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创造了人,却想将之从地上抹去。
我对自己创造了这一事物感到后悔。
《圣经旧约/创世界/HumanWicked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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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非常少见的时候,所谓美丽这一概念,是非常残酷的。比如夕阳,星空,海洋,上帝等等——宏大而美丽的事物,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那是令人嫉妒的存在。他们发呆,变得空虚,悲伤地流出眼泪。这只是在有的时候,非常少见的时候。
布蕾柯瑟正在一边眺望着那宛如宏大而美丽的夕阳一样,上帝般闪耀的光芒,一边眯起眼睛轻轻地抚摸着沉默不语的,枕着自己双膝的咔叽哩。在一片沉寂的公寓正面,空无一人的田间小路上——布满了纯粹而透明的深红色。
在这一片深红色的中央,一身黑衣的少女在慢慢走着。
在咔叽哩说完一切之后,她表示了感谢。随即就像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地,爽快地离开了。就像前去料理一些杂事的样子,丝毫不拖泥带水。真厉害啊,布蕾柯瑟这样想着。
就像是去终结整个世界一样。
一切万物都平等地灭失在静寂的终局之中。
只是手里举着汤匙晃了一下,随即眼球掘子就向着最后的舞台开始前进。
在那片红红的,似乎要将她吞没一般的深红中,掘子的身影依然那么清晰。望着脚下拉出长长影子,迈步向前的她,以及仿佛要将她推拒的令人烦躁的红光,布蕾柯瑟一字一顿地说道:
“真是漂亮啊。”
“啊啊,好漂亮啊……该死。”
目不转睛地望着世界上最美丽的,上帝一般的光辉,随后非常寂寞地仰起头,咔叽哩还是那么天真无邪——实在是很像他啊,睁着清澈的眼睛一边望着这里一边嘟哝着:
“——”
他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听见。那样纤细的,低低从耳畔掠过的轻微声音,似乎是说着还是你更加漂亮什么的,不禁有些高兴,但还是搞不清楚。
怎么了?当布蕾柯瑟询问他的时候,咔叽哩已经快要溶化在这充盈着整个世界的红光中了。生命即将终结的他,肉体渐渐变成闪闪发光的颗粒,从双手开始慢慢消失。
那光在一瞬间,像蝴蝶一样绕着布蕾柯瑟的身周飞舞,随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呆呆地,望着咔叽哩原来在的地方——轻轻地嘟哝着:
“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布蕾柯瑟微笑着,静静地坐在地上,开始哭泣。
“只是想要你呆在我身边啊,竟然是那么难以实现的愿望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
穆·兰波非常烦躁。绝顶烦躁。实在是由于自己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兴,而在脑子里似乎不停地分泌出了奇怪的液体。令她的肠胃扭曲,视界模糊,又像是高声怒吼又像是尖笑一样的咆哮,从她的嘴中释放出来,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真是最糟糕的感觉啊。
“真差劲……”
世界的中心。观音逆咲高中的附近,周围堆积着无数怪物的尸骸的校园。在那正中间,有着超级冷酷眼瞳的女子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里。
仿佛是由黑夜的白雾化成的三束白色长发,雪白的肌肤,就连身上的服装也是护士服那样洁白的统一装束,只有嘴上带着非常不相称的,粗糙的防毒面具。右腕上还缠着一条漆黑的蛇,双手中拿着具有奇异能量的令人害怕的喷雾罐。
她的脸上,则是充满了鬼怪恶魔一般的杀气。
“真差劲……真糟糕!”
穆的计划应该是非常完美的。经过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地调查之后,反复地思考所得出的最佳的对策。一切不确定的要素都被完美地考虑进去,发挥着他们的作用。不确定的未来也根据自己的期望而变得清晰起来。世界就在这双手的掌握之中,一切迄今为止都在按照预想的安排慢慢地展开,前进。
其目的,简单而明了。
理由是,普通的嫉妒。
所选择的行动,也是最完美的。
成功,近在眼前。明明就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家伙,出现在这里啊!杀菌消毒!”
“……消灭邪恶,是杀菌消毒的使命。”
由于带着防毒面具,话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也正是这样,有着一种非人类的奇妙的冷酷感。杀菌消毒摇着头,从眼光中放射出妖艳的微笑。
“不对——并不是这样的,上帝的巨大碎片什么的,世界所赐予的使命什么的,这些都是无所谓的……最弱。其实,只是从心底里感到无聊罢了。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会妨碍你?为什么我要杀掉你?”
这种精神上受到的压迫感觉,使穆不得不后退。为什么?她那副样子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自己心里很清楚。经过永远研究所中的行动,与“苍青骏马”和泪歌的激烈战斗,还有现在,将无数的怪物打垮了之后,她的巨大碎片所留下的能量。应该已经所余无几。
应该是那样的。
“还不明白么?真是个笨蛋啊,用你那迟钝的脑袋好好想想。”
对了。对于具有肉体变化能力的自己来说,与生俱来的天敌,就是能够将物质的概念加以改换的单人房,以及将一切化为乌有的杀菌消毒这两个人了。单人房应该已经死了,杀菌消毒也在与自己手下的这些怪物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力量。包括无云雨和水无月夏子在内的这些部下,就是为了消灭这个家伙而特意准备的巨大代价,这么说并不夸张。
事实上,美名的脸色的确非常糟糕,浑身沾满鲜血,并且憔悴不堪。但是从她那里,却能够感觉到阴森而恐怖的气息,压迫着自己。虽然从客观上看,自己应该绝对处于有利的态势。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杀了别人的妹妹之后。”
为什么!
“……你以为不会遭到别人仇恨么?”
“为什么没有死呢!你这家伙!”
在穆发出的惨叫声中,杀菌消毒叹了口气。她全身做好战斗的准备。非常非常慢地接近着穆。彼此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是散步在附近的怪物已经被杀得一个不剩,就算呼叫增援,自己的部下也散布在镇子的各个地方,就算让他们集中在这里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以手长鬼和“舌刀”作为实验品所改造的人类,那就是无云雨和水无月夏子的原形。原本只是普通的人类,根据他们的性格和特点穆对其进行了肉体改造,令他们具备了奇异的能力。相比于得到了苹果的人类来说,他们是拥有更强大力量的存在——虽然粗略地从外表来看,与普通的怪物没什么两样,但是却具有更强的战斗力,而且数量也要多得多,远不止区区一两百只。如果与他们战斗的话,会持续受到伤害并消耗体力,到最后就连站立着也会非常勉强。
杀菌消毒。
神之迷走,消化器官,洪水传说中的妖怪。迄今为止已经屠戮了无数的怪物,守卫着世界平和运行的巨大碎片——也许还不只是这些。杀菌消毒确实具有强大的力量,但就现在所观察到的结果来看,杀原美名并不是那么强力的威胁。
她只是个忽冷忽热,非常笨拙,很容易就乘着劲头变得得意忘形,也会一下子非常失落的家伙。她的真面目令人难以忍受,爱挖苦别人,而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难得得到别人的褒奖。她的战斗方法非常没有效率,经常做出多余的事情,对付她的方法应该有很多。
虽然感觉上这样,但一直到现在心里的恐惧也无法消除。为什么呢,为什么一看见这家伙就会变得这么不安呢?就像自己的计划将会彻底被摧毁一样的嫌恶的预感,开始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无法静下心来。
杀菌消毒,杀原美名。
“不好意思啦……本来我就是个很肮脏的女人。”
别鲜血所沾染的肤色白皙的女子,非常懒散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现在的这个世界也非常愚蠢,总是想早点和它告别,但是也并没有绝食或是被人砍死啊。真是麻烦啊,哎呀……我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自己心里究竟想要得到怎样的东西,世界啊,上帝什么的,真想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不知道望着哪里抬起了头,随后就像叹息一样,双手伸开,低下身子。
“我,其实只是……非常无聊,非常没用的女人罢了。”
所以。
去死。去死吧。穆在心里大声叫嚷着,呼喊着。去死去死去死!既然是没用的人那就去死好了!自己也这么想的话干脆去死好了!毫无必要存在的人就去死好了!碍事的家伙!世界,本来就应该被我这样的人所掌握,像我这样的天才,被上帝所选中的人所掌握!推动世界转动的并不是像你们这样没用而顺从的女人啊,像我这样的人才更加适合啊!
本来,优秀的人就应该成为支配者。那样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这些庸俗的家伙就是理解不了呢?!这些愚蠢到骨子里的家伙!!
穆对美名感到由衷的愤怒。说什么是要为了报妹妹的仇什么的,反正这个世界上的人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她所做的事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这样充满个人意识的行为,绝对不允许阻挡自己的前进步伐,为了纠正整个世界而向校舍走去的前进步伐。
真烦人。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是不是不杀死杀原蜜姬会好一点呢?不,这是为了接近单人房,随后又迫使狂乱而暴怒的美名采取这样莽撞的行为,所做出的最佳选择。能力者如果集中在一起的话,就无法趁其大意之时接近。分散敌人,十分非常必要的。
是的。自己的行动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所采取的最佳行动。作战非常完美,所以现在的这些情况,只不过是非常简单的小问题。是在自己所预料的范围之外,完全可以解决掉的细微障碍罢了。
这儿想的话,就稍稍安心了一些。冷静地观察的话,美名确实已经处于半死状态。就算是采用普通的战斗技能也能轻松战胜她。寄宿于自己体内的上帝碎片名为最弱,具有肉体变化能力的这一碎片,在肉搏战中是最强大的。
一定,能够胜利。如果干掉这个家伙的话,一切就都解决了。整个世界都会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虽然在最后,出现了一些稍稍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但终究不过是些小小的惊慌罢了,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是啊。
“……像你这样俗人,竟然赶来妨碍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庸俗的样子,完全不相称的样子,真让人厌恶!”
穆从过去到现在都一直不停地,不厌其烦地思考着这次的计划。为此做了充足准备。作为天才的魔术师曾华丽地活跃于舞台上,却因为一个愚蠢的女人而失去了所有的荣耀。在偶然间获得了名为最弱的上帝碎片,获得了它不可思议的能力——与此同时,也感知到了世界的真实。
有关这个世界的上帝的本来面目。
在了解了这些之后,就想尽一切方法想要取代那样的上帝。
世界上最为美丽的,万能的,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崇敬并供奉的绝对存在。
上帝。始终无法克制地对这样的存在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杀了你的妹妹?啊啊,真是不好意思,反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啊,又不是你自己,是其他人啊。别人受到多少伤害,你是不会感觉到痛楚的对么?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那家伙死了的话,你也不会因此而死啊,这种事情是无所谓的啊!”
穆陷入死亡般的疯狂中,开始展开行动。
平时是以藉口无法的男人姿态,在世界各地制造大量以无云雨和水无月夏子为代表的怪物部下。但是有时也会变成那些部下的姿态,站在和她们同等的立场上一起展开行动。在医院中等到美名和掘子大战之后,将美名的头颅打飞的并不是无云雨,而是变身之后的穆。因为是非常重要的秘密,所以就算是部下也不愿让他们知道。
就这样经过种种偶然和必然事件的帮助,现在穆感到自己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借着蜜姬的外形姿态,接近那片吞噬着一切生命的、散发着红光的校园的关键之物——单人房的宝石,被自己抢到了手。随后就是进入校园中,将她从上帝的宝座上拖下来,然后由自己取而代之。非常简单,容易。只差一步,穆的计划应该就能完美地实现了。
甜蜜地享受着世界的毁灭,丝毫没有做出抵抗的现在的这个上帝,根本没什么存在价值。
世界应该寻求着像自己这样的人,坚强而伟大的人来继续登上上帝的宝座!是的!时代正在召唤自己!自己是被时代所选中的人啊!
“像你们这样下等的垃圾!”
所以——所以,所以,够了!
“别在那里乱七八糟地胡搅了,碍事的家伙都给我全部去死吧!已经够了!你们不继续活下去也无所谓了!去死!你们这些人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就这样不停地叫嚷着的穆的眼前,突然闪现出美名的鞋子。好像是她突然把鞋子踢飞过来的。虽然穆及时闪开没有什么疼痛,但却着实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脱下了一只鞋子、赤着脚站在那里美名。
“……你这个家伙。”
她好像满不在乎地样子,抓着头发望着这边。
“去死去死什么的,烦死了。就因为自己的憎恨而去杀人,你不觉得累么?不管你的目的有多么正直都没有关系了。你所说的那些东西的含义完全听不懂啊。崇高的理念啊,伟大的思想啊,怎么样都无所谓啊。我所想听见的东西——只有一个。”
你已经想清楚了么?她这样问道。
“别再滥杀无辜了,你这家伙。”
◆
其实,美名并没有这么悠闲的功夫来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她的身体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疲惫不堪,就算动一动手指头也要费好大的劲,全身都是非常疲乏的感觉。美名感觉到生命存活的动力源似乎有些不足,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发条全部耗尽的玩具罢了。
但即使这样。
在自己彻底停止活动,生命终结之前
想要杀掉这个家伙。为了这一点,美名放弃了其他一切的幸福。在这个即将崩溃的世界上,想陪伴在某人身边的愿望,想再吃一次美味的小吃的愿望,她将这些平和的愿望全部彻底抛弃。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生命在许多年以前就应该饿死了,现在就凭自己的喜好去使用吧。为了报仇而去进行杀戮,为了这种谁也不会夸奖的愚蠢行为。
盘踞在自己手腕上的黑蛇——贵御门御贵的本体,向着这边睁开眼睛望着美名。
“……美名,你没事吧?”
“哎呀。唔。怎么说哪?我现在活力十足啊?!”
正在呆呆地发愣的美名,因为御贵的担心反而一下子充满活力,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喷雾器注视着前方。虽然自己真心希望御贵现在可以去往龙惠那里,但是如过又被敌人逃走的话,又会需要御贵能够感知敌人气息的能力了。
是的,他就是被称之为蛇的怪物。有关这样的怪物所存在的具体情况,本来面目之类的事情,美名也不了解。她所掌握的,也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和传闻所获得的残缺不全的情报。
怪物的话,很容易感知其他怪物的气息。
它们一般会隐藏自己的行迹,普通人是很难看到它们。
死了之后,又会分解成雾状消失。
它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吞噬人类。
在美名和掘子的战斗之后,这种情况就经常发生。
是由于那些怪物吸取了那些无穷无尽的苹果的力量之后,才会变得这样的。
而现在,它们是为了连上帝也一起吃掉,所以才在校园中集结的——么?
他们也是像那些上帝的巨大碎片一样的么,是担负着世界某一功能装置的其中之一么?就算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啊,现在不要考虑这些怪物的事情了。上帝被吞噬什么的,世界彻底毁灭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把眼前的仇人,残忍地杀死妹妹的家伙干掉的话,就足够了。
就连诀别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就这样消失了的妹妹。她本来就应该得到幸福的,应该活的更加长命的。自己想一直守护的,最想守护的人。
美名静静地观察着正面的敌人。
恐怕正是她加速了世界的崩溃,并导致了现在这种状况。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夸要成为上帝,并为此而谋划了无数的行动,事实上,因为她的缘故而死去的人绝不止蜜姬一个。最恶毒的敌人,这个世界的真正罪犯,最终的坏蛋。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站在自己眼前,望着自己的她,却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约莫二十几岁的年龄,也许还要更年轻,大概是和美名一样大吧,但是不死之人的年龄是无法从外表来判断的。秀丽的容貌,由于思考过多闲得清瘦而纤细。令人不可思议的紫色长发整齐地向脑后梳着,还打着复杂的花结。身上穿着闪闪发亮的,用于舞台表演的长裙。
与夜幕中的校园极其不相称的华贵美丽,完全不像个怪物,没有长着吓人的獠牙和尖尖的触角,而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在深红色世界的角落中孤零零地站着,看上去就像是和美名一样的存在啊。
“你……”
美名忽然想说些什么。这个女子并不是什么怪物,那语言方面的话应该是可以互相交流的吧,至少想听听她的心声、杀死蜜姬的理由,以及她之所以做出这些事情的原因,使整个世界陷入毁灭的动机。虽然知道了这些理由、原因、动机之后,并不会因为认同她的观点而不再杀她,但至少会对她的行为取得谅解。就像杀人事件中,被害者的家属总是想了解一下犯人的动机一样。
至少想弄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崇高的目的而被杀的话,蜜姬或许是无法瞑目的。
“杀菌消毒。”
突然,敌人面无表情地一点点走近自己。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美名的肌肤就像微弱的电流通过一样感到刺痛,情不自禁地摆出了反击的架势。这时,令人不快的话语传入她耳中,使她全身僵硬。
“叫我的名字。”
“……?”
全身进入战斗状态,窥探着对手的破绽。而敌人却像做好了充分准备一样,完全抑制住了先前的狂乱,散发出沉重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她所说出的话语,却非常奇怪地带有一丝寂寞。
“知道我的名字么?说说看我的名字?喂,我可不是就叫‘我’这个名字啊。还有正式的名字的?知道么?”
“最弱。”
“那是我的使命,我既不是恶魔也不是伪预言家哦。”
她就像跳舞那样展开双臂,微笑着来回旋转。美名从未见过这样纯洁的微笑,就像照片上的明星那样清丽而单纯,比人偶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天才的魔术师,穆·兰波。”
亲切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优雅地施礼。
“那个,其实穆是非常普通的哦。天才的魔术师只是一个名号啦,兰波只是我的姓。平凡的穆,却是美丽的穆,非常了不起的穆。在这里,我要把你杀掉,把上帝也杀掉,变成这个世界的支配者。”
她深深地低下了头,就像表演一样,整个身体弯曲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九十度。
还在继续弯下去,弯下去,弯下去——。
“请您多指教啦……——死吧。”
呼地一声,穆就这样头冲着地下双脚伸在上面,上下互换着的样子。她用手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挥动着双足。
她的脚不断伸长,不断伸长,猛烈地向美名攻击过来。就像锐利的尖刀般锋利,攻击方向也像武术家一样精确。仿佛割草的镰刀般在空中移动着,挥舞着。
“——”
面对着根本不可思议的攻击,美名的反应也变慢了。瞬间敌人的攻击触及到了自己的身体,从肩膀上擦过时鲜血喷溅出来。美名在地上翻滚着,随后慌乱地站起。此时,对方的双足也像鞭子一样敏捷地攻击过来。
双脚扫过的地方被轻易削断,随之引起猛烈的气流,如果被正面集中的话——非常危险。
两人间的距离大约有十米左右。虽然并不算远,但是对杀菌消毒而言距离却有些过大,不在她的有效射程之内。就算全力做出的攻击能到达对手身边,恐怕也会被轻易避开。而且,以美名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做出连续发射的攻击。
只能在有十足把握能杀死对手的一瞬间,全力做出攻击了。
就算全身伤痕累累,美名依然能做出相当冷静的思考。
“哈哈,这种程度的攻击就会令你感到吃惊的话,马上就会死哦!”
伴随着穆发出的愉快喊声,她的身体也被红光笼罩。很快她就与周围的景色混为一体,变得完全看不见了。当然就连那两条迅速挥动的腿也消失了。
“变色龙之术……好好见识一下吧!”
糟了,美名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样的话,就无法避开她的攻击。不仅依然像刚才那样迅速而危险,如果再加上无法看见的话,就根本无计可施了。
“美名,跳到右边!”
随着御贵的提醒,美名迅速地跳起避开了攻击。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扬起了大量的沙尘。如果刚才站着不动的话,一定会被杀死的。
“哦……好像是有非常可靠的搭档呢。既然能读出我的气息的话,隐形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穆随即现出身姿,非常无聊地摇着头。突然她向前伸出双手,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美名也在这时,想出了舍弃自己生命来打倒她的方法。这些怪物,基本上都是只会作出直线运动的小喽啰。而眼球掘子和泪歌虽然是强敌,但由于对他们有限的能力有了一定了解,应付的对策到现在也想出了好几条。
但是对于穆,这个被成为最弱的巨大碎片。
对她的活动根本无法解读,在近身肉搏战中的最强称号绝不是虚张声势。
“让你见识一下有趣的把戏啊。”
穆将双手用力向后翻转,做出要投掷什么的动作。美名双眼敏锐的动态视力,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确确实实地看见了。
她的手指飞了出来。
她的双手上,当然是完完整整地长着十根手指,但是由于剧烈的离心力被强烈地投掷了出来。没有流血,只是让人觉得非常恶心。美名本能地产生了厌恶的感觉,从那里远远地跳了开来。
立刻美名就知道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穆的手指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产生了爆炸。炼狱般的火焰和卷起的暴风也迅速弥漫了整个校园。炸弹?这是什么玩意儿?要不要先藏刀哪里?美名一边思索一边飞快地跑着。如果持续拉锯战的话,在对方压倒性强大的战斗力面前自己一定会被彻底击溃。要速战速决。
“怎么样?有趣吧?虽然作为魔术师,揭穿这把戏的真相的话并不会受到表扬。但绝对不是在里面偷偷地藏着炸弹什么的哦!”
美名突然迫近她身边,用力向她踢出一脚,巨大的力量足以将粗大的树木一下子折断。美名的目标是穆的头部,如果被完全击中的话脖子就会立即折断,连脑袋也飞出去。可是穆毫不防备,只是得意地说道:
“最弱的能力可是肉体变化哦。身体的构成物质也能变成炸药哦。”
咚地一声,发出了沉重而迟钝的声音。美名猛烈地飞踢正中她的头部,但是却受到了强烈的反作用力而变得麻木。就像踢到了钢铁块——钢铁?
“在防御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变成坚硬的东西。不管不死之人的肉体有多么顽强,总不如钢铁能够经受打击吧?”
随后她就像魔术师一样,随意地晃动着再生出来的手指开始计数。
“1、2、3!”
瞬间,魔术师穆·兰波发生了爆炸。鲜血和皮肉和骨头的碎片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漆黑色的古怪东西,猛烈地炸裂开来,强烈的气流卷起四散的碎片吹散向周围。那些皮肉的碎片一个个地变得钢铁般坚硬,就像炸弹的弹片一样嵌入美名的全身,将她远远地击飞出去。
“哇——啊。”
此时的痛楚剧烈异常,惊愕则更甚一筹。美名一瞬间为了保护御贵,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倒伏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的全身发热,血流如注,完全无法凝聚起力量。
没有想到她还会爆炸。
“没有想到真的能做到么?引起观众的疑问,这正是魔术师的遂愿啊。”
就像开玩笑一样轻松说着话的肉片们,令人恶心地渐渐凝聚在一起,再次构筑成穆的样子。就连原来的衣服也恢复了,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咳咳,美名痛苦的咳嗽着,吐出了混有血色的痰涎。她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你到底想怎么死呢,最弱?”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杀菌消毒。你很久以前就应该去死了。”
摆出一副令人厌恶的架势,没有丝毫伤痕的最弱低头看着满身疮痍的美名。
“先是和眼球掘子战斗,接着又故意让别人把自己的头给打飞,然后是在永远研究所里卷入不快逆流的战斗,现在,经过与我手下的那些怪物的连续作战之后竟然还能活着……。啊啊,真是令人恼火,令人讨厌,真碍事啊——你这家伙。”
“本来就是要阻止你,变得碍事是理所当然的。”
翻滚在地上的两个喷雾器,就像磁石一样被吸了过来——美名的双手伸出去紧紧地抓住了它们。
“我已经习惯了最弱你的这种讥讽了哦,就算再怎么痛骂我也是无济于事的哦。”
“少吹嘘了,那种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亲近感。我挺意外地感觉到,我们有可能非常相似呢。所以才会这样彼此看不顺眼。你这家伙,明明和我一样,却不知道向高处攀登,反而甘于那种无聊的生活方式。”
无聊——么,是这样啊。美名思考着,就算全身满是伤痕疼痛不堪,依然摆好架势牢牢地挺立着。挺起胸膛双手笔直地伸出,顽强地拦截着对手。
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扶正脸上歪斜的防毒面具,这是自己的战斗装束啊。如果还是像个普通人那样的话,一定会在残酷的战斗中渐渐地消沉下去。就自己而言,一定要成为无敌的能力者,杀菌消毒。不然就会被悲伤彻底击溃。美名现在非常非常地虚弱,如果不对自己进行自我催眠,装出无敌的样子的话,恐怕就连站在这里也无法做到。
蜜姬,可爱的妹妹。在保持着人类样子的时候,是唯一一个到最后也没有抛弃自己的亲人。也许那样还算不上是互相依靠,但是美名非常高兴,真的非常高兴。
想要为她报仇。虽然是个不称职的,笨拙的姐姐,但还是想全力做到这一点。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叹气也无济于事,复仇,也许也同样毫无意义,但是,将蜜姬所爱着的世界和人们置于危险之中,这一点她无法做到。
杀死穆,阻止她的野心。这样美名才能赎罪。
“我和你之间,有着决定性的差别。虽然都是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了不起的女人,愚蠢而又惹人讨厌,但是,你却被整个世界讨厌着。”
就像蜜姬嘴里经常说的那样,美名真挚地低声说道:
“我,喜欢,这个世界。”
比想象中还要直率地说了出来。
“喜欢,这些人。”
充溢着深红色光芒的校园中,杀原美名就像确认了什么似地倾诉着。穆满脸都是惊讶的表情,是啊,和自己这么相似的女人,竟然说出了蜜姬那样的话,太令人惊奇了。
可是——。
美名微笑着,非常骄傲的样子,也是有点自嘲般地,缩了缩肩膀。
“我真的变得喜欢这些了,这都是拜那个孩子所赐啊。这段时间我觉得很幸福,虽然时间很短。世界好像就要完结了呢,也许并不是幸福结局啊。但是,像你这样不顺眼的讨厌家伙的心情,也稍稍能明白一些。”
彼此相似的人,却是宿敌——向着与过去的自己极其相似的她宣告道:
“可是,就算遇到最糟糕的结尾,我们也不会去否定自己曾经有过的幸福日子。我们曾非常幸福、非常幸福地生活着。那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就算只有这些也已经足够了。”
回想起与蜜姬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的做的只是那些傻傻的、非常愚蠢的事情。总是遭到姐姐也干点家务啊,喝酒喝得太多了啊之类的呵斥。在工作上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总是对她撒娇,要她帮自己揉肩膀、帮自己斟酒,以得到安慰。
蜜姬,那闪耀着光辉的笑容,拯救了自己。
能活在这世界上真是太好了,她回忆着那些坦然自若的日子。
美名也变了,曾经蜷缩在干净整齐的房间里,拒绝一切东西宁可饿死的女子,抓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小小的,充满幸福的手。那样就足够了。
我们曾经非常幸福,谁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你在说什么啊……根本就听不懂啊,杀菌消毒。”
极度不安地,名为最弱的女子轻声低语。她曾说过要成为上帝,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故事的话,那上帝就是类似于作者一般的存在。在这个令人讨厌的故事中,她只是被赋予了一个寂寞而无聊的角色,因此她绝不认同这个故事,想要将这个世界破坏并抛弃,将作者痛打一顿,然后代替他执笔书写这个故事,这个只要让自己一个人享受到幸福的故事。
那样,是毫无意义的。
不仅可悲,而且空虚。
“如果还不明白的话,就简单地解释给你听吧。”
鲜血低落下来,顺着脚边滑过。身体渐渐变冷,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寒气。这次也许真的会死,有着这种感觉。但是却没有感到恐怖,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无法成为上帝的话……是无法获得幸福的。”
此刻言语已经是多余的了,也没有了喋喋不休的力气。真是一点也不像自己啊,说了这么多话。
“真愚蠢——”
不管变得多么幸福,终究还是个软弱的人罢了。真是好可怜,谁都没有告诉她这一点,就算没有能够变成上帝,也一样可以获得幸福。只要某人对她露出些许的微笑,并和她好好地聊一会儿天,她就不会错得如此离谱了。
或者说,是她将别人的笑容无情地彻底击碎,一直这样错误地活到现在?
那样的话真的是,真的是,非常可怜啊。想要阻止她。这个和过去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拒绝一切人的存在,逃离一切接触的,执着地想要变得完美的她。
错误地理解了幸福的含义,发疯般地狂乱的思想,正在她的心中蔓延,污染,令她的精神变得污浊,受到有害的侵蚀。
“杀菌消毒——让我来。”
美名在那里放下御贵,为了终结这一切而快速地踏着步子向前窜去。直线地瞄准敌人,双手中的喷雾罐向前伸出,使出了全力一击。就凭这一击决定胜负,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凝聚起最后的力气,即使御贵在一旁叫着什么,也完全听不到。
穆已经无法动弹,只是用那憎恶的眼光向这里睨视着。真的是非常非常仇视这个世界的,人的眼睛啊。对她而言最不幸的事情,就是获得了最弱的能力这件是事情。
“我不会同情你的!所以不要做出那种可怜的样子!被夸奖,被嫉妒了的话,也不要去否定自己!就算被别人说有哪里做错了,将我的一切全部否定了,也会毫不停歇地,冲破一切阻挡地向前的!”
随后,她的身体中迸发出无数凶器,仿佛所有的恨意都被具体化一样,就像她所说的,要把这个世界彻底摧毁,不留下一点痕迹。尖钉,刺棘,利刃,大枪。钢筋。炸药纷纷飞出,就像吞噬世界的利齿和爪牙一样。武器在空中不断回翔飞行,彼此融合扩散,突刺贯穿,犹如破坏毁灭一切般地发狂躁动着。
许多武器也直接命中了美名的身体,各个部位遭到了无法治愈而足以致命的重创,美名的生命也因此而被消耗得所剩无几。
不断地前进不断地前进不断地前进,美名猛冲向敌人,喷溅的血液像羽翼一样在空中飞舞。
美名重重地撞到穆的身上,有如两人紧紧拥抱一样将她扑到在地。随后将喷雾罐抵住了她的额头。全身都是黏黏的东西粘在身上,虽然感觉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这样近距离的话肯定不会射偏了吧。
“……怎么会?”
将身上一切武器都射向了空中,最弱的穆眼中含着泪水。脸上依然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虚张声势的憎恶表情,展现了她的软弱,这或许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干嘛要妨碍我啊。我只是想着要变得更加幸福,获得更多的称赞,让别人更加喜欢我啊,只是想着让一切变得更加好罢了!这样不对么?喂,你有意见的话你就说啊,在那里一声不响的混蛋!碍事的家伙!你这个碍事的家伙!混蛋!凡是来阻碍我的家伙都是混蛋!去死吧!都去死好了!去死啊!”
“你还真是孩子气呢。”
美名的声音毫无力气,左边的大腿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势,腹部也有伤口。右眼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恐怕已经溃烂,鲜血在不断流出。
“你之所以没有获得幸福——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
美名颤抖着,抱住比自己更加纤细的双肩,按下了喷雾罐的开关。
——噗噗噗噗噗噗。
“在憎恨别人之前,先反省一下自己的生存方式啊。”
美名望着她那燃烧着憎恨的双瞳,手指牢牢按着喷雾罐的喷嘴开关。
这时,美名的身体完全僵硬了。
“姐姐……”
自己的妹妹——蜜姬,应该已经死去了的,自己最爱的亲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这是最弱的变身能力所制造出来的冒牌货——。
“别杀我啊★”
就因为这一句话,美名的手指像石头一样僵硬住了。而这短短几秒钟的迷惑,对敌人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瞬间,那满是哭泣表情的冒牌货,脸上露出狰狞的邪恶面容,悄悄地紧紧抱住了无法动弹的美名。
“——”
从身体里突然说生出无数的肉棘,将她的身体贯穿。
鲜血四散飞溅。
就像古代拷问犯人的刑具一样,就像互相爱护的姐妹一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
鲜血飘散滴落,美名全身都沾满了血迹。不知道为什么,穆·兰波的脑海中泛起了以前的回忆。
那场将自己的荣耀时代彻底终结的硫酸之雨。灼烧着自己脸庞的,寒冷的液体,将舞台上幸福的气氛化为乌有的,令人无比厌恶的阴霾之雨,但是在暴雨之后,会有彩虹出现,穆坚信着这一点。
现在就算感到痛苦,也要坚强地忍耐着,不断地努力下去。只要这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坚信着这些,不,是祈求着这些。
所以,在自己的名字中,刻下了彩虹(兰波,日文为レインボウ,即英语RAINBOW,彩虹之意)的字样。
在充满黑暗和悲伤的生活的彼岸,一定会有可以看见晴朗天空和美丽彩虹的地方存在吧。
那是自己心中的信仰,简单来说就是妄想,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彩虹什么的。
不管等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出现的。
“真是棘手啊……终于了结了。”
穆将浑身无力靠着自己的美名全身贯穿后,低声嘟哝着。
在战斗中胜利的话,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虽然彩虹什么的依然还是很遥远,但是对穆来说,已经无法忍耐这个无比忧郁,就像始终下着大雨一样的世界了。
不管走到那里都是充满黑暗,湿漉漉地令人无比恶心——极其不愉快的,这个世界。
“是啊——”
就在那一瞬间。
就在那一霎那。
隐约的间隙中,以为已经被自己杀死的敌人——美名的全身迸裂粉碎。
不,正确的说起来,是扩散开来。
就像被制成标本的昆虫一样,被紧紧地定住无法动弹的她的肢体,竟然在自己的眼前变作无数雾状的粒子,就像化成血雾的吸血鬼,或是飞虫一样的情景。
迅捷地飞散,根本无法捕捉。或者说——这样的情景,就连最精通肉体变化能力的最弱,也对此完全无法理解。竟然会有如此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
“难道……”
小声地,从血雾的某个地方传来低声细语:
“真是非常棘手——呢。”
在说出言语的同时,穆的右腕也被彻底吞噬。被血雾接触到的瞬间,皮肉连着骨头就迅速地蒸发消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右腕没有再生出来?相对于其他不死之人,最弱有着更为强大的不死能力,就算被打得粉碎皮肉四散,也应该能迅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被吞噬的右腕不知何故,不管如何祷念也还是消失不见的样子。
这是——这种,将对象进行无差别抹消的攻击。
怎么可能!完全无法理解,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这个——这样的攻击,难道……
杀菌消毒?
“TYPEC——‘终末’。”
不知道,这种能力根本没有听说过。杀菌消毒的能力不是只有存在消去和存在固定这两种么?也许在穆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在某处使用过其他能力,由于穆没有在那里亲眼看见,所以不得而知么?
真是令人讨厌,这些无聊而不可奈何的不确定因素——就像躲避球里的必杀技一样,只有最下等的坏人才会被打中的——自己就是么?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攻击,这种程度……。
“真是太愚蠢了!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想打败我?就想打败穆·兰波——”
这是她最后的话语,对手抱着必死的决心丝毫没有犹豫,看准了穆心中的动摇,非常残酷地将她的整个身体雾化,令她开始发狂。第一击对准了她的腰和右腿,第二季选择了她的肩膀和胸部,第三击第四击第五击则是将她身体剩余的部分抹消了一大半。
“——咦?”
唯一残留下来的脑袋在咕噜咕噜地转着,随后噗通一声,发出沉闷的声音掉在了地上。穆变得呆呆地,自己的身体已经毫无感觉。当然,只剩下脑袋了么。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就这样完了么?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血雾开始渐渐聚拢,形成了杀原美名的形态。她冰冷的眼眸,牢牢地盯着这里。穆的嘴巴开合了好几次,不断地眨着言,向上仰望着美名。
“咦?等等……骗人的吧?咦?怎么无法动弹,骗人骗人骗人,骗人啊?!”
“是啊——”
美名低声地,无精打采地说道。
“面对最擅长逃跑和隐藏的最弱,想要确定无疑地将之杀死的话只有这么做呃。将皮肉彻底撕碎骨骼完全切断,虽然不太符合我的个性。”
美名随即笑了起来,从雾化状态恢复的瞬间,身上的血迹也随之消失。身上变得非常干净,依然是那副令人惊艳的美丽姿势。最终是看着这样美丽的女人而死的话——。
等下等下等下!
不能死!怎么能死呢?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
自己可是要成为上帝的女人。怎么能在这里死去呢?骗人,这些都是骗人的!
“……就是这样啊。喂——御贵?”
朝着向自己爬过来的黑蛇露出微笑,美名有点自嘲似地缩了缩肩膀。
“失败,总会让人觉得不甘心呀。”
随后她踩在发着抖的穆的脑袋上,露出了非常残酷的表情。
“浑身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感觉怎么样?很不方便吧?我也知道啦。”
这个最恶毒的,令人无比讨厌的家伙,在过去曾经击飞过美名的头颅。这些琐碎的仇恨,单单小挫她一下就可以把全部都抵消掉了么?她哪里搞错了吧。是在击飞了美名的头之后,就误以为已经将她杀死的时候;是觉得就此抛弃了美名的身体比较可惜,而准备将它作为无头尸体进行再利用的时候;还是——。
美名将穆虐待了个够,随后抬头仰望校舍,叹了一口气。她的身体,慢慢地,从指尖和发梢,开始一点点地崩溃。
就像陈旧的人偶一样,美名的双手从手腕脱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是啊,虽然刚才的攻击技能究竟耗费了多少能量无从知晓,但应该是到了极限了。穆已经死了,自己和她打得不分胜负。但心里仍然挣扎着想活下去,而她似乎已经满足了。究竟是谁的胜利,应该是一目了然了。
真恶心。
穆已经无法忍受了,至少要让这个女人也绝望地死去吧。
被深红色染遍的世界中,全身雪白的美名闲得异常美丽。她对穆视而不见一般,对着身边的蛇说道:
“……御贵。谢谢啦,对亏了有你帮忙,才能找到这个家伙——蜜姬的仇也报了。你,快点去龙惠小姐那里吧。”
蛇到底说了些什么,由于声音太轻无法听见,只有眼泪掉了下来。看着这些的美名,像幽灵一样慢慢地消失了,喷雾罐也随即掉在了地上。
渐渐地消失,渐渐地消失,杀原美名渐渐地消失了。
一切的存在都彻底崩溃,什么也没有留下,死去。
那样的话应该感到寂寞吧,应该感到不甘心吧,但是美名的表情确实如释重负一般地轻松。
“大家都死了,大家都崩溃了,在渐渐走向终结的世界里——应该有一对恋人,能够幸福地活下去。就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毁灭全世界的大洪水发生的时候,被上帝期望去创造未来的诺亚夫妇那样。”
我说的话好像很奇怪呢——美名微笑着,渐渐展开双臂。
“谢谢啦,御贵。你,还有我和蜜姬,以及龙惠小姐——所一起渡过的日子,大概就算死去了也不会忘记吧。啊啊,是啊——”
露出了美丽的笑颜,防毒面具落下后所展现的白发丽人,清丽而温柔。对于自己所生活的日子没有丝毫后悔,而在这里死去也没有一点不甘,脸上只有纯粹的、高贵的表情。
“还不坏呢。”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杀原美名的全身化作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粒子,渐渐消失。
杀菌消毒,杀原美名。
曾经数度陷入迷茫,并做出错误举动,不断地错失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的笨拙的她,在最后——甜蜜地笑着,变得非常幸福。
真是令人恼火啊。
蛇的尖叫传入耳中,那是穆也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对它又是憎恶又是怨恨,还有点羡慕,嫉妒,一边想着一边无数遍地咒骂着。对着所有人,对着美名,对着蛇,对着自己,对着世界和上帝,怒骂,诅咒,心里充满厌恶。
自己竟然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决不允许有其他人变得幸福。
自己变得这么失落。
而那个家伙竟然满足地死去了,真是太混蛋了。
好嫉妒啊。啊、啊。好嫉妒啊。
不公平啊,这个世界,根本不公平啊。自己明明这么地努力,为什么却没有获得幸福?真是太令人不爽了,超级不爽啊,恶心得几乎想吐出来。
穆竭尽最后的力量,从自己保存完好的头上,像节肢动物一样长出了几只小脚,向着校门飞奔而去,丝毫不顾形象地快速逃跑。想要尽可能跑得远一点,尽可能地远离这个地方,现在的穆已经失去了心脏这一容器,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从单人房那里抢来的宝石也被美名彻底打飞而消失,自己被红光吸收吞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好可怕啊,但是还没有到被终结的时候。是啊,现在还不能死。如果自己还不想死,那就有逆转的可能性存在。现在不知在哪里的,苹果的持有者们,不死之人们,将他们吃吃了的话就能稍稍得到一点营养,可以长得更加完整一点。现在目的啊什么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想活下去,再多活一点时间。
因为自己还根本没有满足啊!
还差得很远啊,根本没有,没有满足啊!
“哈……,哈……哈——”
狂乱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路,其实只是从校舍中跑出来了一点点距离。但是整个身体——这时只是一个从头上长出了几个小脚的异形,却非常明白地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崩溃,自己的存在正在非常清晰地一点一点消失。真是非常恶心,涌上来的这种感觉令人难以忍受,为什么美名竟然能笑着死去呢?
不明白啊。不明白啊。自己一定没有做错,所以应该会变得幸福,绝不应该在这里终结,可是为什么大脑里会变得这么不安呢?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是哪里遭到失败了么,为什么必须忍受这种残酷的感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世界……”
突然,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穆涌起一阵讨厌的感觉,用力抬头向上看去。
“忧郁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略显肮脏的衣服,长长的额发,已经隐藏在其下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手中持着手枪,枪口正对着穆的额头正中间。自己曾经见过这个男人,所以才会勇气那种讨厌的感觉。
对了,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和相泽梅同居的刑警。根据调查所得的结果,他因为恋人被怪物所杀死——对怪物有着深深的憎恶。
咦?
可是为什么,这个家伙,将枪口对着人类外表的自己?
“对不起啊。”
男子发出打铁一般的尖锐声音,毫无感情的话语,而且还包含着恐惧:
“我……讨厌你们这些怪物,虽然没有什么仇恨,但是去死吧。”
“怪——怪,怪物??”
穆——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着:
“我可不是妖怪啊!”
谁是怪物啊!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么?真是令人恼火!只是个垃圾一样的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穆的价值,竟然一点也不重视自己,这个愚蠢呆笨的蛆虫!一定要杀了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他,将他撕成无数片!所有人所有人!凡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伟大的人!都要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你这幅样子,竟然是人类么?”
对手的双瞳——就像真实之镜一样公正而清澈的双瞳,其中所映出的自己,只是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上长着几只小脚的,令人感到恶心的生物。
咦?穆思考着,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男子的指尖用力收紧,扳机变得一触即发。
啊啊。
果然穆是被整个世界都讨厌的啊,非常讨厌的啊。不管是命运,还是上帝,或者是这些人渣。真是一无是处的人生啊,丝毫没有光辉和万暖的存在。真是最糟糕了,令人恶心,令人恼火。所有的人都给我去死吧,彻底消失吧。
最后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杀死的少女,相泽梅的笑容。甜蜜地微笑着,藉口先生藉口先生地,用她那可爱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她的残尸。
这样的话,应该马上就会消失吧,只是觉得恼火,非常地忧郁,想要诅咒别人,痛骂别人——
“就这样吧。”
憎恶着一切的女王,有着魔女般的容貌,她看着枪口尖声惊叫起来:
“这样就算是公平的么,上帝啊!!”
子弹飞速射出,击中了穆。鲜血飞溅出来,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天才魔术师,穆·兰波就这样被人当做怪物而杀死。
◆
似乎听见了枪声,和奇怪的临终惨叫,贤木愚龙一下子抬起头来。
高个子的金发青年,体格匀称,外表秀丽。只是现在浑身都沾满了污泥和鲜血,原来的秀美被彻底掩盖。
黑衣男子夺走了初音,紧接着原本应该死去的母亲又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随后,贤木和叹木狂清刑警一起行动。镇子中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怪兽的踪迹,在和他们战斗,将之打倒之后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然后是第二天的现在,整个世界都被红光所包围。就像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深红色的玻璃纸,又像喝得烂醉之后所看到的风景,简直像昆虫眼睛里映出的色调一样,就是血红的颜色。整个世界就像沾上了一层鲜血,其原因却完全不明,只能空自焦急。而铃音究竟所在何处也毫不知情,贤木并不是那种能够感知到他人气息的人类。
“发生什么事了,有枪声——刑警先生。”
“没什么……”
叹木慢吞吞地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将手枪收回怀中。脚边是小小的怪物尸体,也许还会遇到更加诡异的大家伙,可能会陷入苦战。那样的话可不能松懈。
“可是,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叹木毫不在意地说着没什么,将话题扯到别处。也是呀。贤木既不能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莫名其妙的情况,也没有兴奋得发狂,没有达观到顺其自然、丝毫不在意的地步。只是对此非常讨厌,不停地叹着气。
铃音究竟在哪里呢?
“镇子上的人几乎已经全死了,而怪物们却是四处出没横行无忌……这就是世界的终结么?现在还活着的家伙——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么?”
没有期待着贤木会有什么回答,叹木只是随便地自言自语罢了。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天到晚就总是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只要安安静静地生活着就会感到很幸福了,为什么会被这么奇怪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啊?”
“别来问我啊。而且,就算听得进你的抱怨,我也不可能镇静地理出什么头绪啊。觉得心烦的话就给我闭嘴吧。”
空无一人的城镇,被红色覆盖的世界,这个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蓦然和空虚的气氛,贤木迷迷糊糊地站着。
真的是——已经变成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啊。和铃音两个人一起互相谈论着未来的事情,那些幸福的日子已经是如此遥远的过去了。究竟是从哪里开始,才是导致这个最残酷终结的分歧点呢,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错误,世界才变得如此破败不堪?
“……唔?”
耳边传来了足音。虽然是极其轻微的声音,但在这静谧无人的城镇中,闲得特别清楚。贤木的心里好像受到了扰乱,泛起一阵奇怪的感慨,随后平静地向身后转去。
当贤木转过身来,看见的是——
左手紧紧握着汤匙的少女,站在那里。
同时。
在空无一人的镇子上,纵横交错的复杂道路上奔跑着的少女,一头杂乱的狼剪发型在风中飘逸,她那枪口一般深邃的眼瞳正看着这里。
贤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曾经约定要守护铃音的,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夺走,他感到万分抱歉。他的心里抱着这样的罪恶感,而掘子的脸上——却是格外坚定的认真表情。
名为眼球掘子的少女,一言不发地渐渐走近,用她那低低的,天真烂漫的声音轻轻说道:
“贤木。”
“掘子。”
“老师。”
“别在这种奇怪的时候叫我老师。”
“对不起。……我去找了。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会去寻找。身为老师,可别给学生添麻烦啊。”
随后,她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被杀菌消毒夺去了一只胳膊之后,唯一剩下的那只,有着洁白手指的显眼的手。这样瘦小的手心中,紧紧地握着那华贵的餐具,就这样历经漫长的千年的战斗的,少女。
掘子伸着手,随后迅速将视线投向旁边一副慵懒样子的叹木狂清。
“你,刑警先生。”
“小掘子。”
“别叫我小掘子。”
说着轻松的话语,她伸着手,向着走来的方向抬起下颚示意。
“你,不错啊。但是,如果走近学校周围的话,很可能会死掉。回到梅那里去吧,如果我真的做不到的话,直到世界完结之前,你就一直呆在她身边吧。”
“小梅她……”
相泽梅已经死了。贤木知道这件事。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却听到了她临终的话语。一边说着抱歉的话的,一边满脸悲痛地死去的少女。叹木也回想起了这些,低下头沉默不语。
掘子感觉到了这些,她的脸色有些惊奇,垂下了眼帘。
“……是吗。那么就这样吧,你快去公寓吧。也许,在那里还能活下来,那里或许是可以避免死亡的诺亚方舟。虽然房子的强度稍稍令人有些不安,但因为那里是铃音曾经居住的地方——也许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会平安无事。”
“铃音?”
对于掘子所说的话完全没有明白,贤木只是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反应发出了声音。掘子的表情就好像要传达的话已经传达到了的样子,将视线从叹木狂清那里收回,粗暴地抓住贤木的手,将某个东西放入他的手心。
“?”
摊开手心,是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近乎不透明的色彩,简直就像流动的血液及这样瞬间停止了一样的感觉。分量非常轻,但是却给人以强烈的印象。
“掘子,这是?”
“没时间了,一边走一边跟你说吧。”
就这样抓着贤木的手,紧紧地抓着,身材矮小的她快速地向前跑去。随后,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脸上还是无法释然的表情,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叹木狂清,说道:
“……你在干什么啊。不是叫你快点回到公寓里去么?”
叹木平时隐藏在额发下的那双眼瞳,猛然张开。掘子对着他说道哦按:
“你不是刑警么?刑警的工作是保护别人啊,所以快去吧。不管是谁,去保护他。对于复仇什么的——已经去往天国的人是不会感到高兴的。”
绝在说着那些令人伤寂的话语,叹木浑身震颤着,手中的枪落到了地上。随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开始俯身低声呜咽起来。
其实,他只是一个非常温柔的,随处可见的普通男人罢了。理所当然地深爱着某人的他,最心爱的人被怪物杀死,他的愤恨已经完全踩不住刹车了。贤木也明白他的心情。他所深爱的少女,铃音,有好多次都差点儿就被杀害了。
贤木憎恨着这一切,憎恨着命运,憎恨着世界。
但是他并没有因为憎恨而疯狂,至少现在还没有。只是为了寻找能够拯救铃音的方法而不断努力着,不惜付出生命,如果这种方法存在的话。
对着静静哭泣着的叹木狂清,掘子轻轻地微笑着——心里有些感动。然后又高傲地,好像非常明白似地说道:
“你这家伙,还不错啊。”
贤木也觉得,为了自己所深爱的女子,会如此愤怒而悲伤的人是非常少见的。而叹木,正是这样的人。他曾经无数次感到自己的软弱无力和绝望,但是却毫不放弃地一直战斗到最后。
值得尊敬。贤木也暗暗发誓,要像他那样,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一直战斗下去。
掘子对叹木点头示意之后,马上像结束了这件事情一样快速向前跑去——贤木不禁开口问她话。尽管她向来就是不加以详细说明,就强行将人拉着跑,但这次也太过了一点儿,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喂,等下啊。掘子……我们到哪里去啊?”
“到底是去哪里啊?”
掘子真的是把他当成傻瓜,完全不像过去那样对贤木有些喜欢的样子,脸上是非常不高兴的凶巴巴的表情。贤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时掘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认真地用手指向前方。
“你和阿掘要去的地方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了么?”
铃音所在的地方啊——她理所当然地大声说道。
【注4】彩虹:兰波,即英语rainb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