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在准备今天中午的便当时,搁在椅子上的书包里忽然传来简讯的通知铃声。
我从书包取出手机打开来看,原来是学校传来的,通知我们今天的运动会将如期举行。
因为今天是个大晴天嘛,要是运动会停办,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
好了,完成了。
我将配菜装进用来装年菜的多层便当盒,饭团则另外用盒子装,分量大约是三人份。毕竟我都上高中了,父母当然不会来看比赛,所以我会做这么多饭菜算是为了以防万一。
除了我自己的之外,另一个装了饭团和配菜的便当盒是要给翼的。虽然我有叫她请伯母帮她准备,但她怎么也说不听。
算了,反正也只是多准备一点饭菜而已,唯一麻烦的是要另外分装。
「我出门了。」
我姑且对还在睡的爸妈告知一声,就走出家门。
顺带一提,我套了件运动夹克,底下则是穿体育服。既然今天不用上课,也就没必要穿制服,再说换衣服也很麻烦。
我直接往翼的家走去,按下门铃。我才在想翼应该会睡到最后一刻才起床,八成不会出来应门,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早安啊,二郎。」
「您好。」
我点头打招呼,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这是因为——对方是个美女。
「真抱歉,那孩子总是那么任性。」
翼的母亲长相和翼神似,是附近公认的金发碧眼美女,而且说话的语调也很慵懒,完全看不出来和我母亲同龄。
「不,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我一说完,伯母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不过,你出门得真早。」
「因为我是执行委员,还得做最后的布置和确认进度。」
「你这么辛苦,那孩子还要你帮忙做便当,真是不懂事。」
「没关系,反正做一个或两个没什么差。」
「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吃饭吧。麻烦你今后也继续和她好好相处,毕竟高中毕业之后,那孩子就要离家了。」
「是。」
个性者高中一毕业,就要进入全住宿制的培育机构,能够像现在这样自由见面的时间只剩不到两年。当然,龙之峰等人也是一样。
尽管无奈,这个事实还是让人不愿多想。
「伯母,请你转告她别迟到了。」
语毕,我动身前往学校。
我在车站搭上公车,车上没有其他乘客,取而代之的是贴满各处的海报,从四面八方注视著我。
是选举海报。
翼的目光因为是望向远方,所以感觉还好,但龙之峰和加贺美是直视,总让人觉得忐忑不安。平时因为人比较多,倒是不会特别在意这一点。
结果,一路上都没有人上车,公车就这么抵达学校。我将便当和行李放进教室后方的个人置物柜后,随即前去进行最后的布置。
幸好昨晚没什么风,不然好不容易画好的白线就得重画了。用来区隔普通学生和个性者的跑道的绳子也完好如初。
等我检查完宣示比赛开始的起跑枪、接力赛的接力棒、大球等用具,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其他学生也陆续到校了。
当然,所有人都是穿著运动服。
个性者也一样,只不过身上依旧配戴各式配件。大概是非得这么做,才会觉得心安吧——我这么猜想。
「大师!」
正当我在总部帐篷内如此心想,耳边传来矢刳马的声音。一回头,就见到矢刳马和冢耶、龙之峰往这边走来。
她们果然也是穿运动服,不过我在练习时就见过她们这身打扮,所以并不讶异。从她们手里拿著行李来看,应该是还没去教室就先来这里了。
「早安,佐——村民A同学。」
「……早安。」
龙之峰和冢耶向我打招呼。
「早安。」
我也出声回应,同时心想能够让个性者主动道早安的普通人恐怕不多。居然为了这种事抱持优越感,我真是个气度狭小的男人!
「好厉害喔~~」
矢刳马将手放在额头上环视校园之后,用敬佩的语气如此赞叹。
「才不过一天就变成另一个世界了!简直有如丰臣的一夜城!」
「那是什么?」
「咦,大师不知道吗?那是战国时代的武将传说,据说他只用一个晚上就筑出城堡喔。」
「不会吧?」
「虽然不像那座城有很多机关,不过,校园的变化真的大到和一夜城一样惊人!」
「……的确。」
冢耶开口,黑猫们也应声附和。
「……像是校门口的拱门、垂挂在校舍上显示红白两队得分的直布条、排放在跑道周围的椅子,光是这些就让人感受到不同于平日的气氛了。」
「这是童话世界!」
龙之峰大大地点头,一面说。
「改变如此之大,佐——村民A同学等于是在校园里创造出童话世界了!真了不起!」
别、别这样!我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这、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啦!是所有委员努力的成果!」
我连忙否认,龙之峰却笑著说:
「你不用那么谦逊啦。」
我才没有!
「不过,这一点或许正是我们所没有,唯独村民们才有的优点吧。」
我们的确不会像你们个性者一样积极表现,但那并不是因为我们谦逊或谦虚,只是因为没有值得说嘴的地方罢了。
「总之,大师!」
矢刳马握拳朝我的胸口捶了一下。
「今天我们是不会输的!」
怦通。
一瞬间,我的心脏毫无疑问地猛然跳动。应、应该没有被发现吧?不,重点是,个性者们莫非已经得知对决的事情了?
就在此时,冢耶轻叹一声。
「……说什么输不输的,我们又不会和村民们一起跑。」
「话是没错,可是不就在隔壁跑道而已。这样也可以比赛呀!」
她居然和我们想的一样!
「……不可能的啦。」
「为什么!小冢,这是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们又认不出村民,要怎么赢他们呢?」
「啊,对喔。」
你这个人究竟是敏锐还是迟钝啊!
「既然这样,大师就自己好好加油吧!我们也会努力的!」
「好、好的。」
看样子计画没被拆穿……四周的学生们也顿时松了口气。等等,你们不要瞪我啊,这又不是我的错!
「佐——村民A同学。」
龙之峰看著我,一边将双手举到胸前,握紧拳头。
「我也会尽全力好好表现,请你拭目以待!」
「好。」
「那就待会见了。」
说完,龙之峰等人便前往教室。
坦白说,我认为以龙之峰的情况而言,在运动会上表现活跃并不会对选情造成多少影响。
因为她本来知名度就高,而且身为魔王却没有太多恶评。
至于翼,她若能够展现自己的优点,或许多少能减少平时招来的恶评,而且就选出学生代表这一点来说,展现为人类而战的英姿对她确实有加分的效果。
前提是,假如她没有失控的话。
☆
「那么……我在此宣布,今年的运动会正式开幕。」
在校长缺乏干劲的宣言声中,烟火咻的升空,白色烟花伴随著砰砰声响在蓝天中绽放。
相反的,学生们发出的呼声则充满足以撼动校园的魄力。
这是当然的。
毕竟,与个性者之间的对决即将展开!只是无人知晓。
学生们旋即回到自己班级的位置,为比赛做准备。我因为有发令员等工作在身,所以留在总部的帐篷里。
运动会的节目流程如下:
上午是五十公尺赛跑、一百公尺赛跑、障碍赛跑、吃面包比赛、接力赛。
结束后,是红白两队的啦啦队比赛。
接著是午餐时间。
下午进行的是团体竞赛,有拔河、滚大球、棒倒游戏,最后是骑马打仗。
我一下要当发令员,一下要计时,还要将红白两队的比赛成绩分别加总,工作十分忙碌。
我也不会参加啦啦队比赛。
那段时间,执行委员要为个人赛跑做善后工作。也罢,反正啦啦队比赛不会计分,只是炒热气氛、让大家转换心情的活动。
翼会参加一开始的五十公尺赛跑,然后以普通学生的跑者身分,参加上午的最后一个项目接力赛。当初这样的决定果不其然地引起反弹,最后是看在比赛项目有限,还有她愿意不泄漏我们的秘密计画的分上,才获得众人的认同。
话虽如此,要不是有其他个性者参加,翼大概早就自然地混在普通学生之中参赛了。
「你叫做——佐东对吧?」
「是?」
听见有人冷不防叫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瞧,原来是学生会长。今天会长也是一身运动服打扮,尽管感觉依然有些冷酷,却少了平时的威严。加贺美则一如往常地站在一旁。
「听说你和勇者、魔王很亲近?」
我是认为每个人对亲近的定义不尽相同,
「嗯……可以这么说。」
不过还是姑且这么回应。
「勇者好像知道我们的计画,该不会是你泄漏出去的吧?」
什么?原来你在怀疑我,开什么玩笑啊。
「是亲卫队啦。普通学生也有人会协助勇者,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是那些人告诉她的啦。」
「这样啊……作为学生会,没有掌握哪些普通学生加入亲卫队是我们的疏失。加贺美同学,到你这一代时可要多注意这方面。」
「是。」
喂喂喂,你真打算击败那两个人当选啊?究竟哪来的自信?
「真抱歉,因为我得先确认清楚,才能决定要不要拜托你。」
「是……你要拜托我什么事?」
「是勇者和魔王的事情。我很清楚她们两人其实是将这场运动会当成正面对决的藉口。虽说政府保障个性者能够自由表露个性,但是我不希望她们毁了这场运动会,所以要拜托你在她们开始失控时尽速阻止。」
「等等,我没办法啦,而且妨碍个性会被黑衣人逮捕耶。」
我在面前摇手推辞,学生会长却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
「我很期待你让事情圆满解决喔——村民A同学。」
…………
怎么说呢……听到非个性者叫我村民A,实在让我觉得不太舒坦。再说,是谁准你随便这样叫我的啊!
因为心情不太愉快,我只随口回了一句就敷衍过去。
☆
「五十公尺赛跑的参赛者请至起跑点集合。再重复一次——」
广播声一响起,就连肌肤也能强烈感受到校园内原本欢乐的气氛,逐渐飘散起紧张感。
当然,个性者们并未察觉,唯独翼一人脸上浮现一丝无畏的笑容,却什么也没说。
我也来到了起跑点。
我的工作虽然是以发令员的身分击发起跑枪,但我是在只有普通学生跑的时候扣扳机,和个性者同时起跑时则由老师鸣枪,而也就在此时,普通学生与个性者的竞争才将真正展开。
五十公尺赛跑是女子项目,男生是跑一百公尺。由于普通学生的人数较多,因此比赛是从单独跑开始进行。
「各就各位——」
第一位选手站在起跑点上,摆出自己习惯的起跑姿势。那是一名三年级的女生,她不是采取蹲踞式起跑,而是站著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拳。
「预备!」
我大声喊道并高举起跑枪,接著停留了大约两秒才扣下扳机。
冰冷的枪声「砰」的响起,不知名的女孩冲了出去。
约莫十四十五秒后——抵达终点!
…………
一、一点也不嗨!尽管早知如此,岂料场面果真超级冷清!!现场只有零星掌声,连欢呼声也没有。
这也难怪了……因为只有一个人在跑,就连跑者本人也是一脸空虚。
真是的,到底是哪个家伙提出莫名其妙的怨言啊……算了,要不是有人投诉,我们也不会想出和个性者对决的计画。
好了,下一位!
——开始吧。
预备。
鸣枪。
奔跑。
发表成绩。
以上流程重复了好几次。不用说,现场气氛当然是一片冷清。
然后——终于来了!
地鸣般轰隆作响的欢呼声沸腾——其实并没有,因为要是表现得太明显,说不定会遭到老师们制止。
不过,大家的眼神都变了。
改变之大,连为了个性者而来到赛道上、负责鸣枪的老师,也狐疑地张望四周。
我来到终点,改持布条。
实质上的第一场竞赛的跑者,恰巧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个性者是土之目偲。
村民是奈贺村咏子。
「各就各位!」
见到老师的手举起,我们也不禁握起拳头。
加油啊,奈贺村!
让个性者瞧瞧我们的厉害!虽然他们看不见!
「预备!」
起跑枪发出「砰」的巨响。
喔喔!
……不,我们根本没时间吆喝助阵。
不过一转眼的时间。
比赛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土之目竟然在奈贺村还跑不到二十公尺时便抵达终点!
现场一片沉寂,谁也没有出声。
不敢相信……怎么会差这么多!
土之目不仅没有气喘吁吁,甚至连汗也没流一滴。明明她一身短袖衬衫配短裤,又戴著忍者面罩的怪异装扮!
「忍术《斩地》……」
土之目在经过我身后时细声说道。
我惊讶地回头,只见土之目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因为她的嘴巴被面罩遮住,我只能从她的眼睛隐约感觉出来。
斩地。
我完全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不过,土之目在这个世界也能使用《忍术》吗?忍术不完全是魔法,也包含了许多体术,所以要使用并非不可能……这么说来,双方的运动才能也许就是如此相差悬殊。
这时,气喘如牛的奈贺村终于抵达终点。
场边的学生们发出叹息声。
别这样,这又不是奈贺村的错,即使是我们田径社里跑最快的男生,恐怕也赢不了土之目。
土之目走向个性者的魔王阵营,和龙之峰等人轻轻击掌。她们大概是在练习过程中变得熟稔了。
没关系,还有机会!下一次肯定有希望的!
「各就各位!」
听见老师的声音,我望向起跑点,而在此同时,起跑枪声也响起。
个性者又再次转眼间就抵达终点。
尽管比土之目慢,那样的速度仍为普通女学生所不及,而且那个女生还是田径社的王牌!
至于那名个性者——我不清楚她的个性是什么,只知道她背上背著锅子!
下一次。
以及,下一次也是。
我们接连以悬殊的差距败北。
什么复仇雪耻,什么给个性者好看,赛况惨烈到我们不禁对曾经夸下海口的自己感到羞耻,噤若寒蝉。
这不过是一场让我们再次确认自己有多平凡的比赛罢了。
「……抱歉。」
面对喘著气如此低语的同班同学,我只能默默地摇头,要对方别放在心上。
那个名叫弐市邑的女生是网球社的王牌。
对手是新生,尽管背上背著猛禽类的翅膀,依旧赢得压倒性的胜利。那到底是什么个性啊!
你们这些个性者也太奸诈了吧!
「二郎!」
此时已不忍卒睹的我听见呼唤声,一抬头,就见到翼站在起跑线上。
那不是个性者的跑道,是我们的跑道。身穿体育服的翼背著巨大宝剑,带著无畏笑容朝我挥手。
而且——在隔壁跑道的居然是龙之峰!怎么会突然就进入魔王与勇者的对决啊!不对呀,龙之峰,你不是只有参加接力赛吗!
「你过来一下!」
负责发令的老师叫我。
我小跑步过去,老师对我说:
「你和我换手。那两个人应该比较希望你来鸣枪。」
「咦,等等——」
老师将起跑枪塞进我手里之后,就火速逃回帐篷去了。是因为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才不想负责吗?这算哪门子的老师啊!
「……龙之峰,这是怎么回事?」
翼参加五十公尺赛跑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但是龙之峰可以临时变更比赛项目吗?
「是我指名她的啦。」
开口的不是龙之峰,而是翼。
「我问她想不想把这场对决当成前哨战,炒热运动会的气氛。要不然,没有竞争对手,只是计量成绩的记录会多无聊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没问题的啦,反正我和魔王只是分别在各自的赛道上跑步而已。就算最后演变成竞争,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说对吧?」
「这应该只成立在普通学生和个性者之间吧,你明明就是个性者。」
「我是啊,不过,勇者的个性可是为了普通人与邪恶交战喔。你不是想要妨碍我发挥个性吧?」
「……你现在说这种话太狡猾了。」
「但这是事实。」
看翼的眼神就知道她是认真的。那完全是勇者的眼神。
我叹口气,望向龙之峰。
「你无所谓吗?若是将运动会想成是一则故事,故事一开头就和魔王对决,这不是很奇怪吗?」
「不会呀,不成熟的勇者鲁莽挑战魔王的故事也不是没有。校庆时不也是如此?虽然当时戏剧已接近尾声了。」
哎呀呀。
看来龙之峰也鼓起干劲了。
「我知道了,随便你们吧。」
既然她们都说要表露个性了,我也拿她们没辙。
我站在起跑线旁,龙之峰和翼一站定位,学生们立刻为之哗然。他们发出的非但不是不满的声音,脸上反而还带著一丝期待。
他们是在替翼加油吗?
「二郎。」
翼的声音令我回神,我举起起跑枪。
「各就各位!」
她们两人都采蹲踞式起跑,听到我说「预备!」,便将臀部抬高。
我稍作停留,然后谨慎地扣下扳机。
冰冷枪声被吸入蓝天的同时,只见两人脚下溅起风沙尘土,如子弹般冲了出去。
我踉踉跄跄地转身望向终点。
好快!
我很清楚翼的脚程,不过龙之峰也好快!
金色与黑色的长发如水流般向后飞扬。
不分普通学生或个性者,所有人发出如雷的欢呼声。尽管双方支持的对象不同,大家都为了这场对决兴奋不已。
翼跑得好快!
然而,龙之峰在三十公尺左右时追上了她。翼的背上是有宝剑恩布里欧这个阻碍,但这不能当成藉口!
代替我站在终点,同为执行委员的学长面色惨白。
我懂他的心情。
如此势均力敌的比赛,一旦判定错误就死定了。幸好我是发令员!
「冲啊!」
「快上啊,勇者!」
「不要输给她!」
应该不只是亲卫队的成员吧,为翼加油的声音此起彼落。
「让她瞧瞧你的厉害!」
「狠狠击败她吧!」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说这些话的想必是魔王阵营的个性者。
不过,真教人意外。
我一直以为个性者从来不会表现得太兴奋激昂,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视情况而定吧。
「喝啊!」
即使从起跑点的位置,也能从翼的背部弯曲程度,看出发出怪声的她试图将胸部尽可能地向前挺出。
她是想以胸部弥补些微差距吗?
但是——
一听到学生们低落的惋惜声,就知道获胜的是谁了。
「God damn!」
翼一副像要踩碎地面似地用力跺脚。
获胜者是——龙之峰!
龙之峰转身望向起跑点,肩膀随著喘息上下起伏的她,笑容满面地朝这边伸手比出胜利手势
呃……
我悄悄地在腰际竖起拇指,不让其他人发现。
大概是注意到了吧,龙之峰喜孜孜地窃笑。
不过说真的,她真是厉害。
我从没见过有人在运动方面胜过翼。翼背上的宝剑确实是个阻碍,不过因为那是勇者的一部分,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此时——嘘声四起。
喂喂喂!
你们难道没看见刚才的比赛吗!撇除魔王和勇者的身分不谈,那分明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呀!
可恶,这些人真过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龙之峰应该听不见众人的嘘声——
「给我闭嘴!」
翼大吼。
操场蓦地鸦雀无声,只剩下从扬声器流泻而出的音乐。
翼将手放在背后的宝剑恩布里欧的剑柄上,用从远处也一目了然的凶恶神情,环视场边的学生们。
「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敢对我的战役泼冷水,我一定全力将他击垮!」
她的喝斥声充满王者的威严。
在场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唯一无动于衷的只有我——以及龙之峰。
翼转向龙之峰,扬起大胆自信的笑容。
「你很有一套嘛,魔王。不过,故事不都是这样发展的。起先输的那一方,之后终究会获得胜利。」
「你还真是不服输呢。不过,我就当作你承认赢家是我好了。」
「我绝不会让你成为最后的赢家。」
「正合我意。」
翼哼笑一声,转过身去,同时龙之峰也背对她。翼和龙之峰分别走向普通学生和个性者的区域,各自将手举起。
短暂静默之后,现场顿时欢声雷动,分不出是在为谁欢呼。
……她们两人果然好有大将之风,和我们完全不同。见到这样的表现,尽管心有不甘,也只能承认了。
…………
……不管怎样都好,实在好想反击啊!
☆
接下来。
关于之后上午的竞赛,我就简单描述一下好了。应该说,也只能简单描述了。
首先,是男子一百公尺赛跑。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木村虽然一路发出怪声,全力奔驰,结果还是惨败。
其他班级、年级的选手也都以五十公尺以上的差距,全军覆没。
接著是两人三脚。
「一、二!一、二!」
齐藤和须须木这对情侣紧贴著彼此,一边吆喝著努力前进,却依然惨败。
原以为抱持个人主义的个性者应该不擅长两人一组的竞赛,岂料他们竟展现出仿若浑然天成的默契,彻底击败我们。
之后的障碍赛跑和吃面包比赛也是一样。
个性者一派视障碍于无物地顺利过关,就连面包也是所有人一次便咬下,态度之淡然,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如今,已经没有人开心得起来了。
一再被迫接受双方差距悬殊这个事实的我们,犹如置身人间炼狱。
不过,唯独最后的男子接力赛,大家有稍微振奋一下精神。
因为翼出赛了。
原先预定参赛的名单,是木村、齐藤、福田、松井和我,但是翼逼退齐藤,顶替他上场。
翼虽然是个性者,但她毕竟是女生。
大会针对女生参加男子接力赛一事进行了协商,最后做出「不能阻止勇者为人们而战」的结论。
况且,个性者队也因为人数的关系,是由男女混合组成。
尽管有翼加入,然而在比赛开始之前,我们的情绪早已跌落谷底。
因为我们已经从先前的比赛,体悟到与个性者竞争,根本就是一场让我们深深明白自己有多不如人的公开处刑。
「你们怎么个个无精打采啊!」
翼毫不留情地揍了我们的背。
「对方也是男女混合的队伍,我们一定有机会赢的!再说,他们其中一人是龙女!」
她说的龙女,是个性为东方的《龙》的野芽.RD.绘理。野芽给人的感觉确实很悠哉,可是她毕竟是个性者,还是不能大意。
「而且还有蛇女!」
她指的应该是石杷实。石杷实的个子是很娇小没错,但她可是蛇耶。蛇动起来不是意外地迅速吗?而且好像还有会游泳,以及能在树木之间飞跃移动的种类。
「黑骑士穿了整身盔甲,总不可能跑输他吧?还有,我们一定也能跑赢史莱姆!」
这个嘛……如果只凭印象判断,是有这种可能啦。
「可是,对方的最后一棒是土之目耶。就算是你也未必赢得了她吧?」
先不论土之目施展的是不是真正的忍术,她的实力已经在五十公尺赛跑中获得实证。
「我不会输的,因为我是勇者。」
你哪来毫无根据的自信?
不过,也多亏有她,才让大家变得积极一些,就连自信心受挫的木村也稍微鼓起干劲。
我们这一队的棒次顺序是:木村、福田、松井、我、翼,个性者则是史莱姆、石杷实、黑骑士、野芽、土之目。我的对手是《龙》。
当第一棒的木村站上起跑点时,我感觉到现场的气氛略为改变。
也许可以说是燃起一线希望吧,大家似乎都在期待勇者翼替我们扳回一城。
可是这么一来,就和我们当初的目标不一样了。若是借助个性者之力打败个性者,便会失去原本的意义。
不过,我想大家应该已经消沉到忘记这么基本的事情了。
史莱姆的个性者,是一名全身涂满凝胶状物体的娇小女孩。
可能是因为这样,她没有穿体育服,而是一身学校规定的制式泳装配上凉鞋的装扮,看起来不太方便跑步的样子。
「看我的——!」
大概是对史莱姆那身打扮抱持期待吧,木村使劲吆喝。
「各就各位——」
老师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完,高举起跑枪。
「预备!」
起跑枪声砰地响起。
那一瞬间,木村肯定察觉自己错了。
个性者果然是个性者。
史莱姆一面喷溅凝胶状物体,同时用凉鞋鞋底吸也似地抓紧地面,以充满爆发力的速度起跑冲刺。
「哇啊!」
木村会发出怪声,是因为凝胶溅到他的脸上,也因为这样,两人的差距越拉越大。
学生们吐出绝望的呻吟。
然而——在交棒那瞬间,奇迹发生了!可能是接力棒上沾满凝胶的关系,石杷实掉棒了!
在她仓皇捡棒的期间,木村追了上来,并且和同属棒球社的福田展现绝佳默契,顺利地交棒。
听说福田这名选手擅长盗垒,换句话说,他的脚程很快。
但是,福田却在此时犯了一个大错。我想他并非有意,然而他却看了——他看了石杷实。
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的……不,我想是偶然吧,因为石杷实应该认不出福田。
然而就在石杷实捡起棒子,转向起身的那一刻,她的浏海飘了起来,而福田就在那时看见了。
看见《梅杜莎》石杷实鬼灯的真面目。
她的特殊技能是以惊人美貌让见者为之冻结,藉此满足个性。其作用类似《石化》。
福田毫无抵抗之力地僵在原地,和从后面撞上来的木村倒成一团。
这项失误,不仅让石杷实弥补了捡棒所费的时间,甚至还绰绰有余。当福田从《石化》状态中复原时,两人的差距已超过一倍以上。
尽管如此,福田依旧卖力奔跑。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石杷实跑得比想像中慢,但福田还是拚命将一倍以上的差距缩短到非常些微,才交棒给松井。
一如翼所言,松井的对手黑骑士是穿著整套盔甲出场。尽管是复制品,但大概还是有一定的重量吧,他跑得确实比其他个性者来得慢。
由于身穿盔甲的他,跑速和我们普通人差不多,松井才有办法面目狰狞地一路紧追,再次缩短双方的差距。
我带著紧张的心情,准备接棒。
相较之下,隔壁的野芽却是一副心不在焉,慵懒地站著。她今天头上戴著角,体育服的短裤后面装了一条长尾巴,脚上则穿著有尖刺的钉鞋。
「……啊,来了。」
她低喃一声后转身向前,将修长的手臂伸向后方。
「不过……你还真是好事呢。」
正当我狐疑她是不是认出我时,野芽已从黑骑士手中接过棒子。
霎时,我还以为野芽的长腿又变长了。
好大的步伐!
我早知道野芽的身材和模特儿一样高挑,但没想到她的步伐竟如此之大。
接下棒子的我全力冲刺,却只能眼睁睁望著野芽的背影、尾巴,完全不觉得自己追得上彷佛受地平线吸引般不断向前奔跑的她。实际上,我也的确是追不上。
「抱歉,翼!」
我好不容易将棒子交给最后一棒的翼时,土之目已经起跑了。
「看我的!」
土之目的速度飞快,脚下甚至扬起漫天飞尘。但是翼并没有放弃,依旧全速奔驰。
那不是普通人类——而是勇者的全速。
边跑边让背上大剑如钟摆般晃动的翼,速度恐怕比跑五十公尺赛跑时还要更快。
她与土之目的距离逐渐缩短。
「——冲啊!」
某人率先出声吶喊。
不是我喔。
总之,那人的那句话成了开端,为翼加油的呼声登时沸腾全场,确实化为激励她前进的力量。
来到最后一个弯道时,两人几乎并行。
对手若是普通学生,土之目也许就不会放在心上,然而对方是勇者,她认得出翼。
见到土之目放低姿势,我不禁暗叫不妙。这是因为——
「忍术——《斩地》。」
在我看来,她的举动像在这么说。
操场的土壤在土之目脚下爆裂,之后她旋即向前一跃。学生们见状,发出阵阵哀号。
有一瞬间,翼的确超越了土之目。
只可惜,土之目后来用忍术大幅拉开两人的差距,而且还像子弹一般冲破布条,抵达终点。
周遭无力的悲叹声不断。正因为离胜利仅一步之遥,才令心中的悔恨倍增。
翼似乎也有相同感受。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她仰天吶喊。
不过我倒觉得,假使赢了又如何,那终究是借翼之力得来的胜利,不是属于我们的。
在气氛一片低迷之际,紧接在之后举行的啦啦队比赛简直惨不忍睹。红白两队同样毫无干劲,一点看头也没有。
上午的赛事结束后的积分是:『红队』38分,『白队』40分。白队虽然稍微领先,但老实说,大家都对成绩漠不关心。
但也不是因为大家只在意和个性者间的较劲。
我们整个上午可以说是输得体无完肤,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还怀著也许能赢过个性者的幻想了。
我也万万没料到双方的差距竟会如此悬殊。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就是下午都是团体战,很难分出明确的胜负吧。
总而言之,都怪我们自己太有勇无谋,才会被迫领会个性者之所以倍受礼遇的理由。
……来吃饭吧。
我解开放在长椅上的多层便当盒的包巾。今天大家虽然都是吃便当,不过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在校园里用餐,而是和平时一样在教室里吃。
所以我才来到中庭。
这里远离喧嚷,正好能够让头脑冷静一些。
「唉……」
看样子,我的内心原本也抱著一丝期待。感觉就像作了一场梦,只是这场梦醒得太早了。
下午有骑马打仗。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非吃不可——就在我如此心想,一面打开便当盒之后……
「——看起来好美味喔。」
头顶上方蓦地传来说话声。
一抬头,只见龙之峰坐在粗树枝上,晃著双脚。
「要吃吗?」
我开口询问后,龙之峰随即泛起浅笑,从树枝上跳下来。她因为身穿短袖体育服和短裤,所以没有走光的风险。
说真的,我是有稍微想过和她一同用餐的可能性啦,若非如此,我就不会准备这么丰盛的便当了。
龙之峰隔著便当,也坐在长椅上。
「你的便当呢?」
龙之峰两手空空。
「白狼佐是有帮我准备,不过我把便当给土之目同学了。」
「她忘记带了吗?」
「不,她有带来,只是便当里只有咸梅乾和糒。」
「糒是什么?」
「那是一种传统的保久食品,作法是将炊过的米加以乾燥,之后只要泡水就能食用。是战国时代的随身粮食。」
「好吃吗?」
「因为类似紧急粮食,所以……」
看来是不好吃了。
「虽然吃那种食物也是忍者个性的一环,不过听说战胜之后获得赏赐,会令她的个性更加满足,我就把我的便当给她了。」
「既然是因为这样才没便当可吃,那也没办法了。」
「就是啊。毕竟她那么努力和勇者搏斗,我身为魔王,自然得赐予她奖赏才行。」
这大概也是表露个性的一种方式吧。
「不过,佐——村民A同学为什么要做这么大一个便当呢?」
龙之峰偏头望著我。
…………
……该怎么说呢……其实是因为我有预感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啦,但我可不是为了和龙之峰一起用餐才特地做的喔,我是说真的喔。
「只、只是凑巧而已啦——给你。」
我将免洗筷递给龙之峰。
「佐——村民A同学?这双免洗筷也是你凑巧多带的吗?」
「是、是啦!」
「这样啊。」
龙之峰发出轻笑,将免洗筷「啪」的拆开。
……她是明知故问吧?
算了,也罢。
「我要开动了。」
龙之峰将筷子伸向便当盒。
我的便当菜色很普通,只有炸鸡、煎蛋卷、炸虾、马铃薯沙拉,以及鲔鱼、鳕鱼卵和鲑鱼口味的饭团,再加上几样卤菜。
每一样都是奶奶亲自传授的家常菜。
「嗯~~真好吃!」
龙之峰吃了煎蛋卷之后,紧握著筷子,双眼发亮地赞叹。
糟糕。
我开心到快笑出来了。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我抓起饭团塞满嘴,好掩饰内心的激动。嗯,连我自己也觉得美味极了。
里面的馅料是鲔鱼。
我以前曾经觉得,美乃滋的浓郁感会和米饭很搭,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后来想想,既然美乃滋的主原料是蛋,而鸡蛋拌饭又那么好吃,美乃滋和米饭契合自然是再合理不过了。
「啊,佐——村民A同学真是的。」
才听见龙之峰的笑声,下一刻,她伸过来的手指就碰上了我的唇。
我吃惊地将上半身往后倾,转头一看,只见龙之峰将食指指向我。
「你瞧,沾上饭粒了。」
龙之峰说完,便将那粒米——吃了下去!
怎、怎么回事?
感觉超难为情的!一般人会吃下去吗!
「……啊!」
龙之峰似乎总算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因为她的脸红得像著火一般,还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差点就把筷子弄掉了。
我也一样。
莫名觉得不能看著她,我赶紧面向前方。
……被龙之峰碰过的嘴唇四周好热,不仅如此,喉咙也彷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似地难受不已。我看,我这下绝对再也咽不下饭了。
这样的举动,对龙之峰来说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我是村民,当然会吓一大跳啊!
「对、对了,大家感觉好像怪怪的耶。」
「咦?」
我惊讶地看著龙之峰的侧脸。她的脸颊依然泛红,嘴角边挂著微笑。
「起先散发出来的氛围充满干劲……之后却又变得好阴沉。」
「是、是吗?」
龙之峰不晓得我们暗中与个性者较劲的事情吗?我还以为她已经察觉了。
……我可以跟她坦白吗?反正之后的竞赛无关胜负,而且即使会分胜负,我们也赢不了他们。
重点是,我好想说出来啊!莫非这是村民的个性在作祟?也对,因为她刚才对我提出疑问嘛。
「其实,我们一直暗中在和个性者竞争。」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学生会长提议的。只不过,到头来却成了有勇无谋的一场梦——」
我简单扼要地向龙之峰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段期间,她始终神情严肃地侧耳倾听,让我不禁有些不安,担心我的话里是否隐藏了歼灭人类的线索。
「——事情就是这样。都怪我们自己太鲁莽,搞到连啦啦队比赛的气氛,也阴沉得像在举行丧礼一样。」
「原来如此,这下我总算明白了。我就觉得奇怪,勇者为什么不跑我们这边的跑道。」
原来她早就起疑了啊。
「但是,后来因为不小心太专注于胜负,就忘记问了。」
对周遭视而不见,本来就是个性者的天性嘛。
「……不过,这人真教人伤脑筋。」
听见龙之峰如此叹道,我心里起了疑问。
她在说谁?应该不是我吧?
「下午的比赛,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这个嘛……我想大家应该都觉得自己赢不了,已经丧失斗志了吧。再说,接下来的项目,翼也不会在我们这一方出赛。接力赛原本是我们最后的获胜机会,结果却被土之目给打败了。」
「要是早知道你们的计画,我就参加接力赛了……」
「如果是这样,场面应该会更加热闹吧。」
「不过,因为我想为佐——村民A同学加油,所以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咦,你有帮我加油?」
「有喔,小小声地。」
是这样啊。
「毕竟我有我的立场要顾虑,所以不能全力为身为人类一员的佐——村民A同学加油。」
说得也是。
「不过,你和野芽同学的对决相当精采喔。虽然你递接力棒的对象是勇者这一点,让我十分火大。」
哈哈……
「总之,下午的比赛我们也要加油!」
龙之峰边说边握起拳头。
「嗯,就是啊……好了,快来吃便当吧。」
「好。我要开动了~~」
龙之峰含笑举起筷子。
☆
不出所料,下午的竞赛就在一片死气沉沉中进行著。
拔河比赛时,红白两队都没有展现出丝毫干劲,滚大球也只是拖拖拉拉地测完时间就结束了。
棒倒游戏因为是个性者彼此较劲的竞赛,普通学生也是分成红白两队对决,所以无法和他们一较高下。
比赛终于来到最后一项的骑马打仗。
这个项目和棒倒游戏一样,无法与个性者一决胜负。
比赛虽会同时进行,但校园会被划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魔王队对勇者队,另一边则是红白之战。
因为个性者无法辨认我们,做此安排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只要抢下头巾就算获胜,可是就算抢下看不见我们的对手的头巾,心里也只会觉得空虚,而且这种行径也很卑鄙。
「——骑马打仗即将开始,请选手们至指定位置集合。」
语气听似满不在乎的广播声响起,我和木村等人一同移动前往集合地点。
集合起来的人数看起来不少,但是分隔线这一侧的学生们却都一副意兴阑珊,还有不少人在聊天。
相反的,分隔线另一头则是弥漫著一种异样的紧张气氛。可能因为是魔王与勇者的认真对决吧。
「各位选手请上马。」
指令一下,木村等人便蹲下搭出马匹,让我跨坐上去。他们一站起身,倏地变高的视野,令我全身不由得僵硬起来。尽管练习过了,这样的高度还是让人不太习惯。
龙之峰也依照之前练习的,和冢耶等人一组。
至于翼的马……我不认识那几名个性者,大概是骑士这类个性能够与勇者结盟的亲卫队成员吧。
虽然个性者的人数不多,感觉很快就会分出胜负,不过以普通人的眼光,实在很难说得准。
「预备!」
发令员的吆喝声自始至终都不变,宣布开始的起跑枪声也是。
冰冷的枪声一响起——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负责领头的木村立刻高声大吼,一口气冲出去,害我险些摔落下来。我不自觉地揪住木村的衣领,也许是脖子被勒得难受吧,木村发出乾呕声,脚步踉跄地放慢速度。
受到木村影响跟著向前冲的别组选手,接连从我们身旁超越过去。
「你干嘛啦!」
「太快了啦!练习时不是说过吗?你也要替我和齐藤想一下呀!」
齐藤点头。
「啊,对喔。抱歉、抱歉。」
木村哈哈笑道。
「我明白了,那就稍微放慢速度吧。」
于是,我们以固定的节奏向前跑。
我一面感受那规律的震动,一面环视四周。在曲调彷佛能够激发斗争心的不知名音乐声中,红白两队掀起大战。
比赛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有好几名骑手的头巾被摘下,全军溃散。尚未落败的骑手也都伸长了手,企图抢夺对手的头巾。
我们虽然迟了一步出发,却也多亏如此才没被卷入混战之中。
退一步从后方观察,能够看出适合出手攻击的目标。我看,就先冲向我方居于优势的区域,再顺势瓦解敌方战线吧。
坦白说,这么做,生存机率也比较高。
「木村,我们也去那里——」
就在我语尾未落的这个时候。
在分隔个性者与我们的界线附近,我军处于劣势的那一带,忽然传出「哇啊」的惊呼声。
「怎么了!」
回头观望的我们,在那里看见了意外的景象。
——个性者攻过来了!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眼前情景却是千真万确。
一组人马越过界线闯入我们的场地,不分红白地恣意夺取头巾,而且普通学生们竟然没有任何抵抗。
「他们为何任人宰割?」的疑问很快就解开了。
骑手是石杷实!
每当她的浏海扬起,周围的人们便静止不动,而石杷实就趁这个机会,有如蛇捕捉猎物一般,伸出柔韧如鞭的手臂,夺取头巾。
「他们是来真的!」
某人大喊。我的皮肤清楚感觉到,不分红白人马,所有人正散发出疑似怒气的强烈情绪。
糟糕。
这样下去似乎不太妙——不,是绝对会很不妙!
「正合我意!尽管放马过来吧!」
某人又放声吶喊。
结果,像是在呼应一般,其他人也发出「喔!」的呼声。
改变方向的普通学生们,以惊天动地之势冲向个性者。
惨了。
个性者无法辨认我们。我是不知道石杷实是凭藉什么将我们视为攻击目标,不过这么一来,除了她和翼以外,其他认不出我们的个性者不就只有头巾被夺走的分?而且,在众人积愤已久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有人做出粗野的举动。若真如此,届时很可能所有人都会遭黑衣人逮捕,扭送设施!搞不好还会被退学!
「——敌人从侧面来袭!」
有两人同时高喊。是龙之峰和翼。
那一瞬间,我总算明白所有个性者都认出我们了。尽管有可能不是把我们每个都看成人,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将我们视为骑马打仗中,企图攻击自己的敌人!
天啊!
魔王、勇者和村民这三方人马,居然展开了一场抢夺头巾的大混战!这简直就是村民与个性者的全面对决!
由于比赛规定不得互殴或吵架,再加上除了石杷实这样的部分个性者以外的个性似乎都派不上用场,因此和个人赛跑相比,双方应该没有谁比较占上风……
「喂,这下怎么办?」
木村转头仰望我。
「虽然慢了一步,要现在开始突击吗?」
「咦?我可不要。」
开口反对的是齐藤。
「我们上吧。」
福井说道。
「同伴们正在奋战,我们岂有隔岸观火的道理。」
话是没错,可是……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跟龙之峰和翼交战,更不想为了一时的冲动,遭受黑衣人的制裁。
「走喽!」
「啊,等等!」
木村二话不说就向前跑。事已至此,坐在上面的我也只能任人扛著走,无计可施。
红白两队的数量,是个性者两方人马总数的一倍以上。而且,勇者队和魔王队虽然认得出我们,却没有停止互相交战,因此这是一场勇者、魔王和普通学生三方对立的混战。
在数量上,我们普通学生队照理说应该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那项优势却在混战开始仅仅数分钟内,在我们抵达战场之前便瓦解了。
我方人马正在急速锐减。
当然也是有赢了个性者的人马,但是我方人马却以其好几倍的速度不断溃散。
原因果然还是石杷实。
她利用模拟《石化》的能力,同时令好几组人马动弹不得,再趁机夺走他们的头巾。她的美貌程度就是如此惊人。
「喂,佐东!难道没有方法制得了她吗!」
木村大喊。
「我们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能够这样堂而皇之地和个性者对决了!我还想多玩一会儿啊!」
他的话像是说出了其他学生的心声。
「你的智慧应该不是只为了个性者而存在吧!」
「……我知道了啦!」
就算到时有人遭黑衣人逮捕,我也不管了!
「既然这样,那就朝石杷实前进吧!不过,我一叫她的名字,你们就要立刻停下来!」
「好!」
身下的木村等人冷不防地转换方向。要是摔下去就算出局,于是我紧抓著木村体育服的肩膀位置,保持平衡。
转眼间,石杷实那一组人马已近在眼前。
「闭上眼睛!」
才听见应和声,就感觉到身下的坐骑左右摇晃。大概是他们闭上眼睛的关系,感觉坐骑随时都会垮下。
「——石杷实!」
我大喊的同时,木村等人停下脚步,重重地撞上敌方人马。
石杷实的浏海飘起来,露出她的真面目。
我旋即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看见石杷实的整张脸。这是唯一能够封锁石杷实的《石化》能力的方法。
接著我伸长手,一把抓住缠在石杷实额头上的头巾。她头上那条看似发箍的白蛇扬起头,发出嘶嘶声。
我连忙将手缩回。
发出一阵哀号声后,石杷实的坐骑当场崩塌。其实头巾被抢走并不会影响到平衡,但他们还是垮了下来。
石杷实落败之后,普通学生队再度重振气势。
我们也遭到混战吞没,在分不清左右,也不知对方是魔王队还是勇者队的混乱之中,拚命保护自己的头巾,并随手抢夺别人的头巾。
或许,我也不小心摘了同伴的头巾而不自知。现场就是这么混乱。
——然后。
不知道为什么,战争开打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回神,我们竟然已成为红白两队中唯一幸存的一组。
此外幸存的,就只有龙之峰和翼这两组。
其他人全都败下阵来。各阵营刚好都只剩下一组人马还立于场上。
不过,该说是理所当然吗?龙之峰和翼都没有看著我们。她们互相瞪视对方,企图找出可乘之机。
「上啊!快点动手!不要输给个性者!」
不要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啦!
「快把魔王和勇者都撞飞!」
怎么可能那么做啊!要是闯入她们之间,铁定会被秒杀的!再说,我们现在光是站著就很吃力了!
「——突击!」
「——突击!」
龙之峰和翼同时吶喊,奔向对方。肉身互相撞击的闷钝声响传来,原来是两方的坐骑互撞了。
震耳欢呼声响起。
双方骑手随即展开抢夺头巾的激烈攻防。
「喝啊啊!」
「喔哇哇!」
吆喝声虽然听来可笑,不过龙之峰和翼的态度异常认真。她们谁也没有看我们一眼,简直把我们当成空气。事实上,就连我们也出神地看著两人的攻防战,忘了自己还在比赛。
「唔喔喔!」
翼的右手朝龙之峰的脸伸了过去。
不对,那分明是挥拳!
但是,龙之峰以左手从内侧打也似地挥开翼的手,同时像是使出上钩拳一般,从下方抡起竖起手指的手。
翼猛地将下巴往后抬,闪避攻击,身下的马因此稍微踉跄后退。
「好机会!」
只见坐骑中负责领头的矢刳马,腰际的厚实腰带忽地展开,伸出貌似细管的东西。接著细管发出轻快声响,击出塑胶子弹!
「……喂,那样可以吗?」
「应该不行吧。」
我立刻回答木村的问题。毕竟骑马打仗有规则——等等,如果是从这种行为未遭禁止的角度来看,说不定可行。
谁会想到有人会用玩具枪射对手呢?因为这种事情没必要特地写下来,自然也就没有这条规定。
而既然没有这条规定,也就没有违反的疑虑了。
再说,遭受攻击的那一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全套盔甲让塑胶子弹像打在伞上的雨水一般,丝毫不具攻击力。
从造成伤害这一点来看,被那种铠甲撞到反而比较痛吧。
「魔王,你很有一套嘛!」
「别把我当成只有智谋的女人了!」
「我可没这么想!」
攻防战再次展开。两人的指甲,在她们彼此手上划出一道道红色抓痕。这样实在太过火了!再下去会见血的!
「你、你们看,她们又朝这边过来了!」
一如木村所言,两人的坐骑为了抢夺头巾不停移动,而我们就在他们的行进路线上。其实,我们从刚才就一直四处奔跑,好躲避那两人。但是——
「快逃啊!」
「木村!不行了!福井和齐藤已经没力了!要是移动的话,会当场垮掉的!」
「不会吧!」
「抱歉……是真的。」
「对不起。」
两人语带歉疚的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
「翼!龙之峰!你们别过来这边,很危险哪!」
我扯开嗓子大喊。
但是,个性者基本上无法辨认我们的特性,此刻正朝著对我们不利的方向发挥。也就是说,她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
这一点,从她们一路与累瘫在地的学生们相撞,仍拚命保持平衡朝这边而来,就看得出来。
若是平时,个性者就算认不出我们也懂得闪避,可是她们现在打得太忘我,完全不知道要躲!
「快把头巾给我,魔王!」
「你才应该快点死心认输呢,勇者!」
要撞上了——结果没有!
得、得救了?原来是她们拉开了距离,大概是总算注意到我们才避开吧——等等,根本不是这样!
她们从左右两边将我包夹,像斗牛一样蓄势待发!
「魔王,觉悟吧!」
「正合我意!」
冲过来了!要撞上啦!
我忍不住闭上双眼。
之后,猛烈的撞击、惊呼声及惨叫声四起,同时也传来细小的爆炸声。我一睁眼,只见四周烟雾弥漫。
「啊,烟雾弹——」
混乱之中,我隐约听见土之目这么说。
剧烈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挥动手臂,想要拂去烟雾。正当我感觉手好像碰到什么时,忽然听见一阵尖叫。
不久后。
烟雾缓缓散去,视野再度恢复清晰。这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象。
震耳的欢呼声响起。
龙之峰和翼的坐骑崩塌,每个人不是倒在地上,就是跌坐在地。
在那之中,只有我,只有我们还站著。
虽然福井和齐藤已坐在地上,只剩木村扛著我,但我确实还骑在马上,头巾也安然无事。
「打败个性者了!」
某人高呼。
「村民打败个性者了!」
学生们犹如地鸣般轰隆作响的欢呼声化为巨浪,吞没校园,久久无法止息。
就这样,今年的运动会就在这场风暴之中,因随即现身的黑衣人介入,于一片混乱中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