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呀。」「你是笨蛋吗?」
晚餐时。
今天玉求也会在家里吃过再走,所以餐桌上也看得到她的身影。
匹莉卡虽然称不上康复,不过病情已经好了几分,因此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
鬽黑的旁边是匹莉卡。
对面是彩和玉求。
而彩在全员到齐的场合做出这样的发言:
「我想和《人间失核》一对一战斗。」
就像这样。
听到他这句话,三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答案,虽说匹莉卡只是单纯在骂他就是了。
彩将双手盘在胸前,稍微思考了一下,心想也没有必要保密,于是便将白天遇见游回的事告诉三人。
除了受到威胁的事以外。
「……我就想说你去买蜂蜜也未免太久了。」
「啊……抱歉。」
彩向冷眼瞪着自己的匹莉卡道歉。他将视线移往其他两人,想要看她们的反应——
「原来如此……过去曾经受到虐待,所以要将那些无理的对待回报在他人身上吗?如果是真的,那对她而言,杀人或许真会感到快乐吧。因为让压抑的感情爆发出来是一种快感啊……」
鬽黑并不是有共鸣,而是冷静地分析说道。她的表情与其说写着不快,倒不如说像是同情一般。
「可是那观念在根本上就是错的。家人遭到杀害的人,难道就可以杀害其他人的家人吗?不行吧?这不过是欺负《人间失核》的人,以及《人间失核》本身都错了而已。」
这是正确的言论。
玉求说得很对。
若是不带感情去判断,那单纯就是梦坏游回做错了。
她做错事情,头脑疯了,可以说她根本不正常吧。
但并不是只有她有错。
不管再怎么推测,再怎么思考,心灵的创伤都只有本人清楚。
错的是环境和他人。
结果,性格扭曲的游回做出错误的行动。
那么究竟是谁的错呢?
只有游回是应该受责备的对象吗?
即使也许会被说是天真,也许会被批评是笨蛋,彩仍然无法断定梦坏游回这个少女是恶人。
虽然她做错了事,但彩无法憎恨她。
「……然后呢?假使《人间失核》是个可怜的家伙,为什么非要你一个人应战不可啊?」
彩有另外一件事没对三人提起。
那就是与游回订下的约定。
只要游回认输,她就要听彩的话;但是彩输掉的话,她就会杀掉三人。
而彩答应了那样的赌注。
这些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会让她理解到她是错的。四人联手打倒她后对她说出『你是错的』,对方也不会认同吧。」
「……该不会少年你连对杀死自己的对手都要伸出援手吧?」
她的眼神就像在表示无法理解。
彩心想,最近她还真常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同时点头说道:
「没错啊。」
「为什么阿彩非得做那种事不可?」
「不是非做不可,而是我想那么做。」
「又不是什么反射动作,为什么你能为他人做到这样啊……」
「只是因为我一旦知道就无法无视罢了。」
只要游回还是【调整者】,而且企图杀害彩,那么就无法避免双方走上战斗一途。既然如此,要是战斗的结果能让她改正错误,倒也没什么问题。
彩原本就没有打算杀她,只足从『打倒她』变成『打倒她,让她明白自己的错误』而已。
然而三人似乎无法认同。
特别是鬽黑和玉求更是反对。
「…………我反对。」
鬽黑小声地、有如压抑着感情地说道。
「为什么啊?」
听到彩这么问,鬽黑空虚地笑了一声后说道:
「为什么?你竟然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家伙曾经杀死你啊。为什么你明明遭遇不幸,却还要让她得到救赎呢?那样的做法不合乎道理。」
「那是因为……」
彩为之语塞。
因为鬽黑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而且看起来是那么哀伤。
在情感上,彩能够理解鬽黑说的话是正确的。
假如有人伤害了自己重视的人,而那个被伤害的人却说想要救助伤害自己的人,那彩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
可是,纵使是这样——
「没有什么人是不该被救赎的吧?」
游回一次也不曾向彩求救。
非但如此,她是真心以杀人为乐吧。
但是彩不认为那是游回的本性。
因为她只是一直被伤害,因为没有人肯救她,因为她只知道强者凌虐弱者的现实,所以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什么是欢愉,什么是悲伤。
虽不知前一次的彩是否察觉了这一点,所以才说游回『可怜』,不过因为现在的彩是这么想的。
因为即使对象是过去曾杀死自己的少女,他也想救她。
「所以就算大家反对,我也想拯救她。」
「……!」
鬽黑紧晈嘴唇,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是接替闭嘴的鬽黑,或者只是听不下去了,这时玉求开口了:
「对谁都温柔,等于是对谁都不温柔喔?」
「我从来都不曾误以为自己很温柔。」
「既然如此,那就是阿彩你没有察觉而已。阿彩根本就是温柔到残酷的地步,那样活着太辛苦了,这种生存方式很吃亏哦。」
听到玉求说的话,彩惊讶地圆睁着眼。
因为无巧不巧,玉求竟说出和游回相同的话。
原来如此,就别人看来,自己的性格和处事方式看起来就是会『吃亏』吧。
总是以他人为优先的做法,看起来或许就像是超出常轨的自我牺牲;而想要拯救曾杀害自己的人,这种想法就算被当成是伪善者也不奇怪。
彩如在安抚她们般地笑了。
「吃亏也没关系,我不想后悔。」
他看着玉求的双眼说道,视线丝毫没有偏离。
就算吃亏又如何,彩是这么想的。
损失迟早能弥补回来,如果是无谓的辛劳,则可以用快乐的时光抵销。
但是后悔就不同了。
事情发生才后悔莫及,只要一次就会永生难忘。
彩讨厌那样,他绝对不想后悔。
就算靠着见死不救而实现愿望,就算践踏他人的结果可以获得奇迹,随之而来压在自己心头的后悔,只怕会持续到死为止吧。
「…………唉。」
玉求深深叹了一口气。
彩能想像到玉求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不禁苦笑。
温柔的青梅竹马无论在什么时候,终究会顾虑到彩的心情。
「真拿阿彩没办法啊。」
听到这句十年来已不知道被说过几次的话,彩仅仅回以「谢谢你」。
当彩正烦恼着该如何说服仍然一脸不高兴的鬽黑时,匹莉卡开口了:
「他想那样做就随他去不就好了?」
原本一个人默默在旁边用餐的匹莉卡,这时用叉子指着彩说道。
鬽黑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瞪着匹莉卡。
「哪里好了?」
「反而是你为什么要阻止彩呢?既然他都说想一个人战斗了,那样做不就好了吗?」
匹莉卡的语气听起来很随便,鬽黑难掩气愤地向她反驳。
「那是你不知道《人间失核》的危险性。」
「我们四人联手也未必赢得过对吧?那又怎样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说我的意思就是,不管对方太强,还是她以前曾让彩【退场】,这些都不构成阻止彩的理由吧?」
匹莉卡慵懒地继续用餐。
鬽黑紧握拳头,忍耐着想要大叫的冲动,以勉强保持平静的声音说道:
「即使少年因此而死也没关系吗?」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
不过那也是出于她的担心。
可是匹莉卡却讶异地半张着嘴,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会说出这种话还真奇怪呢。」
「……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应该更信任彩的耶。」
听到她这句话,鬽黑睁大双眼,懊悔地咬牙切齿。
玉求用眼神向彩询问「怎么办?」,彩则只能用眼神回答「不知道……」。
「再说彩的想法如果和一般的【意能者】相同,那你以前也不会被他所救了吧?」
「……!那个是——」
「自己被他的异常所救,但是当彩要救别人的时候,你却要说『那样不行』吗?我觉得那样很难看耶?」
「…………」
鬽黑不发一语。
这情况很少见,真的非常少见,匹莉卡竟然在口舌之争上压过鬽黑。
然后匹莉卡咳嗽两声,目光移向彩。
「不过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会杀了你。」
说了这句话后,匹莉卡便移开视线,继续用餐起来。
既然说出要救人,那就不容许失败。
这就是匹莉卡以她方式表现出的信赖吧。
彩自然地露出笑容,而看到那样的彩,鬽黑别扭地低声说道:
「我并不是不相信少年……」
鬽黑低着头,活像是受到父母亲责骂的小孩。看到她的态度,彩不禁微笑。
总觉得她这样子实在很可爱。
然后彩有意识地做出温和的表情,对鬽黑这么说道:
「我知道啦。我知道鬽黑是担心我,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拯救她。」
彩重新认知到,自己果然并不温柔。
有人这么相信自己,信任自己,为自己担心,自己明知道她们的心情,却仍以自己的行动为优先。
这样的自己一点也不温柔。
「……………………我知道了。」
经过漫长的沉默,鬽黑点头答应。
那与其说是接受,倒不如说是接近放弃的答应,彩对于她的体谅表达感谢。
「谢谢你。」
「不过——」
彷佛是要提出条件般,鬽黑竖起手指。
「今天之内,少年必须恢复成以前的少年,这是条件。」
「……以前的我?」
彩困惑地歪着头,匹莉卡张大了嘴,玉求则是面露忧虑的表情。
三人反应各有所不同,只有鬽黑似乎理解了一切。
「战斗方法……要如何压倒敌人,这你还没有想起来吧?」
「是、是啊。」
彩坦率地点头,鬽黑则是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
「想得起来的记忆和想不起来的记忆,差别是在于必要性。」
「必要性?」
「对,你之所以想起我的事,那是因为如果你一直没想起来的话,记忆会产生矛盾吧。而你会想起《人间失核》,是因为得知敌人是她。那么,战斗方法要怎么做才能想起呢?如果像过去那样被逼到绝境——只要到了需要力量的时候,你一定就能想起来了。」
「有可能是那样……但是实际上该怎么做呢?」
鬽黑「嗯」的一声,双手盘胸,嘴角扬起说道「我有个想法」。
「和约会什么的不同,我们就来做真正的修行吧。」
餐后。
彩人在浴室里,自从匹莉卡和鬽黑住宿在家里后,这是他第一次第一个洗澡。感冒的匹莉卡不能洗澡,鬽黑则是在客厅里看书。
彩浸在浴缸里,彷佛要吐出疲累般呼了一口气。浴缸略宽,空间足够彩伸展双脚,他放松身体,肩膀以下浸在水里。
鬽黑所说的修行非常单纯,就是要藉由实战刺激彩的记忆。
玉求也要帮忙,不过她现在先回家去换衣服了。
匹莉卡则是吃了感冒药后回到彩的房间。
彩在温热的浴池里,为了让朦胧的头脑清醒,他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后,开始出神想事隋。
鬽黑说过,想得起来的记忆和想不起来的记忆,差别是在于必要性。
尽管那只是假设,不过彩认为那个假设没有错。
鬽黑出现后所感受到的异样感,在取回记忆后就消失了。该战斗的对手是过去杀害自己的人,这或许也称得上是必要情报。
那么彩想不起自己过去参加游戏时的愿望,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非必要吗?或者是——因为不想忆起呢?
「再怎么想也不知道原因。」
虽然心想不能停止思考,但是总有些事是想不通的,总有些事光靠自己一个人无法得到解答。
同样地,也有些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回答的。
究竟现在彩心中的疑问是属于哪一种呢?
当彩将热水浸至下颚,正自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声响。
彩还来不及问是谁,门就被用力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鬽黑。
「………………!」
鬽黑毫不犹豫地踏入浴室,身上当然没穿衣服。她反手关上门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冲澡。
鬽黑的身体滴着热水,肢体柔嫩无比。
身体与同年代的女性相比显得发育不良,真要说的话是稍嫌略瘦,实在称不上是身材好。
但就算如此,彩还是纯粹地觉得她很美,不管是纤细的手脚,平坦的胸部,滑顺的腰,可爱的同时又兼具忧愁的表情,无处不是充满魅力。
想到这里,彩摇了摇头。
与过去看到匹莉卡裸体时所无法比拟的罪恶感袭向彩,让他移开了视线。
这时彩想起两件事。
第一,他对专心读书的鬽黑说了「洗澡水烧好了」,但却没告诉她「自己要先洗」。
第二,鬽黑的视力不佳。
也就是说,现在鬽黑不知道彩正在洗澡,也看不见浸在浴池里的彩。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这个惰况下应该是没被鬽黑发现的彩很幸运,不幸的则是鬽黑吧——由于浓密的蒸气和鬽黑视力不好的关系,鬽黑没有看见彩,迳自清洗着身体。
鬽黑在浴室椅子上坐下,以熟练的动作开始洗头。
可以趁这个空隙出去吗?
彩一瞬间这么想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得到答案。
不可能。
彩已经完全失去出声叫鬽黑的时机。
要道歉也太迟了。
身为男人,感觉默不吭声地逃走似乎也不太恰当。再说他完全不觉得自己逃得掉。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彩焦虑不已,明明没有洗太久,身体却感觉逐渐变热了。总之他先将伸直的脚弯曲,尽可能将身体完全浸在浴池中,这是逼不得已的掩饰法。
「呜咪。」
鬽黑发出可爱的声音,搓揉着眼睛,看来是洗发精进入眼睛里了。
「呜呜……」
听了她那样的声音一会儿,彩只是思考着该怎么做才不会被杀。
上次对匹莉卡的裸体看得入迷时,他差一点就要死了……
虽然不觉得鬽黑会一时冲动对他攻击,但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可能。
「嗯~」
清洗身体完毕后,鬽黑稍微伸个懒腰,发出有如猫叫的声音。
「呜喵~……」
魅影鬽黑——当她一个人的时候似乎就不会压抑住声音了,实际上彩也在场就是了……
鬽黑站起来,靠近浴缸。
啊啊,完蛋了,当彩已经认命的时候,纤细的脚进入浴池。若问这是幸还是不幸,答案早已一目了然——那就是不管对哪一方都是场不幸。不过鬽黑踏入的不是彩身体所靠的那一侧,也就是说,即使到了这个阶段,彩的存在依然没被发现。
「好烫。」
鬽黑说着马上将另一只脚和全身浸入热水中。
同时。
鬽黑与彩面对面,浸泡在水中,两人的视线隔着蒸气交错了。
滴答。从天花板滴落的水滴,落进浴池之中。
「……」
「……」
「…………」
「…………」
空白。
空白。
沉默。
「真的很抱歉……」
先忍受不住沉默开口的人是彩。
鬽黑则是睁大了眼,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后,脸色随即急速泛红,然后……
「……」
僵住不动。
不是愤怒,也不是感到害羞,而是在浴缸内僵住了。
「……对不起。」
「…………」
鬽黑颤抖着身体,注视着彩。
「…………真、真的非常对不起。」
彩满怀歉意地低头道歉。
在十几秒的沉默、胶着状态的最后,终于理解到事态的鬽黑,其反应当然不用说了。
「呀!?」
她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胸部。
「!」
一边发出无声的悲鸣,一边对彩泼热水。
「——!」
然后以猫一般的敏捷动作,迅速离开浴室。
「…………」
彩看着鬽黑出去的方向,心中充满过意不去的罪恶感。
「刚真的非常抱歉。」
说这句话的人,当然是彩。
一洗完澡,他马上就向客厅里的鬽黑道歉。
附带一提,今天鬽黑的睡衣头套是青蛙,不过比起那个头套,彩更对鬽黑的应对感到惊愕。
鬽黑不像刚才那样红着脸生气,也没有害羞地颤抖,而且也不是怒气冲冲,而是面露令人惊讶的美丽笑容。
「您是在为什么事道歉呢?真白先生。」
「…………」
听到那句话,彩便明白那并不是因为原谅他而露出的笑容。
「……呃、刚才那个、在浴室……对不起。」
当完全错在自己的时候,人就只说得出道歉的话语吧……实际体验到那样的感受,彩三七不管二十一先向她道歉。
但是鬽黑却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依然挂着同样的笑容。
「不不不,真白先生您不需要道歉啦,就算真白先生是个利用我的视力不佳,潜在浴缸里,躲起来凝视着我洗身体的变态,那也是没发现的我的过错,对吧?」
看来鬽黑的敬语并不是来自敬爱之情,而是出于轻蔑,这恐怕是鬽黑第一次摆出拒绝彩的态度,彩不禁感到困惑。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
彩低头向她说道,鬽黑却歪着头表示不解。
「什么?您在说什么呢?真白先生,呵呵呵,您说的话真奇怪呢,我并没有生气哦,我只是失望而已。」
她的话刺痛彩的心。
沉默。
空白。
寂静。
看到彩仍然低着头道歉,鬽黑忽然叹了口气。
「……你不是故意的吧?」
「当、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我进入浴室时,你没有马上出声叫我呢?」
「……错过时机。」
沉默再度笼罩。
鬽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请抬起头来」,因此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
鬽黑的帽子戴得很低,遮住了表情。
但看得到的脸颊仍红得和苹果一样。
「没有下次了哦?」
她这么说道,彩一时无法反应。
「回、回答呢!」
「咦、啊、啊啊,是!」
或许是真心道歉奏效了吧,看来彩总算是得到了她的原谅。
「对不起。」
即便不是只要道歉,过去犯下的错就会消失,但他还是再次向鬽黑道歉。
鬽黑红着脸摇摇头,一边拨弄着浏海一边说:「我没有确认过,所以我也有错。」
双方判断,这件事最好别再继续谈下去,于是彩改变了话题。
「呃~你说的修行要在哪里进行呢?」
「……附近有一个公园吧,等纪无来我们就去那里。」
「……把匹莉卡留下来好吗?」
「如果你是担心《人间失核》,那应该没问题,因为那家伙总是会让事情朝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要下手就不会只对匹莉卡一个人,而是对我们四人全员,或者是对除了你之外的三人下手吧。」
「是吗?」
「她没有杀死我,我想她也没有非要杀死匹莉卡的理由。」
「……说的也是。」
「你那么担心的话,那就带她一起去吧?」
「不,不用那样吧,病人还是该让她躺着休息。」
「是吗?那么——」
「久等了!」
彷佛是打断鬽黑的话般.身穿便服的玉求出现在客厅里。
于是鬽黑从彩的身旁通过,一边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
彩走出玄关,与鬽黑和玉求一同前往附近的公园。
这时的彩不可能会想到——
这个选择正造成事情往游回的『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
■◇◆□
门铃响起。
「…………」
如果门外的人是彩和鬽黑,他们应该有钥匙:如果是要找彩的客人,那也不需要我应门吧。我这么想着,重新盖上棉被。
可是门铃又响了起来。
无视。
响。
无……视。
响。
响,响,响,响,响。
无论那是访客还是恶作剧,也都太过分了吧。
我坐起仍然感到倦怠的身体,然后爬下床。
但是下一个瞬间,我停下脚步。
「…………惨了。」
世界失去了颜色。
原本就不华丽的房间,失去颜色后更显得单调。
接下来是破坏声。
只听到某物遭到破坏的声音,随着扭曲的声响响起,恐怕是出自玄关的门吧。在《反转世界》里,任何保全措施都没有意义,轻而易举地就侵入的某人,缓缓地走上楼梯来。
彩他们外出是仅仅五分钟前的事。
所以对方大概是看准了时机吧,看准有人落单的瞬间,看准我落单的瞬间。
叩叩。
两下敲门声响起,对方似乎不打算随意破坏这边的门。
我明知门外的人是谁,还是出声问道:
「是谁?」
对方或许是把这句话当成允许自己进去的回应了吧,门静静地被打开。
出现的是——
「初次见面,史塔卡特同学?」
刹那间,令人感到不快的恐怖感袭来。
那股恐怖甚至让人怀疑,站在眼前的真是人类吗?
「你的反应很失礼耶,不过我也习惯了。」
突来的访客哀伤地说道。
在白色的世界里,散发出压倒性存在感的黑发垂至背上。
比黑夜更黑暗的眼眸望着我。
脸上则是浮现出恶魔般的笑容。
「……《人间失核》。」
少女惊讶地圆睁着眼。
「宾果,你答对了。」
但她脸上的表情马上又转变成令人感到从容不迫的完美笑容,少女继续说道:
「我和魅影同学、真白同学、纪无同学都见过面,和你则是初次见面吧,请多指教。」
她伸出手想要握手,但我无视了她。
少女似乎也不在意地缩回手,彷佛要闲话家常般地说道:
「你感冒了吗?今天一整天好像都待在家里呢。」
除了其他【意能者】的情报外,【调整者】对于任务对象的所在地点也是随时了如指掌。
所以我们全员的愿望、罚则,以及现在彩他们不在家这件事,这家伙全都知道。
她明知如此,却在我落单时造访家里。
……她的目的是?
注意到我怀疑的眼神,少女仿佛要让我放下心来地笑了。
「啊哈哈,很好,你那是看着敌人的眼神。不过,眼神是杀不了人的。」
「……你是来做什么的?」
「来杀你的。」
「——!?」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怎样呢?」
她叫梦坏游回吧。
她确实如其饱三个人所说的,是异常、异样,又异质的存在。
不管是容貌,周身散发的气息,还是温柔又兼具藐视的口吻,在在都超出常轨,令人感到恐怖。
「我找史塔卡特同学是有两件事,第一个是问题,我可以问了吗?」
对于少女的徵询,我予以无视,然而少女似乎浑不在意,对我提出问题:
「你为什么还要战斗呢?」
「……!」
我忍不住瞪着少女。
对此少女故意耸耸肩,假装很害怕的样子。
「别瞪我嘛,我会害怕的。难得你有张漂亮的脸蛋,再稍微多笑一点如何?」
「你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那种事是哪种事?我只是纯粹感到疑问而已喔?」
「那种事你问了也没用。」
听了我的话,少女高声地笑了。
「没用?没用是什么?在我看来,和他人混在一起是没用的,关心他人也是没用的,给予温柔、还有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没用哦?但是你们却把那些当成宝。结果什么叫重视的事物,最后选是依各人而定。就我而言,向你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没用的。」
「所以啊……」少女用手指划过嘴唇,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史塔卡特同学,为什么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你却还要继续战斗呢?」
「…………这跟你没关系。」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可是少女接着说出的话,彷佛要那样的虚张声势吹跑、践踏、破坏掉一般。
「啊哈哈,不过游戏本身是无法辞退的,所以你也无可奈何吧。还是说你想实现其他的愿望,藉此离开游戏呢?无论如何,你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吧。」
「…………罗唆。」
她明明不是没听见我说话,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话虽如此,那也是多亏了真白同学,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哦?话说回来,参加实现愿望的游戏途中,愿望竟然实现了,神明的心情还真是难以捉摸呢。」
「你给我闭嘴。」
即使瞪着对方,对方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她突然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嘲笑我的愿望吗……?
「你是富家千金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还想说像你这样幸福的女孩子,到底有什么愿望,为了想要得到什么而战呢,啊哈哈,你想要的东西还真是可爱呢。」
那明显是嘲笑。
但是她的笑声听起来似乎也有些不甘心。
「你是绝对无法理解的吧。」
「应该是吧,就像你也无法理解我一样。」
「我也不想理解。」
「我也跟你有相同意见呢,竟然和别人的想法这么一致,这种事还真少见。我有点高兴哦。」
「你少假惺惺了,真恶心,你真的是人类吗?」
刹那间,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哦,你的嘴巴相当坏呢。」
她一瞬间露出的表情,让我起鸡皮疙瘩,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那真的是一瞬间,当我回过神来,少女脸上又挂着完美到不自然的笑容。
「我啊,讨厌真白同学。」
少女突然说出这种话。
「啥?」
「我讨厌他高揭理想,讨厌他比起自身安全,更重视他人的性命,该怎么说呢?温柔?或者该说伪善吧?我就是讨厌他那一点。」
「你想说什么?」
少女虽然笑咪咪的,但她的笑容中仅含带着残虐危险的一派轻松。
「所以啊,我想要破坏他的伪善。」
我感觉到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到现在我终于了解,鬽黑阻止彩拯救这家伙的理由。
如果把人比喻成物品,把让人改过自新比喻成修理,在这种情况,这女人是无法修理的。因为粉碎的物品无法修理,若即便如此还是想修复,那也已经超过修理的程度了。
人类拯救不了这个女人。
我有这样的直觉,而且相当确信。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在下一个瞬间——
「那个啊,所以我很想问你。」
少女周围的空间产生浓紫色的波纹,开始逐渐扭曲。
糟糕。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如果我杀掉你的话,真白同学会发怒吗?」
纯洁的恶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
「所谓的想像力,能够藉由增加知识量而变得丰富。」
在前往公园的途中,玉求开口说道。
「知识量?连续三天类似约会的行程,就是为了增加你说的知识量吗?」
听到彩的话,玉求鼓起脸颊说「才不是类似……」,然后继续说道:
「阿彩最一开始使用能力的时候,对你而言只让《侵蚀》扩散到右手相较简单。阿彩那时候在情急之下,应该有想『用手挥开』子弹才对吧,因为无法动弹的阿彩想要存活,就只有那样做而已。」
听到玉求准确的指谪,彩忍不住点头同意。
那个时候不论怎么做,《侵蚀》都无法扩散至右手以外的部位,那是因为彩的意识都在少女的枪上吗?既然如此,那就是彩的想像力不足了。
「所谓柔软的思考,反而是多看漫画、电影等可能还比较能够做为参考;因为对于『实际上办不到』的懂憬,在《反转世界》就会成为能够实行的现实。」
虽说是想像力,但是很少有人从平常就老想着超出常识的事情;但是在『Over Image』这个游戏里,可以顺畅地想像那种『通常不可能成真』的事情的那种人,才能够变强。
如果不这样的话,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说难听一点就是幻想,不过幻想也是想像啦。」
彩想起数日前自己讲过的话。
『理想』也是『想像』。
原来如此,那么幻想也是想像。不管是多么超乎常理,多么地荒诞离奇,只要具备能够使其实现的想像力,想像就会成为现实,就能成为实体。
「想法结合成像,就写成『想像』对吧,原本所谓的想像,就是要使它成为现实,只要认为办得到,那就办得到;只要盲目地相信幻想也能实现,那么幻想就会成为实体。」
玉求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原来如此……」彩坦率地感到佩服。
然而鬽黑的表情却笼罩上阴霾,就连说出这件事的玉求脸上也没有笑容。
「可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不管在何时,嘴上说说总是比较简单。」
「……什么意思啊?」
「明明只要认为自己能飞就会飞了喔?但是普通人会真正地从心底,认为自己能够飞吗?应该不会那样想吧——因为人类不会飞。」
跟在玉求之后开口的是鬽黑。
「【意能者】有三种类,除了你以外的我们是【存在想像】;而你是【无理想像】;另外还有在一种颜色中带有两种意义的【二重想像】。最后一种在全部的【意能者】中只有三个人,所以这边就先排除;【无理想像】有九人,包括你在内的九人都会飞。」
「哎,飞行单纯只是比喻而已。玉求想说的是,所谓的【无理想像】是和普通人不同、擅长胡思乱想的人。」
「胡思乱想……?」
听到玉求说的话,彩不禁感到疑惑,这时鬽黑如说明般地开始说道:
「少年相信神的存在吗?」
「……?不,我并不相信,不过因为有『Over Image』这样的游戏,所以说不定神是存在的。我的认知大概就是这样的程度。」
只不过,如果创造出这游戏的人是神,而祂真的会为人实现愿望的话,那就不知道神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了。或许那才是超乎人智的某种力量吧。
「不过世界上也有人真心相信有神吧?除了神这个对象以外,其他还有幽灵、外星人呢。」
「是啊,有啊。」
「这么说或许满失礼的,简单说就是【无理想像】就是可以毫无限制地深信自己所相信的事物的人种,其中不存在现实、常识、科学、理论等干涉。只要认为想飞,就绝对能飞:只要相信就能得胜——而你就是那样的存在。」
「我有那么异常吗?」
彩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没有人出言否定。
「玉求不是想伤害阿彩,不过阿彩的确是异常的。」
「你不必感到羞耻,因为少年你拥有他人所没有的特殊才能。」
玉求为他着想,鬽黑则是鼓励他,两人各自反应不同。
听到两人不带有恶意的言语,彩笑了。
「是啊,如果那样能够贯彻理想的话,就算我很异常也没关系。」
如果那样能够变强的话,即使自己是异常的乜好。
只要正确使用异常性,就能成为正义。
若因为自己身为异常而能使愿望实现,那也无所谓。
当彩想着那种事情的时候,他们便抵达目的地了。
「到了呢。」
只有荡秋千的公园——三人抵达日前与玉求一战的那座公园。
这里除了出入口以外,公园周围都种满了树木。虽然并不是很宽敞,不过腹地内除了荡秋千以外就是空地,令这公园甚至飘散着寂寥感。
「总之,我们【反转】吧。」
三人听从鬽黑的提议,各自进行【反转】。
映在彩、鬽黑、玉求三人视界中的一切,全部都失去色彩,逐一染成白色。这景色彩毕竟也已经习惯了,不过无论体验了几次,依然感觉很诡异。
「修行是要做什么呢?这又不是少年漫画,只要稍微训练就可以有急速的成长。」
听到彩说的话,鬽黑摇头否定。
「【意能者】能够比少年漫画的主角成长得更急速,而且以你的情况来说,那不是成长,而是回归。」
「回归啊……」
想起鬽黑所说的『战斗方式』,真的就能胜过梦坏游回吗?
或许是看穿了彩的不安,玉求对他说道:
「阿彩,你认为运动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感觉是无关的问题,但玉求不可能在这种状况提出无意义的问题,所以彩姑且还是回答了她:
「欸……?努力之类的吗?」
「不断努力,累积实战,累积经验对吧?」
「应该是吧。」
彩点头。
「阿彩现在是处于忘记一切经验的状态。你明明具备了那些,却只是遗忘了,如果你想起来会怎样呢?」
「……!原来如此。」
彩想通了。
自己现在是处于遗忘『Over Image』这个游戏玩法的状态,如果藉由修行能想起玩法,那就能确实地变强吧。不,正确来说是恢复原本的自己。
「就是这样,少年。我们现在就让你透过战斗,回想起战斗方式吧。」
想是想通了。
不过彩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你说透过战斗,是和鬽黑战斗吗?」
「我和纪无现在就要动手杀死你——你可别死了。」
「咦——?」
两人不给他提出疑问的时间,开始进行咏唱。
「【black】。」「【vermilion】。」
「「Over Image!」」
鬽黑的脚边出现蠢动的黑影,黑影窜上空中。
玉求的背后燃起淡红色的火焰,火花四处飞溅。
「第一课——展开能力的方法。」
语毕,鬽黑朝彩冲过去。
《影》变成如鞭子,又如龙尾一般的形状,猛烈地扭转——挥动。
「……什!」
即使彩立刻后退,影子仍然没有停止追踪。
「别逃。」
影子直接命中彩的侧腹,随着剧烈疼痛袭来,彩单膝跪地。
「……!」
鬽黑俯视着因痛楚而表情扭曲的彩,叹了一口气。
「遇到突然遭遇攻击的情形,你就只是向后退吗?」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啊。」
所谓的修行,原来就是指真枪实弹的战斗,彩以疼痛为代价,终于明白这件事。
鬽黑与玉求——A级的两人会拿出真本事杀向自己。
在这个状况下,他必须花费心力,努力想像、创造,才能取得胜利。
这确实是修行,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站起身。
「【white】——Over Image!」
瞬间,《侵蚀》将右手染成白色。
「阿彩的想像只反映在右手,那大概是因为前次战斗就是那样吧,你是重现第一次的情况。所以接下来你要自己想像,试着让想像延伸至右手以外的部位。」
玉求有如发出指示般挥动右手,火焰宛如听从主人命令一般化成炎弹,往彩的方向逼近。
彩将右手伸向前,左手也往前伸。
想像以双手接住火焰的印象。
左手也发动《侵蚀》——
想像立刻反映在现实。
只见左手瞬间染白,他成功用双手接住炎弹,使其消灭。
「……及格了。同样的要领应该也可以用在脚上,或者瞬间变成保护身体的铠甲一样吧,比如说——」
鬽黑的影子化成锋利的剑的形状,数量就和第一次见到的那天相同有四支。
「斩断。」
右边两支,左边两支,左右各有两支剑,分别对准头和身体。
「……!」
彩立刻将《侵蚀》分布于腹部,头部则是靠双手保护。
鬽黑的影子接触到白色,随即如尘烟般消失不见。
「想做就做得到嘛。」
三人之中,对彩的适应力最惊讶的人,恐怕是彩本人吧。
想到的事能够原原本本化成现实。
这可以说单纯得有趣,简单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这在其他【意能者】看来恐怕是异常,也难怪会被称为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
「接下刚才的攻击后,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你没有闪避攻击的必要,因为极端来说,你能让所有的想像,在触碰到你的身体之前就变得无效。」
「所以对上绝大部分的【意能者】,阿彩只要往前直冲就会赢了。这样当然【调整者】会有所行动。」
听到两人说的话,彩却高兴不起来,也无法安心。
那是因为——
「可是这点就对手而言也是相同的。」
没错,《人间失核》——梦坏游回应该也具备相同条件。
「没错,那家伙的《歪曲》简单说来也能使能力无效化。只有【无理想像】的想像,能够无条件干涉他人的想像,改变其原貌。说起来,你们就是游戏中九名的无敌角色吧……」
然后玉求接着鬽黑的话说道:
「那么,无敌角色对上无敌角色会怎么样呢?如果只是在玩文字游戏的话,说那是『矛盾』就能了事。但是现实就不同了。有一方获胜,就有一方落败,上次是阿彩输了。」
彩表情苦涩地点头同意,而鬽黑的表情似乎也蒙上阴髟。
「总之,关于展开能力的方法,你已经掌握到感觉了吗?」
「嗯,是啊,大致掌握了。」
彩点头回应,随即鬽黑先暂时将影子消除。
「那么接下来是——想像的特性。」
「特性?」
「没错,特性。比如说就像纪无的《火》是《燃烧》、《灼烧》。《影子》是《斩》、《伸缩自如》。藉由思考自己对颜色所赋予的想像特性,能力的效果有时会更为广泛。」
「原来如此……可是《侵蚀》的特性……就是《侵蚀》啊。」
「因为【无理想像】原本就是以抽象概念做为想像的核心嘛,确实直接用那个做为特性也是可以,不过也有不同的思考方式。」
「不同的思考方式?」
「没错,毕竟就连特性都是靠想像而来的。」
玉求说得好像很简单,然而彩却听不太懂。
「意思就是,依照思考的方式不同,《侵蚀》或许也有不同的表现方法。」
「其他的表现……」
彩在脑中反刍侵蚀的意思。
——侵略其他的领域,使其受损。
彩只是单纯将这个意思解释为『将对手的想像染白,使其消失』,不过如果还有其他的特性,那么能力的用途将会更加广泛。
「我现在就让你想起来。」
「——!」
顿时气氛为之一变。
那是足以令人忍不住打颤的斗气。
「现在的你之所以无法恢复过去的记忆,是因为没有想起来的必要;因为即使没有过去的记忆,你也能够获胜。所以我要颠覆你的那种认知,我要让你觉得,想不起来就无法获胜。」
彷佛宣告战斗开始一般,鬽黑静静地开口了:
「我会真的动手杀你——别死了喔。」
这就是——条件。
因为自己拒绝三位同伴的帮助,主张一个人战斗,所以这点考验必须要通过。
再说如果无法压倒性赢过A级的两人,那他根本就不可能赢过《人间失核》。
彩打起精神。
不杀任何人,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不过彩也不认为,能够不伤害对方就取得胜利。
他没有那么自大,也没有那么逃避现实。
放手一战吧,让对方见识自己的力量,夸示自己的力量,就算被怨恨也没关系。
就算没有人感谢他也无所谓,因为自己是从不杀之中,找出白己的正义,除此之外他都不在乎。
于是彩开始想像。
想像着胜利。
「要上罗。」
说完,彩用尽全力发足奔跑,这是【无理想像】才能办到的盲目冲刺。
毫无策略却最强。
有勇无谋却无敌。
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因为自己是【无理想像】,是异常,那么就带着这份自觉,甚至利用自己的异常,豁尽全力只为争取胜利。
彩这么说服自己,一味地朝鬽黑奋力疾奔。
「当你面临死亡,再怎么样记忆也会恢复了吧。」
鬽黑说完这句话,站在原地开始咏唱。
「——【个人反转】。」
瞬间,彩停下脚步。
只见鬽黑的头发、眼眸,颜色都改变了。
不,黑发、黑眸转变为【black】,变成如深渊般的漆黑,既像是明度降了一阶,又像是踏入了黑暗一般。
出现变化的也不光只是外表。
她的影子就像黑暗一般蠢动。
影子不止在鬽黑的脚下,更有如支配一般,将半径数公尺的范围全都染黑。
「我讨厌妨碍我的人,不过我最讨厌的——是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鬽黑高举右手,随即影子像是遵从主人的意志,听从主人的愿望一般,往空中移动,化成一把武器。
那是一把刀。
刀柄、刀锷、刀身,无一不是漆黑,刀身虽不见闪闪发光,却锋利无比,那把刀有如生物脉动般蠢动不已。
「……好厉害啊。」
彩忍不住发出感叹之声。
对于鬽黑那令人甚至感到恐怖的想像,彩坦率地感到佩服。
如果是这种想像,确实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实感,而是直觉,但是彩不退却,而是向前进。
「玉求也认真攻过来吧。」
到了这个地步,彩无论如何也想回想起所谓的战斗方法。
如果藉由将自己逼入绝蛲就能够想起,那要将自己逼入怎么样的绝境都放马来吧。难得鬽黑都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那就不用再客气了。
「【个人反转】很累人,玉求才不要呢……」
但是玉求却轻轻摇头拒绝。
简单说,【个人反转】就像是必杀技。
如像是在格斗游戏就要消费计量表,使用魔法的话就要消耗魔力,漫画的话就会减少气力,【个人反转】则是会大大地耗费到脑力。
使用后会有剧烈的痛苦袭来,产生呕吐感和头痛。使用一次之后,就不会想使用第二次。玉求日前才因与彩的战斗而亲身体会那种感觉,就玉求来说,那也可说是当然的反应……
「没关系,纪无,接下来反而不需要你出手,因为你只会妨碍我而已。」
鬽黑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加刻意地降低了温度。
玉求无言地点点头,然后退了下去。总觉得玉求对于修行,对于让彩想起以前的战斗方式这件事,她似乎不甚积极。彩将视线从玉求身上移开,转而注视着鬽黑。
彩非常明白,这不是该为对手减少而高兴的场面。鬽黑散发出的压迫咸,反而令彩很后悔没有在鬽黑成为纯粹的敌人前将她打倒。
她发出的杀气沉重得彷佛只要碰到就会被斩杀一般。
而那样的感觉,总觉得与梦坏游回颇为相似……
「【幻现境界】。」
彩创造出剑,持剑摆出架势。
「来,开始吧。」
鬽黑微笑一声。
从在地面画出圆圈的影子中,生出了数把剑。
数量简简单单就超出十把以上,剑尖全部指向彩。
「这是伸缩自如的影剑军团,你可别死了哦?」
伴随着警告,鬽黑跨出脚步。
她没有奔跑,而是缓缓地漫步。
一步、一步。
魅影鬽黑率领着影子大军,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以可称得上优雅的速度,可说是缓慢的动作,朝彩的方向前进。
「……哈哈。」
彩也自然垃笑了出来。
彩从不以战斗为乐,想必过去那个被遗忘的自己应该也是一样的,就连至今在《色彩世界》经历的斗殴,彩都只觉得麻烦困扰。
他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谁。
说的话语都是为了帮助谁。
自我牺牲都是为了拯救谁。
现在回想起来,彩从来没有一次为了自己做过什么。
至少他不曾有自觉地,主动为了自己而做什么事。
但是现在,唯有这个瞬间,彩是为了自己而战。
因为他知道,想起战斗方法,能够对实现愿望有帮助。
他也理解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战斗。
只不过,为『取回自己的记忆』而战斗的自己,算得上是『为了自己而战』吗?
他感受到过去未曾有过的昂扬感。
虽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彩莫名地感到喜悦。
自己是甚至被称为异常的【无理想像】,却还能够变强吗?
「——斩了他。」
回过种来,他已在鬽黑的攻击范围内。
无数的剑在空中分裂成更多把,朝着彩逼近而来,有的从上劈落,有的由下往上捞,有的横向挥扫。
在《斩》的方面经过强化,《伸缩自如》的《影子》大军。
自己过去拯救过的少女,如今已成长到能够威胁自己了。
没错,成长到足以让自己感到威胁——
「——我想起来了……」
彩口中说道,然而影子并没有停下。
彩笑了,因为恢复的记忆是那么地愚蠢,那么地具有压倒性。
原来如此,自己确实是个异常,而且会破坏游戏平衡吧。
彩略带自嘲地这么想着,同时他向前进,对逼近而来的影子发出命令。
「——服从我。」
影子的动作顿时停住。
当然,那并不是鬽黑的意思。
彩想起鬽黑所说的话。
只有【无理想像】的想像,能够无条件干涉他人的想像,改变其原貌。
在这样的基础下,彩思考《侵蚀》的特性。
——侵略其他的领域,使其受损。
那就是将对乎的想像染成白色。
那么应该也可以不消除对方的想像,而是将其收为己用。
彩从《侵蚀》中找出的特性是《征服》,或者说是《强制服从》。
巧合的是,这个特性与彩过去的能力一致。
鬽黑或许就是判断彩能做得到,所以才提出修行的提议也说不定。
只见染成纯白的影子大军,彷佛为彩开道一般地退后,又像是迎接新主人一般,将剑尖对准了鬽黑。
鬽黑见状,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可是她很快地浮现出喜悦的笑容。
「心情如何呢?真白先生。」
彩笑了出来。
「差劲透了,小鬽。」
然后这么回答。
看到彩的能力,玉求的表情蒙上阴影,彩虽然发现到了,却也无法明白理由,而是为了白己的『回归』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