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
枪声响起的瞬间,我的身体立即起了反应。
没有时间思考。
枪林弹雨中我压低身体,尽可能贴近地板。飞越柜台,躲在下面。
我伸手摸了摸头,我的高帽子开了个食指般大小的洞。
「……」
这是什么情形啊?
此时,
「啊,太慢了。」
是创也。和我一样戴着宽边高呢帽的创也,微笑地看着我。
「创也!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会被追杀?」
这时,创也歪着头。
「你发音怪怪的喔。我的名字不是SOYA(创也的日文发音),是索耶,索耶·卡西迪(Sawyer Cassidy)。」
「……」
枪声划破沉默。
架子上的玻璃瓶,一个接着一个破了。
我一边护着头,避免被玻璃碎片割伤,一边问:
「该不会我的名字不是内人?」
「这种状况下还能开玩笑,不愧是透姆·齐德(Tom Kidd)。」
……原来我叫透姆·齐德。
看看我的脚,一双大长靴,腰上系着一条腰带及一把手枪。我拿起手枪问:
「……这什么?」
「军用科特手枪,容弹量六发,口径四十五毫米,西部拓荒时代许多枪客使用的手枪。」
没问你这个,不过我已经确定这是一把不折不扣的枪。
所以说,这是西部拓荒时代罗?我总算知道身上的装扮及手枪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梦,而且还是噩梦。
「既然是梦的话,弄个秘密道具出来吧。」
索耶居然还说这种风凉话。
好,等一下再回头揍这家伙,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应付眼前的状况……
无数发子弹从我头上掠过。但如果是梦,为什么状况如此紧迫?
「其实状况很简单,」
索耶得意地说:
「歌后镁情小姐被恶棍『力景容泰』一家强行带走,我们来解救她。」
此时,又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我有问题。」
木屑及玻璃四处乱飞,我护着头问:
「为什么我们来救人却遇到这种事?」
「因为我站在『力景容泰』一家喝酒的酒吧门前呛声,说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我没有反对吗?」
「当然有。可是,俗话说:『出其不意是兵法的基础』,我走进来,你虽然一脸惊讶,却也跟了进去。」
是吗……所以才有那样的开场……
「让我说一句话。」
我深深吸一口气,以不输给枪声的声音说:
「索耶你这个大笨蛋!」
「你不觉得出其不意很重要吗?」
「跟敌人比起来,你先出乎自己同伴的意料之外,是怎样!」
「有句话说:『出其不意首先从同伴开始』。」
「那是『要瞒过敌人,首先得瞒过同伴』!」
索耶稍微想一下句子,然后拍了一下手,露出一副「对喔」的表情。
「因为很像,所以我搞错了啦。」
枪声盖过索耶的声音。
唉,果然不应该和这个笨蛋一起行动……
「你说要光明正大走进去,是不是有什么作战计划?」
索耶以笑容和耸肩代替回答,看着他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一定没有计划。
我搔搔头说:
「做任何事前先想想下一步!」
此起彼落地枪声中,他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每次都是因为你,才会遇到这种事!」
唉,即使抱怨也无济于事。不过要是死了,连抱怨也没办法,只能趁还活着的时候赶快想点办法……
我看着手中的枪。沉甸甸地,感觉一扣扳机就会发出相当威力。
然而……
我想起奶奶教过的事情。
「人类,对于不熟悉的武器,最好别碰。刀剑无眼,不只对手,连自己也会遭殃。」
……奶奶说的没错。
我把枪丢出柜台。
「哇!你在想什么啊!」
索耶吼我。但我也想说:「你没资格说我」!
「这个不错。」
我指着柜台里放置的面粉袋。一袋、两袋……全部有四袋。
「我有这些就行了。」
这时索耶点头。
「原来如此。把面粉胡乱洒,烟雾弥漫中乘机逃走。」
……有点不一样,不过如果能那样和平地结束,当然再好不过。
我们各拿着两袋面粉。
看准枪声的间隔,将面粉袋往空中扔。
枪客「力景容泰」一家早已习惯。不论是会动的东西,或发出声音的,全都反射性地开枪。
数发子弹打在面粉袋上。
噗、噗!
面粉袋裂开,面粉像雪一般飞舞。弥漫在空中的面粉,有如雾一般遮蔽视线。
「趁现在!」
我和索耶跳出柜台,目标酒吧门口。
差点到达推门时,
「不要动!」
耳边响起扣扳机的声音。
这个声音来自「力景容泰」一家的首领——神·功巳。
我和索耶缓缓将双手举高。
「不知死活的家伙。拜你们之赐,唯一的好衣服全是面粉啦。」
一如他所说,他身上笔挺的外套变得一片粉白。
我问:
「镁情小姐怎样了?」
「放心。既然已经诱出你们,她也没有用处。」
「力景容泰」一家的成员将双手反绑在背后的镁情小姐带出来。
「索耶!透姆!」
她看着我们大喊。我小声地对索耶说:
「她先叫你耶。」
「都什么情况,还在意这种小事……」
索耶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三人被押到墙边。
白色烟雾中,仍然感觉得到有好几把手枪对着我们。
「该是进贡的时候。」
神·功巳邪恶地笑了起来。
——美国也有年贡这种东西吗……?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我低声地对索耶和镁情小姐说:
「再过几秒,会有玻璃碎裂声,到时候记得掩住耳朵趴下来。」
我离开柜台前,动了点手脚。将打开的酒瓶倒放在架子上,下面有个玻璃杯接。那个玻璃杯就放在柜台边缘。
酒瓶里的威士忌慢慢倒进玻璃杯中,超过一定的量后,玻璃杯会从柜台边掉下去而破掉。
听到那个声音,「力景容泰」一家的成员肯定会朝声音的方向射击。
「乖乖束手就擒吧。」
神·功巳话才说完,铿!——是玻璃破掉的声音。
跟我想的一样,枪口一齐对准声音的方向。
「趴下!」
我喊。
枪声响起的瞬间,比它大上数十倍的爆炸声响起。
酒吧被摧毁。倒下来的木材压在我们身上。
「索耶、镁情小姐,你们活着吗?」
一边拨开木材,我站起来。
然后我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我没事。」
是镁情小姐。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太好了,连她都没事,那就没有问题了。
这时,有只手从瓦砾下伸出来,抓住我的衣领。
会做这种没礼貌动作的人,一定是索耶。
「你为什么没先说要使用粉尘爆炸?」
索耶的眼睛冒出熊熊怒火。还很有活力嘛,看来不用担心了。
我侧着头问:
「粉尘爆炸,什么东东?」
「像刚刚那样,一定浓度的粉尘浮游在空气中,遇到火花就会引起爆炸,称之为粉尘爆炸……你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使用的吗?」
我点头。
索耶缩缩肩膀。
「也罢,反正得救了。」
没错。很难得会想附和索耶的话。
我们正准备回去时,发出一阵声响。
瓦砾下一只举枪的手伸出来。而且,枪口对准索耶。
我才想,莫非目标是索耶……
「危险!」
镁情小姐突然飞奔到索耶前面,替他挡住枪口。
「哇!更危险!」
一边大叫,我的身体也动了起来。
碰碰!
枪声响起的同时,胸口遭受如同烙印一般的冲击。
在我倒地,脸颊撞到地面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中枪了。
「我先到地狱等你,不见不散……」
瓦砾下传来神·功巳的声音,仍在冒烟的手枪从他手中滑落。
「透姆,你不要紧吧?」
索耶抱着我,但我比较想让镁情小姐抱。虽然很想这么说,我却无法开口。
「你居然为了救我,自己却……」
泪水从索耶的双眼滚落。喂!你搞错了,我要救的不是你,是镁情小姐!
我想看看镁情小姐,无奈眼睛却睁不开,没想到撑开眼皮竟如此费力。
「起来!给我起来,透姆!」
啪啪啪,他不停拍打我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打,痛死人了。是我想太多吗?怎么觉得脸比中弹的地方还痛?而且,这是对死者该有的态度吗?
这家伙,到最后都不放过我……
「——该起来了。」
张开眼睛,索耶的脸近在眼前。
咦,这是哪里?
感觉脸颊隐隐作痛。
「好过分喔,索耶·卡西迪……」
我按着脸颊。
索耶耸肩。然后,不带感情地说: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想要请教一下,你到底做了什么梦?」
我环顾四周。
狭窄的房间,被杂乱的物品占据。
书桌上有数台电脑,荧幕保护程式在几台荧幕上闪烁。
墙边是堆积如山的杂志、旧报纸、一些旧书。特别整理过的架子上,整齐排放着红茶罐。
——嗯,这里是城堡。
脑袋终于清醒一点了。
「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创也——龙王创也。」
「正确答案。」
创也将水壶放上可携式瓦斯炉,点火。
「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知道啊,内藤内人——到处可见的普通国中生。」
「……不是很正确,不过算了。」
当我说到「普通」两个字,创也皱了皱眉头。
「再来,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
「龙王家的继承人,号称本校创校以来第一位天才,但实际上是个莽撞的大笨蛋。」
「……要喝红茶自己泡。」
创也冷冷地说,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椅子上。
「好啦,你做了什么梦,跟我说说吧。」
虽然他语气和缓,可是感觉像被警察问话。
怎么办才好……
若老实说出梦的内容,搞不好会被赶出城堡。心胸狭窄的家伙,因为一点小事就不帮我泡红茶。
好!捏造一个以创也为主角的梦吧。
我开口:
「那是个关于宇宙战争的梦,你在里面可厉害了……」
接着是我随便乱编的故事。
数分钟后……
「嗯……」
我觉得创也的表情变得较温和。
这也难怪。现在,我所说的梦的内容,是龙王创也主演的豪华钜片。
「A long time ago in a galaxyar, far away(※电影「星际大战」的开场白。)……」
我说的是,在遥远彼方的银河系展开的冒险动作片。
索耶,天行者前往拯救强行被带走的公主,一边协助绊手绊脚的伙伴(虽然不情愿,但我也只能这么说),一边打倒破坏宇宙和平的多兹·力景容泰的故事。
「真感谢你让我在这种美梦中登场。」
创也放下茶杯。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
「有几个问题想问,可以吗?」
「请、请。」
我兴奋地等待创也替我泡红茶。
但是,创也却没站起来。相反地,用非常冷漠的声音说:
「你现在说的梦的内容,跟刚才你睡着时所说的『索耶你这个大笨蛋!』『做任何事前先想想下一步!』『每次都是因为你,才会遇到这种事!』,完全无法连结。」
「……」
不知不觉中,汗水流过我的脸颊。
我清清喉咙问:
「我说过那些梦话?」
「嗯。」
创也点头。
「那你生气了?」
「嗯。」
再次点头。
「帮我……泡杯红茶?」
「不要。」
这次,创也摇头。
我终于理解蟾蜍被镜子包围(※蟾蜍看见镜子里自己丑陋的模样,便会感到害怕,身体还会冒出油汗。)时的心情。
或是,如坐针毡的感觉……
读到这里,不晓得你对我和创也了解多少?
因为听到许多读者摇头的声音,我再详细说明一下。
创也很聪明,这点刚刚提过了,不仅如此,他长得帅、家里又有钱——也就是说,十分受女生欢迎。
而且,创也有个梦想。
他要创作出超越所谓四大电玩的游戏。
对,那家伙的脑袋已经完全被梦想支配。他自顾自地朝着梦想前进,即使深陷危险也不自知。
例如去下水道探险的时候……
还有潜入深夜的百货公司时也是……
我们所遭遇的危险状况,即使现在也还不能一笑置之。除了和传说中的电玩创作者变成敌对关系,还被谜样的组织「头脑集团」盯上……
如果那小子能懂得「未雨绸缪」或「善体人意」,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然而最不幸的是,似乎有条隐形的绳索,将我和创也的脚系在一起,切都切不断。所以,若创也这只「飞蛾」想都不想地扑向火,连我都要被烧。
为了从困境中逃生,动用所有知识和技术的人,一直都是我。唉……我最近开始长胡子,有点担心,希望不要长出哆啦A梦那种三根胡须。
创也做了那些荒谬的事,还能活到现在,都是拜我所赐。话说回来,假如没有我,他应该也平安无事。怎么说呢?因为有卓也在。
卓也——二阶堂卓也,是创也的保镖,同时扮演监视的角色,总是「温暖」地守护着创也;只要妨碍他工作的人,不管是谁都要铲除。他的兴趣,就是阅读《转职就是天职!》情报志。(补充说明,卓也的梦想是成为保母)。
还有非介绍不可的,传说中的电玩创作者——栗井荣太一行人。
栗井荣太是继「咆哮口红」之后,最有可能创作出第六大电玩的游戏创作者。为什么创也和栗井荣太会演变成敌对的关系呢?——如果我抽烟,大概会先吐一口烟,然后说:「……唉,说来话长。」总之,栗井荣太不会忘记被我们呛声的怨恨。唉……
再来说说谜样的组织「头脑集团」。
所谓头脑集团,是龙王集团所取的名字,真正的名称没有人知道,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
这次的故事中,他们会登场吗?(我个人觉得千万不要……)
只要接受了委托,从宠物的生日趴,到高峰会议会场的绑架事件,任何企划这个集团都能包办,而组织内部的实际状况仍是个谜。
对平凡的国中生来说,这绝对是个相当危险的集团。被头脑集团盯上的话,皮要绷紧一点,因为组织的成员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出现。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会被如此危险地组织盯上呢?——如果我喝酒,大概会摇晃酒杯中的冰块说:「人生啊,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较幸福。」总之,只要创也还没放弃想知道头脑集团正式名称的欲望之前,我们会持续被盯上。唉……
另外,还有日本电视台的堀越导播和二十六位有趣的部下、个性鲜明的同班同学等等不少人想介绍给各位,但我得就此打住了!
再不赶快进入本文,创也又要用阴险的眼神瞪我了。
「你好了吗?我想赶快推开冒险大门了。」
创也装模作样地甩着手中的两张入场券。
「那两张入场券是啥?」
「打开冒险大门的钥匙。」创也笑着回答。
OK,了解。如果那是「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我也拿他没辙。
只好奉陪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