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下就结束了。
连当对手都不够格,手长鬼简单到令人吃惊地败给美名。
折断双腿、捏碎肩膀,并将恐惧感烙印在我心里,那个怪物般的少女。竟然连一点像抵抗的抵抗也做不到!不对,是不被允许抵抗。
因为无法完全理解,铃音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手长鬼大概是警觉到危险,起初是她先攻击准备向肉偶说话的美名,八成是打算用那个看不见的强劲拳头痛殴美名。
可是,她的行动轻易地失败了。
美名露出优雅的表情,只移动半步闪过拳头,按下手上的喷雾罐——“沙”地喷洒出银色雾气。
手长鬼在那一瞬间变了表情。
她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使出全力在做什么动作般,接着大叫。
不过还是没有动静。
美名悠然走到她身边,猛烈地朝正面踹下去。只有这样,大概……只有这样。
腹部受到强烈冲击,手长鬼翻个筋斗,倒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弹了几下。或许是失去意识,她就这样动也不动了。
绝对不是手长鬼太弱。她,可是杀了十个人的手长鬼,是拥有超能力,近似怪物的存在。
竟然能像拂去碍眼灰尘般,轻而易举地让那样的她沉默。
“看到看不见的东西,是我擅长的能力呢。”杀原美名只有眼睛在笑,用冷酷的音调说:“我们还真不合,手长鬼。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你已经不具威胁了。本来还想放任你久一点,多刺探一些事,照这样看来是不可能了呢。”
说完一堆让人无法理解的话。美名再次转向肉偶。
那团无法辨识性别的肉块,原本遭手长鬼毁坏而残缺的肉体已经完全恢复。即使面对那副可怕模样,美名的表情仍不为所动,她无视于瘫坐在脚边害怕得发抖的铃音,对肉偶说:“好了,肉偶,让我听听你的解释吧?为什么无视我的命令去保护宇佐川铃音?我会视你的回答,不,呵呵,不用说你也明白是吧?”
她的话不知带给肉偶多大的恐惧,肉偶吓一跳,然后令人意外地用人话回答。
“是这样的,因为手长鬼的目标似乎也是宇佐川铃音的碎片,我判断如果不先除掉手长鬼,碎片有可能会被夺走。”
“喔?”美名露出诧异的神色:“她的目标是碎片?那种东西,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家伙想要吗?看来手长鬼应该持有碎片……就算拥有两个以上的碎片,只能破坏感受器官而死,不过——她大概误解了碎片的功能吧?”
美名似乎认同肉偶的说法。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习惯,她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还以为肉偶故障,看来是我多心了呢。说起来,那只不过是肉块,怎么可能会有想守护谁的心情。”
“……”
肉偶沉默不语。是多心了吗?总觉得它的模样看起来很有人性。没有余力多做思考,疼痛打乱了铃音的思绪。好想吐,对于这种无法理解的状况,还有侵蚀身体的剧痛。
以及恐惧。
对眼前女性的极度恐惧,引起了反胃。
“那么。”美名不再继续思考,看着铃音嗤嗤地笑:“你好。刚才谢谢你借我手机,找到你是很好啦,可是附近却寻不着电话。结果。我因为看不下去还是现身了,不过既然确定可以处理掉你,也算是万全的结果吧?”
“咻——”,每当美名开口,呼吸声就从口中流泄而出。
好像另类生物,铃音心想。身体构造、思考回路,全部都不同。是比站在身旁的肉偶更异常的存在。
为什么一开始见面时没有注意到这种异常呢?
她——很危险。
比蛇、比手长鬼、比任何人都危险。
杀原美名微笑地问铃音:“我问你喔。你老实回答的话,就可以多活一会儿。”
这话一定不假,她应该会面不改色地杀了自己吧。就连吃了苹果变得长生下死的自己,也一定会被轻松解决掉吧。
美名一定是那样的生物。
“什么事?”
“告诉我……一个月前,”美名嗤嗤笑,语带平静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贤木,阿掘。
铃音脑中浮现出重要的人的脸庞。
啊啊。一定再也见不到了,回不去了。
我竟遇上了她。
相泽梅是个手不灵巧的少女。
做菜就会烧焦锅底,被造反的菜刀切伤手指;做手工艺时总是没办法好好完成,只做得出一被风吹就会坏掉的瑕疵品。
这手指在搞什么啊!
她总是很不满。
为了消除那份不满,坏心眼的上帝送给她的是——
“晴——朗——的——夜——晚——”
伴随着歌声出现,表情看起来很不正常的强盗。只是强盗。就算报纸会报导,只消一个星期就会被遗忘,是随处可见的案件。那个强盗杀了梅的父母,不晓得是不是杀上瘾了,他打算慢慢杀害最后剩下的梅。将她推倒,举起沾满鲜血的菜刀。从手指头开始切割,梅数度陷入昏迷。
怎么哭叫也不被原谅,没有人来救自己。
倒在地上的双亲尸体,接二连三被切断的手指、手、手臂。
从肩膀切断手臂。
啊啊——
之后的事就记不得了。
一回神时,自己已经得到了万能手臂。
忘我地将强盗大卸八块,然后失去意识。
醒来时,有个陌生男子对自己说:“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那一瞬间,自己一定了解了。
已经回不去了。
“啊。”
一清醒,侧面看得到太阳,红通通的夕阳将世界染成鲜艳的颜色。手长鬼感觉到大腿及腹部的疼痛。心想又输了吗?正准备起身——
“咦?”
起不来。
好奇怪,她打算伸手用力撑起身子。
没有感觉。
手长鬼一脸茫然,一再地尝试。
“嘿咻,嘿咻,站起来啊,不站起来不行。嗯,不站起来就不能回去。”
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嘿咻,嘿咻,站起来回去吧。”
手臂。
“回去阿藉那里。”
没有手臂。
手长鬼陷入沉默,接着发出呜咽声。
“唔唔。”
泪水转眼间涌出,流过脸颊滴下。
“手,手,手……”
不要,我真的不想这样。手、没有手,没有又长又强的手的话。我就不再是手长鬼了,又要恢复成软弱又笨拙的相泽梅。
然后被藉口抛弃。
“不要!不要不要!”
绝望涌上心头,手长鬼扑簌簌地哭了起来。
“不要啦……”
赋予变成怪物的自己立足之地的藉口,接受并赞赏自己,还说“一起活下去吧”的藉口无法。
我要回去他那里。
回去让他称赞我。
一向都是如此,那是手长鬼独一无二的幸福。
然而——
没了感觉的双臂,却静静地拒绝了她。
——手。
“手不见了。”
手长鬼用空洞的声音喃喃说,头上,凹凸不平的道路深处。
“沙”,传来脚步声。
“阿藉?”
手长鬼吓得以为心脏会停掉,紧紧闭上双眼。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如果要被藉口抛弃,我宁可就这样死去。我最害怕的就是被藉口说:“我不需要你”。
手长鬼一边哭一边颤抖,在一切都崩溃的恐惧中不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抛弃我,请不要抛弃我。”
“这个世界上——”
刹那间。
因为听到没听过的声音,手长鬼张开眼睛。
“咦?”
探头来看的,是个好像在哪里见过,测海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怪物一样的男人。他从怀中取出手机,开始按电话号码。
“真的有太多忧郁的事了。”
“你——”
即使出声叫他,也不报上名字,对方只是一脸懒洋洋地问:“手长鬼,你真的无法伸出手?”
“啊……”
被说到痛处,手长鬼咬紧牙强忍泪水。然而还是无法忍住。手长鬼放声痛哭。
看到她这样,男人一副理解了似地点头,接着以公式化口吻对着接通的电话说:“啊——您好,辛苦了。我是叹木,叹木狂清。啊,对,对,我现在告诉你地点,请快点过来。什么?这个嘛,还要叫救护车,不过应该已经太迟了。”
手长鬼懂了。
他似乎是一名警察。她以前完全不怕什么警察,所以一向不予理会,可是现在这种状态下,肯定会被捕。
这样就结束了吗,手长鬼心想。
藉口一定不会来解救失去能力的自己。
就在她陷入沮丧时,叹木一副理所当然地说:“咦?”死了?自己还没有死,那么是谁死了?
“啊,对,死了,一个女孩子。”
“对,外表看起来——两腿被折断,肩膀也被压碎了。”
那是——
“心脏被挖空地杀害了。”
谁?
在一个被恶梦压住,无法成眠的夜晚。
自从与铃音分开生活以来,一直苦恼着的恶梦。有时是以往杀害的人类的模样,有时是无数眼球蠕动的景象,尽管没有一定,却令人非常痛苦。
那是在这样的夜晚,无法入眠的夜晚。
在与伪原夫妻一起生活的家中,眼球掘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醒来。柔软的床铺,天空图案的棉被。她看了一眼汤匙指针的时钟,正指向深夜两点。
“……”
冒了很多冷汗,感觉反胃,阿掘打算冲个澡,心想不可以吵醒火乃和树夫,悄悄走向门口。
那两个人真的很天真,无邪到让人失去戒心。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把他们当成父母。说起来,我到现在还是不太了解父母是什么。
我照实问他们,他们笑着说,很简单啊。
——所谓父母,就是我们啊。
真是道理讲不通的笨蛋。因为太可笑,阿掘也决定不再想了,只要一点一点地学就好了。和他们在一起并不会不快乐。
就在她这么想,正准备接受现状的夜晚。
她注意到他们正在客厅轻声说话。
那声音很悲痛,不像往常悠哉的他们,听起来很哀伤。
——我,已经不行了,已经受不了了。
那是火乃的声音。照顾自己这种不知道是怪物还是人类的小孩。对她来说果然还是负担吗?阿掘思忖,接着一股连自己也无法了解的强烈空虚感袭上心头。
——可是……
——我无法杀了她。
火乃如此喃喃道。树夫回答。
——火乃,不行,如果拒绝杀她的话,我们会被那个人杀掉。
——被杀也好,反正树夫你一定也无法杀小掘。你明明比我更重视小掘。
火乃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在哭。
——而且说被杀,反正我们早就——
她在这时醒了过来。
好像是梦到过去的画面,拜这个所赐没做恶梦。只不过让人反胃得消化不完全的思绪盘旋在脑海,感觉非常差。阿掘和梦中一样,在黑暗中清醒。
头非常沉重。
那段对话——那个夜晚,两人的对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什么要杀我、会被杀之类的——听不懂。总之觉得莫名反胃,阿掘闷闷不乐地望着天花板。
她没去学校,甚至拒接铃音的电话。
只是孤僻地一直关在房里。
无视火乃或树夫的关心,即使唤她吃饭也不出房门。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的,软弱到自我厌恶。”
眼前有个选项。
就是名叫藉口无法的,有着一双狼眼的男人提出的选项。
就这样以人类身份活下去?
还是以怪物身份活下去?
铃音、火乃、贤木、树夫,如果想保护重要的人的话。
“我在他们附近会造成危险吗?”
我知道自己有多残酷。和杀了十个人的手长鬼没有差别,甚至凌驾在她之上,有颗想伤害对方身体的扭曲心灵。自己的真面目是挖眼球的怪物。
自己有无法向铃音他们启齿的过去,那是他们如果知道,一定会瞧不起、感到害怕的事实。我挖过的眼球数量,大概比铃音他们想像的还多。
铃音。
“我是怪物。”
阿掘从床上爬起来,头靠墙壁,像在呻吟般低声咕哝:“三百年前。我曾经因为活得不耐烦,变得自暴自弃,随便残杀人类。铃音,里面有和你同龄的小孩子,也有不会说话的婴儿,还有恩爱的夫妻。我挖走了那么多的幸福,哈哈,挖眼球的怪物……”
阿掘流下一行泪。
“怎么可能有得到什么幸福的价值……”
一个月前,有人说过要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可是,我没有资格待在他们身边。一路走来夺取了很多,杀了很多,说不定哪一天会像那时候一样自暴自弃,对铃音的眼球下手。
“铃音,贤木。”
去旅行吧。
“我喜欢你们。”
远离吧,在这里太痛苦了。这个幸福的世界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学校、家庭、在理所当然的幸福中平凡生活——对我这种怪物来说,太痛苦了。
不可以依赖他们。
远离吧。
贤木一定会保护铃音,不需要我。依赖他们,最终只会让他们不幸。
“下车的只有我就好了……”人类和怪物不可以一起生活。
自己是怪物。
和手长鬼一样。
“……”
下定决心后,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
这一瞬间,阿掘的心做出了决定。
于是,眼球掘子选择了那个选项。
需要的东西是汤匙,又走回过去了。漫无目的地到处徘徊,寻找苹果持有者,保护那个人远离“虫”——
沉醉在自我满足中,渐渐变得什么都不想。
那样就好了,那样才好吧,我已经累了,想恢复成怪物。
打开房门,发现外面黑漆漆的没有人在。真巧,虽然对火乃和树夫过意不去,就此告别了。最后这么做有些冷漠,或许会伤害到他们,自己也觉得很抱歉,不过,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了。
阿掘在心中道歉。心想“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至少留张纸条”而伸手要拿摆在电话附近的留言纸。
她这才注意到火乃倒在地上。
“火乃?”
没有动静。阿掘走近,摇了摇身穿围裙的她,还活着,可是,到底怎么了?上次看到时还很健康的说,阿掘咋舌,仰望天花板。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没办法好好恩考。
“对了,叫救护车。”
当受伤或是生病,陷入紧急情况时,只要叫救护车,就会免费帮忙送到医院。这是火乃教我的。
阿掘点头,走向电话机。
死命按电话,告诉自己,这是最后,这次结束就说再见了。
没多久救护车到了,她陪着火乃上车。
在即将前往的医院里,阿掘即将获知最坏的事实。
听到那个消息的瞬间,贤木将手枪里的子弹全部射出。打坏了通知这个消息的电话,然后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冲出学校。以精湛的身手痛殴因为他工作没做完而前来阻止的教务主任,再用腕力拦下偶然行经学校附近的汽车。由于子弹已经射完,他用枪柄撂倒司机,抢了车,直接奔向连络他的医院。
那之后的记忆则完全遗忘。
脑袋一片空白,世界也一片白茫茫,抑制不住的愤怒窜流全身。需要自制,否则会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想辗。无视各种交通规则,一开到医院就横冲直撞地奔向被告知的病房。
漆黑。
那是间漆黑的病房。
贤木不需要思考,光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懂了。宽敞的病房,看似柔软的病床,没有放置类似维生机器之类的器材,这是当然的——躺在那张病床上的贤木至爱,少女宇佐川铃音,已经顶着一张惨白的死人脸。那是真正的死亡。
“贤木。”
背后传来细小的声音。
贤木仿佛结冻般面无表情地回头。
那里站着一个人,背景是窗户,窗外是满月之夜,逆光刺眼得让人无法看清楚来人长相。不过他知道,那不是上帝,既然不是上帝,就无法拯救宇佐川铃音。
“让开。”
影子简洁地说。
贤木呆立在横躺的铃音的脚底旁边,没有动,也无法回答。
影子是阿掘,她的脸在转头的贤木胸前,低头看不出表情。
“让开啦。”
声音嘶哑地说。
肩膀在发抖,声音也在颤抖,她——
“对不起,贤木,对不起。”
——道了歉。不知为何,阿掘面无表情地流下眼泪。
“让开。”
然后第三次说。
贤木移动像石头般沉重的双腿,让路给她。空气很冷,像是虚构的世界般,没有半点声音。
“我刚查过,铃音原本拥有的苹果消失了,一定是谁抢走了吧。恐怕是受到某人残酷折磨,自己交出苹果。”
阿掘一走到铃音的身旁,就伸出手,闭上眼睛。
光芒,淡淡的光芒充满铃音的身体。
“一个月前。”
阿掘用嘶哑、细小到快不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无法看到背对着贤木的她的表情。
“我从蛇那里抢了两颗苹果,一颗是蛇自己的苹果,一颗是蛇从铃音那里抢走的苹果,我现在把其中一颗放到铃音体内。”
阿掘的肩膀在颤抖,她碰触铃音身体,指尖发出淡淡的光芒。
“为什么?为何没有复活?”
光芒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是铃音没有苏醒。
连奇迹的苹果也救不了宇佐川铃音。
“为什么……”
阿掘呆立在原地,仿佛要渗出血般用力握紧拳头。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哈哈,哈哈哈,沉醉在自己的烦恼中。连铃音的危机也没有察觉——”
她难得地大声笑了,盯着动也不动的铃音一会儿,然后以缺乏情感的表情转过来贤木这里。深邃如漆黑枪口般的眼眸,参杂着红色的那双眼眸,燃着想将一切破坏殆尽般的情感。
“贤木,杀了我,截断四肢、砍断脖子、挖出眼球、搅拌脑浆……如果这样还不死的话,就把我的全身磨碎,烧个精光,让这个没用的身体片甲不留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阿掘近乎半疯狂,紧紧握着拿出的汤匙朝向自己。释放残酷光芒的那个餐具,正笔直地指向她的眼睛。
“没有用的家伙!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连铃音的危机也没有察觉的眼球,不要也罢!”
面对认真想要挖出自己眼球的少女,贤木低声说:“住手……”
然后反转两手,抢走汤匙。脑中一片空白,内心绝望,瓦解的思考回路,缓慢地朝自灭之路开始溶解。
大概是因被阻止而不悦吧,阿掘一脸愤怒地瞪着贤木。
“住手。”
看到如此说的贤木的表情,阿掘低头,脸垮了下来。
寂静旋绕着爬遍心灵及身体,甚至连那股寂静都嫌刺耳,贤木不成声地嘶吼,然后不断地捶打墙壁。
并非这样就能得到救赎,也不能能让铃音起死回生。
心情更不会因此豁然开朗。
尽管如此——
“去找吧。”
贤木低声宣言。
我下过决心要保护她的。一年前在死海,要保护名为宇佐川铃音的少女。这只是回到一开始。我什么都不要,只是一心希望让铃音再次回到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贤木眼中散发锋利的气势,将手搭在阿掘肩头。
“去找吧,寻找能救铃音的方法。应该还有什么办法,如果在这里放弃,就真的全部结束了……上帝、‘虫’、伊甸的苹果——这里是无奇不有的世界,一定还有可以救阁下的方法……”
虽然那是多么飘渺,比蜘蛛丝更不可靠的希望。
贤木只能仰赖它。阿掘也点了头,向他走近,从正面笔直注视着贤木的眼眸。
那里已经没有刚才那种自暴自弃的气氛,只是洋溢着强烈的光芒。
“说的也是……”她的眼中持续闪烁着强烈光芒,说出以往不曾说过的话:“老师,谢谢——我稍微看到一点希望了。”
“别只在这种时候叫老师,笨蛋。”
“抱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叫你老师。”
阿掘露出美丽的微笑。
突然回过头。
“不过贤木,你别跟来。”
“为什么?”
别跟来?贤木一副快发火的样子。你以为你在对谁讲话?不管别人如何阻止,只要是为了铃音,再危险的地方都敢去,这就是贤木愚龙。
阿掘不会不了解这点,即使如此,她还是意志坚定地看着他。
“贤木,拜托不要让我说那么多次。”
她转过身,打开病房的门。
“别看。因为接下来我要变回怪物。”
这种对待好过份。
脖子被装上项圈。
“……”
充满烟味的这问小房间实在杀风景,到处可以看到随意放置的地图,以及山脉照片,他的嗜好是登山吗?真不相衬。手长鬼一边想,一边像被丢弃的小狗般蜷缩着身子,对周围保持警觉。
以治疗用眼罩遮住的眼球,已大致再生完成,视线也回复到清晰状态。
这里是把自己抓来。宛如头发妖怪般的刑警的房间。四叠榻榻米大。房间以外只附一间厕所,装置于房内的简易厨房堆放了许多刚洗好的碗盘。打扫得很干净,看来那个刑警似乎与外表不相衬地一丝不苟。
房内的灯是亮着的。
到处都没看到房间主人。
“阿藉……”
企图破坏套住自己的颈圈而使力,“手”还是没有感觉。手长鬼叹气。眼中因不安而浮现泪水。自己的全部,唯一的骄傲——双臂——已经消失了。她在悲伤的同时,又因失去依靠而感到空虚。
自己变成这副模样,藉口一定不需要手长鬼了。
会被抛弃。
想到这里,就觉得更寂寞更难过,泪水滑过脸颊。
输给像天使又像恶魔般的可怕女人,不知什么道理被她除去双臂,那个刑警把正在哭的自己捡回来。刑警明明是警察,却不把自己关进监狱,说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之后,将手长鬼带回自己的房间——也就是这里,然后用项圈绑住。
项圈被随意固定在外露的柱子上,尽管只是这种程度的微弱束缚,没有手的手长鬼却无法挣脱。可是这个,比一般束缚感觉更怪,应该说,自己显然被当成狗对待。真火大,手长鬼一边哭,一边呻吟一边诅咒刑警。
今后会变怎么样呢。
就算没有被关进监狱,也和那个状况很相似,搞不好还更糟。那个刑警散发着连手长鬼都觉得阴森的诡异气息,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手长鬼感到害怕,小声地求救。
“阿藉……”
声音无法传给任何人,碰到墙壁后向四面消散。
手长鬼感受着榻榻米的冰冷触感,只是不停颤抖,持续等待状况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
她终于停止哭泣,脸颊因收干的泪水开始火辣辣地作痛。“哎呀,不好意思那么晚回来。”
门突然被打开,诡异的刑警现身。手上拿着装了食材、衣服以及内裤的纸袋,而且那些衣服及内裤似乎是要给手长鬼穿的,显然刑警打算长期监禁手长鬼。
手长鬼睑色变得惨白。
“哎呀呀……我这长相光是在童装卖场徘徊,就会被当成罪犯呢。不过,我趁着太太们交头接耳‘是不是报警比较好’时,买了你的内裤之类的东西。”
这家伙是变态。
没错,这家伙是最差劲的变态,自己一定会被这家伙做出什么难以想像的变态行为。
因为害怕,手长鬼僵直背脊,像小狗般呻吟了起来。
变态刑警完全不为所动,“咯咯咯”下流地笑了:“哎呀,戒心别那么重,不管你怎么警戒,我都比现在的你强。既然如此,我认为与其表现出反抗的态度惹我不高兴,不如以可爱的态度讨我欢心比较好呢。”
是的,杀害十个人,在观音逆笑镇上散播死亡及恐惧的手长鬼已经不复存在。在这里蹲在地上发抖的,不过是个比一般人类还弱小。没有双臂的小孩子。
手长鬼了解,可是她仍不屈服,拚命虚张声势地怒视对方。
“你是什么东西?想对手长鬼做什么?别、别过来,手长鬼绝不会对你唯命是从。你要是敢做什么奇怪的事,我会用力咬你,踹你!”
面对手长鬼隐含畏怯及愤怒的眼神,刑警从头发隙缝问露出看似愉快的眼神回看她。
“咯咯咯,请放心,虽然外表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我可是非常善良的普通人。不具备什么特殊能力,要死的时候,三两下就死了。”
然后他露出一副突然想到什么的表情,到现在才说:“这么说来……我还没有报上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是叹木狂清,是个刑警,不过抓到连续杀人魔却没有据实以报,反而偷偷藏匿在家中,我等于是失去了那个资格。”
手长鬼没有回应,不过她懂了。这个人果然不打算带自己去警察局,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她用狐疑的眼神,瞪着自称叹木,令人毛骨悚然的刑警。
“你的企图是什么?狂清。”
“企图?哎呀呀,我没有打算做什么坏事。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忧郁的事了,我只是想稍微消除那个忧郁罢了。相泽梅小妹妹。”
突然被说出本名,手长鬼表情一变。
“为什么?”
“相泽梅,三年前被卷入强盗事件,生死不明,行踪不明。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才刚满十一岁。双亲在那个事件中死亡,抢匪也同时死亡。由于到处都没看到唯一的独生女小梅,警察当局拚命持续搜索,然而截至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她的消息。”
详细陈述之后,叹木露出让人无法解读表情的笑容说:“我试着从你当成睡床的墓碑查起,结果就浮现出那个忧郁事件。我没有证据,不过从你刚才的反应看来,似乎没有错对吧,相泽梅小妹妹。”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
手长鬼不停颤抖,努力挤出这句话。
叹木愉快地“嗤嗤”笑。
“什么?那要叫你手长鬼?用那个名字称呼没有手的你是多么可笑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手长鬼低下头,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流出:“可是我是手长鬼呀,不是手长鬼不行呀……”
或许是她的模样让叹木想起了什么,叹木深深叹气后摇摇头,开始把买来的食物放进冰箱。他似乎是自己做菜,只买了青菜或肉这类基本食材,而非便当或配菜。不知为何,还买了三罐纸盒包装的咖啡牛奶。
“你可能需要让心情稍微冷静一下。”
说完,叹木一副理所当然似地说:“去泡澡,反正你一定过着不常洗澡的生活吧?洗得干干净净,刷掉泪水和血腥味,吃顿饭后,今天就早点睡吧。”
虽然是出乎意料的提案,手长鬼倒也有些赞成。以往至今。只能用墓园里的自来水清洗因汗水或鲜血变得黏答答的身体。偶尔也想泡在热水里,让身体里面也暖呼呼。
肚子挺饿的,手长鬼还没有丧失触感及空腹感。根据藉口的说法,得到苹果后,只要有一次受到濒临死亡的重伤,好像就会急速失去那些感觉。手长鬼被眼球掘子挖掉眼球差点死掉,那些感觉差不多要消失了吧。
现在先不管那个,我想泡澡。
“你愿意让手长鬼泡澡?”
“是啊,不过这个房间里没有卫浴设备,要去公众浴池,可以吗?”
“咦——”
公众浴池,也就是澡堂。那样就有点讨厌了,在那种地方,自己这个没有双臂的身体,会受到比平常更多的异样眼光看待。
或许是手长鬼露出的胆怯表情让他想到什么,叹木温柔地微笑:“别担心,附近澡堂老板是我的旧识,我回来时有绕过去那里,拜托他今天租一个小时给我。”
“啊,即使这样。”仿佛把表情重新燃起希望的手长鬼推入深渊般。叹木笑了:“是啊。你没办法自己洗吧?我会帮你从头到脚彻底洗干净的。是啊,就算可疑刑警和少女一起进入男池,就算那个少女套着项圈,也不会有人在意呢——咯咯咯——”
手长鬼瞬间僵直身子,身体猛然向后一仰,项圈上的拙环发出锵锵声响,远离叹木。变态刑警状似愉快地开心走近手长鬼,一把握住扣环。
“啊。”
“那走吧,小梅。希望去澡堂的途中,不要被任何人看到喔。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所谓的社会立场。”
“变、变……”手长鬼对着松开固定的扣环,用力将她拉向门口的叹木大叫。一副快哭出来,对世界感到绝望的表情:“变态——有变态!”
“喂喂,别乱叫,万一被邻居误会怎么办?”
“被误会也没关系,谁快点发现,来救我啊!”
尽管手长鬼大声呐喊,可惜在抵达澡堂的五分钟路程中,没有一个成为救星的路人出现。
之后的三十分钟对手长鬼而言是一连串的拷问。抵抗也没有用,就这样被带到澡堂,澡堂主人好像是盲人,面对异常的两人也毫不在意。稀松平常地对应,然后手长鬼就这样被用力拉住,强行带入男池。
被脱下衣服,搓洗身体,丢进热水。
手长鬼的全身因屈辱而发抖。
手、手恢复之后,一定要先杀掉叹木。剥下全身的皮、截断四肢、挖出心脏,毫不留情地折腾到死。
被看到了,全被看光光,甚至还被刷洗。连藉口也没看过的说,这下不就嫁不出去了……脑袋昏昏沉沉,思绪无法连成完整的画面,只觉得很丢脸、很窝囊、好想消失,手长鬼红着脸,嘴巴以下都浸泡在热水里。
“味之汤”——这里是取了这种宛如调味料的名字,古色古香的澡堂。在以游乐场般的超级澡堂为主流的现代,不太流行这种普通澡堂。该说是设备不周吗?它没有特别不同的浴池,只有不太宽敞的浴槽,以及寨酸的三温暖设施。
唯独天花板不可思议地挑高,抬头可以看见水蒸气盘旋而上的模样。由于那幅景象很漂亮,手长鬼像是缓和了羞耻心般,默默望着它。
叹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口中还傲慢地哼唱披头士的歌。明明是变态又阴森的刑警,唱唱鬼太郎【注:日本动漫,作者为水木茂。】就好啦。
手长鬼一边想,一边瞄了叹木的身体。
——很漂亮。
只看身体的话,高挑结实的身材,恰到好处、不会太夸张的肌肉。很漂亮,手长鬼如此想,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啊”,满脸通红地沉人热水里。
好热,热水渗透全身,感觉好像获得重生一般。
她想着藉口的事,然后想到夺走自己全部。那个像天使又像恶魔的女人。
光是想起女人蜂蜜般的声音,以及看似温柔其实隐藏着冷漠的眼睛,就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好可怕,好像在泡澡时那家伙就会攻过来般,手长鬼抬起头,咬紧牙关深深叹息。
“可是,为什么?”
觉得她和藉口很相似。
解救自己的藉口。
让自己陷入绝望的女人。
明明完全不同,为何会觉得他们是同一类的生物?“小梅,连脖子也泡在热水里对健康不好哟!”
“唰——”叹木若无其事地浸在手长鬼旁边。“沙沙沙沙”,手长鬼一瞬间远离他,将思绪抛到一边大叫:“呜,呜啊,狂清!你如果更靠近手长鬼就太过份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哟!咯咯,我被讨厌了?总觉得我的亲近表现似乎会让某人心情不愉快,一定是大家心的构造不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忧郁的事了。”
叹木狂清脸上浮现让人火大的笑容。
手长鬼看着那张脸,不禁吃了一惊。
“咦——狂清?”
“嗯?我是叹木狂清啊?怎么了?”
如此回答的他,那张脸——
将总是遮住表情的头发扎在后方,展露出的面孔,那张脸清秀到让手长鬼一瞬间看得入迷。
“不对,你是谁?”手长鬼禁不住问。
叹木满脸困惑,然后像想到什么似地一一拨开热水靠了过来:“你是近视吗?看得到吗?”
“哇啊,不是叫你不要靠过来!”
手长鬼用漂亮的头槌击退变态刑警,自己也痛到呻吟。没想到绑起头发的叹木竟长得如此好看。因为是自己有点喜欢的长相,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叹木沉入热水中一会儿,又懒洋洋地起身坐正,发起牢骚。
“啊,好痛……我反对暴力。我总觉得人类啊,是可以用商量来解决问题的动物,不是吗?”
“如果想商量,就稍微为我着想啦,笨蛋!我会不好意思啊!”
手长鬼大叫,感到头晕喘不过气,深长地叹了口气。
“啊啊,真是的。为什会变成这种情况?”
打心底觉得想回去藉口那里。尽管藉口从未这么接近自己。也几乎不会跟自己交谈。
这么说来,已经几年没有和某个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讲话了?不是以手长鬼,而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手长鬼心想——然后摇摇头,提醒自己还不可以信任这个男人。世界上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和藉口无法而已。
其它人都很可怕,不知道何时会像切断自己双臂的那个强盗一样,对自己露出獠牙。
正当手长鬼这么想,不可思议地,从叹木口中说出和她一样的想法。
“啊——好久没像这样和某个人快乐谈天了呢。不过。你似乎还没消除对我的戒心。”
忧郁刑警笑了,看向手长鬼这里。
被过长浏海遮盖住的那双眼睛,沉静而炯炯逼人,总感觉有些恐怖。
“好,那就像个人类来聊聊吧。我啊,也不单只是好奇才做这种事。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藏匿杀害十个人的手长鬼,别说革职了,就算被判刑也不奇怪呢。”
没错,手长鬼跟着沉下脸,现在不是觉得裸体不好意思的时候,这个男人为了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不掌握这点会静不下来,感觉很不好。
手长鬼看着叹木,叹木轻轻点头。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忧郁的事了。”
或许是口头禅吧?他不知是第几次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过,该说是怀念,还是说伤口被挖开呢?小梅,我的女朋友啊,也曾经是个身体不自由的女性。”
叹木看向这里。手长鬼因讨厌被看到裸体,将脖子以下浸泡在混浊的热水里。她的双臂被以苹果之力勉强再生的皮肤,直接裹住凹凸不平的切断面。据说只要得到苹果,一般可以连被切断的双臂都再生,然而手长鬼的苹果,却不知为何拒绝让双臂恢复原状。
相反地,她得到了比任何人都强大的,看不见的双臂。
直到失去那个能力的现在,才终于了解因为有那双手臂,自己才能够像一般人一样生活,缺乏身体某一部份会很不自由。如果试着将手的灵巧度数值化,机灵者的数值是一百,再怎么笨拙的人大概也有五十左右。如果失去手臂的话,将无可奈何地变成零。要克服那个不利条件极为困难。
看着她,叹木露出哀伤的表情。
“你知道一个月前,邻镇被某巨大怪物肆虐的事吗?”
巨大怪物。
那一定是藉口说过的那个叫做“梦界兽”的怪物。藉口因对那个事件有兴趣而展开调查,结果查到宇佐川铃音的名字,他假藉要大量搜集苹果的目的,命令手长鬼去夺取她的苹果。
结果失败了。
“我女朋友被那个怪物踩死了。”
“……”
一瞬间,手长鬼因为没听懂而看向叹木。
“什么?”
叹木用飘渺而空虚的眼神,凝视水蒸气盘旋而上的天花板:“没有人能料到那种事对吧?我也没办法。我的女朋友被那个巨大怪物踩扁。等我发现冲过去看时,最后剩下的只有她那碎烂的鲜红色上半身、瘫痪的脚,以及倒着的轮椅。”
叹木小声地丢下一句话。
“很不甘心吧。”
手长鬼无法反应,自己从以前到现在,也一再做了和梦界兽差不多的事。像他一样没来由的被夺去重要的人的某人,一定也和他一样心中怀抱缺憾,憎恨手长鬼。
露出一脸沉痛,叹木微微笑了:“所以,为了不让别人和我一样遗憾,我要消灭掉不合理的忧郁——怪物。只是这样而已,我虽然是弱小的人类,一旦被逼急了,老鼠也能杀死猫咪。我要展现出弱小人类的力量给怪物们看。”
好可怕,忧郁刑警面目狰狞地看着这里。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你们是什么?”
那种事,我也想知道。
手长鬼看着下方,低声说:“涉入太深的话,会死哟!狂清。”
“咯咯咯,我知道,不过已经停不下来了。除了我女朋友的关系。我的部下前天被你杀死了。他说过,他最重要的人也是被怪物杀害。我必需连他的份一起,和怪物们对抗。”“部下?”
是那件事?
“那是指——警察?”
“是啊,他不是我的直属部下,不过从阶级来看是如此。他是我朋友,在晚上协助我寻找手长鬼。然而他却整个人被消灭,只剩下两只手腕……我认为这是你干的,不是吗?”
消灭。
那是什么?手长鬼没有那种能力,也没有和警方的人交战的记忆。那么,联想得到的,就是警察被手长鬼以外的怪物杀了。
她想起一张脸。
“狂清。”
手长鬼像在警告般地轻声说:“那不是手长鬼,是更不一样的家伙干的。大概是——让手长鬼能力消失的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
虽然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却记得她那宛如天使又宛如恶魔般的骇人气息。
“那个,不一样,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怪物。是更为异常的存在,处于更不一样的地方,和我们栖息的世界不同……”
她并不是担心狂清。
只是据实说出心中想法。
“所以,狂清,不可以接近那个。那不是普通生物,是更外围、更上层的东西。不管是怪物、还是人类,只要她想,就马上会被杀死。像以机械性动作处理掉坏东西般——像杀菌消毒般被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