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结束了。」
鬽黑一边解除【个人反转】,一边吐着气说道。
「谢谢你们两位。」
彩向她们道谢,玉求却像是闹脾气地说道:
「没什么,再说玉求后半什么也没做……」
她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不满,于是彩下定决心,把从刚才就一直在意的事说出口:
「该怎么说呢,玉求讨厌我想起以前的战斗方式吗?」
「看起来像那样吗?」
「这个嘛,是啊……」
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发自真心为他高兴。
玉求没有否定,她点头说道:
「因为以前的阿彩很可怕呀。」
「可怕……?」
她再次点头肯定。
鬽黑默默注视着玉求的睑。
「那个、该怎么说呢,那就好像是排除了温柔的阿彩……征服呀服从呀什么的,那些和阿彩太不搭调了。」
「…………」
彩不发一语,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前次的彩曾经让人【退场】,那是为了愿望,而且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是冷酷得彻底吧。
把为了愿望当成藉口。
在玉求看来,看在说彩很温柔的玉求眼中,或许是缺少了『温柔』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是很纯粹的事实。
彩无法反驳。
「不是那样的。」
然而,鬽黑却代替彩否定了那个说法。
「《征服》或《服从》。听起来固然是不好的词汇,但就算是那样,那也不能因此就说少年不温柔。」
「可是平时的阿彩不会说那种话。」
玉求说的没错。
就算不是彩,在日常生活会说『服从我』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彩是对于无视、践踏他人意愿的事最为感到厌恶的人种,说他在《色彩世界》绝不会说出那种话也不为过。
「为了实现愿望,人甚至会无视自己的个性,去追求强大的力量。然而即使如此,少年还是救了我。」
「…………」
「不管他想像了什么,他都还是他。如果纪无觉得少年温柔,那么不管走到哪,少年都还是温柔的人。」
听到鬽黑说的话,不知为何,彩的心情就像得到了救赎。
同时他也在心中否定。
自己并不温柔,如果有人真的那样想,那就是对方的错觉或误会。
不过彩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她们两人一定会回答「没有那种事」吧。
「……那种事不用魅影学姊说玉求也知道。」
玉求鼓起了脸颊,有如在瞪人般看着鬽黑,而鬽黑则是面无表情,说了句「是吗」而已。
「那我们回去吧。话说玉求你夜晚外出,伯母不会生气吗?」
住宿在彩家的鬽黑倒也罢了,但女儿没有回家,玉求的父母当然会担心的吧。虽说彩事到如今才想到这件事。
「嗯?玉求说是要去阿彩家,她只有说『加油!』而已喔?」
「那是什么意思……」
「另外妈妈还说今天可以在阿彩家过夜没关系。」
不知为何,玉求脸颊泛红,眼神不停偷瞄彩。彩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耸聋肩。
「你就乖乖回家去吧。」
「好过分……为了自己利用人家,玩腻了就要抛弃人家吗!?」
「我又没有抛弃,而且妙龄少女不该随便在男人家过夜。」
「说得很对!只不过让魅影学姊和匹莉卡同学寄宿的阿彩,没有资格说那种话!」
「您说得很对……」
正当彩无法辩驳时,鬽黑也插嘴了,而且不知为何,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差。
「等一下,我拜托你让我住宿时,你没有反对就答应了……那该不会是因为你没把我看成妙龄少女吧……!?」
鬽黑以混合了惊讶与愤怒的表情抬头看着彩,彩一脸困扰,目光游移。
「不,并不是那样……」
「咦……!那么反过来说,阿彩是意识到玉求罗?」
她大概误会了什么,看到羞红着脸的玉求,彩冷静地回答:
「没那种事。」
「好过分!一口否定很伤人耶!」
鬽黑将头转向一旁闹脾气,玉求则是鼓着脸颊,不停敲打着彩的胸膛。当彩正在思考要如何安抚她们的时候……
——鬽黑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她的视线对着某一点看,彷佛见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鬽黑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圆滚滚的双眼,瞳孔扩张到了极限。
她的视线里充满的杀意、敌意、恶意,完全不是刚才彩所感受到的所能比拟。
彩与玉求几乎同时发觉她的异状,几乎同时转身面向鬽黑注视的公园出入口。
面向那里后,他们便理解了。
不,称不上理解。
他们知道谁来了。
且不用推测也知道她为什么来。
只是有一个不明白、不愿理解的事物,出现在视界里。
出现的是灾厄。
是单方面蹂躏他人的杀人狂。
少女一与彩对上眼,便彷佛见到友人似地,立刻露出柔和的笑容,然后举起左手。
「晚安呀。」
她的脸颊上有割伤,从伤口处流出淡淡的血迹。
那是战斗的伤痕。
短短一瞬,他们就已经理解到这种地步。
只是有一点——
「……你右手拿的是什么?」
「战利品吧?」
游回可爱地侧着头,但是那看起来只让人感到阴森可怕。
她高举的右手所握的是头发。
该算是一撮吗?在某种程度形成一束的毛发。
游回彷佛要让三人看个仔细般,将又长又美的金色头发摊在前方,然后松开手丢弃掉。
金发宛如光的粒子,飘飘然地往地面掉落。
那景象看起来就像慢动作一般,当全部的头发落在地面时,游回毫不犹豫地踏上去,用脚践踏了一番。
然后她直接往前走,对脚下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将彩捕捉在视界内。
「好了,刚才那是谁的头发呢?提示,真白同学认识的人。」
她浮现出残虐的笑容,嘲弄般地说道。
彩勉强自己一片空白的头脑继续运作,设法打开原本紧闭的嘴。
「……你杀了匹莉卡吗?」
这不是问题,也不是回答,而像是独自。
游回对他那句话似乎非常满足,然后她触摸脸颊的伤口,让血附着在手指上,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看,这个伤是史塔卡特同学留下的,非常痛呢。」
「……」
无语。
玉求露出畏惧的表情。
鬽黑彷佛压抑杀意般紧咬嘴唇。
彩则是勉强维持快要放空的精神,注视着游回。
「我说真白同学,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相信,先发动攻击的人是史塔卡特同学——」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打住。
她是有意图的呢?还是根本没有什么意图呢?
「不,抱歉,我说谎了。你们出了家门之后,我马上就袭击她了。因为你们意想不到对吧?我之前没有杀死魅影同学,却偏偏挑史塔卡特同学一个人落单的时候来袭击,这个你们想也想不到吧?」
……她说的没错。
但是彩并非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彩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却还是选择外出。
他感到猛烈的后悔,心脏鼓动得好似快要破裂了。
「因为我觉得那样做会比较好玩,这也是没办法的,抱款罗,真白同学。」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彩的脑容不下现实。
他的心否定现实。
然而即使如此,时间不会停止,现实也不会改变。
「不过真白同学很温柔,你会原谅我吧?即使这样也不会杀我对吧?」
啊哈哈哈。
游回笑了。
笑得很凄惨。
游回在嘲笑。
有如藐视般地嘲笑。
「这样你应该会讨厌我了吧?对吧,温柔的真白同学?如果我说一句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彩不回答她不正经的言语,只是以冷静的声音问道:
「这跟你的个性扭曲,或是你是【无理想像】无关,我只问你,你杀死匹莉卡了吗?」
「那种事你就在《色彩世界》确认吧,我想她一定会回你『你是谁呀?』哦。」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让他们尝尝看啊,真白同学。让幸福的人尝尝看不幸的滋味。真白同学,你现在不幸吗?」
这已是彩忍耐的极限。
不管是战斗开始的言语,还是愤怒的话语,彩什么也不说。
彩二话不说地往地上一蹬。
两脚和缓地开始动作、加速,以宛如要劈开大地般的气势往游回疾冲,将吞下的话语和愤怒灌注在拳头上,毫不犹豫地用拳头往游回的颜面打下去。
这里是《反转世界》。
只要想飞就能飞。
想奔驰就能奔驰。
就连超越《色彩世界》极限威力的拳头也会变成现实。
只见游回猛烈地向后方飞去,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地面上打滚,高高地弹起后,最后冲撞上公园种植的树木。
树木受到剧烈的冲击,虽然尚不至于折断,却也凹陷下去,倒在树下的游回一时间站不起来。
「……阿、彩?」
玉求叫着彩的名字,好像在确认一般。
彩却没有回答她的叫唤。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想揍人的念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无法原谅别人。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想杀人的念头。
这一切的念头,他都在想到的瞬间便立刻感到懊悔,即使如此,彩还是无法冷静。
气愤令他血液沸腾,愤怒已超越自制心,杀意腐蚀着理性。
彩拚死压抑着那些情绪。
他的目光一瞬间也没离开游回身上。
寂静的时光流逝。
游回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她动了手指,动了手臂,动了脚,抬起头,左右晃了一下头部,然后缓缓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尘。
「……那是怎么回事啊。」
彩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梦坏游回毫发无伤。
她一边整理凌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再次朝着彩走过来。
或许这样的形容毫无意义,不过还是要说那实在太超出常识,太过离奇了。
「只要想着不会受伤,那就不会受伤了哦?」
游回彷佛要解开彩的疑问般说道。
或许是觉得彩的反应很好玩吧,游回不禁笑歪了嘴。
游回说的话确实遵守着这个游戏的原理。
只要坚信不疑,那件事就会成为现实。
就算那是幻想、妄想,甚至理想也是一样。
然而,『无论受到怎样的攻击都能毫发无伤』,这种事普通人怎么想像得出来呢?
没有不会受伤的人,没有人不曾感觉过痛。
所以人类被打的时候,绝对都会有『会痛』『会受伤』这种先人为主的观念,若是不将先人为主的观念彻底排除,那就不可能想像得出『毫发无伤』。
但是现实已经证明,梦坏游回她是办得到那种事的异常者。
「对了对了,刚才那是很好的一击,可是真白同学忘记重要的事了。虽然那是初步的,还算不上规则的知识,不过啊——」
游回彷佛教导愚笨的学生般说迈:
「若是不能超越对方的想像,那就不可能让对方受伤哦?」
有如理所当然般,说出理所当然的事,游回露出微笑。
「——【个人反转】。」
在彩旁边,咏唱这句话的是鬽黑。
只见鬽黑本人的色彩转变。
从黑转为漆黑。
影子转为黑暗。
这是第二次的【个人反转】。她大概没有考虑连续使用具有副作用的【个人反转】,自已的身体会如何吧,鬽黑的视线充满明确的杀意。
「奇怪,魅影同学充满干劲呢。你和史塔卡特同学的感情有那么好吗?」
鬽黑完全无视游回,她望向彩。
「即使如此,少年仍想救她吗?」
你绝对不会说那种话吧?
鬽黑的话中听得出有这样的意思。
那是有如恳求般的疑问。
彩紧握的拳头都快流出血来,即使如此他还是摇摇头。
「我无法原谅,而且也不会原谅,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
此时笑声打断了彩的话和想法。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真白同学!那是憎恨罪恶而非憎恨人的精神吗?啊哈哈哈,真温柔呢~有够彻底的~不过你真的是人类吗?」
「……你有资格说那种话吗?」
或许是要报复鬽黑刚才的无视吧,游回对鬽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注视着彩的双眼。
「我现在是来杀你的同伴和朋友耶?然而你却说什么?你说了什么啊,真白同学?无法原谅也不会原谅?即使如此你还是要把我怎样?不是吧,你要愤怒、憎恨、拒绝啊。老实说出来吧,说你想杀了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无药可救了!」
彷佛在强制彩厌恶、憎恨、讨厌她似的。
简直就像是主动扮演坏人一般,梦坏游回大叫:
「我就是讨厌像你这样的家伙!你能做什么!你能救得了什么!你能改变什么!结果你只不过是连一个人也无法保护的弱者呀!」
「——眇死了。」
一刀两断。
只是一句话,彩就让游回闭上了嘴。
「你是错的,扭曲得无可救药。不过如果我因为那样就杀死你,那你会变成怎样?你就无法得救了啊。」
彩不可能不愤怒。
不可能不憎恨。
不可能没有杀意。
他既不打算原谅,也不觉得她可以被原谅。
即使如此,彩还是认为她应该得救。
对方是杀人魔,难道就可以杀死她吗?不对。
杀人狂就没有心吗?不对。
因为想杀却也想救。
所以彩决定要救游回,决定要让她明白自己的错。
听到彩说的话,游回发出空虚的笑声。
「凭你是救不了我的。」
她用空虚的眼神,昏暗无光的双眸,彷佛告知事实般说道。
「我的极限不是由你决定——【white】Over Image!」
和之前的咏唱不同,彩的身体没有染上纯白。
那是他和鬽黑、玉求修行的成果。
他在刚才学会了,随自己的意志,在自己喜欢的时间,将《侵蚀》张设在自己想要的地方的方法。
「弱者无法到达强者的境界,努力的人敌不过天才,穷人无法比有钱人幸福。不管把话说得再漂亮,这才是现实对吧?」
游回张开双手,以彷佛叙违真理一般的口吻说完,终于像是宣告战斗开始似地、宛如在呼吸时顺道进行了咏唱。
「【violet】——Over Image!」
瞬间,视界摇晃。
一种颜色浮现在纯白世界里,那是拥有《歪曲》能力的浓紫色。
一幅令人不禁怀疑起眼睛的光景,在彩的面前展开。
有如漩涡的浓紫色,使所有的空间《歪曲》,让人看不见远处的景色。平坦的地面变为荒野一般的恶劣道路,周围的树木嘎嘎作响,逐渐遭到扭曲、崩坏、破坏。
轰然巨响与空气哭泣一般的嘎嘎声,那些声音所奏出的不协调音,令人忍不住想捣住耳朵。
「好了,攻过来吧,真白同学。」
她有如挑衅般向彩招手。
彩默默向前走一步,瞬间他便突然感到异样感,有人握住他的左手。
彩回头一看,只见玉求带着似乎快哭出来的表情注视着彩的脸。
「不行啦,阿彩,世上也是有救不了的人啊。」
拜托你放弃吧,她彷佛是在如此恳求。
十年来的青梅竹马,担心彩的安危,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没有,没有人是救不了的。」
彩只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而面向游回。
「怎么办呢?真白同学,先杀掉她们两人比较好吗?」
「……别再闹了。」
「我就是要闹——弯曲。」
游回的手指指着玉求,随即浓紫色的漩涡宛如从手指发射出一般,朝玉求逼近而去。
「——消失。」
彩将左手染白,再遮住她的攻击,《歪曲》受到《侵蚀》而烟消雾散了。
「哎呀,失败失败。」
游回脸上浮现浅薄的笑容,无所谓地低喃着。
「少年,你还拘泥于一对一吗?」
鬽黑带着随时要冲向游回袭击的气势,如此向彩问道。
「可以的话,我是想那么做。」
「那请你放弃吧。」
语落,彩还来不及阻止,鬽黑就冲了出去。
她让无数的影子出现在空中,而自己的手上也创造出漆黑之剑。
跳跃,鬽黑随着影子一同从地面跳起,她再将所有的刀剑,对着游回挥落。
只不过游回看也不看鬽黑,只是将彩捕捉在视界里,兴味索然地说道:
「上次我也说过了吧?那样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是——凡人。」
「鬽黑!」
彩大叫——却太晚了。
几乎在游回说完话的同时……
突然有一群漩涡发生,数量远超出鬽黑的剑,漩涡将鬽黑的身子卷入其中,扭曲所有的影子。
只听到啪叽啪叽的声音响起,剑变得破碎。
宛如血与肉被搅拌在一起,空间中响起催人呕吐的声音。
「太好了呢,和两个月前不同,真白同学不必代替你而死了。」
鬽黑的腹部弯曲,掉落至地面,所有的影子则是失去形状,消失在空中,纯白的地面被鬽黑所流出的血染成红色。
「还剩两个人。」
游回很快地将目光从鬽黑身上移开,彷佛确认猎物数量般说道。
彩没有听她说话,只是注视着俯卧在地的鬽黑。
「怎么了呢?真白同学。毕竟你也不能再为碍手碍脚的包袱而死了吗?」
她悠然地漫步。
她对于倒地的鬽黑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对于不能『杀人』的人没有兴趣一般。
啊啊,彩终于理解了,对于梦坏游回这个少女而言,『Over Image』确确实实是个游戏。
然后他也已经到极限了。
「——【个人反转】。」
彩的头发、眼眸染成白色。
想杀她。
想杀她。
想杀她。
只有这样的感情不停涌出。
想救她。
想救她。
想救她。
这样的感情逐渐被消灭。
彩明白自己至今一直拯救他人的理由。
那一定是因为,他不想让心情变成现在这样。
这心情令人非常不快,彷佛现在就要呕吐一般,简直凄惨到让人想死,而他并不想沉浸在这样的心情中。
「【幻现境界】。」
纯白的日本刀出现了。
彩也不太清楚这武器要怎么使用。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刀上灌注杀意。
「玉求……」
彩小声呼唤玉求的名字,不让游回听见。
他向玉求拜托事情。
「可以拜托你吗?」
彩没看她的脸,直接这么问道,只听到嘶哑的声音回答「……好」。
听到她的回答,彩一踢地面。
紧接着彩之后,游回也进行咏唱。
她手持淡紫色的剑,摆出架势。
游回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的笑容就像是对厮杀感到无比愉悦一般。
彩可说是是突进一般直线前进,来到斩击的攻击范围时,他就像挥棒一般挥动日本刀。
彷佛灌注全部杀气般,刀刃迅速划过,速度快得连彩自己的动态视力也跟不上,那是超越高手和剑圣、靠着想像才能办到的技巧。
尽管如此,游回却轻而易举地避过,她以一副愉悦的表情,动作迅速地避开。
然后浓紫色的剑露出利牙。
她毫不犹豫,对准彩的颈子。
动作杂乱,却又洗练,看似胡闹,却又准确无比。对于直逼颈部的剑,彩将《侵蚀》分布在左手接住,右手的刀同时直接往上一挥。
「——!!」
尽管临时向后退,却仍迟了数瞬。
游回的左手,手肘以下都被切断了。
血从手臂喷出,游回身子一晃。
「啊哈哈,有心就做得到嘛,真白同学。」
这只是『伤害』的想像,凌驾了『不会受伤』的想像而已。用言语说明其实没什么,但是在游回看来一定是意料之外,因为她没想到,弱者的想像竟然能打破强者的想像。
即使如此,她仍然一脸愉悦,好像没有发现到袭来的痛楚一般,游回大声地笑道:
「很好,真白同学,你太棒了。」
「你差劲透了。」
「我知道,然后呢?两名同伴被最差劲的我所杀,你再怎样也不会想救我了吧?」
「……她没有死。」
「——咦?」
这时游回这时才终于首次把目光从彩的身上移开。
她回头望向鬽黑倒地的场所。
在那里的是刚到达鬽黑身边的玉求,以及口吐鲜血,反覆着急促呼吸的鬽黑。
「什么啊,原来没破坏啊——弯曲。」
「燃烧吧。」
火焰有如防壁一般燃起。
《歪曲》的漩涡就连火焰也能扭曲、破坏、使其烟消雾散,但——
「…………原来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游回点了几下头,然后好似非常不耐烦地瞪着彩。
她察觉了彩的意图,彷佛唾弃一般地说道:
「就连自己的杀意,你都为了拯救他人而使用啊……你还真是个大圣人,或者说是披着善人皮的恶人。」
「说我是恶人也无所谓,只要有人能因此而活下来就好了。」
在火焰消失后,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样啊,我失算了呢……我先前只注意你,因为我想杀掉你,所以才会疏怱了。我以为你是认真跟我打,所以把纪无同学当成小角色,没有去理她……」
彩马上就发觉到鬽黑没死这件事。
而《反转世界》的伤不会带到《色彩世界》,只要没死,再严重的伤势都能得救。
所以彩拜托玉求「带着鬽黑逃走」。
结果计策成功了。
然而游回对这个计策却是显得非常厌恶。
「你的行动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游回并不是因为在忍着痛楚,而是因为不甘心才咬着嘴唇。
然后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因为太不公平了呀……如果有像你这样的人,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
游回好像回顾过去般,与现在相比,既哀伤又感叹地低下头。
「为什么魅影同学能得救,我却没有得救呢。」
「…………你说什么?」
得救是指什么呢?
在彩开口问之前,游回抬起头。
「真白同学,我告诉你被欺负的人有什么条件吧。」
那副表情是一张美丽得不正常的笑容。
「正确答案是『什么也没做的人』,不是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欺负,而是正因为那种人什么也没做,所以才被欺负。」
「……所以你才要在这个世界,杀死对你『什么也没做』的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明确地点头肯定。
「我也是什么也没做却被虐待!我只是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情而已呀。弱者被杀不需要理由!他们是因为什么也没做才被杀!所以我要在被攻击之前攻击对方,在被虐待之前,先虐待对方!」
原本在彩心中的怒气、杀意,开始逐渐萎缩。
「你是错的……」
「我知道啊,我是错的。但是正当地活着也不会得救,清清白白地活着也没有好处,所以错了也无所谓,因为做错还比较愉快啊。」
「那只是错觉。」
「我知道——【个人反转】。」
世界为之震动。
虹膜的颜色、头发的颜色,都从漆黑变成浓紫色。
除了彩与游回之外,一切都遭到扭曲。
放眼望去的建筑物、云、大气。
一切彷佛都被《歪曲》的漩涡吞没,变得扭曲、扭曲,再扭曲。
「我们来订个规则吧。」
就如同白天在家庭餐厅时一样,游回提出了方案。
「我是剑,你是刀,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只使用这把武器,折断的人就算输。当然,要是你的刀断了,我会在杀掉纪无同学和魅影同学后,再确实地杀掉你;反之我输的话,我会听从你任何一个要求。」
她恐怕是察觉了吧。
正面战斗是分不出胜负的。
目前彩能够伤害游回,反之亦然,但是即使如此,他们彼此都是【无理想像】,而且想像力是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对于非常想杀掉彩的游回来说,她无法忍受势均力敌或长期抗战,因此才需要规则。
武器遭破坏的人输。
只准以武器攻击。
规则单纯明快。
不过——
「设定规则的人是你,那么打破规则的人也会是你吧?」
「那是什么意思?你在说史塔卡特同学的事吗?我跟你说清楚,我对于自己订的规则都是绝对遵守的哦。」
「可是你杀了匹莉卡。」
「所以说……算了,那么你打算怎样?要照着这个规矩走吗?还是不要呢?」
「…………我知道了。」
彩忍下怒气,答应了抛的提案。
「很好,你赢的话想要我做什么?啊,不然就用我的,愿望』,让史塔卡特同学回归游戏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游回还做出触怒彩的发言,她就那么想要被讨厌吗?
还是说——
「等你输了再问。」
「很遗憾,因为我会赢,所以那是办不到的事。」
对话就到此结束。
视线交错,两人挥动武器。
随即是激烈的交击。
纯白、浓紫,各自的刀刃激烈碰撞,擦出火花后又分开,再发动下一次攻击。
「啊哈哈哈哈!」
笑,笑,笑。
快乐地、愉快地笑。
彷佛玩着喜欢的游戏。
彷佛随着心情破坏讨厌的东西一般。
破坏、毁坏、崩坏。
彷佛成为神一般。
彷佛夸示是自己在推着世界转动一般。
扭曲、祸害、危害。
彷佛不正视自己的不正常一般。
彷佛在说疯狂的是这个世界一般。
哀叹、永久、哭泣。
彷佛求助一般。
彷佛求救一般。
「……你之所以笑,是因为你想逃避现实。」
「逃避讨厌的现实不对吗?只想做自己觉得快乐的事不行吗?为什么不行呢?」
「想逃可以逃没关系,可是理由不能是无法面对现实,因为那不是选择,是堕落。」
「你和我有什么不同!我们都一样吧?我们都同样是异常呀!」
游回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而她的斩击也随之变得沉重,使得彩的刀产生裂痕。
「我们或许一样,但是你逃了,不是吗?明明有虽然艰苦却能前进的道路,但你往轻松的方向逃避了。」
「别说了,你没有资格说我。」
「那要谁才能说你?同样境遇的人吗?同样的逃避者吗?别开玩笑了,不管你受到的创伤有多么大,那也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游回用剑挡下横扫的刀,却因为冲击,使得剑发生龟裂。
他们彼此的武器都已经来到极限。
即使如此,两人仍相互劈砍。
争论彼此的想法。
「别跟我说大道理!你明明也有杀人!」
「正因为如此,我不会再杀任何人!」
「过去不会消失!除非向『Over Image』许愿,否则你杀人的事实是不会消失的。」
「与其嗟叹无法改变的过去,不如忧心尚未开始的未来。」
「啊哈哈哈!想抹消自己让重视的人不幸的事实,藉此乞求原谅的卑鄙者,有什么资格说那种大话!」
「……卑鄙者吗?」
原来如此。
彩总算明白了。
自己不是温柔,也不是天真。
自己只是卑鄙而已。
对他人温柔,或许是因为不想檄讨厌。
拯救他人,或许是讨厌因为见死不救而受到良心苛责。
明明有担心自己的人,却还是不顾自身安全,或许是无意识地寻求惩罚吧。
想要抹消重视的人的不幸,或许只是想请求她们原谅而已。
卑鄙、愚蠢、无药可救的人,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可是……
「即使是卑鄙者也好。」
彩笑了。
他用双手握住刀柄。
「我唯独不想后悔。」
他毅然决然,倾尽全力,心中怀的不是杀意也不是愤怒,而是怀着决心——斩落。
「——……搞什么啊。」
游回放开失去刀身的剑,一接触地面,浓紫色的剑立刻化为尘埃。
她的笑容消失了,杀气消矢了,活力也消失了。
「为什么……」
她喃喃问道。
「为什么……」
她气愤难平。
「为什么我们两人都是【无理想像】,同样都是异常,然而我是这么孤独,你却有同伴?」
「……不亲近他人的强者是会遭到孤立的。」
「亲近却遭到拒绝的弱者又该如何呢?真白同学……」
「别放弃就好了。」
「……啥?」
游回无神的眼眸望向彩,侧着头感到疑惑。
「被拒绝一千次,那就亲近一千零一次就好了。如果放弃尝试,自己也拒绝对方,那才是孤独呢。」
「……那种事我办不到啦。」
彩消去了刀,朝游回走了过去。
「这场胜负是我赢了吧?」
「……说的也是,我要遵守规则才行。」
游回脸上没有笑容,宛如失魂落魄地伫立着,彩则是对她说:
「答应我一件事——不准再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