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想特训的话我们当然会陪你,可是——」
傍晚时分,劳不满的抱怨声,在研习大楼的玄关大厅响起。
「为什么连我们都得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啊……」
劳打量着发出霉味的研习大楼,用力皱眉。
「别这么说嘛。」
杰特边苦笑,边朝今晚过夜用的房间前进。
三人走在从大厅延伸的走廊上,来到有许多个人房的区域。这些是能自由使用的房间。至于柜台小姐们的房间则是在二楼。
「很……很有气氛呢……研习大楼……」
走在后方的露露莉吞着口水。
「露露莉,我不是说会怕的话不用来吗?」
「这可不行。依照这个情况……一个人留在伊富尔的宿舍,反而更可怕……!」
「确实,依照套路的话,幽灵第一个袭击的都是落单的家伙呢。」
劳贼笑着吓唬露露莉,露露莉沉默地以魔杖(Rod)钻他的侧腰,「呜!」劳只能闭嘴。
以《白银之剑》为首的公会精英冒险者,在大都市伊富尔的一级地区都有气派的专用宿舍。杰特等人平常都住在那里,今天是杰特特地拜托两人在研究大楼过夜的。
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传说中的「死神」是黑衣男的假设做准备。
「是说,传说中的『死神』可能是黑衣男啊……真的有那么巧的事吗?」
劳狐疑地发问后,杰特把最近一直在意的事说出来:
「百年祭时,黑衣男不是让海茨进入公会的地牢与地下书库吗?而且还是以正式的手续进入。既然如此,黑衣男很有可能是公会内部的人,也有可能出入公会总部。」
「我也有这么想过啦~说到地下书库或地牢,就连在公会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有权限那么做啊,该不会是公会会长吧?才怪。」
劳半开玩笑地说着,但杰特沉默下来,并不否定他的话。见状,劳的笑容僵住了。
「……咦?队长,难道你真的认为会长是黑衣男吗?」
「没办法否定这个可能性。如果会长……葛伦·加利亚是黑衣男,那么很多部分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不不不,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吧?」
「就、就是啊!」
露露莉脸色发白地插嘴。
「会长不是一直在和我们一起思考,该怎么对付魔神吗?如果会长是黑衣男,打算让魔神复活的话,他就不会让能打倒魔神的亚莉纳小姐和白银一起活动了。这样太矛盾了!」
「……」
露露莉说的没错。假如葛伦是黑衣男,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让亚莉纳插手魔神的事。也正是因此,杰特无法肯定地说葛伦绝对是黑衣人。而且他也打从心里不想相信这件事。
「我的想法和露露莉一样。」
看着一脸严肃地沉默的杰特,劳慎重地开口:
「不过,队长应该也有想过这个矛盾之处吧。尽管如此,还是怀疑会长的话……应该有队长的道理吧。」
「你、你们太过分了!」
露露莉气冲冲地竖起眉毛:
「你们忘了吗?会长可是那时候相信我们到最后的人啊……!他怎么可能是黑衣男呢!」
那时候。
杰特知道露露莉想说什么。
那其实只是几年前的事而已——以杰特为队长,刚遴选出新的《白银之剑》成员之时。
虽然说现在,杰特他们的《白银之剑》已经是众所公认的一流队伍,可是他们并非从一开始就有一流表现。他们也曾有表现得不尽理想的时期。
当然,没有好成绩的话,《白银之剑》就必须解散。
对于只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现场情况的人来说,只要没有显而易见的成果,他们就会认为该重新检讨《白银之剑》的成员——也就是全部换人的意思。总之,就是开除现在的《白银之剑》。
「再观望一阵子吧。」
然而在令人胃痛的检讨会议上,每次帮杰特他们说话的,是葛伦。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可以做到完美。只因为没有立即的成果,就不给予机会直接换掉,就长期来看不是好的做法。』
尽管葛伦这么说,当时的干部仍纷纷反驳。
『会长,您太心软了。我们是基于「能立刻有成果的一流人才」的标准挑选这些人的。假如他们没有办法取得预定的战绩,就不是适合这标准的人选,应该尽快重新编组「真正的一流队伍」才对。』
『公会花在《白银之剑》上的金钱绝对不少。身为组织领导者,必须公正地使用组织的金钱才行。恕我直言,您是否因为原本是白银,所以有些过于偏坦他们了呢?』
『财务部长说的对。虽然在白银的代表面前这么说有些为难……但今年的白银,与历代白银相比品质相当差呢。』
一名干部瞥了杰特一眼,如此说道。那是以金钱衡量人类的冷淡眼神。当时的公会总部里,有太多人用那种眼神看杰特他们了。
『我认为这是公正的使用方法。』
尽管有许多苛刻的反对声,葛伦仍强而有力地否决。直到今天,杰特也依然记得葛伦说的话。
『所谓的一流,不是从一开始就很强,也不是绝对不会失败。能依现场情况调整自己的对策、随机应变,才能说是一流的人才。就这点来说,我认为这代的白银并不差。』
『……』
『单纯力量强大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各位的说法也很有道理……但是,不想培育人才,只想要垂手可得的即战力,这样是不是太傲慢了呢?』
葛伦一直相信着《白银之剑》。只有这点,是千真万确的事。
杰特沉默地垂下眼帘。
葛伦是黑衣男——最想否认这个可能性的,是杰特自己。
如果没有葛伦,或者由其他人担任公会会长的话,杰特他们的白银早就被解散了,不可能走到今天。
可是,百年祭那天掠过胸口的不安,因白天时菲莉的表情,变得更强烈了。
「反正现在也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假设而已。只要能抓到黑衣男,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杰特厉声说道。闻言,露露莉与劳都闭上了嘴。
心情很恶劣。
自己很少像这样,压抑不下负面的感情。至少,在这里的三人都把葛伦当成同伴。就像那时葛伦相信白银一样,白银也想相信葛伦——
可是,缠绕在胸口的不祥预感,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