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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色反镜 STAGE 2 漆黑锐剑

该说是侥幸吗?没有任何人发觉彩从教室里消失的事情。

一方面是因为他坐在靠窗的最后一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彩隔壁的座位是空位。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转学生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的消失,吸引走全班的注意了吧。

看来所谓的【反转】,似乎是往来这个世界与纯白世界所必要的咏唱。只要一念出那个词语,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会被强制传往另一个世界。待在白色世界的期间,现实的时间仍会如常进行。

米拉匹莉卡一进入教室的瞬间就找到彩,确认他是今早的少年后,立刻使用了【反转】,所以在教室里的人看来,那根本是凭空消失。

回到教室后,她既不辩解,也不说明,只是冷淡地说了句「就是这样,请多指教」,结束了自我介绍,然后彷佛理所当然地在彩隔壁的位子坐下。

教室内众人哑然无语,彩则是愣住了。

对于这个狂妄至极的转学生,班上也没有勇者敢说一句话,班导尽管困惑,也只能开始班会。

今年的黄金周是在星期四结束,也就是说,来上学的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因为是星期六,所以放假,因此今天只是发几张讲义,收一下作业而已,上午就解散回家,从下星期一才开始上课。

彩轻轻摸了自己的脖子,伤口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彷佛没受过伤一般,不曾存在过。这件事只有被斩到的感觉仍然确实残留着,那是很奇妙的感觉。

班会结束的同时,班上立刻热闹了起来,有马上就要找朋友去玩的人,也有为久违的社团活动而高兴的人,也有人戴起耳机,准备一个人回家等各式各样的人。

而彩与米拉匹莉卡则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阿彩阿彩,关内的站前有家很好吃的可丽饼店——」

「喂,我有想去的地方,你带我去。」

玉求奔跑到彩的身边,但是话说到一半却被打断,因为金发转学生对彩下达了命令。

留在教室内的所有学生,目光一齐往彩的方向看去。

那也难怪,没和任何人说过话的转学生,放学后却突然向某人搭话,没有人不会感到好奇吧,因为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彩和米拉匹莉卡,已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谈过话了。

「不,很抱歉,我有约在先……」

「哦,你忘记刚才说的话了吗?」

「…………好啦。」

被她这么一说彩才想起,他在白色世界被命令成为她的『同伴』。

「我要你成为我的『同伴』。」

「…………啥?同伴?」

彩的头上忍不住冒出问号。

但是转学生却不理会彩,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你才刚参加游戏,那么应该也不会背叛我,而且你看来能够对攻略魅影鬽黑有所帮助。相对的,我会保护弱小又渺小的你不受其他人的伤害。对于新手而言,初期要如何在这个游戏存活下来,那可是一件大事喔。」

「游戏?存活?那是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算了,那些事我之后会教你,总之你从现在起就是我的同伴!知道了吧?」

她的言词问丝毫不容拒绝,彩忍不住点头答应。

「另外,你拒绝的瞬间,我就杀了你。」被她这么一说,彩更是拒绝不了了。

然后到了现在。

彩很容易就能想像,他听从傲慢转学生的命令这件事,看在其他学生的眼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既有开始窃窃私语的同学,也有人对他报以明显的同情目光。

「阿、阿彩……?这是怎么回事呢?」

玉求只有脸部的肌肉装出笑容,提出这个充满困惑与怒气的疑问。

「……不,玉求,这是有理由的——」

「你是谁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就是不肯让人把话说完吗?米拉匹莉卡这次则是出声打断了彩。

只见玉求鼓起脸颊,瞪着米拉匹莉卡。

「玉求要找的人不是转学生同学,是阿彩。阿彩可是玉求的青梅竹马喔?」

「青梅竹马?这词已经没有人在用了吧?再说区区的青梅竹马,可以别来介入我和这家伙之间吗?」

米拉匹莉卡哼了一声,让玉求的心情更加恶劣了。

「才不是区区!玉求和阿彩、水母、小蓝可是从幼稚园就一直在一起了喔!」

玉求大声叫道。除了彩与玉求之外的另外两人,虽然就读不同高中,但确实是其他青梅竹马的名字。看来玉求对于米拉匹莉卡的愤怒,让她连不需要说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啥?那些人是谁啊?再说不管你们有几个人,有多少年的交情,那都不是插嘴我和这家伙的关系的理由。」

「理由充足得很!因为阿彩要和玉求一起回去!所以阿彩不能和转学生同学回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以自我为中必啊?很烦耶。」

「到底是谁以自我为中心呀!转学生同学转入才第一天,会不会太嚣张了啊!」

「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你想擅自独占阿彩,玉求就是不准!」

因为米拉匹莉卡的个子较高,态度也强势,因此那幅画面,就像是小动物在抵抗肉食动物一般。

「喂,你想办法搞定她啦。」

米拉匹莉卡的视线离开玉求,转向了彩。她的眼神看得出困惑之情,看来遇到单方面施压无效的对手,她似乎就不擅应对了。这就表示获胜的未必一定是肉食动物吧。

虽然不甘听命于他人,但是彩也不能违抗。

「呃~玉求,你冷静一点。」

彩抢入两人之间,试图安抚玉求。

「阿彩可好了吧!原来金发美人正合你的口味啊!」

以玉求而言,看来她少见地真的动怒了。

彩也能够了解她的心情,因为彩也是一样,若是玉求突然和转学过来的男学生一起回家,彩也无法真诚地祝福他们……吧。

然而,这件事又不能对她说明。

「不,不是的啦,这该怎么说呢。」

「啊~!是连对玉求也不能说的关系吗?一定是靡烂的关系吧!玉求说的没错吧!」

「不,不是那样的,可丽饼明天再去吃吧,今天就先这样,好吗?」

「……今天是要去水母家的日子喔?」

「…………我知道啦,我知道的,水母家我会一个人去,你放心吧。」

彩注视着玉求的双眼,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她好言相劝。

而玉求也没有移开视线,她凝视着彩,彷佛要测知他的真意。

「……既然阿彩那样说,玉求是没关系啦…………」

虽然看起来仍有不满,不过玉求总算还是同意了。

彩将手放在玉求的头上,轻轻地抚摸。

「抱歉。」

随即,玉求白皙的脸颊,转眼间变得像苹果一样红。

「那明天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喔!」

「嗯,好的。」

玉求就像忘了生气般羞怯一笑,然后向彩挥手道别,离开了教室。随后,留在教室的学生见已经没戏可看,于是也各自离开教室。

「——那么我们走吧。」

「你看起来很幸福嘛。」

回过头一看,只见米拉匹莉卡似乎颇不满地瞪着彩,从窗外照入的阳光,透过米拉匹莉卡的金发而反射,简直就像镜子一样。

「你在说什么啊?」

「【意能者】应该都是对世界怀有不满的人吧?可是你看起来却很幸福,真是矛盾,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意能者?」

「就是像你我一样,能够前往白色世界的人。」

「啊啊,是那样啊。」

真像是游戏的用语,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米拉匹莉卡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说那些了,我说过我有想去的地方了吧?快点带我去。」

「好、好啦……」

现在先忍耐——彩如此告诉自己。

而且他也有几件事想问米拉匹莉卡,一起行动是合理的选择。

「然后呢?你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

彩与米拉匹莉卡走出学校,却有一个人影在追踪两人。

那个人物正将手机贴在耳边,尾随在彩与米拉匹莉卡的后方。

「——是,A—2级的《金色反镜》正与F—3级的《征白侵色》走在一起——不,是的,但是……这样好吗?本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漆黑锐剑》的……不,这样啊,我明白了。」

向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句「那么若是有事,我会再联络」后,那个人就挂断电话,注视着彩与米拉匹莉卡。

眼神中的情绪,分不清是愤怒、嫉妒、还是羡慕。

保持在不会被两人发现的距离,那人再度打开手机,联络和方才不同的对象。

铃响数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

■◇◆□

——十分钟后,两人抵达米拉匹莉卡想去的地方。

「真的是这里?」

「是啊,没错。」

米拉匹莉卡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但这里只是随处可见的速食店喔?」

眼前是某间大型汉堡连锁店,由于位置距离学校并不远,因此时常聚集许多放学的学生们。

「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咦?是那样的吗?」

「什、什么啦,不行吗?」

米拉匹莉卡冷眼瞪着彩,彩则是说着「不是不是」,挥着手掩饰过去。

「呃~理由是因为对身体不好吗?」

「那也是原因,再者也是没有必要特地去吃速食那种便宜食物的关系。」

「……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啊。」

「我的家境是很富裕啦。」

确实,从她的容貌和态度看来,感觉就不像是住公寓大楼的人,豪宅或城堡还比较相配……

「因为太过富裕,所以对庶民的生活感到好奇吗?」

「我的确是有兴趣。」

「哦,有钱人都是那样吗?」

不管怎么说,米拉匹莉卡生长在富裕家庭,而她想要吃吃看亲近平民的汉堡,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吧。

「哈哈。」

彩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啦。」

「不,该怎么说呢,你比我想像中要正常呢。」

「你想跟我吵架吗?」

「不是啦,我想说会在那种世界战斗的人,到底是处于怎样的精神状态呢,没想到这么正常。」

「我是正常,那你就是异常了。」

「为什么啊?」

「因为如果是【意能者】,在这种状况下应该是笑不出来的。」

看到米拉匹莉卡冷淡地这么说,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因为米拉匹莉卡的眼神中,流露出冷酷的目光。

「你只是运气好而已。这个游戏对新手很严苛,你现在之所以能够活着,那是因为和上位等级的我在一起的关系,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听到这句告诫的言语,彩默默点了点头。

自己既没有与人厮杀的意思,也不打算战斗。即使如此,或许也有未曾谋面的敌人想要彩的性命。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只能说现在自己还活着真是运气好。至于这是否是最好的状况,那又另当别论了。

「谢谢你了,转学生。」

自己应该感谢她吧。心里这么想着,感谢的言语就自然地脱口而出。

「什、什么!?为什么要感谢我啊!」

米拉匹莉卡猛然抬头,凝视着彩的脸,眼眸中的光采又恢复原状了。

「因为你是在保护我吧?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感谢你。」

「什、什么……是、是啊,没错没错,你要感谢我!」

「嗯,谢谢你。」

「呜……快、快点走啦。」

说着米拉匹莉卡率先进入店内。

她的语气冷漠,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米拉匹莉卡白皙的脸颊,看上去泛起薄薄的桃红邑。

「欢迎光临,请问内用吗?」

「喂,这家伙在说什么?」

「别指着店员。那个、是的,我们要内用。」

尽管率先进入店内,但是当然是第一次点餐的米拉匹莉卡,站在店员面前显得困惑不已。

而店员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她,困惑地将目光移向彩。

「听好了,转学生,首先要在这里点好要吃的餐点。」

「一般应该是我们入座之后,服务生再过来帮我们点餐吧?」

「不,这里不是餐厅啊。」

「你是要本大小姐站着点餐吗?这样不是无礼至极吗?」

「规则就是这样啊。」

「嗯……那就没办法了。」

与其说是没办法,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她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千金小姐呢?

「你国中时代没想过要进来这种店吗?」

「因为我没办法进来,而且一个人来也没意思……」

「不,你可以跟朋友来啊。」

「你觉得我有朋友吗?」

不知为何,米拉匹莉卡得意地挺起胸膛。

「呃、那个、该怎么说呢,抱歉……」

「哼,你明白就好。」

确实,就同性来看,大概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心高气傲的美女吧。不,即使是身为异性的彩,应付她也已经够伤脑筋了……

「然后呢?这个鱼堡是什么?」

米拉匹莉卡指着菜单,侧着头感到疑问。

「呃,那是——」

结果,点餐就花了将近五分钟。

「你啊,还有其他容人要点餐耶。」

「罗、罗嗦!为什么菜单有那么多餐点!看起来全都一样!而且这个餐盘也要我来拿,这里的用餐方式是怎么回事!?」

「在这里那样才是正常啦。」

「日本完蛋了啊……」

彩随着满口怨言的米拉匹莉卡一起走上阶梯。

「三楼以上是吸烟区,我们就在这里找位子坐吧。」

到了二楼后,刚好对面就有空位可坐,于是彩便在那里坐下。

「欸,位子怎么这么狭小,而且桌巾呢?」

「……没有啦。」

不过是间速食店,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价值观的差距到了这种地步,反倒不知该怎么吐槽才好了,正当彩这么想的时候——

「喂,椅子好硬啊,坐得屁股会痛耶……」

「…………唉。」

「喂!你叹什么气啊!」

「不,没什么,倒是到底要过着怎样的生活,才会有你那种反应啊。」

「没什么,很普通啊。有轿车接送的话,当然就没办法来这种地方了。」

「原、原来如此……」

她似乎是个如假包换的千金小姐。

「话虽如此,从今天起我也请家里取消轿车接送了。」

「这么说来,你转进来的时期也很奇怪呢。」

「这个嘛,身为一个【意能者】,我家实在不太不方便行动了。」

米拉匹莉卡的视线,彷佛正注视着某个不在这里的事物。

彩喝了口可乐,湿润喉咙,吃了一些薯条后,像是重新打起精神般地说道:

「转学生,说真的,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嗯,我才不答。」

米拉匹莉卡以兴奋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鱼堡,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我什么都还没说耶……」

「为什么我要把我的三围告诉你啊,你这变态。」

「呃~转学生,你为什么会认为找想知道你的三围啊?」

「因为你从刚才就老是盯着我的胸部看。」

「……我没有看喔。」

他的语气有些转弱是因为心虚吧。如果要说他没看就是在说谎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看到目不转睛吧。

「而且男人问我的问题,还不就是『手机号码』、『什么时候有空』、『有没有恋人』、『三围』这些吗?啊呣,啊,真好吃,不然你想问什么?想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也是啦,至少要有联络方式比较好吧。」

接着米拉匹莉卡一边品尝口中含着的薯条,一边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彩按着太阳穴,极力保持冷静应对。

「我确实可能会需要你的手机号码啦,不过我想问的并不是那种事。」

「我没有男朋友,因为没有配得上我的男人。而且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因为我必须尽快通过这个游戏,实现我的愿望才行。」

彩的动作倏然停下。

「实现愿望?」

彩不自觉地重覆了一遍,即使他明知自己并没有听错。

「什么嘛,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啊,对喔,你一无所知嘛。」

「……那个……实现愿望是指?」

「嗯~这个嘛~你对这件事知道到什么程度?」

说完这句话,米拉匹莉卡用吸管喝了一口茶,她的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气质,可以看得出她的家教良好。

「老实说我完全不知情。」

「原来如此,今天是你第一次来到《反转世界》?」

「呃……如果你说的《反转世界》就是指先前那个白色世界,那么今天早上就是第一次。」

「那么你也还没看过邮件吧。」

那就难怪了——少女这么想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而彩则是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那个、可以请你告知我详情吗?」

「好啊,我本来就这么打算。」

■◇◆□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两名目标终于从店里出来。

我取出手机,将作战开始之事,以电子邮件通知那个人。

「诸桥同学,要走罗。」

我对身旁的金发男如此说道。他是个会让人不想被认出和他同校,会降低学校品格的学生。

「嗯~?任务终于要开始了吗?」

和站着的我不同,他是坐在花坛上。只见他站起来,拍了拍制服的灰尘,然后以自然的动作,若无其事地想要搭我的肩膀。我挥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说你啊,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这是那个人的命令,别那么不正经。」

即使我表现出厌恶的态度,他仍只是无所谓地笑着,真是令人看不顺眼。

「虽然你说不是来玩的,但这是游戏耶,是游玩延长的意思吧?」

「互相残杀的游戏才不是在玩呢。」

「虽说是互相残杀,不过那反正也只是在《反转世界》的死亡而已,实际上也没几个人死掉,只是玩玩而已啦。」

「就算实际死亡的人很少,但却也赌上了人生,这是不会有错的。如果你要说那样是游戏,我就先让你【退场】喔?」

即使言语中夹带杀气,他的态度仍然没有变化,真是麻烦的对手。

「话虽如此……我们的任务不是要让『冰之女王』,也就是《漆黑锐剑》【退场】吗?现在却突然改成解决转学生,真是让人不爽啊,他以为他是谁啊。」

「是啊,但是这是那个人的命令,所以必须确实执行。」

「我就是没办法像来祷你那样服从命令呢。」

「我讨厌满口牢骚的男生。」

「……罗嗦啊,杀掉他们就好了吧。我知道啦,我会把他们杀死的,真烦人。」

思虑浅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这种家伙的位阶会比我高呢?

「是啊,《金色反镜》是A—2级,所以要小心注意,制伏《征白侵色》后,我也会马上去帮你。」

「制伏?你是指转学生是要让她【退场】,真白却只是打倒就好了?」

我难得与诸桥意见一致,虽然这是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也认为应该让真白彩【退场】。明知这是逾越本分的事,我还是向那个人这么进言了,然而……

「他似乎还有利用价值。既然是那个人的决定,我们也只有遵从。」

「利用价值?打算让他像我一样臣服吗?那选转学生还比较好吧?」

「我说你啊,服从必须是上下关系明确才能成立。《金色反镜》与那个人是同一等级,她绝不可能向我们投诚啊,所以只能抹杀。」

「就算是那样,那也不用挑个F级的小白脸吧?」

诸桥怨恨地说道。虽然他平常就是个感情起伏激烈的麻烦人物,不过他这时的语气似乎不太寻常。

「怎么?你认识真白彩?」

他们同校,所以认识也不足为奇。而我基本上也知道一些他的事情,虽然他并不特别引人注目,却也还不至于躲藏在别人的阴影中。我记得他就是给人「总觉得他像是刻意装成乖乖牌的样子」,这种印象的男学生。

「那家伙让人很不爽啊。」

形容得相当抽象。看来脑袋空空,对于心情的描述也会笨拙不堪。

「上次我去横滨的时候,碰巧和他搭上同一班电车,那家伙竟然让座给老太婆。」

「那不是好事吗?」

至少应该不是会让人不快的事吧。

「不只是那样,在学校有人有困难,他也会帮忙;上次我抽烟被他撞见,他竟然还自以为了不起地向我说教。更可恶的是说教内容,他竟然说『抽烟很难看,别抽了吧』,开什么玩笑,可恶的家伙!」

不,那本来就是你的错。听了这件事,我反而想姑在真白彩那边了,不过我还是会打倒他啦。

「但是你想想,那家伙也成为【意能者】了,那也就是说,他也有不惜踩着别人也要实现的愿望吧?」

「——啊啊,的确,那么他所做的事都是伪善了?」

「我最讨厌伪善的人。」

即使如此,还是比你好多了。

我只在心中这么念道,然后慌忙往前方一看。

「糟糕,跟丢目标了。」

说是这么说,脑袋空空的笨蛋却只是傻笑。

「没关系,我们可是有好方法——【反转】『表→里』。」

瞬间,世界被白色包覆了。

瞬间,人们从世界消失了。

只有【意能者】的世界来到,杀戮就要开始了。

「别擅自行动啦。」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是一样的事情啊。」

数十公尺处看到人影,看来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远。

「算了,要上罗,《灰烟废人》。」

「了解——《禁捉时攻》。」

我是《风》,他则是《爆炸》。

——我们各自开始想像。

■◇◆□

「能实现愿望的游戏吗?」

出到店外,走在身旁的米拉匹莉卡,开始以轻松的语气对彩大略说明情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游戏是能够实现愿望的游戏」。

「没错,这种事很常听说吧?也就是『能实现任何愿望』之类的。这游戏就是能让那种事变成现实,为了这个目的要杀死同样为愿望来到《反转世界》的家伙。」

之所以会被送入《反转世界》,应该是判断彩也有愿望吧。

彩在心中确认,自己也有无论如何部想实现的愿望。

然而那愿望他不曾对人说过,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得知他的愿望呢?他虽然在意这个问题,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想打岔。

「说是杀死,却也不是拳脚斗殴吧?」

回想起今早的事,米拉匹莉卡与魅影鬽黑在公园战斗。米拉匹莉卡操纵雷电,而魅影鬽黑则是操控影子。

「是啊,我们是将自己的颜色赋予形态,藉此来战斗。」

「颜色?形态?」

「嗯……啊,对了,你把手机拿出来,看看邮件。」

在米拉匹莉卡的催促下,彩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只见智慧型手机的昼面上,邮件图标显示收到信件数量为『2』。

「有收到邮件耶。」

「打开来看啊,笨蛋。」

他依言点触图标,收信匣里有两封邮件,一封是玉求寄来的邮件。标题写着【明天】,所以应该是刚才寄来的吧,彩决定之后再读,于是先看另一封。

「这是…………什么啊?」

从没见过的信箱地址,标题写着【『Over Image』用户登录完毕】。

「啊,就是那个,打开来看吧。」

从旁边窥视着画面的米拉匹莉卡说道。彩尽管有些困惑,仍打开了那封邮件。

真白彩  先生:

您的『Over Image』用户登录已经完毕,特此通知。

从现在这个瞬间起,您就是【意能者】了。

以下记载了您的登录内容,请妥善保管。

想像ID

《征白侵色》

登入密码

#ffffff

诞生色

【white】(白)

※此游戏不容推辞,敬请小心注意。

※若是对【意能者】之外的人提及游戏内容,立即游戏结束(Game Over)。

※详细规则请至以下网页确认。

XXX.——

「这是什么啊?」

彩又再说了一次和刚才同样的话。

邮件是网路游戏的用户登录通知。

但是让彩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不、不容推辞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还需要补充的话,那就是要你战斗的意思。」

与彩相反,米拉匹莉卡则一派平静。

「你说的战斗,不是只是分出胜负就能了事吧?」

那是能实现愿望的游戏,不可能会有那么轻松。

「是啊,极端地说就是互相残杀吧。正确说来也不只是那样。」

「藉由杀人来实现愿望,那种事……」

「是错的?不对,错的是不靠这种游戏就无法实现愿望的这个世界。」

米拉匹莉卡怨恨地说道。

彩并不知道米拉匹莉卡怀抱着怎样的愿望,但至少她似乎不排斥为了实现愿望而战。

然而彩却不同,他无法轻易释怀。

「这一点请你详细说明清楚。如果说必须杀人才能实现愿望,我——」

「你会怎么做?反正又不能退出,难道你甘愿为了他人的愿望受死?」

她冷淡说出的这句话,彩也无法反驳。

「不是那样……但是……」

见到彩那样的反应,米拉匹莉卡短短地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一开始就能接受的话,那才奇怪吧,不然这样想如何?」

米拉匹莉卡竖起食指,以「听清楚罗」做为开头。

「假设有一百人与一百零一人的两个集团,如果只能救其中一方的性命,你选择的那一方能够得救,而没被选中的那方绝对会死,这样你会选哪一边?」

「那是什么问题啊?」

「回答我。」

尽管对米拉匹莉卡不由分说的语气感到困惑,彩还是回答了。

「虽然不想选,但如果真要做极端的选择,我会选一百零一人那边吧。」

不管是谁都会这么选吧,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所以才更必须尊重,在那种时候就是以数量为优先了。

「是啊,那么假如一百人那一方有你重视的人呢?」

「那、那个……」

「数量并没有改变,而你却会烦恼了对吧?不,在你来说,应该会选一百人的那一方吧,生命的价值才不平等,对自己重要的人较重,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他人较轻,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那样做是错的。」

「那么你会坚持愚蠢的理想论,对自己重要的人见死不救罗?」

彩也明白就感情而言,米拉匹莉卡所说的话是正确的,但是彩无法认同。

「坚持理想论不是坏事吧……」

「重要的不是『怎么做才正确』,而是『想要怎么做』,理想论,正论、正义,这些都不需要。必须牺牲某人,愿望才会实现,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到了那时候你必须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自己想要怎么做,不需要想得太复杂。」

米拉匹莉卡如此断言。

真的是那样吗?

若被问到有想实现的愿望吗?彩可以马上回答:有。

但若是被问到可以为此而杀人吗?他的回答却是:办不到。

即使如此,彩以外的参加者都有那种觉悟了吧。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他们会杀掉彩吧?到时自己该怎么做呢?

「烦恼是无所谓,但是你要找出答案喔。」

「我知道啦……我知道的。」

「话虽如此,杀死的对手也不一定会死就是了。」

「……啥?那是什么意思啊?」

听到米拉匹莉卡这句矛盾的话,彩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因为这是游戏,杀死对手的意思终究只是让对方游戏结束而已。用个你比较能理解的说法,那就是虽然是在白色世界杀人的游戏,但是在白色世界死掉的人,在这个世界并不会死。」

听完她说明的瞬间,彩整个人无力了。

「什么嘛……那样就不是互相残杀了吧。」

「虽是游戏,却不是玩玩而已。所以我们做的事是如假包换的互相残杀,会痛楚也会辛苦,而且也有惩罚。」

「惩罚?」

「不过这等到之后再说,因为还有很多必须先说明的事。」

这个话题暂且结束,米拉匹莉卡说完话,吐了一口气,准备重新开启话题。

而彩则是再一次端详着手机的画面。

「『Over Image』……这就是游戏的名称吗?」

「超越想像,名字是取得很好啦。因为在这个游戏,不可或缺的就是想像。」

「是那样吗?」

「说得更加简单点,在《反转世界》里,自己的想像能够具象化。」

「将想像……具象化?」

「没错,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的力量』。无关年龄、学历、武力、权力,纯粹是自己本身的能力。」

彩也认同米拉匹莉卡这句话。

确实,活在世上需要各式各样的能力,各自的方向性有所不同,多数却都是无法凭藉努力颠覆的能力;许多时候,打从出生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每个人能力的极限。

不过,如果这是凭藉想像力——这侗世界必须的力量全部不管用,只以纯粹意念之力战斗的话……

就某种意义而言,那不是比这个世界更平等吗?

「可是,虽说是想像的具体化,那也太过笼统了对吧?所以才要赋予颜色,自己将『形态』赋予自己所得到的颜色,以我来说就是《雷电》,魅影鬽黑的话就是《影》。」

「你说的形态是不管什么都可以吗?」

「嗯~~尽可能还是以易于想像者为佳,因为这个一旦决定就无法变更了。以前曾经有个【意能者】对颜色赋予《神》的意义,但是所谓的神,具体来说又是什么呢?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建议是选能对自己的战斗有所助益,然后又容易想像的形态比较好。」

「即使没有形状也可以吗?不是神就是了。」

「嗯~~如果是像《雨》或者《雪》、《风》之类,即使没有明确的形状也能够想像对吧?而且应该也能应用在战斗,这么说来,过去曾有人将《夜》的意象加诸于【midnight Blue】(午夜蓝),虽然我没有与他直接交过手,不过他是A级喔。」

「夜……那样太笼统了吧?」

「我哪知道呢,那又不是我,反正形态也不是一边走一边就能决定的东西,你就回家后再慢慢想吧。」

「喔、喔,说的也是。」

既然一旦决定就不能更改,那就必须慎重决定才行吧。

彩把这个念头先放在思考的一隅。

那个力量即使不用来杀人,也可能为了存活而使用,因此不能随便决定。

「那么游戏破关的条件是?」

「嗯——也是,要说明这个,首先必须说明其它的规则才行,可以吗?」

「好,拜托你了。」

「我刚才也说过,我们【意能者】在参加时会被赋予一个颜色,比如我就是【antique gold】(古铜金),魅影鬽黑则是【Black】(黑),然后这个游戏所使用的颜色种类为西洋传统色,全部共有二百八十五色。」

「西洋传统色吗?没听过呢。」

「我也试着稍微调查过了,其它还有原色一百四十色,或是日本传统色四百六十五色,许许多多的种类,为什么这个游戏要用西洋传统色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比较方便吧。」

「方便?」

「为了游戏制作者的方便。」

米拉匹莉卡只回答了这句话,然后又继续说下去。

「【意能者】是一人一色,而【意能者】又各自有等级之分。」

这么说来,米拉匹莉卡曾说自己是A级。

「从A到F,每个英文字母再细分成三阶级,因此总共是十八阶层。你刚成为【意能者】,所以是F—3级,要实现愿望必须攀升到A—1才行。但是升级相当麻烦,并不是单纯杀掉别人,位阶就会上升。」

「是依照怎样的基准呢?」

「这是采取相对评价的方式。也就是说,游戏方会统计二百八十五人的强度,设定自己目前的排名,那就是等级。然后A—1是破关条件,能成为A—1的却只有前面七人,懂了吗?也就是二百八十五人之中,若是不挤进前七名,结果愿望还是不会实现。」

「转学生大概是排在哪里?」

「我是排在A—2十名中的第六名。」

也就是说相对来看,她是两百八十五人中的第十三名。

自己正和那样的人一起行动吗?

「魅影学姊呢?」

彩这么一问,米拉匹莉卡一脸没趣地回答。

「…………A—2中的第二名。」

相对顺位的第九,排名在一位数了,这也就代表,彩今天早上目睹了第十三名与第九名之间的战斗。

「而我是排最后啊。」

「是啊。」

「游戏的范围呢?纯白的……不,那个所谓的《反转世界》,范围有多大?」

总不会涵盖整个日本吧。二百八十五人分散在日本全国,这样游戏根本不成立。

「只有在横滨市内。《反转世界》也是一样,你只要去看过就知道了,市的边界对面是空白一片。」

「市内?」

「是啊,虽然不明白制作者的意图,不过与其从头重新创作,倒不如使用现实中的区域划分还比较轻松吧?实际上《反转世界》也是以横滨十八区来割分。」

他们现在漫步在伊势佐木商店街,所以是横滨市中区。彩的家则在南区。往后的日子里,自己就得在自己所住的城市中不停展开战斗才行吗?

虽然已经知道对手实际上并不会死,即使如此,自己办得到吗?

「那么转学生是为了提升等级而与魅影学姊战斗的罗?」

「就算打倒同一个等级的对手,那也只是在那一级内的顺位上升而已,那样并没有意义吧。」

「不然是为什么?」

米拉匹莉卡做出烦恼了数秒的动作后,开口解释道:

「那是因为我败给她了。」

「败给魅影学姊?」

「没错,【意能者】之间明明是以生死决胜负,那家伙却不杀我,理由竟然是『没有杀死的必要』。」

「所以你是不甘心吗?」

「是啊,说得更清楚一点,我败给她是在两个月前。那时候那家伙是C—3,我是A—2第一名,还差一点就能实现愿望了。但是我却败在原以为能轻松获胜的小女生手上,还因此而降等,倒霉死了。」

「等一下,跟C级战斗根本没有意义吧?那并不是魅影学姊主动挑战的吧?」

「因为我不爽她。」

「啥、啥?」

只为了这个理由要杀人吗?彩实在无法理解。

「因为她见到我打倒敌人的场面,却好像不感兴趣,转身就想走嘛!会想稍微教训她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会吗?这么说来你是输了不甘心,所以今天早上向她再次挑战了吗?」

「是啊。」

原来并不是因为想杀她啊,不过就算是那样,那也不正常就是了。

在安心的同时,彩也不自觉地面露苦笑,就在这个时候——

——世界的颜色消失了。

不管是卡拉OK、脚踏车行,还是便利商店。

或是地面、树木、天空、太阳。

全部被涂抹成白色的世界。

无人且冰冷的世界。

「……我先声明,这可不是我干的。只要有人使用【反转】,半径三百公尺内的【意能者】都会受到波及,被传送至《反转世界》。」

所以今天早上彩才会被传送至《反转世界》啊——受到米拉匹莉卡的【反转】波及所致。

「是那个吧,大概就是他们。」

米拉匹莉卡回过头,指着稍远的地方。

只见在约二十公尺远的前方,一间超市前站着一对男女,而且人影逐渐变大。

来者身穿同一间高中制服的学生。

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米拉匹莉卡并不焦虑,这就是强者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吧。

「喂,转学生。」

「你可别说你不想看见有人死喔?我可是和魅影鬽黑不同,不会因为你的话而停手。」

听到米拉匹莉卡先发制人的这句话,彩无法反驳,见到彩不吭声,米拉匹莉卡微微一笑,小小地开口说道:

「你最好舍弃那种天真的想法——【antique gold】Over Image!」

刹那间,随着咏唱声起,米拉匹莉卡的周围开始放电,那是暗金色的电流。

「竟敢找我挑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两名学生在眼前停步。

一人是把头发染成金色的男生,制服外套的扣子敞开,里面穿着黑色上衣。

一人是将垂肩茶发烫卷的女生,总觉得她和玉求很相似。

「没错《金色反镜》,我们是来让你【退场】的。」

「那可真是辛苦了,如果你们现在马上向我道歉,我还可以放过你们喔?」

对于对方的言语,米拉匹莉卡也挑衅回去。

只见少女的脸色一变,而旁边的男学生则是笑了出来。

「你很不错呢,转学生,我很中意。」

「像你这种家伙,我可是敬谢不敏。」

「别那么说嘛,我都特地为你空出放学后的时间了——【Battleship gray(战舰灰)】Over Image!」

少女也跟着咏唱。

「我们只是执行任务而已——【summer shower(夏季骤雨)】Over Image!」

与米拉匹莉卡不同,两人在咏唱之后并没有出现变化。

「我要上罗?《金色反镜》。」

「别叫我的ID——受支配的轨道!」

在米拉匹莉卡周围放电的雷电向金发男学生窜了过去。

「——爆炸!」

对手的男人开口短短说了一句。

然后彷佛要将窜流的雷电驱散般,产生了一场爆炸。

在彩与米拉匹莉卡和对方的中间地带,发生了灰色的爆炸。

一瞬间,现场被浓烟所覆盖,狂风将彩他们吹倒在地,无法呼吸,也睁不开眼睛。彩匆忙间扑在米拉匹莉卡身上,一边忍受着冲击,一边发出无意义的喊叫。

过了一会儿,随着浓烟散去,视界也逐渐恢复。

「喂!你快走开啦!」

情急之下的行动,让彩目前处于将米拉匹莉卡推倒在地面的状态。

她的肌肤细致美丽,那张端正无比的容颜,正冷冷地瞪视着彩,而她看起来泛红的脸颊,会是彩的错觉吗?

「啊,抱歉……」

彩彷佛弹开一般离开米拉匹莉卡,站了起来。

他伸出手,而米拉匹莉卡一瞬间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算、算你好运。」

米拉匹莉卡拍了拍制服的灰尘说道,她连耳朵都红了。

「什么好运?」

「你如果以救我为名义,趁机揉我的胸部,那你现在已经死了!」

「……那我还真是好运了。」

她丝毫没有紧张感,那是她实力的证明吗?或者是傲慢的关系呢?

米拉匹莉卡笑着眯起眼睛对彩说道:

「如果你有想实现的愿望,那就别犹豫不决喔。」

那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还没问出口,米拉匹莉卡的视线已经离开彩了。

「……诸桥同学,我认为不用突然就爆炸吧,连我也被炸飞了。」

浓烟散去后,两名敌人现出身影。

「有什么办法,那就是我的想像啊。」

「那也不用那么大威力吧,你就不能把威力减弱些吗?」

少女的制服与彩和米拉匹莉卡一样,被烟熏成了灰色。

但是引发爆炸的男学生本人则是一尘不染。

「你很罗唆耶,任务内容又没说要顾虑来称。」

「你那就叫做歪理。」

两人似乎早早就发生内哄,不过彩看着他们两人,心里却有一种不协调感。

「我说转学生,【意能者】成群结党是常有的现象吗?」

「说是成群结党,倒不如说【意能者】们创立了三个组织,不过这两个人大概不是组织的人。」

匆地,彩与男学生对上了眼。记得他是叫诸桥……

「对,我们是受某人的命令而来。」

彩知道少女也和他同校,但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总而言之,我是来让《金色反镜》【退场】的,只是这样而已。」

「是喔。灰色的爆炸,你是《灰烟废人》对吧?你甚至在A—3级的十三人中都排到第十二名了,要怎么胜过A—2的我呢?」

米拉匹莉卡有绝对的自信,对此诸桥也阴森地笑了。

「杀人不是靠阶级,而是凭想像吧?」

「想像力的差距就是实力差距,然后会如实反映在阶级的差距。」

「爆炸!」

米拉匹莉卡所站立的地面发生爆炸,地面被挖了个洞,混凝土飞到空中。

「转学生!」

「你的对手是我喔?」

蓦然惊觉,只见天蓝色的子弹逼近彩而来。

「什么!?」

想要闪避却已太迟,子弹命中腹部,随着一阵剧痛,彩跪倒在地,用手一摸,伴随着湿润感觉,手染成了红色,鲜血不停地从腹部滴落至地面。

「没有人能躲过《风》这个现象,即使现象变成实弹,仍然不会有人躲得过。」

少女以说明的语气说道,她的手上握着一把颜色比天空蓝更淡的手枪。

「对不起哦,一定很痛吧,不过请你忍耐一下罗。」

彩全身直冒汗,这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剧痛,让他甚至发不出声音。

少女并不靠近,她保持绝妙的距离与彩说话,即使彩想起身扑过去也扑不到。

「游戏结束。啊,在这游戏是叫做【退场】啦,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做到那种地步,你放心吧。」

说完她再次扣了扳机。

连续射了两发子弹,两发子弹都命中彩,一发打在右大腿,另一发打在护住腹部的右手。

「…………!?」

少女毫不犹豫,不带任何感情,面无表情,无情地扣着扳机……

鲜血飞溅、流出,剧烈的疼痛让他快要失去意识。

「竟然能够不叫出声,真是了不起啊。这把手枪威力应该和真的手枪差不多的说。」

少女的语气似乎很佩服,但是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你吗?还是为什么我能毫不在乎地对人开枪?」

少女嘴角微扬,笑了出来。但是她的眼神并没有在笑,她看似注视着彩,却没在看他。

「不管是哪一个都很难回答呢。」

少女呵呵笑了一声,发出不带感情的干笑。

彩的视线模糊,差点就要失去意识,不过他凭藉着意志力勉强支撑,并且向少女问道:

「你……不惜做出这种事,也想实现愿望吗?」

「想啊。」

少女想也不想,回答得清楚明白,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犹豫。

「这并不是犯罪哦?因为没有人能制裁游戏啊。」

看来在她的观念之中,这场战斗完全就是『游戏』。所以即使对人开枪或是杀人,她都不会感到苦恼,就像没有一个玩家会对排除游戏中的敌人感到良心不安。

「……你疯了。」

少女的表情一变,那表情尽管未达到惊讶,却也像是听到意科之外的答案一般。

「你会那么想,那就表示你的愿望不过是那种程度而已。」

「不对!」

绝对不是那样。

那是发生在两个月前的事。

彩周围的人一个个地遭遇不幸。

一回到家就发现妹妹倒在客厅,虽然叫了救护车,妹妹在那之后却一直持续着植物人的状态,找不到原因。

彩有个跑步很快的青梅竹马,有一次他们一起出门,却在回程时,为了救一名将要被卡车撞到的小女孩,从此再也无法跑步。

彩有个擅长绘画的青梅竹马,某日却被应该是好友的美术社员推落楼梯,造成惯用手骨折。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出过门。

母亲在彩年幼时就过世了,所以没有遇到不幸,而在国外出差的父亲似乎也平安无事。

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彩一直都很注意妹妹的健康;而且青梅竹马明明是走在行人徒步区,卡车却还是撞了进来;在楼梯上推人的犯人则是什么也不说。

接踵而来的不幸。

不论是哪一件事,若说是偶然,那也未免太过恶质了。

所以……所以如果……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话。

那么彩希望能让那些『不幸』都没发生过。

希望能让重视的人遭遇不幸的事实,从这个世上消失。

但是他并不想为了实现愿望而不惜杀人,就算在现实里不会死,现在在彩面前的仍是活生生的人,他无法杀死对方。

「如果你对杀人仍有抵抗,那就是你太天真了,想要实现愿望,但是无法为了那个目的而杀人。不过没关系,杀过一次就会习惯了。」

「那种事情怎么可以习惯!」

稍远处传来雷鸣般的轰隆声响。

「是吗?我认为凡事习惯就好,不管是运动、读书、人际关系,还是杀人。」

彩回想起米拉匹莉卡的话。

——如果你有想实现的愿望,那就别犹豫不决喔。

彩确实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但是即使如此……

「如果你接受游戏,我就选择否定游戏。」

彩站起来,尽管灼烧般的痛楚在全身四处游走,他却无视身体的痛楚站了起来。

「……那样的伤势还站得起来呀?」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虽是轻松的语调,却让人不敢大意。

「有愿望是坏事吗?怀抱无法实现的愿望是罪过吗?」

「天知道?」

「想要改变靠努力、财富、权力都无法改变的『现在』,难道不行吗?」

「有何不可?如果你觉得自己周遭的世界是错误,那就去改变它呀。当你通过游戏的时候,那个愿望就会实现。」

没错,彩想要改变现实。

想要改变自己重视之人遭遇不幸的现在,当这些事全都没发生过。

但是如果为了那样就必须杀人——

「需要杀人才能实现愿望?哈,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个游戏不能中途反悔——

如果这是个不杀人就会被杀的世界——

「那种世界我才不稀罕!」

■◇◆□

爆炸声响起,爆炸的烟雾笼罩窜升。

「你很烦哦,《金色反镜》!」

「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你嘴巴上说说倒是很厉害』吗?」

烟雾逐渐散去。

映入鲜明视野里的,是落魄地躺在地上的金发男。他的嘴唇紧闭,鲜血从嘴角溢出,看来相当悔恨吧。

我的电击并不是只能从指尖发出,只要我想,也可以从上下左右发出,甚至是如落雷般从天空降下。

这男人自以为闪过我一开始的攻击,而我只是从天上降下雷电击中他而已。

「开什么玩笑……!」

「……受支配的轨道。」

为了保险起见,我再一次发出雷电。

暗金色的电击从指向对方的食指发出,画着曲线的轨道,准确击中对方。

男人发出奇妙的呻吟,痛苦不已。

「——【幻现境界】。」

我想像带有雷电的剑,下一个瞬间,我的右手已经握着一把如我想像的剑。

我靠近男人,用剑尖抵着他的脖子。

我不会犹豫,凡是阻碍我的人全都是敌人,全部都该打倒。什么人情、正义,根本无聊透顶。

人的生命并不平等,与我的人生无关的生命,纵使牺牲再多我也……

——可是,那样做是错的。

那个男人的语突然浮现脑海。

明明有愿望却抗拒战斗,讨厌牺牲他人。

「……我也清楚那样做不对啊。」

即使如此,不这样做我的愿望就无法实现——

「你可别大意啊,转学生。」

忽然脚下传来声音。

我是笨蛋。

战斗之中,我在犹豫什么——

「爆炸!」

■◇◆□

「你在说什么呀?」

我很惊讶,没错,我是惊讶。

眼前的少年——说是这么说,他跟我是同年级就是了——他的模样不太对劲。

这个游戏的参加者是随机由『拥有强烈愿望的人』中选出,所以他如果真的刚成为【意能者】,会感到困惑也是理所当然。

不管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原理、对于杀人、对于战斗,会感到困惑狼狈,犹豫不决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是那样,其他【意能者】也是。

可是他却没有那种感情,身为普通的高中生,不,身为一个人类,没有那种感情很不寻常。如果那个人选中他就是因为这个,那么我就无法坐视不管。

「我才不杀人。」

他站起来,表情因剧痛而扭曲,伤处流出大量的鲜血,痛苦得全身冒汗,即使如此,他的眼神仍然没有死心。他并不怕我。

「不会真的死掉啦,不过会受到相应的处罚就是了。」

但是那并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事。不管别人会不会不幸,那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只想要自己幸福而已。

「不是那样的,别找理由把自己的错误正当化。」

他眼神中的光芒消失了。

那就好像是觉悟了一切,经历过一切的眼神。

「……不然你说要怎么办呢?」

即使想要自己一个人逃走,那也是自费心机。因为这个游戏不容推辞。而且就算我否定,其他人也会战斗,他们也会在这个世界杀人。自己想要独善其身,那才是等同于自杀呢。

「面对它就好了吧,对于那种不讲理的规则,我们没有理由放弃和屈服啊。」

「啊哈哈哈,你真是笨蛋,那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

听我这么回答,他微微一笑,说道:「确实没错。」

「但是那样只是放弃而已。」

真令人火大,我想要堵住他那张满口理想论的嘴。

「不然你说要怎么办!不杀人自己就会被杀喔?那样不但不能实现愿望,而且还必须受到惩罚!没人想那样吧!既然如此就只有杀了啊!」

「是啊,既然不能推辞就必须战斗,因为其他人想要杀死自己,不过那种做法是错的。」

「够了,真白彩同学,不好意思,先前说只会让你晕倒,我收回前言。」

我故作冷静,现状对我压倒性地有利,没有必要被他的气势压过去。

真令人不爽。

「本来预定事后让你加入同伴,不过就算让你活着,我也不认为你会有什么用处。」

不管他有着怎样的眼神,他终究是F级,是个刚开始游戏不久的新手,我不可能会输。

于是我举起手枪,这是我的【幻现境界】,我对颜色赋予的形态是《风》,存在于我们生活周遭,但却是肉眼所不能见的。我把风想像成手枪的子弹。

瞄准的是他的心脏。

「死吧。」

我扣下扳机,而且毫不犹豫。虽然这么做违反命令,不过那个人一定会明白的。

一声干燥的枪响。我的手枪是出于想像的产物,所以不会排出弹壳。

这样就结束了——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为什么?」

不可能。

子弹有射出去。由风实体化的《天蓝色子弹》,应该会贯穿他的心脏才是。

然而他却仍然站着,面无表情地举着向前伸出的右手,手掌正对着我。

而且有某个东西打在他的手掌上,掉落在地面。

我的眼睛看到的是,失去颜色的子弹。

「不可能……」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却被他否定了。

「既然想像能够具现化,那也没什么不可能吧。」

具现化?

消除他人的想像,那不是毫无具体性的抽象感觉吗?

到底要赋予【white(白)】什么样的形态,才能办到那种事呢?

「没关系,不管你有多强,我都会杀死你。」

听到我说的话,他轻笑一声,然后咏唱。

「——【white】Over Image!」

他的右手染成纯白色。

「那就是你的想像……」

应该不会只是手变成白色而已吧。不过无所谓,就算他的能力是『想像的否定』,既然那只限定在右手,那么只要使出让他右手应付不来的攻击就好了。

没错,就只是那样而已。

「我要上罗。」

他朝我接近一步,身上的伤并没有消失,因此他的脚步沉重,每走一步就会流出鲜血,滴落在地上,将地面染红。

「哈哈,能力哪有可能那么碰巧就显现。」

我不禁笑了出来,我直到能够纯熟使用能力,可是花了一周以上的时间的说,他却在成为【意能者】后的数小时内,就学会了那样的能力。

我深呼吸一口。

虽然我并不害怕,不过我还是后退了。

如果他的能力必须直接触碰才能发动,那么我自己远离他就好了。

这么一来,局势明显是对能够远距离攻击的我有利。

「即使如此,我才不会输。」

■◇◆□

彩对【white】赋予的形态是《侵蚀》。

以形态来称呼太过抽象,但对彩而言,那是最容易想像的词语。

《反转世界》被白色侵蚀。

彩是这么想的,只有被当成『不是任何颜色』的纯白,才是不输给任何颜色,能够染成任何颜色的颜色吧。

所以才是《侵蚀》,侵蚀他人想像领域的能力。

彩向前踏一步,虽然一阵剧痛,但是他不顾痛楚,又踏出一步。

侵蚀对手的想像,将之染成白色,这等同于使对手的力量无效化。

然而,对手的想像所造成的伤势,似乎就不能无效化了。因为受伤是对手想像的结果,并不是想像本身。

彩用右手摸着腹部,确认了这一点,然后又接近对手一步。

每当彩接近,少女便后退,看来她迅速地察觉了彩能力的有效范围。

「只限定在右手的能力,一点也不可怕。」

「那你又为什么那么害怕呢?」

对于彩的挑衅,少女则是笑容以对,那是充满愉悦的扭曲笑容。

「——【幻现境界】。」

说出口的同时,她的左手已经握住第二把手枪了。

而且不只如此——

「狂风肆虐吧!」

少女后方的空间,出现了一个外形有如镰刀前端,天蓝色的某种东西。

从她的能力来推测,那应该是将《风》这个现象固定在空中所形成的吧。

两颗子弹,再加上带有利刃的疾风,假如那些同时招呼过来,自己抵挡得了吗?

彩排除乐观的期望,尝试冷静地思考,答案再明白不过了。

——不可能。

虽然他并没有放弃,但是不管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挡得住那种攻势。

「这样你就挡不住了吧。」

少女开心地笑着,不知是为能胜过彩而高兴,还是因为能杀掉彩而喜悦。

「在即将杀人的场面你还笑得出来吗……」

「若是每次杀人都要懊悔,那可是会疯掉的啊。」

「忘掉懊悔才是代表心灵崩坏了啊。」

「这是个人见解不同。」

「我是在指谪你的错误。」

彩虽然试着用右手以外的部分展开含《侵蚀》,但却仍是以失败告终,不知是彩的想像有误,还是有其它理由。

看到彩那副模样,少女再次笑了,这次是狂笑。

以伙的伤势,他无力奔跑,即使无视伤痛奔跑,在彩触碰到她之前,子弹与疾风就会先袭向彩吧。

「你杀了我,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办呢?」

她的笑声停止了。

「我想这和即将死去的你无关吧?」

「那也未必,如果你要去杀转学生,那我就不能死在你手上。」

她扣下扳机,一枪击中彩的右膝。彩顿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倒下的时候,右手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但是他现在想站起来也办不到了。

「不是吧?这时候应该是求饶的场面吧?」

「……我不会,我不会求饶。」

「比起自己的生命,你更在意今天刚见面的转学生吗?你这个人已经超过伪善的程度,单纯只是个笨蛋而已。」

「虽然我们今天才刚见面,但是她并没有杀我,这个游戏应该要像你那样杀掉他人吧?然而她却要我成为她的同伴,并没有动手杀我。」

「只是因为那样的理由,你就关心她的安危吗?」

「没错。」

少女对彩充满杀气与厌恶,她的眼神说明,她无法理解彩。

「我问你,死到临头你是怎样的心情?」

「没什么。」

或许是不喜欢彩的回答吧,染成天空蓝的少女语气怨恨地说:

「够了,你去死吧。」

「要死的人是你。」

就在彩觉悟自己将死亡的瞬间——少女的头飞了起来。

那是被突然出现的漆黑之影砍飞的。

在彩的眼中看来,那画面就好像是慢动作电影一般,她的头宛如一颗球般飞在空中,表情充满了疑问与惊讶。

张着嘴,瞪大了眼,啪的一声,掉落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那景象实在太过轻易,太过唐突,也太过冲击了。

「为、为什么……」

彩如此喃喃说道。

身首异处的身体,软弱无力地倒落地面,鲜血从脖子的切面源源不绝地流出。

「总算是赶上了,您没事吧?」

出现的少女——魅影鬽黑一身制服沾满喷出的鲜血,对彩微微一笑。

那彷佛是对朋友、对恋人、对家人露出的笑容,并不像是对一个偶然遇见的学弟会露出的笑容。

喀、喀、喀,皮鞋脚后跟踩在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站在眼前的魅影鬽黑,身高大概只能勉强俯视单膝跪地状态的彩。

「对不起,我来晚了。因为我没想到您竟然会在《反转世界》里……」

彩感到强烈的异样感。

好奇怪。

这不只是用魅影鬽黑与平常不同就能解释。

这样简直就像,自己与魅影鬽黑其实彼此认识一样。

「为什么……杀死她?」

听到彩这么一问,魅影鬽黑露出阴郁的表情。

「……?不,因为若是不那样做,您有可能会【退场】。」

魅影鬽黑好像很过意不去,以彷佛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解释道。

「那也……没有必要杀死她吧。」

就情况而言,魅影鬽黑是救了他吧。即使如此,彩仍然无法忍耐。他认为除了杀人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方法才对。

「……对、对不起,可是您先前也有让【意能者】【退场】不是吗?」

魅影鬽黑低着头开口说道,语气宛如像在确认一般。

「先前……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魅影鬽黑猛然抬头,面露惊愕的表情说道:

「咦?——啊!对喔……」

魅影鬽黑像是想通了,却又像是悲伤地扭曲了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救我呢?」

「那是因为…………」

稚气容颜的眼中浮现泪珠,不知为何,彩的胸口感到刺痛。

看到她的眼泪,彩涌起一股怀念的心情,不过那绝对是错觉。

「您以后一定会想起来的……」

她小声地喃喃说道,接着用衣袖拭去泪水,然后有如发誓般说道:

「就算您失去了记忆,我魅影鬽黑也一定会保护您。」

失去记忆?

彩少见地慌乱了。

『冰之女王』与自己是旧识,自己只是失去与她有关的记忆。

对彩来说,那比这个游戏还要离奇。

但是现在有比那种事更优先的事。

「好了,总之先回去《色彩世界》吧。」

「《色彩世界》……」

如果是将纯白的《反转世界》,与平常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相比之下,才取了这样的名称,那么彩也能认同,《色彩世界》这个词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魅影鬽黑忧心地注视着彩的脸。

「我必须去救转学生。」

「转学生?……那个金发女吗?这么说来除了枪声之外,另外也有听到爆炸的声音,那女人也在这里?」

「对。」

彩想要站起来,然而伤口剧烈疼痛,让他想站起来也办不到。

「……可恶!」

「在《反转世界》所受的伤不会带到《色彩世界》,快点回去吧。」

如果真如她所言,那么就能够说明,为何她今天早被切断的手仍接在身上了。彩感觉随时会失去意识,或许听从魅影鬽黑的提案方为上策,但……

「不行,她还在战斗。」

「为什么您会想去救那种人,她应该与您无关吧?」

「怎么会无关!」

彩大声吼道,她娇小的身子便震了一下。

「不,那个……我想救她。」

「……您那样的伤势是没办法去救她的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必须去。」

她说过会保护彩。

所以如果她遇到困难,彩也想去救她。

彩不想对说过会保护自己的人见死不救。

「…………我去。」

一瞬间,彩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过了数秒,他的脑子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同时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那是您的希望。」

说完,魅影鬽黑举足奔跑。

奔向彩的后方,米拉匹莉卡战斗的场所。

「等…………唔!?」

尽管彩想要追赶,他的身体却不容许。

「可恶……」

无论他再怎么捶打地面,笼罩着自己的落魄感依然存在。

口口声声说不杀人,却轻易地被逼入绝境。

开口说要去救米拉匹莉卡,自己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且还不只是那样,不管是自己的危机还是救出米拉匹莉卡,他都只能拜托初次见面的魅影鬽黑帮忙。

「……我太无力了。」

■◇◆□

我奔跑着。

这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呢?

我一边思考着那种事,一边奔跑。

他似乎失去了记忆,仔细想想,或许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过,总有一天他的记忆应该会恢复的。那样一来,只要他记起我的事,应该就不会再用那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看我了。

奔跑了还不到数十秒,我发现了目标。

看来她倒在地上,正在和一个站着的男人说话。

「不过那一切都与我无关。」

除了他以外,其它的事我本来就没兴趣。

为了不被那个陌生男人发现,我小心地奔跑,并且开始想像。

「——【幻现境界】。」

只见脚下的影子出现在空中,化成镰刀的形状,收在我的手中。

蠢动的漆黑镰刀,刀刃尖锐无比,能够斩断一切事物。

「为什么我非要救那个金发女不可呢——斩断!」

尽管忍不住抱怨,但这是他的愿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对着那个将注意力放在金发女身上的男人挥下镰刀。

镰刀以迅捷之势,直直地往男人的头顶砍下——

■◇◆□

我大意了。

平常的我明明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我明明很清楚在战斗时,一瞬间的大意都会致命。

「哈、哈哈哈!所谓的形势逆转,就是指这样吧。」

眼前的金发男以一脸优越的表情笑道,在极近距离引发爆炸,这男人却毫发无伤,【意能者】不会被自己的想像伤到。

我凄惨地倒在地上,男人则是站着俯视着我,立场和刚才颠倒过来了。

「喂,《金色反镜》,如果你愿意当我的手下,我可以饶你不死喔。」

「那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我一口拒绝他的邀约,男人脸上的表情立刻消失了,真是单纯的男人。

「那就爆——啊!?」

我做好觉悟面临的爆炸却没育发生,非但如此,我耳中还听到金发男的惨叫声。

睁开眼一看,金发男的右手掉在地面。

「发、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

不过我马上就发现那把砍断手的镰刀,以及镰刀的持有者。

即使知道,却搞不明白。

即使我知道那是魅影鬽黑,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救我。

「开——什么玩笑!《漆黑锐剑》竟然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金发男瞪着我,那种事我才想问呢。

「毕竟我靠近到这种地步,想不被发现也难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如银铃般冷静的声音。

接近的脚步声,她是过去曾打倒我,那个令人火大的小不点。

「快滚吧,金发男。我只是来捡这个奶大得跟牛一样的笨女人而已,你现在马上滚,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声音虽然稚气,但是发音准确,而且强势逼人。

我所知的魅影鬽黑就是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再说那边应该是来祷……」

「你说天空蓝的女人吗?我已经让她【退场】了,现在大概正在接受惩罚了吧?你如果不想有同样下场——」

大概是魅影鬽黑举起镰刀了吧,金发男不住后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反转】『里→表』。」

男人马上【反转】,回去《色彩世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对于难以理解的情况,我只有满心困惑而已。

随后魅影鬽黑来到足以低头看我的位置,表情还是一如往常地看起来很无聊似的。

「嗨,乳牛。」

气、气死人。

「你来做什么的,小不点?」

「来答谢你今天早上的事啊。」

你不是来救我,是来报复我的吗!?

既然如此,那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吧!

「骗你的,再说我对你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魅影鬽黑轻哼丁一声,她比平常更可恨数倍。

「那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啦!小不点!」

听到我的话,魅影鬽黑眉头颤动,直接一脚就朝我的腹部踩下去。

「~~~!?你、你做什么——」

「我不是小不点,我是冰山美人。」

由于她说这话时是一副扑克脸,所以我分不出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只不过她对那矮小的身材有自卑感这点倒是显而易见。

「唉……如果不是他开口,像你这种人我就放你去死了。」

「他?喂,你给我把脚拿开啦!」

「是啊,如果不是他说想救你的话。」

会说想要救我的男人?

如果是昨天之前的我,大概会断言「没有那样的人」吧,不过现在的话,我心里有一个人选。

记得他的名字是叫——

「真白彩?」

我一说出口,魅影鬽黑的扑克脸立刻夹杂了些微的厌恶,踩着我的脚更加大力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想要救你?」

「我才要问你,你和我的『同伴』有什么关系?」

「同伴…………!?你、你这家伙!为什么接近他?依照你的答案,这里可能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处。」

真少见,魅影鬽黑竟然会为对她身高开玩笑之外的事情表露感情。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明白了。

「那家伙说他和你没有交集耶,你是他什么人?」

听到我这句话,魅影鬽黑——一瞬间好像快哭出来,然后又马上恢复厌倦每件事的扑克睑。

「…………我没必要告诉你。」

她把脚从我的身上移开,然后转身就走。

「喂!?我起不来,你也拉我一把呀!」

「他没有拜托我做到那种地步,而且也无所谓吧?《反转世界》的伤不会带到《色彩世界》。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回到原世界,就会恢复原样了。」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能用这么凄惨的模样回去啊!」

【反转】在一般人看来,就像是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一般。

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就这样躺在地上出现,我的自尊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谁管你啊,我要去少年的身边。你就凄惨落魄地躺在那里吧,臭乳牛。」

「你、你这个人……!!」

说完这句话,魅影鬽黑真的打算走人。

「喂!等等!魅影鬽黑!?你该不会真的走掉了吧!?」

她……没有回应。

■◇◆□

彩在魅影鬽黑的帮助下,来到附近的公园。这是考虑到在伊势佐木商店街会被他人看见,所以即使要回到《色彩世界》,最好还是选择行人较少的场所。

他们来到今天早上的公园,坐在公园长椅上,木制长椅虽然也变成白色的,不过试着一坐,椅子的材质似乎并没有改变。

「你真的也救了转学生吗?」

彩坐在长椅上,彷佛忍耐着痛楚般问道,魅影鬽黑点了点头,然后在彩的身旁坐下。

「是的,因为那是您的希望。」

听到她彷佛仆人般顺从的遣词用字,果然还是感觉到一些不协调感。

「那么转学生呢?」

「不知道,她说再来她自己会想办法。」

「是那样啊。」

「先别说那些了,我们回去《色彩世界》吧。」

听到魅影鬽黑的催促,彩向她询问。

「要怎么回去呢?」

今天早上是魅影鬽黑,班会时则是米拉匹莉卡带他回到《色彩世界》的。

所以他不知道要怎么靠自己回去。

「那么请您跟着我念——【反转】『里→表』。」

瞬间,魅影鬽黑消失了。

这就是【反转】啊——说了这句话后,意识朦胧的彩说道:

「——【反转】『里→表』。」

瞬间,视界宛如被光包覆一般,下次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则已是充满色彩的世界了。

幸好,并没有行人对彩投以奇异的目光。

「要去《反转世界》时,只要将里与表反过来念就好了。只不过有一黠比较麻烦,那就是一旦【反转】,在那之后的十分钟将无法来往另一个世界。所以若是不巧卷入敌人的【反转】里,在十分钟之内,只能选择战斗或是逃避。」

左侧传来了声音,彩将视线转过去一看,只见魅影鬽黑双手并拢放在膝上,坐在他的旁边。

尽管对她这副纯真无邪的模样感到困惑,彩仍打开手机确认时间。

走出速食店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五十几分,现在已经过了一点半,所以扣除移动至公园的时间,他大概战斗了将近三十分钟。

「请、请问!」

彩回头一看,只见魅影鬽黑稚气的脸庞泛红,以关爱的眼神注视着彩的脸。

「怎、怎么了?」

「关于我的事情,您真的想不起来吗?」

魅影鬽黑的脸猛然靠近,有如婴儿般的柔嫩肌肤,就在气息吹吐可及的距离。

「呃~所以说,我们有见过面吗?我叫真白彩,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把您和别人搞错呢!所以说您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有个比魅影鬽黑更大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话声。

「魅影鬽黑!你开什么玩笑啊~~!」

米拉匹莉卡怒气冲冲地大声吼叫,一边朝这里走了过来。

「转学生,你没事啊,那就好了。」

「没事?是啊,我是没事,单指身体方面的话啦!」

她怒气腾腾,似乎是对魅影鬽黑心怀愤恨。

「闭嘴!乳牛!少在这里碍事,快被送去出货啦!」

「乳牛不是供人食用的,所以不会被出货——不对,我不是乳牛!」

「知道了啦,你快滚吧。」

看到突然板起脸孔、语气变得冰冷的魅影鬽黑,彩不禁觉得她就是要这样才自然,因为『冰之女王』的由来,就是人们看到这个状态的魅影鬽黑而取的称号。

「谁要滚啊!你才给我离我的『同伴』远一点!」

「他不是你的同伴,因此没必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快滚吧。」

「什么!?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米拉匹莉卡俯视着彩,双眼瞪视着他。

「不,问我怎么回事……」

我才想问呢,这就是彩的心境,不过米拉匹莉卡似乎没有余裕去体会他的心境。

「该不会你说和魅影鬽黑没关系的事,其实是在说谎吗!?」

彩慌张地站起来。

「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话。」

至少对彩而言是真话。

「那你为什么和魅影鬽黑在一起?」

「因为魅影学姊救了我。」

「魅影鬽黑!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清楚!」

「我没什么事可以对你说明,所以你快滚吧。」

「你只会说那句话啊!?」

魅影鬽黑打从心底不耐烦地开口说道:

「你真的很烦耶,要保护他,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就闪一边去给人挤牛奶吧。,

「所以说为什么把我当成乳牛看待!你最好给我收敛点,不然我揍你喔!」

「即使一只为自己的想像技取名的蠢乳牛对我说那种话,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哼的一声,魅影鬽黑轻蔑地笑了出来,米拉匹莉卡随即羞得满脸通红。

「什……!那、那有什么关系啊!」

「世人对那种事的容许范围只有到国中二年级为止哦,乳牛。」

「身高跟小学低年级一样的小不点没资格说我!」

听到米拉匹莉卡这句话,魅影鬽黑眼神一敛。

「你这家伙,你以为是谁救了落魄躺在地上的乳牛呀?」

「我又没有拜托你救!」

「还敢嘴硬…………!」

米拉匹莉卡更加面红耳赤地大吼,而魅影鬽黑也气得怒容满面,全身不住颤抖。

「呃……你们两个冷静一点好吗?」

「可是这头乳牛她……!」

「是魅影鬽黑的错吧!」

「所以说,为了能冷静地对谈,你们先平静下来吧。」

彩有如安抚一般,对两人——特别是对米拉匹莉卡如此劝道,两人尽管对彼此不满,最后还是停止了争吵。

「既然您都那么说了。」

「竟敢命令本小姐,真是嚣张……」

「——还有,魅影学姊。」

「什么事呢?」

无视米拉匹莉卡「什么嘛,魅影鬽黑,你那种说话方式真恶心」这句话,彩继续说下去。

「我是你的学弟,所以请不要对我用敬语好吗?」

随即,魅影鬽黑露出困惑的表情。

「可是从我们相遇时开始,我就一直是用这种方式说话……」

「但是我并不记得我们的相遇,所以目前我们还是以学姊学弟的关系相处好吗?」

「……您、不,既然少年你这么希望的话。」

魅影鬽黑的用诃转变成和她对米拉匹莉卡说话时一样了。

「既然如此,你也别对我用敬语。」

「可是魅影学姊是学姊呀。」

「不过就是早一年出生,我并不想因此而妄自尊大,你既不需要用敬语,也别称呼我『学姊』。」

被她用一副看不出感情的扑克脸如此说道,彩不知道她是认真还是在说笑。

「可是学姊就是学姊……」

「如果您要那么说,那么您就是您,我也不能不用敬语罗?」

说完,魅影鬽黑恢复笑容,抬头仰望着彩,彩双手慌张地在眼前摆动。

「我知道了……那个……鬽黑。」

「这样就对了,少年。」

表情丰富的少女与面无表情的少女,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魅影鬽黑呢?或者两个都是吧。

「啊啊,那么鬽黑是因为和我认识,所以才救我的吗?」

假设彩如鬽黑所说,是处于『丧失记忆』的状态,那么鬽黑之所以会救彩,就是因为彩与她是旧识,所以无法置之不理吧。

「虽然那样说并没有错,但是那种说法并不正确,我和您——不,我和少年并非只是认识而已。」

「我们是朋友吗?」

「——是同伴。」

彩更没印象了。

彩是在何时、何地,与鬽黑成为称得上是『同伴』的关系呢?

他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等等,魅影鬽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和这家伙素不相识吧?」

「我没想过要得到你的理解,我反过来问你吧,你才是为什么要待在少年的身边?在我看来,你才是无关人士。」

「那、那种事与你无关吧!」

「是啊,而且我也没兴趣,所以你快给我回去。」

「你、你这个人……!」

心想再这样下去,她们又要开始无意义的争论了,于是彩提出折衷方案。

「两边都是同伴不行吗?」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就算规则许可,我本身也无法接受。该怎么说呢,因为我对金发乳牛过敏。」

「你实在失礼到极点耶!?既然如此,我也对黑发贫乳过敏啊!你别靠近我,我会起荨麻疹的,萝莉女!」

「贫乳……!?你好像很想死啊。」

「哼,谁怕谁,反正我早就想和你做一个了断了。」

鬽黑与米拉匹莉卡之间迸出火花。若说她们是敌人,却又没有杀气,若说是朋友间的谈话,却又感觉不出关心,彩心怀困惑地打断她们的对话。

「总而言之你们先冷静下来。」

「……既然少年你都那么说了。」

鬽黑宛如顺从的狗一般,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你会听这家伙的话……莫名其妙。」

米拉匹莉卡厌恶地说道,而彩也不明所以。

「鬽黑和转学生都不是我的敌人对吧?」

「当然,我是站在少年这一边的,但却是乳牛的敌人。」

「你是我的『同伴』,魅影鬽黑却是敌人。」

「少年,事情很简单吧?乳牛就让它回牧场就好了,我的实力比乳牛强,我说的没错吧?」

「你给我有分寸点喔,魅影鬽黑!倒是你,你是我的『同伴』,当然会选我吧?」

她们两人都想要保护彩,那样的话彩也不能辜负她们的好意。

「我们三人一起行动不行吗?」

「「…………」」

两人闭上了嘴,看来两边都无法赞同的样子。

「那样虽然不违反规定,但是我不推荐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对金发乳牛过敏。」

「你又把那个梗拿出来用吗!?你这小不点很烦耶!」

「你看,就像这样,马上就会吼叫的牛只有害处,让它当同伴也没意义。」

鬽黑一副不能理解彩想法的样子,抬起头仰望着彩。

「没那种事,如果不是有转学生在,我或许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卷入战斗,还搞不清楚状况就【退场】了。」

「我会……不,没错,的确是那样。」

鬽黑悔恨地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你看吧,小不点。」

「真是头吵死人的牛,而且你说要保护他,那晚上你打算怎么办?」

「晚、晚上?」

「比起要上学的白天,从放学后到深夜这段期间,【意能者】的活动更为频繁。你再怎么笨,也该知道这一点吧?那样的时间带,你要怎么保护少年?」

被鬽黑这么一指谪,米拉匹莉卡狼狈地退了一步。

「呜、那、那个……」

「你什么也没想,还胆敢夸口说要保护他。哼,我看不起你这头乳牛……」

鬽黑以责备的视线仰望米拉匹莉卡。

「唔、那、那种事——我住在他家就好了吧!」

鬽黑的眉头一颤。

「可以吧?」

米拉匹莉卡将视线从鬽黑身上移开,向彩做了确认。

「不,我是无所谓啦。」

「等、等一下啊,少年!你让这头乳牛住宿在家里试试看,那个、会有乳臭味喔!」

「不会啦!」

感情丰富的鬽黑固然也很少见,不过其中就属慌张的模样最像小孩子。

「谢谢你为我担心,鬽黑。」

随即,鬽黑脸颊泛红,害羞地用手臂遮住了脸。

「我、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吗?

愈是与她接触,彩愈觉得鬽黑的话不是假话。

「少、少年。」

「什么事?」

鬽黑彷佛像是要冒烟一般,满脸通红,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道:

「……我也……可以吗?」

「可以什么?」

彩反问道,只见鬽黑犹豫不决,却仍是下定决心般地深呼吸一口,然后大声垃叫道:

「呜……所以说,我也可以在少年家过夜吗!」

说完鬽黑立刻低下头去,害羞地泛红了双颊。

「嗯?有什么不可以呢?」

「真、真的吗!」

鬽黑的表情豁然开朗,她开心地微笑的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高中生。

「我还是搞不懂,魅影鬽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米拉匹莉卡看着鬽黑,似乎觉得很可疑。

「至少我不是在想你的事,你可以放心。」

「我又没问那种事,我说的是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和这男人扯上关系?」

「那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我是……啊啊,算了,随便你啦。」

米拉匹莉卡像是闹脾气似的别过头去,与彩对上了眼。

「……喂,那件事不要紧吗?」

米拉匹莉卡似乎想起某件事,向彩这么问道。

「那件事?」

「呃、就是那个啦,那个人是叫做玉求吧?那女人说的那件事啦,你们不是说要去某人的家吗?」

「……啊啊,没错,我差不多该过去了。」

他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量,因为那也不是适合大声谈论的话题。

彩拿着书包站了起来。

「咦……?这么说来,我的书包应该是弄丢了才是啊。」

但是如今书包就在彩的手上。

「刚才我说过,在《反转世界》受的伤不会带到《色彩世界》,关于所有物也是相同,比如说即使将衣服脱下丢掉或是被撕裂,只要回到这边,又会恢复到穿着的状态。」

「这一点也像是游戏呢……」

「不是像游戏。」

「那就是游戏。」

两人的眼神中发出冰冷的光辉。

彩这才有了实感,自己被卷入游戏之中了。

不过他已经不是单纯被卷入的高中生。

彩是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不杀人的。

■◇◆□

「最害怕的事?」

走在旁边的米拉匹莉卡为他说明剩下的规则。

与鬽黑在公园道别后,彩与米拉匹莉卡现在正走在住宅街上,鬽黑由于需要做些准备,因此先回家一趟。

「对,【退场】的惩罚就是自己最害怕的事,如果怕死的话就真的会死,害怕一文不名的话就会破产,害怕与家人分开的话,家人全部都会死掉。」

「那是……什么啊。」

确实,如果是那种惩罚,那么自己并不一定会死,可是视情况也可能会背负比死亡更痛苦的惩罚。

「我虽然没有去过,不过听说在游乐场那种地方,用一百日圆就可以玩游戏对吧?」

「嗯?啊、对啊,并不是全部都是一百圆,不过大部分是那样没错。」

「从游戏能够得到的是成就感,所以用一百圆就能玩了;但是从『Over Image』能够得到的是愿望,所以想玩也必须赌上自己。」

「说的也是……」

米拉匹莉卡说的没错。

既然要践踏他人的愿望,那么也应该理解到,自己的愿望也有遭践踏的可能性。而且既然把别人当成踏板,想要实现愿望,那么也该考虑愿望无法实现时的惩罚。

别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因为他们并不是万中选一的存在。

真要说的话,只是意外被选中了而已。

「但是,如果家人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死,那么一定会无法原谅自己吧。」

那才是比自己死亡更恐怖好几倍的惩罚。

「嗯——也说不上原谅不原谅,因为到那时候就已经忘记了,所以我想是不会想到那种事的。」

「你说忘记……该不会是忘记自己曾是【意能者】约事吧?」

「对,那样比较轻松吧?不管是被记忆的人,还是游戏营运方。」

只要记忆被消除,就不用为此感到责任,或许是那样没错,游戏营运方藉由消除记忆,可以阻止不再是【意能者】的人,将『Over Image』的情报泄漏出去。

彩心中的某处忽然隐约有种感觉。

那还称不上是违和感,但若要说是错觉,却又太过明确。

而彩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那感觉就像是,平常能自然地说出口的电影片名或女星名字,却一时之间想不出来,那种令人焦急不耐的感觉。

——怎么回事?

而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似乎快要想起什么,却也跟着云消雾散。

「你怎么了?」

听到米拉匹莉卡叫他,他才发现,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停在原地了。

「没什么。」

彩掩饰般地一笑,脚步又开始往前进。

比起不明来由的违和感,他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我问你喔,这个游戏的制作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聚集怀有愿望的人,赋予颜色,提示能够实现愿望做为诱饵,让他们互相残杀。

到底有何目的,为了什么理由而做这种事呢?

「天知道呢,那种事根本无所谓吧?」

「什么……怎么会无所谓。」

「那种事无关紧要啊。」

米拉匹莉卡断言道。

「即使去想那种事,我们也想不出答案的吧,我们知道的只有对方能够创造出《反转世界》这种场所,因为有纯自的横滨这种奇幻现实的存在,所以我们的愿望或许也能实现——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吧?」

从刚才为止,米拉匹莉卡所说的话就都没有错。

虽然没错,然而彩也不觉得那是正确的。

「……或许是那样没错。就算想也想不出答案,但我们还是不该停止思考吧?人若是停止思考,那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啊。」

只是随波逐流地活着,认为『世事本来就是如此』,那是放弃思考。彩认为人只要能够思考,就应该持续思考才对。

「想不出答案的事情,再想也只是白费力气。更何况我们面前的问题,并非只有那件事。」

「那或许只是以想不出答案为藉口而放弃吧。」

看到彩认真的表情,米拉匹莉卡一脸困惑地侧着头。

「……不好意思,我无法理解你那样的想法。持续挑战无法解决的问题,我只觉得是浪费时间而已。」

那就是米拉匹莉卡的想法吧。

那么彩也不否定她的想法。

「……是吗,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没什么,而且也颇有趣的。」

「有趣?」

彩这么一问,米拉匹莉卡便眺望着稍远处,彷佛想起什么似地说道: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话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有和鬽黑与刚才的【意能者】说话吗?」

「那不一样,魅影鬽黑除了你以外,对其它人都是用那种方式应对吧?金发男是因为我是敌人,所以才找我说话的。」

「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人想要和『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说话。」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悲伤,彩觉得她露出这个表情的理由,一定和她的愿望有关吧。

「如果是和我,你就愿意谈话吗?」

「……那是不得已的!」

说完,米拉匹莉卡调皮地笑了。

「是吗,不得已的啊……」

彩自然地,真的是很自然地,把手放在米拉匹莉卡的头上。

他粗鲁地摸了摸那头美丽的金色秀发。

「呀——你、你做什么啦!」

米拉匹莉卡肩头颤动,却没有打算挥开彩的手。

「只要你找我,我随时都可以陪你说话。」

「——欸?」

「因为我也觉得和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说话很快乐。」

才想说她一见面突然就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然而实际上却是个从未去过速食店,有点脱线的千金小姐。

嘴巴虽然坏,彩却无法讨厌那样的米拉匹莉卡。

「啊、欸、咿?……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米拉匹莉卡的脸变得跟苹果一样红,她的眼眶转眼间浮现泪水,然后她豉起脸颊,最后不发一语。

她好似要抛下彩一般地加快脚步。

「转学生?」

「…………吵死了。」

彩拿她没辙,只好绕到米拉匹莉卡身前,却在看到她那张脸的瞬间,彩原本要说的话,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急急别过头去的她,眼眸鲜红而湿润。

「我先声明喔,这只是因为有沙子跑进眼睛而已。」

她用制服袖子擦眼睛的动作很可爱,将美女难以亲近的形象一扫而空。

「是我弄哭你了吗?」

这时候选择道歉不太对吧,于是彩刻意开玩笑地说道。

「你、你啊……!」

又笑又生气,米拉匹莉卡的脸上就是那么不可思议的表情。

泪湿的碧蓝眼眸,泛红的雪白粉颊,鲜艳的粉红樱唇。

那一切都衬托出米拉匹莉卡的美,这时彩才终于再度认识到,转学生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拥有人人称羡的美貌。

她鼓着的脸颊突然一变,对彩露出满面的笑容,那让彩既高兴,又有些惊讶,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别、别笑啦!」

「不,这不能怪我吧。」

这样简直就像朋友一样。

那一定是错觉,他们现在不是笑得出来的状况吧。

杀人游戏的参加者,竟然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或许这是不应该的事吧。

不过总有一天,即使不愿也得认真面对的时刻,终究会到来;有时也必须面临不能逃避的现实。

所以,至少在现在——

「……到了,就是这里。」

一抵达目的地,彩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这里?」

「…………对。」

看到彩的表情,或许察觉到他不是只是来玩的吧,米拉匹莉卡说了句「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来喔」,自己也歙去笑容。

「抱歉,谢谢你。」

他们来到一间独栋的民宅。

那是遭好友所害,手与心灵受创的青梅竹马——绯村水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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