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全力地移动着八只脚远离了荒野。人数和脚数似乎不合,那是因为最年长的一人被别人背在背上,两脚悬空,快乐得很。他大口吃着从余那边要来的春卷,对背着他的年轻人说道。
“你生活的快乐吗?帅小伙。”
续不高兴地回答,被称为“帅小伙”话是这么说,可是,老人的白胡须在他的脖子上摩擦着,要忍住那种痒还真是不容易。吃完春卷的黄老调整了呼吸之后,开始朗声地吟起诗来了。先是用中文,接着再用日语。
老将愤死叫渡河
虚度二百四十年
“你知道这首诗是歌颂哪个人吗?年轻人。”
始被这么一问便开始搜寻自己的记忆。这是祖父生前用来做书道素材的诗句。“老将愤死叫渡河”这确实是以十二世纪宋的老将军宗泽为题材的诗作之一部分。
西元一一二七年,统治中国的宋王朝受到北方金国的侵攻。发生这种事固然有各种外交和战略上的忌讳,总之,腐败无能的宋朝无力对抗新兴的金国,在不断败战之下,面临灭亡的命运。
这个时候,在黄河的南岸布阵提防金军来袭的是宗泽。他原本是个文官,却经常率领着军队大破金军,同时又以公正的刚直闻名。他坚守信义,信守约定,没有私欲。他在亡国的混乱当中,站在最前线,挽救民从免于战祸,同时还集结义勇军和金军作战。岳飞、韩世忠等年轻的将军渡过黄河,正想和金军进行决战的时候,朝廷的使者前来下令停战。原来朝廷的重臣们害怕宗泽立大功。如果宗泽破金军收复国土的话,那些重臣们的地位就会产生动摇了。对他们来说,自己的权力远比国家和民众来得重要得多。
在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之下,宗泽病倒了。由于年纪也已不小,他的病况急速地恶化。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病危的宗泽在朦胧的意识当中大叫。
“渡过黄河!”
围在病闲旁的将军们不禁摒住了气息。接着又是一声。
“渡过黄河!”
当叫声停止的同时,宗泽也断了气。享年七十岁。史书上写着“全军号哭”。这是中国史上一个足以和三国时候诸葛孔明之死相匹敌的场面。
宗泽死后,果敢善战的岳飞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杀,韩世忠对宫廷的腐败大感绝望,遂弃红尘而去。宋和金暂时取得了和平共存的共识,可是,不久之后,北方的荒野中出现了成吉思汗,最后,宋和金便相继灭亡了。
西元一三六八年。支配欧亚大陆达三分之二广的大蒙古帝国也走到了落日时刻。兴起于长江流域的明朝为了赶走蒙古人收复汉民族的国土,挥军北上。率领五十万大军的人是三十七岁的大将军徐达和三十岁的副将军李文忠。这两人都是历史上的名将。他们连载皆捷,来到了黄河南岸。他们在这里布阵等着和元的猛将可可·铁木尔一决生死。
缠斗了半天之后,可可·铁木尔终于败下阵来,身边连一骑卫兵都没有,仓惶地单枪匹马的连人带马越过黄河。他游到在黄河河面上漂流到的粗圆木,在剑为浆,终于渡过了黄河,逃难到北方去了。
追到河岸的明朝士兵企图对着可可·铁木尔射箭,可是,李文忠制止了他们,因为他佩服敌将不屈不挠的精神。他虽然是明史上所记载的“遇大敌则益发壮大”的勇将,可是同时也是一个公正的政治家,更是一个优秀的诗人。这个时候,李文忠眺望着在西沉的夕阳下闪着金黄色光芒的大河,想起了两百四十年前的老将军宗泽。他更想到,汉民族的军队再度见到黄河竟然花了两百四十年的岁月,不禁潸然泪下。他在马上挥起了鞭,对着全军大叫。
“渡过黄河!”
相隔了两百四十年的渡河,上了北岸的明军接二连三地大破元军,终于将中国本土从异族的支配中解放了来了……
曾经是抗日解放战士的黄老一定是把自己的心情和宗泽、李文忠之类的历史人物相互重叠在一起了。自从一八四O年的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在外国的侵略和压迫下痛苦了一百年以上。可是,没有永远的苦难。他这样告诉自己,忍耐地度过漫长的战争。
前头的终发出了声音。“亲哥吉拉子哥吉拉孙哥吉拉。”他还是执着于这个暗号。姑且不管内容为何,听到他的声音,藏身在岩石阴暗处的两人人影便靠上来了。他们就是不安地等待大事底定的王和李。在月光下,他们确认了竜堂兄弟的身影之后,衷心地发出了欢呼声。看到续背着的黄老,他们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续期待着他从自己的背上下来,可是,黄老仍然紧贴着帅小伙舒服的背部,对着弟弟的部下们挥了挥手。
“呀!你们来了真好,真是难得,那么,再见了。”
听到黄老的招呼,李和王有一瞬间显得很狼狈。他们是专程来把黄老带走的。要在这里分手那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说再见就叫我们为难了。请跟我们到香港去。黄大人热切地希望能跟您再会面啊!”
黄老用一只手抚着白胡须。终见状,对着长兄低声说道:“他果然知道。”“你不会使用敬语吗?”这是始给他的答复。
“如果黄老先生不到香港一次,我们的面子挂不住啊!”
“真啰嗦!”黄老无情地再度挥了挥一只手。
“香港太热了。我不喜欢热。”
“秋天快到了,天气会转凉了。”
续不由得插了嘴,可是,黄老才不理他。
“有朋自远方来。这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什么事?”
“哪,我得带这些还没成熟的雏鸟们到龙泉乡去。”
在黄老面前,还没有人提过龙泉乡这个名词。黄老是凭着竜堂兄弟来了就了解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吗?真是一个滑头的老爷爷啊!续不禁有这样的感想。
黄老从衣服内掏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递给了王和李。
“把这个交给我弟弟。如果看到这张纸他还不能谅解的话,他就不是我的血族了。”
“……我明白了。”
李叹了一口气放弃说服的工作——暂且是这样。他郑重其事地按着黄老的手说道。
“可是,至少让我们与您同行到西宁。或许我们可以帮上一点忙。可以吗?”
“说的是,我也不能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吧,大家就高高兴兴地来一次荒野之旅吧!”
于是,年龄和国籍不相同的七个人暂且就朝着西宁前进了。
Ⅱ
“龙泉乡在西宁的西方。”
听到这句话,始吃了一惊。紧贴在续背上,黄老约略了说出了龙泉乡的位置。
“可是,龙泉乡不是在青海省和甘肃省的交界处吗?应该是在西宁的东方吧?”
“是的,竜堂司是这么相信的。”
事实上,当时我也这么想——黄老奇怪地说道。
“他以为是从西宁往东边走,事实上是往西边走的。是龙泉乡的居民们让我们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作法。被不请自来的客人知道正确场所的话就伤脑筋了。”
“那么,我们的祖父连西或东都分不清楚了?”
“他不是终,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续放出了比平时更冷的冷箭。终只是奇怪地笑着,没有反驳。一直背着老人的二哥会不高兴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叫起来的却是余。
“我知道了!地下的通路!对吧?”
“好答案——才怪!我倒希望你们能有这样的推测。不过,老幺还真是相当聪明呢!”
“西宁有地下通路的出入口吗?”始问道。
“是的,在西宁某个寺院当中。”
“怎么样?想走那条路到龙泉乡吗?”
“嗯,是的。”
“那走啰!”
“走吧!”
“为什么呢?是为了知道你们真正的身份吗?”
黄老的视线中有着坚毅的力量。始领悟到该是定住神回答问题的时候了。
“了解身份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目的所在。那只不过是手段罢了。我们只是想借此知道我们兄弟今后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始慎重地选择措词。
“不管我们的真面目是龙也好,是蛇也罢,这并不重要。说得明白一点,我们为什么而生下来,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别人问我们负什么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我们没有道理要追问我们到底是什么。”
竜堂兄弟无意自虐。如果在意他们自己不是普通人类的话,会有什么情形产生呢?只有一种情形,那就是用自我厌恶和自我怜悯交互连锁着的无聊锁链缚住自己。如果弟弟们有这种情形的话就太可怜了,所以,始一直用心在减轻弟弟们的心理负担。从小,他就带弟弟们去扫双亲的墓,这不是为了勉强他们去尽到旧时代的孝亲行为,而是希望他们了解自己的生命是得自双亲,重视自己的生命和人生是回应给他们生命的父母的一种作法。他不希望弟弟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和人生没有任何价值。
幸好,弟弟都没有自我厌恶和自我怜悯的倾向,每一个人都豁达地长大了。尤其是老三,甚至有点豁达得过头了。可是,这总比阴郁来得好。少年时候,始曾对续说道。
“不管是你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有一个。所以,不可以浪费自己的生命。”
“……身为长兄的人可不轻松啊!”
黄老抚着白胡须微笑着。
“就算放弃了出生长大之地日本,你们也一定要知道该知道的事吗?”
“日本并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老二说了这句有些过于偏激的话。
“可是,日本很繁荣吧?可以说是世界第一了吧?”
“那种繁荣只不过是那些拥有暴力级道德观念的财界领导人们漠视法律和伦理、上班族的权利换来的浪费者们的幸福,不过是外表装饰得美仑美奂的砂城罢了。”
“喂,这么讲太严苛了吧?”黄老笑着说。
“那么,你不这么认为啰?你不认为日本是摆脱了美国说什么就得做什么的阶段,走上独立之道。”
“当日本和美国对决,大叫着走上独立之道的时候,在哪一个国家会支援?”
续的声音中带着冰点以下的感情。
“就算和美国为敌,也不愿牺牲和日本的友情。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国家会这样说的?”
“等着瞧吧!至少会有五十个国家拍着手大叫:最好跌得越惨越好。”
黄老以悠然的语气说出了这些辛辣的话。他虽然身处中国内地,对世界的情势倒是了若指掌。是不是明明可以这样,他却因为知道竜堂司的孙子们会来找他,所以故意等着他们一起前往龙泉乡的?始这样想着。这么一来,吃他一记“太迟了”的拳头的,不应该是终,而是始啰?
“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祖父的事?”
黄老答应始的要求开始娓娓说道。一九三O年代,在北京,一个叫黄世建的青年想要救出被日军抓走的北京大学学生。该学生是抗日运动的一员,被宪兵队抓去拷问。黄世建被宪兵发现了,当他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当时在燕京大学上班的竜堂司救了他。
“这是常有的故事。”
黄气的语气中有一点点的羞涩。
“最令人高兴的就因为这样让我不致于憎恨所有的日本人。如果不是他,就算有人劝我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痛恨所有的日本人我也听不进去的。人们通常都只相信眼前看得见的东西。”
宪兵队也注意到了竜堂司,对他施加挟带暴力的讯问。可是,燕京大学是隶属美国的大学,而当时日本还没有和美国开战,所以,竜堂司就被释放了。
从一九三一年到四五年为止,侵略中国的日军之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恶毒无道。由关东军特殊部队所进行的人体实验中,日军把霍乱菌或伤寒菌注入俘虏的身体里,活生生的解剖人体,取出脑袋和心脏。蒙古联合自治政府则制造贩卖大量的禁药,造成许多的禁药中毒患者。除此之外还有“三光作战”。所谓“三光作战”就是“杀光、烧光、掠光”,也就是“残杀殆尽、烧毁殆尽、掠夺殆尽”之意。在南京、抚顺,以及其他的都市和村庄里,据说有超过一千万的中国人被日军虐杀,家被烧毁、财产被夺,女性更被凌辱。
一九O四年开始,持续进行了五年的日俄战争中,日军被各国赞誉为“守规律、遵守国际法的军队”。而只不过相距短短的三、四十年,日军却堕落成一群野兽。不只是日军,或许大多数的日本人都变了。
“……狂妄可能掌握一个人,也可以掌握一个时代。而后者所带来的影响比较难以处理。日本人和德国人来本都不应该是那么残忍的民族的,可是,当他们一有自己是优秀民族的想法时,就马上被狂妄给掳获了。”
Ⅲ
黑夜完全从地上消失,高原笼罩在澄明的朝气中。环视四周,令人意想不到的华丽色彩扩展开来。地表铺着一片柔润的绿色牧草,白和黄、青紫色的高原性植物仿佛彩虹的碎片般绽开着花朵。“花又不能吃”有人这样抱怨,一行人也不管这个牢骚,决定先休息一下。黄老从续的背上下来,这对续而言,不啻是个天大的恩赐。
“人并不是那么强到可以为了为恶而杀人。随时都需要有正义的。”
黄老仰头慨叹。从标高三千公尺仰望的天空蓝得令人惊讶。
“看到几年前的第一次波斯湾战争的结果了吧?供给独裁国家兵器,用炸弹或火箭将之摧毁,然后再复兴。实际的战争费用让同盟国支付。获得利益的到底是谁呢?”
始曾这样提醒续注意这件事。
支配这个世界的政治和经济系统有其怪异之处。四姊妹的存在也一样,但是,远在他们拥有巨亿的财富之前,一个战争就一定会衍生出另一场战争,一个宗教一定会分裂而相抗争。犹太教和基督教、回教等原本都是源自同一《旧约圣经》,现代人大概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吧?
当始他们一边交谈一边思考的时候,余抱着膝盖,靠在始的背上。终躺在草地上,观察着花的摇摆和虫儿的蠕动。他虽然不致于想吃,可是,希望这些东西可以吃倒是不争的事实。始对续说道。
“很遗憾的,所有的社会都是有偏颇的。”
“嗯。”
“可是,尽可能努力地削减偏颇的社会和安居于毫无止境腐败的社会中,两者在历史上所占有的地位却完全不同。日本到底想成为一个如何被传述的国家呢?”
一九九O年代日本不断出现的经济界丑闻证实了各国“日本借着不正的行为来畜积财富”的说法。各国的经济界虽然不全然是那么清廉而公正,可是,不断地从事各种不正当的行为、和暴力团勾结的企业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最高经营者不因过失而辞职等,在外国人的眼中看来,这些都是不当的行为。“把我们逼得歇斯底里,日本的经济就会麻痹。难道这样大家就称心如意了吗?”某大企业的会长曾如此说道。不持续进行不正的行为,日本的经济就会麻痹,这是出自他们自己口中的告白。
“不可以说哪个企业从事不正当的行为。这是违反企业伦理的。”
也就是说,他们的“企业伦理”就是掩护共犯,法律、道德和良心都不是一回事。这等于是暴力团的法规一样。
这种暴力集团的老大之类的人在高级俱乐部喝着一瓶三百万元的白兰地,一边放言“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爱国心和为社会奉献的精神都没有。让他们在中东的沙漠流血流汗吧!否则日本会被世界各国轻视的”,这就是居世界之冠的日本财界真面目。
本来,财富就是培育文化所不可欠缺的要素。大富豪麦第奇一族培育出了文艺复兴文化、足利义满孕育出了室町文化都是代表性例子。没有可以投注大量财富的后援者存在,文化是不可能诞生的。可是,现代日本的财富并没有孕育文化。日本人不培养无名的画家,从中发掘其新的才能,只是一昧地搜购、独占已经享有世界盛名的大家作品,而且也不加以公开。日本人擅长用金钱去把他国所孕育出来的才能果实据为已有。不愿担负发掘和培育的风险,只想夺取现成的结果,这种作法引了各国的反弹。
日本财界的丑闻仍然陆续出现。如果是在欧美各国,早就以明显的犯罪事件为由,将证券公司的经营者处以刑期了吧?而在日本,却没有任何人遭逮捕,事情也都不了了之。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大藏省中和证券公司有来往的证券局课长已因故死亡。另一方面,证券公司的负责人员在调职到分公司之后就行踪不明,因此详情就成了一个谜”之类的报导出现在报纸和杂志上。死人是没有嘴巴的。和政财界有关的事件是层出不穷的。没有人会感到惊讶。甚至有人说“这种事见怪不怪,认为怪异的人本身才有问题”。可是,日本人以外的人可不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拿起你脚下的木板看看。你会知道,你就站在地狱的上头”(班哲明·T·塞列斯特)。
当然也会有人认为“地狱比较好住”吧?有句警语说“水清无鱼”。可是,在过度被污染的工厂废水中生存的鱼在变得奇形怪状之后,终会痛苦而死的。虚弱的鱼会死去,而较弱的鱼则靠着同伴的尸体维生,然后变得更畸形。这种情形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
余睁开了长着长睫毛的眼睛,环视着四周,对着视线与他相遇的二哥问道。
“刚刚你没听到什么吗?”
“我没有注意,你听到了什么?”
余还没有回答之前,一阵“哦呵呵呵……”的奇怪笑声摇撼着朝气传了过来。竜堂兄弟的神经不禁都起了鸡皮疙瘩。世界虽然广,人口虽然多,可是,能把这种声音传到标高三千公尺的高地上来的应该只有一个人,一个就已经太多了。黄老怀疑地问这是什么人?
始回答:“您认识吗?就是船津忠岩的女儿。”
“什么?船津忠岩的女儿?”
黄老确实知道“镰仓御前”这个人。
“船津是象征日军恶行的男人,同时也喜欢美人。如果女儿像母亲的话,应该也相当漂亮才对。”
续和终闻言相对而视。在无言当中,他们的阴谋于是产生了。
“嗯,答对了,是个美人哪!”终说完。
续也巧言道:“是连杨贵妃也自叹不如的美人哟!我想一定很合黄老的意。”
“我们绝对不会插手的。老爷爷,您就不用客气了。”
始和余之所以沉默不说话并不是因为被老二和老三的同仇敌忾心给感动,而是因为太过惊讶了。
“贵妃是皇帝在后宫的女官,地位继皇后之后。杨贵妃指的是姓杨的贵妃,在历史上并不只有一个人。唐朝时代特别有名的杨贵妃就有两个人。”
一提起美人,黄老似乎就打从心底感到一阵幸福感。
“其中一人是隋炀帝的女儿,七世纪国家灭亡之后,为唐太宗皇帝所宠爱。另一人是八世纪时独占玄宗皇帝恩庞的女人,这一个就是一般人所讲的杨贵妃。哪,不管是哪一个,一定都是倾国倾城的美女。”
“晚辈学到了很多。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定是个美人,所以,就请您不用客气了。”
黄老怀疑地看着续和终。始想出口制止,可是,在他还没有掌握到时机时,续继续刺激着黄老的好奇心。
“她的名字叫小早川奈津子。很高贵的名字吧?”
“这个名字确实很有贵族千金的味道,可是,名字并不一定和人相符。灭掉伟大唐帝国的奸雄就叫朱全忠。完全的忠诚,这可是个好名字啊!”
黄老的视线一动。续和终往右左方飞跳开来。某个非常有量感的物体从斜坡下面逼近而来。土和沙发出了声音从崖上剥落,黑而巨大的人影出现在一行人面前。“哎呀!”王和李不禁发出了慨叹的声音。这实在不能怪他们大惊小怪。来者身上穿着特大号的迷彩装,背上背着背包,同时还可看到来人身上装备着让人想起“弁庆七道具”的武器。该以“一人多国籍军”或“行动武器库”来命名的小早川流奈津子为了击退“人类公敌”,再次展现了她的雄姿。
Ⅳ
“哦呵呵呵!终于被我追上了。”
“终于被追上了。”
终低声说道,把身体半掩藏在长兄宽广的背后。小早川奈津子在敌人面前淡然地卸下了背包,正待把武器取出来。
“这就是船津忠岩的女儿?”
黄老的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小早川奈津子这个怪女人有着一种会让对手的战斗意志枯萎的力量。竜堂终和黄老都已经够“无法无天”了,可是,以她面前,他们看来还是很正经的。
“至少像父亲还说的过去。可是,船津那家伙应该为将来要出生的孩子想想,对象该好好选择嘛!”
“这个老不死的胡扯些什么?”
小早川奈津子怀疑地问两个部下。她的手下已经拿出了武器。
两个部下没有办法回答。短期的高地训练失败了,他们像半个病人似地咽喉咕噜咕噜响,两眼的微血管破裂了开来。可是,小早川奈津子却依然精神抖擞。肉体上几乎要以健康过度来形容,而精神上——至少她自认为是很健全的。
“我要报父亲之仇!你们就为自己的罪过忏悔,乖乖地臣服在正义之下吧!我已经为你们预约了地狱的特等席位了!哦呵呵呵!”
“哈,虽然不能是高品质,不过,表现技术却相当有一套。”
黄老喃喃说着,可是,怪女人看也不看老人一眼,睨视着竜堂兄弟。
“暴龙膺惩!八纮一宇!神州不灭!”
小早川奈津子一边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四字成语,一边挥响着锁链。
“吃一记正义的铁锤吧!你们两个先来!我要为可怜的白虎丸报仇!”
铁链很粗,长度约有始身高的四倍之多。链子胆端附着一个有余的头部那么大的铁球。铁球的一面有尖锐的突起物。一击似乎就可以将非洲犀牛的颈盖骨给击碎。这是被优美地称为“晨星”的中世纪欧洲武器。小早川奈津子在头上挥舞着这个武器。铁球发出了怒吼声在半空中画着圆形,每一瞬间都加快了旋转了速度。
“呀!真是厉害啊!”
黄老佩服之余,不由得拍手叫好,而站在他两旁,手上拿着手枪的李和王也呆立在当场。被指名的竜堂家老三和老二突然开始交换起一段虚应的会话。
“我,不,不,不才的我是弟弟,所以知道事有分寸,这个时候就该让哥哥出头。请您先动手吧!”
“你太谦虚了。做哥哥的夺取弟弟的功劳,这是天地不容的事情。终,你就不用客气了。”
这两个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彼此推卸着责任,可是,却没想过把事情推给家长或老幺,这是值得大家感动的事。
很自然的,小早川奈津子的两个部下和始、余对峙起来了。戴着眼镜,有生意人风格的男人拿着手枪。另一个脸上缠着绷带的男人则拿着瑞士制的军用刀,刀刃在晨光中反射着。始和余同时了解了这个人就是在西安碰过面喜欢热水的变态。始不由得出言嘲讽道。
“哦,今天没有带水壶来吗?在这种高地,水是很容易就可以煮沸的。”
缠着绷带的男人把刀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再从左手换到右手,快速地移动着刀子。
“这把刀子上涂满了尼古丁毒。只要伤到一点皮肉,神经就会像煮沸一般。我就先在小鬼光滑的脸上划一道吧!”
施虐者多嘴是有其必然的道理的。因为他们将用什么方法给对方带来痛苦,强迫对方接受这种恐惧感就是他们的一种乐趣。可是,对方当然没有跟分配合的义务。始无言地走到绷带男人的面前。和在西安时一样,施虐者的谈话令始感到无趣,因此他也无意留情。当对方刺出锐利的刀子时,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膝盖,从正下方击中对方的右手腕。男人的右手急速地弯曲了角度,他手上的刀子便划上了自己的脸颊。
男人发出了惨叫声往后退。他的人生似乎很适合用自作自受这个成语来形容。当他呻吟,旋转着身体时,脚底下踩了个空。缠绷带的男人一边掀起了漫天的土和沙,一边往斜坡上滚去。始想拉住他也来不及了,不过,他原本就没有积极伸出援手之意。
“余,你没事吧?”
“嗯,哥哥,我很好。”
余拂拍着两手,他的脚底下躺着一个昏过去的男人。这是始能确认的景象。当那个男人转过枪口对准余时,余对准男人的脸踢起了脚边的土。男人不由得护住脸,那一瞬间,余跳到了对方身旁,抓住他的右手腕一动。男人被自己握着的手枪狠狠地击中了太阳穴,顿时便脑震荡了。余手法之巧是学自排行在他上面的那个哥哥。
弟子的成果已经显现,可是,做师父的却陷入了苦战当中。终和续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小早川奈津子挥着的铁球所形成半径七公尺的无敌圈。
“哦呵呵呵!你们不来,我可要过去了!”
小早川奈津子跨着大步往前逼近,对着眼前的续丢出了铁球。铁球掀起了一股强风,扫过敏捷地避开这一击的续的脸颊。怪女人用力地踏着地面,改变了脚的位置,转过上半身,这次是对着终丢出了铁球。终往后一翻转,使对方致命的一击挥了个空。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沉重的鼻息,再度挥起了铁球,呼呼的吼声罩住了四周的空间。她的体力似乎一点也没有消耗掉。一味地逃命并不能使事态有所改善,于是,老二和老三便试着联手对付这个怪女人。终抓起了一把土丢过去,趁着一瞬间的空隙,终突然用力地扫向怪女人的脚。
这一次总算有效果了。小早川奈津子摇晃着巨大的身躯,那两条树干般粗的腿在半空中踢着,重得地滚倒在地上。大地发出了抗议的吼声。
“哦呵呵呵!你们是来真的啦!”
小早川奈津子一边游刃有余地哄笑着,一边奋力地站起身来。趁她还没有起身的时候再发动攻击应该会有加倍的效果,可是,续和终都有着把讨厌的工作让给他人料理的打算,所以最后还是让良机给逃了。可是,再这样下去,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始看不过去了,对续和终说“闪开,让我来!”这时候,续快速地采取了行动。这是因为他一直完美地在算计着时机。他低下了身子往前一跳,一瞬间就穿过了小早川奈津子大大敞开着的胯间。当她把铁球往下一挥的时候,续已经绕到她后方去了。
铁球撞击在地上,粗重的锁链咕噜噜地绕上了小早川奈津子的脚边。
“啊!啊呀!啊哟!”当她发出动词活用形般的叫声时,锁链已经在她脚上缠了三、四圈,把她的下半身封住了。续伸出了脚,往怪女人的粗腰上一踢,小早川奈津子的巨躯便浮在半空中。
接着,怪女人便拖着“哦呵呵呵呵!我们再见了!”的怪异笑声,深深地滚斜坡下。不久之后,笑声也消失了,土崩的声音也停止了,山崖上回归到一阵可怕的寂静。始轻轻地拍了拍续的肩膀,站在山崖边缘往下探视。晨光还没有射到谷底,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怎么办?谁到底下去看看?”
三个弟弟的头不约而同地化成了不停转动的风扇,长兄的提案于是被驳回了。始自己也无心前去一探究竟,所以他也不能勉强弟弟们做这种事。在迟疑了一秒半钟之后,始很难得地下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保守结论。
“好,我们就把这件事忘了吧!现在就陪黄老到西宁去。刚刚的那十五分钟就当没有过好了,好吗?”
“是!”弟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黄老呵呵地笑着。
“面对大事之前要先保持心境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