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连休结束了。
今年的樱羽家,不仅父母繁忙,雪季也成为了应考生。
故而没有特别地进行什么旅游一类的活动。
春太倒是和班里的朋友们出门去游乐园玩了,而雪季只是和冰川她们出去买买东西而已。
不过在樱羽家,兄妹二人就近外出是必不可少的。
按照约好的那样,两个人用上酒店室内的泳池票去玩了。
穿上了前些天刚买的轻飘飘的粉色比基尼泳衣,雪季十分可爱。
身材高挑且胸部非常饱满的雪季却身着带有几分孩子气的泳衣,这种不调和感堪称绝妙。
雪季总是倾注全力展现出自己的可爱。
真不愧是她的选择,泳装既保留了雪季的稚嫩,又能够绝妙地突显出她的可爱。
这样的妹妹自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热切关注,但是作为哥哥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许的窝火。
好在由于雪季总是贴在春太身边,到底还是没有被人搭讪。
尽管有些在意雪季没怎么学习的情况,宠溺妹妹的哥哥就当做没发现了——
之后两个人全身心投入到游戏当中。
经过不管不顾的熬夜,可劲地玩CS64,春太和雪季都顺利地回归S级。
不仅如此,春太甚至开始了晋级SS的旅程,这让雪季大感焦虑。
「岂、岂有此理……我这个当妹妹的只是在让着哥哥而已。我是一个把哥哥扶植起来的有能力的妹妹——就是这么一回事哦」
在游戏中争强好胜的雪季,最大限度的利用起其妹属性,把悔恨一笔带过。
当然,春太可没有等待妹妹的打算。
他决定速速晋升SS级,从而享受妹妹的窝囊脸。
「哥哥,早安……」
连休结束的清早,待春太又一次早起的时候,雪季正在更衣。
她脱下中意的绵软蓬松的睡衣,裸露出白皙的肌肤,同时整理着校服。
「早上好,今天也很早呐」
「哈~从今天开始要上学了呢。黄金周要是再持续几天就好了……」
在春太也打过招呼后,妹妹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
「黄金周结束了的话,你就要完全进入应试状态了呐」
「唔……哥哥你正好提了我的烦心事呢」
雪季如往常一样细致地整理好胸衣,穿上衬衫。
下半身尚未穿上裙子,水色的胖次显现而出。
「都怪我一直在惯着你呐。雪季,你还没有定好志愿的学校吧?差不多了,再不决定就麻烦了喔?」
「……那个,和哥哥同一所高中……是不现实的吧?」
「诶?你自己不是说过办不到吗?嗯——」
他略作沉吟,但答案显而易见。
春天的学校——悠凛馆,虽说谈不上是超级名门学校,也是升学率相当高的学校了。
说到雪季,就是在非常普通的公立中学里成绩中等偏下的水平。
如果在未来规划调查中提出志愿和春太上同一所高中的话,会被即刻叫到未来规划指导室里去吧。
然而——春太并不是老师。
「雪季要是说想努力的话,我就来帮你。我既没有社团活动也没有兼职,当个妹妹的家庭教师还是可以的哈」
「真的吗!要是能让哥哥教我的话,人家会努力的!」
与那副成熟的外貌并不相符,妹妹做出了可爱的发言。
「那就赶快从今天开始吧。雪季一天玩一个小时游戏呐」
「……说得好像自己没玩一个小时一样呢」
妹妹不太可爱地投出蔑视的目光。
「哥哥我已经经历过考试的战争了。不过讲真,你要是以我们学校为目标的话,玩的时间可会大幅减少哟?」
「唔……」
雪季听过春太所说的话,似乎有些畏缩。
对于春太来讲,他并不希望妹妹勉强自己,却认为上进心是必要的。
被迫沉迷学习太过可怜了——啊不,这种时候不能再娇惯她了吧。
「嘛,再考虑考虑未来规划怎么样?最好和老师谈一谈」
「说、说的是呢。呜呜,好想一直做初中生啊……」
「据说JK在这世上是能够饱受追捧哟」
「人家虽然是JC,也在被人追捧呢。晶穗前辈还送给我好吃的蛋糕啊、布丁之类的呢」
「那家伙,太宠你了哦」
晶穗在初次到访之后,又拜访了樱羽家两次左右。
从第二次开始,就没忘过给雪季带小礼物。
她大概是在谋划着通过收买雪季来达到自由进出樱羽家的目的吧。
雪季同样早已不在意晶穗的进出,晶穗也开始用“小雪季”熟络地称呼起她了。
「不是挺好的嘛。使用立体声也正式得到了爸爸的同意」
「老爸说过要见月夜见之类的话呐。想见女高中生的老爹嘛……家丑不可外扬呐」
「只是趣味相投才想聊聊而已吧。不仅这样,晶穗前辈那边也说过相见爸爸一面呢」
「不要啊,老爸和班上的女生搞不正当关系导致家庭破裂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唷」
「晶穗前辈毕竟是个美人,一旦勾起爸爸奇怪的念头……啊啊,讨厌的画面出现了!」
「这个话题打住吧。现在这个时候,月夜见和父亲不像是能见的上面的」
「啊——」
雪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
「爸爸好像没那么闲呢。是不是有些工作过头了……」
「总觉得他们一副很忙的样子呐,老爸是,老妈也是」
父母在黄金周到底是休息了,可是两个人都长时间对着电脑,时不时还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过去也有过在连休的时候在忙碌的情况出现,今年似乎尤为频繁。
「老妈忙到甚至在连休的日子里不能做家务了,雪季也要考试了呐。我怎么说也必须要做做家务了呐」
「诶~我生存的价值呢!」
雪季牢牢地抓住春太的肩膀,双目含泪。
「请你把考试合格当作生存价值。那我首先是从基本的鸡蛋料理开始吧,既然决定要干这个了,就赶快从今天的早饭——」
这时,房门被咚咚地敲响了。
「春太,雪季,占用一点你们的时间可以吗?」
「咦,老妈?」
「诶?妈妈,今天还在休息吗?」
进到房间里的母亲,一副长袖衬衫加牛仔裤的随意装扮。
如若是平日的话,母亲都会穿好套装才出门上班的。
「我今天从中午才出门上班。对了,可以请你们两个来一下客厅吗?虽然一大早的不太好,不过今天就算你们两个迟到——不,就算请假也是可以的」
「「诶?」」
「那么,请马上来客厅」
对同时歪头表示不解的兄妹这样说完,母亲关上房门走出房间。
「……怎么回事啊?搞得相当正式呐」
「谁知道呢……啊啊,难道——」
「啊」
原来如此——春太也发现了。
母亲刚刚在前几天才说过换工作的事。
工作地点的变化绝非小事吧,大概。
难道会变成只身赴任的情况之类的——?
「嘛,姑且先听听什么事吧。光在这儿想象也没啥意义」
「……说的是呢」
雪季用力握住春太的手。
此时,兄妹二人尚且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
「爸爸和妈妈决定离婚了」
在客厅里,父亲毫无征兆地如此宣告道。
语气淡然,一如在谈论明天天气的话题。
「昨天晚上,我们签署了离婚协议,之后就只剩下提交了」
「对不起,春太,雪季,这么突然。但是我认为既然决定了就应该尽快和你们讲」
父亲和母亲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也许是父母第一次向自己低头呢——春太恍惚地想。
父亲和母亲抬起头,相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不得不讲一下相关的原因呐。爸爸和妈妈我们……太忙了,总是没什么时间待在一起,而且——」
父亲接连不断地罗列出离婚的原因,母亲是时不时地进行补充,但春太几乎没有听。
并排坐在沙发上的雪季也一言不发地愣着神。
在他们做好了母亲更换工作的心理准备之后,却被告知了一件严重程度远胜于此的事。
春太兄妹俩的心理准备什么的被轻而易举打得粉碎。
「妈妈决定换工作了,只是,新的工作地点——」
而那关于转职的话也开始了——
然而,一旦将转职附加上离婚,情况便大有不同。
母亲说出的转职地点在其他县,绝对说不上近。
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从这边上下班——
也就是说母亲会搬到远方去。
「……」
春太突然发现,母亲和父亲已然陷入沉默。
由于发呆的缘故,他甚至一时没有注意到讲话在中途戛然而止。
等等,给我冷静——春太说给自己听。
垂下视线,他可以看到妹妹从迷你裙中伸出的白皙大腿。
雪季的双膝在微微颤抖着。
雪季也是一样在保持沉默。
不,既然妹妹讲不出话,自己就必须要冷静下来。
对啊,因为我是当哥的——春太努力重振心绪。
不可由于发呆而错过这般重要的谈话。
「爸,妈,你们的话我听懂了,但总觉得……怎么说呢,太突然了呐」
「抱歉。但是一旦要离婚,就有许多不得不处理的事务呐。那些事,我们总算是在黄金周处理好了」
「……」
这就是为什么父母在黄金周也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啊。
春太终于得以接受这一事实了,可是——
不,心理上还没能接受这过于唐突的离婚说法。
「还有一点,这个说是正题反而可能更合适一些」
「哈?还有比离婚更重大的事吗?」
春太冷静地提出反问,但他的语气难以冷静下来。
既然双膝颤抖的妹妹什么都说不出口,至少由自己来——仅仅是这种使命感勉勉强强催动了他而已。
「爸爸和妈妈,都是再婚的」
「再、婚……?」
「我们是在春太三岁、雪季两岁的时候再婚的。虽说春太估计也不记得了——」
父亲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春太,雪季。你们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假如是电影或者戏剧的话,大概会开始播放充满紧张感的背景音乐,或反过来正是变得一片寂静的时候吧。
尽管很遗憾,然而这是真实的人生。
没有音乐演出一类的东西,唯有父亲的话语在春太的头脑中回荡。
春太咕咚地咽下一口唾沫——
「……就是说我和雪季,是爸妈各自带来的孩子……对吧?」
「是这样,从血缘上来讲,春太是我的儿子,雪季是妈妈的女儿。我和妈妈都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不久就离婚了——」
父亲再度开始解释。
尽管父母第一次离婚的理由被简单带过了——不过那种事对于春太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纵使父亲解释地很详细,由于信息量过大,他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春太想要二话不说把雪季从这里带走。
想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去上学。
然而,他充分理解到那是决不可能实现的。
「我们本来都想好——等到雪季十八岁的时候再向你们如实说出来的,现在想想或许应该再早点告诉你们。真的很抱歉」
「爸,妈,稍等一下」
父母的解释春太基本没听进去,但他打断了两人。
他们说的内容本身很简单,但是一条条的消息过于沉重。
这要是在戏剧中,便正值人物惊慌失措、冲出房间的桥段,但是人类在过度震惊过后似乎反倒会归于平静。
至少,春太是对能够在表面维持平静的自己感到惊讶的。
「抱歉打断了你们。不过我有一点想要事先问一下」
「什么?」
父亲的表情也同样相当冷静。
是一副已然察觉到春太想问什么的神色。
估计是在决定和盘托出关于离婚和孩子们的身世问题之后,对任何会被问到的问题都做过预演吧。
父亲很快会予以回答。
但恐怕,那并非春太所希望的答案。
春太瞄了一眼一旁的妹妹——
「也就是说离婚过后,我和父亲、雪季她——和母亲一起生活,对吗?」
「……」
在一旁僵直不动的雪季,一个激灵做出反应。
即便如此,果然妹妹还是一言未发。
父亲也好,母亲也罢,都没有对此提及一句。
然而,从父母话语中的细微之处以及二人之间的气氛里暗示的事实已经令人厌恶般地明显了。
发觉这一点的,恐怕不止春太——
等春太再次向侧面看去的时候,妹妹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那是肯定的吧,都听到了这种话。
更何况,仅仅是父母的离婚对于一位初中女生来说都是相当大的伤害了。
兼之此,雪季自出生以来十几年坚信不疑的东西便一口气分崩离析。
当然,最重要的东西崩坏掉这一点在春太来说也是一样。
「小雪季……不是哥哥的妹妹吗……」
雪季垂下头,低声自言自语着。
雪季仿佛事到如今才理解了事实。
春太忽然想起——妹妹在小时候自称“小雪季”的事。
虽然不知何时,第一人称换成了“我”……
连那份回忆,都在被揭开的真相的影响下,让他感觉变了质。
春太的大脑飞速旋转,那回忆又去唤醒了其他的回忆。
「小雪季啊——要和哥哥结婚哦」
是一句幼小的孩童经常会说的普通台词。
直到此时此刻春太才回想起来。而那句台词——感觉似乎曾经不是被雪季、而是被其他人说出来的。
不仅是兄妹关系——甚至回忆都被破坏掉了一样。
从春太的胸腔深处,某种沉重而又炽热的东西向上涌起,仿佛卡在了喉咙处。
「小雪季和……哥哥是……」
少女再度嘟哝起来——话语却中途停止了。
父母也都在保持沉默,没有人开口。
明明直到刚才,他还像往常一样在和妹妹说话。
日常的崩坏太过唐突,太过简单。
春太的脑海中,晶穗的事还有考试的事都消失了。
唯独想着去握住妹妹的手——然而,他做不到。
明明在进入这间客厅之前,他都能够理所应当地握住雪季的手的。
不对,原来是这样啊——
正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美貌得过分的少女,并不是自己的妹妹啊。
春太甚至觉得父母的离婚都无所谓了。
他只是被那过于残酷的真相打倒在地。
※
淡淡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子里。
春太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从父母提出离婚的事过去还不足一整天。
父母都在午后出门上班了,但春太和雪季结果并没有去上学。
午饭就用春太买来的两份便利店盒饭解决了,晚饭由罕见提早回家的父亲去附近的咖喱店打包带了回来。
今天一天,他几乎没和雪季说过话。
只进行过“午饭怎么办”这种程度的对话吧。
一天之中,春太待在客厅,而雪季则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我今天做了什么来着?
——春太试图回想起来,但无论如何脑海里都是空荡荡的。
应该是随便摆弄了下手机、看了看电视,却没有印象。
在用过晚饭后,母亲回到了家,可是她也多没说什么。
想了想,这个人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呀——
虽然想到了这种问题,但他没有说出口。
母亲本打算保持一如往常的举止,反而是春太这边无法进行正常的对话了。
春太和雪季都迅速的泡过澡,在晚上十点之前一齐钻到床上。
在平日里的话,春太会一直熬到十二点以后,雪季入睡则要比他早一个小时左右。
春太感觉到在双层床下铺的雪季在翻来覆去。
恐怕雪季也尚未入睡。
不用说,她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雪季还没有神经大条到听过那种话还能睡得很香。
即便不再是自己的妹妹,春太也比任何人都了解雪季。
虽说加上这种前提只能令人不快。
「……哥哥」
「哇~」
刚想到这儿,就见雪季一声不响地将脸从双层床的梯子处探出。
「不好意思,能占用你一些时间吗?」
「怎、怎么了?」
「那个……我睡不着」
「是嘛」
春太在床的上层撑起身体。
此时此地,应该对雪季说些什么吧——但不容有失。
「那我们稍微出去散个步吧。不要让老爸他们发现……没事,暴露了也无所谓」
「好的」
雪季面无表情地颔首道。
对于春太来说,他很清楚雪季在想些什么。
相比闷在床上,她更想出去出门散散心。
春太也完全是一样的心情。
春太爬下床,从衣柜里取出帽衫和运动服。
他脱掉替代睡衣的T恤和短裤,麻利地穿上衣服。
「……嗯?」
他不经意间看向一边——
雪季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窸窸窣窣。
上面的睡衣已经褪下,隐约可见裸露的香肩。
「……」
春太立即装作在看手机。
然而在狭小的房间里雪季的身姿总会入目,背朝她似乎又会产生过剩的意识,他总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嗯……」
雪季不知是不是觉得被子碍事了,推到一边并把裤子脱下。
白色的胖次依稀可见。
今天本来是为了避免让春太看到而换的衣服,结果到处是破绽。
华美的肩膀和白色胖次露了出来。
春太像之前的一天天一样看向它们。
之前每天看过去,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哦不,确实觉得有点可爱,有点涩情——但如今他可不能这么想了。
「啊……」
「嗯?」
「哥、哥哥……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拿一下更换的衣服吗?」
重新裹上被子的雪季怯生生地请求道。
「……那我随便选咯」
春太知道在共用的衣柜里雪季的衣服都在哪里、有哪几件。
虽说都要脱衣服了还是对春太避个嫌比较好,不过看来她是忘记了事先准备好替换的衣服。
假如能像以往那样脱掉衣服,就那样半裸着身子从衣柜里取出新换的衣服该有多好。
「接着,雪季」
「十、十分感谢……」
雪季一接过衣服,便一下子全身钻进被子里面去了。
大概是刚刚得知一直被隐瞒起来的真相,她还没有整理好心绪吧。
听过那种话之后,怎么可能还在春太面前大大方方地换衣服啊。
「那个、哥哥……」
「嗯?还有什么事吗?」
轻轻从被子里探出头的雪季,面带十分抱歉的表情。
「不要运动服的裤子,能帮我拿一下短裤吗?是带有粉色条纹的那件……」
「……晚上还冷着呢」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雪季似乎也不能在装扮上将就。
能见到有点平时那个样子的雪季,春太稍稍安心——
但是果然,迄今为止的日常消失掉的寂寞更胜一筹。
只是做个外出散步的准备,竟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呐——
春太似乎对自己约雪季去散步一事略感后悔了。
※
「呜呜~有点冷呢」
「毕竟是五月份呐,我说过还冷着了吧」
春太和雪季悄悄溜出家门。
雪季是一副黑色与粉色相间的运动上衣搭配短裤的打扮。
「怎么说,雪季。要不回家一次?」
「也没有到忍受不住的程度。我们出发吧,哥哥」
夏季跟在春太身后,啪嗒啪嗒地向前走。
要是在往日她就会开心地将胳膊缠上来,但今天看来怎么说也没有那个心思。
「你等会儿」
春太走进便利店,买来热咖啡和可可,把那杯可可递给雪季。
「哇、好温暖……」
「这样稍微好受点了吧。啊啊,我们去那边吧」
在距离便利店很近的地方有一座儿童公园。
春太和雪季坐在长椅上。
「一个人都没有呐。总感觉这种地方就该有几个混混或者几对情侣之类的呐」
「这一片在夜晚人很少呢,我以前倒是没怎么留意过」
「毕竟我们夜里没出来过呐。这座公园也是,晚上来还是头一次」
是一座只有秋千和滑梯的小公园。
由于从家徒步只需要五分钟左右,因此春太和雪季在小时候经常到这里玩。
「还记得吗,哥哥?」
「嗯?」
「小时候,只要我一个人在这里玩,男生们就想把我赶走,而每到那时,明明我没有呼唤哥哥,你却出现了,替我赶开了那帮男生」
「……还有那种事吗?」
春太从小就身材高大,从没有打架输过的印象。
甚至强到不会输给更加高大的松风。
轰走几个欺负人的孩子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还记得哦。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毕竟对我来说,一想到自己还有一位真正的英雄什么的,就会觉得很丢脸呀」
「什么明明没叫我啊,什么丢脸啊,不加这些多余的修饰本来还是个不错的故事呐」
「人家为了不那么难为情才加上的啦,请理解一下」
「我知道了哦」
春太滋滋地啜饮着咖啡。
由于里面没有放牛奶和砂糖,所以相当苦。
虽然是第一次喝黑咖啡,不过今天就是想品尝一下这份苦涩。
「但是,有些地方我也可以理解」
「嗯……?」
「我和哥哥公认是一对关系不正常的兄妹,可是其实不是那样的呢」
「……往好了想的话是这样呐」
春太和雪季没有血缘关系。
既然如此,那么两个人怀有超越兄妹的感情也无可厚非——她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只是——
「我从记事的时候就把雪季认作妹妹了,从来没有怀疑过有没有血缘关系这种事。这么说的话,我宠你宠得完全超过了正常老哥的水平,果然是异常的吧」
「异常……哥哥把这叫做异常呢」
「都这时候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吧。雪季,虽然这话不太好,可你并不普通哟」
「哥哥说得毫不留情呢」
雪季露出苦恼的表情,吮吸着可可。
春太虽然讲了几句粗话,雪季却较为冷静。
她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发呆,却并无慌乱的迹象。
明明对于还是初中生的她来讲,这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春太受到的打击也绝不算小,而雪季可能正是因为没有大哭出来,才说明她能保持平静吧。
到底哪边才更成熟啊——春太险些苦笑出声。
「异常……确实也不一般呢,我。粘着哥哥的妹妹这种其他的也有一些,但像我一样喜欢向哥哥撒娇的女孩子没有几个呢」
「我娇惯着你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呐」
哪怕春太再稍微冷淡一些,雪季对他的亲近程度也许就不同了。
「哈……」
雪季大大地叹出一口气。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什么的,在漫画之类的作品里倒是很常见,但想不到这种桥段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那不是因为你很满足于现状吗?」
「诶?」
「想象不切实际的事情是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要我也是,假如没有雪季的话,说不定就会整天进行——“要是自己能有个可爱的妹妹就好了”这种妄想了」
「原来如此,哥哥好聪明啊……假如对现在的自己没有不满的话,也不会做奇怪的想象……咦?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哥哥、哥哥”的,已经不能这样叫了吧……?」
雪季的眼里一下子便浮现出些许泪花。
虽说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这点并受到打击也是雪季的作风了——
「你突然就叫我名字也受不住呐,按雪季喜欢的方式来就好吧」
「啊……好的,就找你说的做,哥哥」
从儿时起,春太已经被不计其数地叫过哥哥了。
春太也不打算让雪季用见外的方式称呼自己。
「说来,雪季,你今天早上叫自己“小雪季”来着哟」
「诶!」
雪季这一次双眼睁地圆圆的。
果然看样子是无意识地恢复了以前的第一人称。
「都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呐。你早就不再说了。正好是在你来这公园玩之后就那样了吧」
「请、请忘掉……我大意了。给自己加个“小”字这种,都到这个年纪了果然很丢脸」
雪季双颊染上红晕。
「不过,这么说哥哥在以前也叫我——」
「嗯?什么?」
「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什么都没……」
少女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春太从没有用名字当过第一人称,当然也没有加上过“小”字。
既然没能想起什么特别的东西,如今也没办法强行回忆起来吧。
「啊,说到称呼……」
「这回又是什么?」
「像“春太”和“雪季”这种有着共通性的名字也很容易让人误解吧,只是碰巧嘛?」
「毕竟把季节加进名字里之类的操作也不少见呐。虽说我并不是春天出生的」
相较于妹妹讲究的名字,春太对自己名字很简朴这一点没抱有过什么疑问。
即便是亲兄妹,只有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很讲究也是正常的吧。
「……哈!?莫、莫非……假装我们不是亲兄妹,而实际上我是爸爸和妈妈双重出轨生下的孩子之类的!?」
「你想得太多了吧。都到了这个时候,老爸他们怎么说也不会撒谎喽。」
「说的也是呢……」
令春太吃惊的是,雪季似乎依然没有放弃他们是亲兄妹的那一丝希望。
对于父母在和上一个对象结婚后还有交往过的可能性——春太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想象在父母身上有着那样“生动”的故事。
「不过,爸爸和妈妈的离婚好突然呢。父母的离婚这种事,都可以说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罕见事件了」
「我当时有点走神没听太清楚,可是不应该是第二次吗?老爸老妈都说了是离婚之后再婚这样的情况吧?」
「……是的。我也没怎么听进去,但确实那么说了」
春太的父亲与其生母、雪季的母亲与其生父都并非死别,而是离婚——他们是这样讲的。
可能是因为觉得都无所谓了,春太对此左耳进右耳出,雪季似乎也是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春太和雪季记事前发生的事了。
「嘛,虽说挺可惜的,不过竟然有关自己亲生父母的话题什么的都会有种突兀感了呐」
「我不需要两个爸爸」
雪季简短却果断地宣言道。
两个人暂且沉默下来,喝起饮料。
喝完后,春太回到便利店将纸杯扔进垃圾箱。
不能在妹妹面前做出不法丢弃的举动,尽管他平时也没有。
「嗯?」
等春太回到公园,他发现雪季正坐在秋千上。
她状似孤单地低着头,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
※
一头茶色长发的美丽少女晃着双脚,轻轻荡起秋千。
「雪季」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哦,哥哥」
「诶?」
「以前,哥哥使劲地呼呼荡着秋千,荡得好高好可怕。不只是这样,最后你还像飞上天一样跳起来然后落地」
「我还干过那种事呐……」
春太对此也有印象。
他那时在和朋友们比谁能够飞得最远。
在那场危险的游戏中,有一位骨折了,公园因此被封,他至今难忘。
「嘿……哟」
春太也坐到了雪季一旁的秋千上。
「啊、请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哦?」
「不做了,不做了。毕竟不是小鬼头了呐」
「……是呢,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
「但我们也不能给自己的住处做主。顶多就是夜里从家中溜出来的程度了」
春太吱呀吱呀地轻摇着秋千。
「我和妈妈——哥哥和爸爸会住在一起的吧?」
「这是高一的春天啊,本来这会儿才刚考完试,你还能参加得了插班考试嘛,在这种时期根本就考不了吧?」
由于想都没想过,所以完全无法想象。
新年伊始便马上转校什么的不可能的吧。
「老妈换工作的事看来也定下来了,事到如今怎么说都没法不算数了吧。既然我们要分开来住,我和雪季就不能在一起了」
「爸爸和妈妈已经尽力照顾我们的心情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过会抚养我们两个呢」
果然雪季也发现了嘛——春太胸口一痛。
父亲依旧会住在如今的家里,而转职的母亲则会搬到远方。
即便如此,父母依然表示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答应春太和雪季的要求。
若春太不想做家务的话,就雇女佣人。
他们对雪季则表示会尽可能的寻得一户住起来舒适的房子,并为她找到一所好的初中。
「离婚,是爸爸和妈妈的问题,我们无能为力了呢……不过,我和哥哥一起住……不是不可能的吧?」
「法律方面我不是很懂,但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都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了,也能做到一起收养的吧?」
「这样的话……」
雪季嘶地做出了像是吸鼻子的动作。
随后,声音带颤地说——
「就是说他们想要把我和哥哥分开这样一回事吧……」
「……或许呐」
雪季的成绩虽然不好,但头脑的反应并不迟钝。
估计是从父母话语中的细微之处察觉到了他们暗示出的目的了。
当然,春太也注意到了。
无需多说。
果不其然,父母将春太和雪季之间的关系视作危险。
「就像你说得那样呐,雪季」
「诶?」
「家长可是比孩子所认为的要对他们关注的多——咱家的父母也是,肯定发现了我们有一种在世人看来很危险的关系」
「……我也是,没想过我们的关系在别人看来危险到这种程度呢」
雪季摇着小脑袋,说道。
父母他们很清楚——春太和雪季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假如两个人发生了类似越线的情况,也并不存在伦理问题。
话虽如此,他们两个是被当作兄妹养大的。
亲戚或者是附近的居民,以及春太和雪季的朋友们,也都将两人认作兄妹。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成为恋人,并且在尽管还很遥远的未来结婚什么的话,面子上很过不去吧。
「老爸他们可能也在想呐——本来是当作亲兄妹养大的,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但是,如果在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们说“你们不是亲兄妹”的话,有可能受到的打击比现在还大呢」
「正确答案什么的,谁也不知道呐」
春太同样受到了打击,多少想对父母抱怨几句。
然而,即使是这样——
「我呀,觉得和雪季在一起作为亲兄妹被养大真的太好了哦」
「我也是……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能作哥哥的妹妹,真的是……」
雪季这一回接连数次轻轻点头。
是的,春太和雪季至多——曾经只是兄妹。
仅仅是过于亲近而已,并没有越过兄妹的那条界线。
从今以后,他们也不认为会越过。
雪季很可爱,身材也成熟了起来,但春太并有要出手之类的想法。
真的吗——?
一瞬间,疑问掠过脑海。
和自己在同一个房间里换衣服时那白皙的肌肤,内衣所包裹的那对丰盈。
在浴室里所见的火热肌肤,盘起头发后显露出来的玉颈。
顺势把少女压倒在床上的时候,那紧张的气氛。
在那些时刻,自己从未有哪怕一瞬间觉醒过欲望吗——?
「……怎么会呢」
「诶?」
「哎呀,没什么。父母尽最大限度不让我们受到拘束,可是啊」
「只有在把我们分开这一点上,没得谈……」
低声说罢,雪季垂下头去。
妹妹这边也是,从在同一个房间里的生活与过度的身体接触中,就没有感受到除了对于兄长的爱以外的其他东西吗?
这样的问题,春太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举个例子,即便我想留在这边——也不能说“请让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养我”这种话呢」
「我也是,自食其力这种事——倒不是办不到,却很难」
「那绝对不可以哦。哥哥擅长学习,所以必须要好好地进修到大学。没有家长的支援会很难吧,那种事」
「倒不是不可能……」
尽管这样说非常遗憾,但是突然脱离家长的庇护而去独自生活什么的,几乎不可能办得到。
春太终究也只是一个高一的孩子而已。
「还是说……哥哥会拉着我去私奔呢?」
「雪季……」
「……开玩笑的。那是最不可能的了呢」
雪季笑嘻嘻道。
司空见惯的妹妹的脸上所换上的表情,不知怎的看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私奔之类的不就把哥哥的未来毁于一旦了嘛。就算你说要带我走我也会拒绝的哦」
「不能按戏剧那么来呐」
对于春太的喃喃自语,雪季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过啊,哥哥」
「嗯……?」
「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嘛?」
「什么?」
「如果,我们就要这样分隔两地的话——在那之前」
「……」
「可以请你吻我嘛……?」
雪季忽地转向这边,抬眼向上看来。
她的眼里以及表情上皆无笑意。
春太注视着雪季的嘴唇,一时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着。
不管是否血脉相连,少女毕竟是从记事以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是不是在开玩笑这种程度的事,他还是判断得出的。
同在一间屋子里换衣服,一起入浴,在休息日享受约会。
曾经是如同情侣一般的兄妹,却并非情侣。
所以——
「肯定不行啊」
「……说的是呢」
正因此,他不能听从那个要求。
即使不再是肉体上的兄妹,他当下依然想继续做精神上的哥哥。
接吻是超越兄妹界限的行为——虽说这是春太擅自给出的划分。
「……!?」
雪季屏住呼吸,双目可见地大睁。
能看到的就到这里为止,春太闭上眼和雪季嘴唇相叠。
是微微有些凉,却令人心神荡漾般柔软的感触——
双唇相交的时间大概不过三秒。
春太将抬起的下半身再度落回秋千上,转向前方。
「咦、咦?哥哥,不是说不行……?」
「……我改变主意了」
春太完全无法直视雪季的脸了。
在想着那是越线的行为的同时,却无法制止自己。
竟然刚一得知不是亲兄妹就接吻什么的。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贪心了呢。
「哥哥……」
「……!?」
听见雪季的话音,春太下意识地转向旁边。
妹妹——曾经是妹妹的少女,泪水扑簌而下。
「……不喜欢那样吗?」
「明明平时都是很敏锐的哥哥……今天却很迟钝呢……」
看来是猜错了。
春太稍微松了一口气,胸口却异常痛苦。
雪季在哭泣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一如自己无法止住那眼泪。
在泪水纷纷从那双大眼睛里滴落而下的同时,雪季似乎露出了些许笑容。
她一言不发地一直在哭泣着。
春太并不是很清楚她为何在哭泣。
恐怕,就连雪季自己都难以给出言语上的解释吧。
即便如此,雪季并不是讨厌接吻这种事,他已经明白了。
况且——
自己也总感觉就要哭出来了。
今天,我和雪季不再是兄妹了——
事到如今,这一真相却依旧太过令人悲哀。
从这一夜过后不足一月,在临近初夏的某一天。
曾为妹妹的少女,从春太的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