。不把周围的喧闹看在眼里,她们两个人独自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革命斗争就此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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