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裸奔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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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然而与阳炎的婚礼仍遥遥无期的Naztar(LKID:wdr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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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驱逐舰娘阳炎讲出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抱怨。
强风从东北方吹来,虽然只有些许但也伴随著雨滴。水珠藉由冷风凝结变硬,有时候打在身上就跟被子弹打到一样痛。天空十分阴沉,海浪也随时都很高。垂直晃动与横向晃动不断发生,感觉不抓住扶手就会滑倒。
「又在抱怨天气啦。」
声音从后头传来。傻眼地站在那边的,果然是驱逐舰娘曙:
「你埋怨季节也没有用吧。」
「但就是很冷嘛。如果定期提出陈情,我想天候先生他总有一天也会改变想法。」
「我知道他何时会改变想法喔,那就是所谓夏天的时候。」
「那不是还很久吗?」
「那你就做些现在能办到的事情吧。」
她反手指著船舱的门:
「像是进去里头之类的。」
「偶尔待在外面也不错啦。毕竟总是背著舣装在航行,这种情况反而令人新鲜。」
「随便你吧。」
曙放弃说服她,自己先穿过舱门。接著有个比普通波浪还来得大的引发强烈的横向晃动,让阳炎的身体差点滑倒。因为差点就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她慌忙跑进船内避难。
大型渡轮完全不在意她们的对话,依旧以相同的速力维持原本的航线。
所属于横须贺镇守府的第十四驱逐队正往北方移动,但他们并非靠自力航行,而是搭乘船只。
舰娘的移动方式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搭乘大型船只移动」这方式,这经常使用在长距离的船队护卫任务上。船队里其中一艘会成为舰娘的住宿设施,她们就这样轮流休息并进行护卫。
另一种就是「装备舣装移动」。这种就跟字面上一样是直接让舰娘在海上航行前进,大多用在单纯要移动前往基地或港湾时。这其实相当辛苦,不但必须在海上用餐,严苛时还必须让其中一名舰娘睡眠然后由另一名舰娘拖曳。关于排泄则是机密事项。
其他还有让舰娘搭乘火车,然后舣装另外运送的情况,不过这方法只限于内地移动。
第十四驱逐队使用第一种方式。只不过并非护卫船队而是单纯在移动,船只本身也是民间的渡轮。虽然听说最近要限制石油的供给,不过目前还是有继续航运。这是少有的状况,让她们感到很新鲜。
阳炎边喊著「好冷。好冷。」并走向客房。如果有装备舣装就会有温度调节功能让自己不至于觉得冷,但现在只穿著制服就没办法了。寒风会毫不留情地从袖口与裙底灌进去。
打开通往客房的门。里头很宽广,中央有条走道延伸出去,两侧用垫高的地板铺著榻榻米。上头有好几个简朴的桌子,然后就是散乱一地的座垫。
从阳炎这边看过去的右侧,能看见驱逐舰娘们正悠闲地聚在那边。
「你回来啦。」
皐月边翻身趴著边这么说,她正在翻阅老旧的杂志。
「外面如何啊?」
「好冷,然后全都是海。」
阳炎脱下鞋子爬上去,接著把座垫拉过来坐下。
「完全不知道航行到哪边。」
「没有装备舣装,真有点不安呢。」
「是啊,但也不用那么在意啦。」
她这么说完以后,就用手摸索摆放茶杯的托盘,把它拉出来。
坐在附近的潮急忙站起来:
「要喝茶的话,让我来泡吧。」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阳炎婉拒之后,稍微想一下就补充一句:
「帮曙泡一杯吧,她好像在我后头等著喝茶呢。」
曙似乎正因寒冷而搓揉手掌,听到这句话后就把头别开。潮说声「我知道了」以后,就去准备泡茶。
她们之所以会搭上渡轮的理由非常简单,就只是接到命令而已。
为退役的林加老提督送行之后,她们立刻被横须贺镇守府的秘书舰,也就是重巡洋舰爱宕叫去。
照惯例先来段「讲正题之前,先叫我姊姊。」「这可不敢当。」「叫嘛叫嘛。」「我会考虑看看。」这样的对话后,爱宕对阳炎宣布:
「在此对第十四驱逐队下达派遣命令。」
「又是派遣啊。」
「哎呀,你好像很习惯了。」
「也不是这么说。」
阳炎伸直背脊问:
「这次要去哪边?」
「是北方喔。」
爱宕依序翻出文件。秘书舰的工作有许多杂事,所以几乎没办法放下笔跟印章。桌上甚至有已经用得很老旧的钢笔。
她把一张纸翻面,然后在上头写下几个大字:
「这次的派遣地点是这里。」
爱宕为了让她们看清楚,把纸张高高举起。第十四驱逐队的成员看完后一齐歪起头来。
「晃……榥……幌庭?」
「答错了,是叫幌筵。」
爱宕把纸摆在桌上。
「你们要前往这个位在最北边的港湾。」
「好像很冷……」
霰小声说著,爱宕因此露出微笑:
「是啊,也许会很冷。」
盛夏之后接著是寒冬。阳炎心想这实在太极端了,根本无暇感受那种季节感。
「请问……又是跟林加那时一样要防卫港湾吗?」
「不,是要对岛屿发动攻击。我想阳炎你们有过经验了,往北方的出击已经重新展开。」
北方的岛屿就是所谓「三」的海域,至今都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因为深海栖舰最为活跃的地点是在南方,北方不过是次要区域。实际上被冠上「鬼」或「姬」称呼的深海栖舰都是先在南方被发现。
当然也不代表没有出击,往北方的出击进行过好几次。这个阳炎也有经历过,只不过都因为优先进行西方攻略所以就中断。直到现在西方已经告一段落之后,才会重新展开吧。
「因此这次要请你们从幌筵港湾出击。」
「我明白了。」
阳炎点点头:
「所以,我们就是要调籍到幌筵……」
「真是的,你们当然是维持横须贺镇守府的户籍啊。姊姊怎么可能舍得放可爱的妹妹们离开呢?」
她扭动身子喊出「呀啊」的叫声,阳炎故意装作没听见。
「期间是……?」
「这要看那边的情况。」
爱宕这么说著。
「作战会有什么样的规模,都依照现场判断来规划。」
「了解。」
阳炎这么回答,毕竟去林加时的派遣期间也没办法参考。虽然这种讲法很奇怪,但自己也习惯了。
正打算赶快离开时,爱宕把她们叫住:
「对了,姊姊有礼物要给你们喔。」
「不需要。」
「咦?」
「抱歉,反射性就这么说了……」
「……因为总是让你们很辛苦嘛,所以至少在移动时让你们可以轻松点。」
「是什么呢?」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啦。」
爱宕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就这样,阳炎她们搭上了渡轮。
「总觉得,还真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阳炎边喝茶边这么说。这艘渡轮是跟民间承租的船只,用在从横须贺镇守府运送物资往北方的港湾。这并不是长期的固定航班,而是这次临时租用的。第十四驱逐队跟大型车辆等货物一起被运送。
「难道不能来些豪华邮轮或是特等客房之类的吗?这里是最便宜的客房吧?」
她环视周围,这是空荡荡的广阔空间。这边只有茶可以喝到饱,其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就像是三温暖的休息室。只不过因为整个包下来了,所以好处就是能够放轻松,本来还会塞满其他乘客才对。
阅读杂志的皐月抬起头来:
「该不会是因为阳炎都不叫爱宕姊一声姊姊的关系啊?」
「为什么我非得叫才行啊?」
「只是讲讲,又不会少块肉。」
「那皐月你去叫不就好了?」
「我觉得这是向导舰的职责。」
「不要老是把麻烦事推给我啦。」
「啊,说这是麻烦事的可不是我,是阳炎喔。」
皐月呵呵笑著,阳炎则心想「糟糕」并闭上嘴。
长月跪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静静啜饮日本茶。她的动作举止很优美,也非常合乎礼仪。即使在没人注视的地方,她也不会变得太过随便。
「不过,不需要自己航行真是帮了大忙,只要发个呆就会抵达。」
「如果还能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话就完美了。」
皐月这么回答,长月稍微往她看去:
「别讲那么奢侈的话,这对驱逐舰而言已经很优待了。」
「当然是比不停进行护卫要轻松啦。」
「太习惯这种待遇,会让身体变得迟钝。」
「战舰或是重巡洋舰她们应该可以更加奢侈吧?」
皐月把杂志阖上后,不停滚来滚去。
战舰、航母或是重巡洋舰在宿舍都会分配给予单人房,有的还会备有电视机在里头。因此皐月认为进行这类移动时,她们也一定会住在比较好的客房里。
「相对的……她们会被投入在最重要的战斗里头……」
这么说的人是霰,她的说话方式还是一样缺乏抑扬顿挫。
皐月噘起嘴说:
「我们也想多多出去战斗啊。都已经很容易沉没了,还一直看家跟远征的话,那样才会让身体变迟钝吧。」
「皐月会变迟钝……?不如说是锻錬过头了吧……」
「我还在佐世保的时候太虚弱啦,像现在这样只是刚好而已。」
阳炎边听这段对话,边在茶杯里只倒入白开水。
驱逐舰娘的生存率比其他舰娘来得低,可是相对上待遇比较差这点也经常成为议论的对象。毕竟舰娘是依照适应性测验来分配,不但跟本人的希望无关,也不能变更舰种,但偏偏又是最容易战死,所以就产生这样实在太可怜的意见。但是另一方面,也有大型舰艇是对深海栖舰的决战兵器,所以优先享有好待遇是理所当然的这种趋势。始终没办法有个结论。
大型舰艇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些事情,所以只要不是太明目张胆的事情,都会稍微照顾她们一下。在某种层面上,驱逐舰娘是处于很特殊的地位。
「无聊就是无聊啊。」
曙把手撑在桌子上,托著脸颊:
「乾脆去游个泳好了。」
「天气很冷喔。」
潮委婉地劝阻她,而曙则轻轻挥挥手:
「不会真的去游啦。」
「啊,不过有舣装在,所以可以去航行呢。」
「难得可以坐著就好,我可不干。」
「说要去游泳的人是小曙喔。」
「你到底想不想阻止我啊?」
她们的舣装被保管在别的地方。像这样搭乘船只移动时,舣装是要另外运送还是一起带著也会成为讨论的议题。基本上就是分为万一遭受深海栖舰攻击时,是要全部一起沉入海底还是留下其中一边比较好。不过一起运送这个方法因为能在遇到状况时直接出击,所以这想法稍微占点优势。
曙把带进来的零食放进嘴里:
「不知从航行中的船跳进海里游泳,会是怎么样?」
「你要跳海游泳吗?」
潮这句话让曙瞪了她一眼:
「……如果真的去游泳,潮也要陪我一起吗?」
「不要。」
潮用开朗的笑容直接回答:
「我觉得偶尔也该让小曙一个人去会比较好。」
「啊?我总是自己一个人行动吧。」
「可是最近却很怕寂寞呢,光用看的就知道了。」
「不要讲奇怪的话啦!」
「说谎是不好的喔。」
「我才没有说谎!」
曙大喊著。包括潮在内,周围的人都只顾著笑而没有人要打圆场。
吵闹一阵子后,曙变得气喘吁吁:
「有够差劲……这驱逐队真是没救了,真希望上头帮我准备另外一间客房。」
「不可能啦,你是逃不出我们手掌心的。」
皐月笑嘻嘻说著,让曙露出怨恨的表情:
「只有今天我会怨恨把船包下来,早知道就搭定期航运了。」
「那样子应该还是会跟我们待在一起喔。」
这艘渡轮的「客人」就只有她们而已。搭乘定期航运时,为了避免跟一般乘客接触,就会分配特别客房给舰娘。虽然是以舰娘不是给人参观用的当理由,但实际原因就不清楚了。再说,像阳炎到横须贺时也是搭乘电车移动。清楚的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舰娘了,感觉实在没有隐瞒的意义。
曙还是一脸不高兴。
「真受不了,为什么你会志愿成为舰娘啊?」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皐月这么说。
「曙呢?」
「你说呢?」
「告诉我嘛。」
「不要。」
「那我也不要。」
「反正你也不打算说出来吧。」
「曙也一样吧。」
「哼。」
曙把头转过去。
这时,从门边传来「打扰了」的声音。
往那边看就发现有名年轻的船员站在那边,一眼就能看出他脸上微微泛红,而且显得有些紧张。
他只有把门打开而没有走进来。阳炎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事,于是靠过去。
「有事吗?」
「船长有事情要通知你们。」
船员对阳炎说明完后,他就带著紧张的表情说声「抱歉打扰各位了」,然后离开。
她回到大家身边,皐月马上询问:
「什么什么?船长说了什么?」
「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
「那用船内广播不就好了?」
「那个船员是想来看我们长什么样子吧。他看起来不太清楚舰娘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像逛动物园。」
皐月稍微笑了笑。
舰娘的知名度依照地区而有显著差异,在横须贺或吴就获得很深度的理解。其他地方就会有「其实搞不太清楚,似乎是只会浪费预算的存在」这种想法。非官方举办的问卷调查里,甚至有人认为舰娘专门讨伐飞在空中的海贼。
这也是因为内地,而且陆地上几乎没有成为战场,才会让人们缺乏实际的感受。很讽刺地,这也证明舰娘的迎击有产生效果。
这时潮把话题转回正轨。
「重要的是船长要通知我们什么呢?」
「说是要变更航向,似乎不是幌筵,而是要往大凑靠港。」
不只是潮,所以人都感到疑惑。
「为什么?」
「北方好像有深海栖舰的出现警报。因为太靠近北方会有危险,要在大凑让我们下船。」
阳炎这么告诉她们。
霰稍微探出身子:
「那……要怎么样到幌筵……?」
「因为必须在大凑等待后续命令,在那之前都要待命。」
大家都面露复杂的表情。虽然抵达幌筵的时间延后,也可说是休假时间延长,但也等于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被放置不管。这种「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最让人不安。
「不过是深海栖舰就得避难,这真是没出息。」
曙似乎很生气地说著:
「赶快一口气突破过去不就得了?」
「万一沉没……就是得不偿失。」
霰这么说,曙稍微看了她一下后说:
「那让我们出击不就好了?」
「难得可以体会一下当乘客的心情,却要出击……?」
「我们可是驱逐舰啊,被命令出击就要出击。那就是我们的职责。」
她这么断言。
阳炎在内心同意这个意见,但同时也说出不同的看法:
「但命令内容是停留在大凑,这我们可没办法改变喔。」
「要用大炮威胁他们吗?」
「那种玩笑话在这里讲讲就好。」
舰娘与一般市民间的关系不但复杂也很敏感,平常虽然不会太在意,但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产生严重问题。原本就充满谜团的舰娘如果将炮口指向市民,那可不会只是产生骚动而已。
当然曙也很清楚这些,就算是她也没有做过「对提督的办公室炮击」以外的事情。
「那至少可以参观一下大凑的市区吗?」
潮这么开口说著:
「难得顺路经过,就至少去看一下吧。」
阳炎表示赞同,但又疑惑地说:
「不过会有那种时间吗?」
「至少能去吃顿饭吧。」
「去拜托看看好了。」
她这么说著。潮听了松口气,曙也耸耸肩膀。
就在差不多傍晚的时刻,渡轮抵达大凑警备府。
总之阳炎等人就先下船。向船员询问后,得知这艘渡轮会循著前来的航路返航。
走下船梯后,北方特有的刺骨寒风直接吹来。她们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
虽然不及横须贺,但大凑也是个优秀的港口。警备府用地后方就是连绵的群山,想必天气好的时候会很壮观。
只不过今天是阴天,没办法把山脉看得很清楚,于是阳炎加快脚步。
「我去跟提督打声招呼,大家随便休息一下。」
「怎样叫随便休息一下啊?」
皐月这么问著。
「我们可是不在预定里头的人耶。」
「总会有事情做吧,像是玩个模仿秀,变个魔术或是讲个鬼故事之类的。」
「模仿跟变魔术可没办法当成休息,现在也不是讲鬼故事的季节喔。」
「那就找个地方坐下看海吧。」
「咦──」
「我可不想听抱怨。」
结束对话后,她前往警备府的办公大楼。
大凑警备府的办公大楼虽然比横须贺或是吴要小,却有著长年使用下特有的古朴感。阳炎在指示板上确认秘书舰的房间后就立刻前往。
大凑警备府的秘书舰是名叫凉风的驱逐舰娘,她是个眼睛圆圆很可爱的少女。可是跟外观给人的印象不同,语气非常开朗。
插图005
「啊,是横镇的驱逐舰对吧。事情我听说喽。」
总觉得语气很像江户腔调。
「得停留在这边真是灾难呢。承租渡轮时偶尔会发生这种事,但我们也不能强制他们继续航运嘛。」
她表示很不好意思,但得请阳炎她们暂时待在这里。
阳炎回答「了解」之后问:
「请问提督在哪里?我得跟他打声招呼。」
「他因为感冒卧病在床。真是的,就是因为他说要在寒冬里游泳,才会发烧啦。」
她傻眼地说著,同时又附加上「所以不需要去打招呼喔」这句话。
凉风低头看了看手边的文件:
「我想横须贺大概会跟这边联络,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好好休息。」
「我们想吃点东西,可以吗?」
「餐厅的话就在出去左手边,不过各个舰种都混在一起就是了。」
「还想顺便外出观光一下。」
「那我发外出许可给你们。大门出去后一直往右手边走,就有间能吃到可乐饼的店。」
「到大凑来还吃可乐饼?」
阳炎不禁回问,凉风回答:
「很好吃耶。」
「大凑有什么名产吗?」
「大凑侯武多(注:日本东北地区以巨大造型灯笼搭配太鼓举行的祭典)。」
然后凉风很疑惑地询问:
「你们要吃佞武多的灯笼吗?」
「……我们吃可乐饼就好。」
阳炎露出失望的表情,让凉风露出笑容:
「可乐饼很好吃是真的喔,我可以保证。」
「了解。」
取得符合人数的外出许可证后,阳炎回到第十四驱逐队那边。
驱逐队的伙伴们真的在看海,大家都蹲坐在那边一动也不动。舰娘一脸无趣地看著水平线,那副模样实在很超脱现实。
「你们在干嘛?」
「因为某人叫我们看海,所以正在看啊。」
曙转过头这么说,让阳炎感到惊讶:
「这话听起来真刺耳。」
「仔细一看才发现,海鸥真是大只呢。」
「很有趣吗?」
「怎么可能有趣……虽然皐月跟长月似乎在打赌就是了。」
阳炎走到皐月身边:
「你们在赌博喔?」
皐月伸出手,从左移动到右:
「我们在打赌那座灯塔到那根旗子之间有几只海鸥。」
她所指的方向的确有很多海鸥飞著。
阳炎暂时看著海鸥群体的移动。
「所以是谁赢了?」
「海鸥飞走以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这打赌根本不可能成立嘛。」
皐月对阳炎露出「你在说什么蠢话」的眼神,长月也跟著点头。
阳炎叹口气并用力摊手:
「抱歉我讲了奇怪的话。好啦,我已经拿到外出许可,走吧。」
她催促现场成员,大家把裙子上的灰尘拍一拍后站起来。
她们往大门走去,这时潮向阳炎询问:
「到外面要吃什么呢?是港口捕捞的渔获吗……?」
「去吃可乐饼。」
「咦?我们是在大凑对吧?」
「如果你想吃佞武多灯笼的话,我是不会阻止啦。」
阳炎走在前头引导第十四驱逐队,她照凉风所说的右转后稍微走一阵子。
这里果然没有横须贺或是吴那么开阔,往来的行人也比较少。这跟大凑警备府略处偏僻位置也有影响吧。
她们沿著步道悠闲前进。强风吹起带来冷冽寒风,有时还让人不禁缩起脖子。
前方有间外观朴素的店,上头挂著餐厅的招牌。
阳炎开门告知人数以后,刚好有六人座的位置,便走进去。
店里头几乎没有客人,只有一名体格不错的男性坐在最里头。
菜单上的餐点种类很少,还有好几样被画上叉叉。
「还真少呢。」
曙低声说著:
「不久前似乎有船队被袭击,看来是受到影响了。」
「西方海域已经取回,林加也强化守备了。接下来情况会好转啦。」
阳炎这么说完,就帮所有人点了可乐饼定食。
等待的期间喝口温水后,皐月无意地问说:
「说到林加,秋津丸已经出航了吧?」
「应该差不多了。」
长月这么回答。
「还是去那边赴任,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林加吧。除了那边以外,大概都没考虑过。」
「丛云不知道打算要去哪里。」
「她好像要去退役的提督那边玩。」
这时阳炎突然发现某件事,于是开口说:
「这么说来,我们难得所有人一起外出耶。」
「是这样吗?」
曙这么说:
「不管是早餐还晚餐,我一直都是跟你们在一起啊。」
「但是没有一起外出过嘛。」
阳炎这么回答。因为这个驱逐队聚集了舰种与个性都大不相同的驱逐舰娘,还都挺喜欢单独行动,所以放假时也不会互相干涉,而是各自去做喜欢的事情。
这么一想,虽然时间短暂,但能像这样一起外出的确很稀奇。
「如果大家没有在一起,有时也会感到寂寞。毕竟难得都在同一个驱逐队里了。」
潮如此说著。
「的确,自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会突然想跟其他人在一起。」
这是长月说的,她正把双手交抱在胸前。
「不过见面的时候却完全不会有那种想法。」
「这点我懂。」
「这代表大家已经熟悉第十四驱逐队了吧。」
阳炎也有同感。第一次在横须贺跟大家见面时,根本处于让人连何谓沟通交流都疑惑的状态。而现在已经是知名的驱逐队,成为各地邀请的对象。
身为向导舰,没有比这更值得自豪的事。
「能稍微再多待在一起也不错啊。」
霰点点头:
「那样子……才更能成为回忆……」
「对啊。」
「不过……感觉阳炎……跟不知火在一起的时候比较愉快……」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种话题?」
「不知不觉就想问……」
虽然想要回说什么叫不知不觉就想问,但阳炎感受到曙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跟你们在一起很快乐喔,就跟和不知火在一起时一样。」
「一样吗?」
曙怀疑地问著,让阳炎回答:
「一样不是很好吗?有什么不满啊?」
「不是不满啦。只觉得你不是应该更加……以第十四驱逐队的向导舰身分彻底称赞整个驱逐队会比较好吗?这可会直接影响到士气耶。」
「我可是相信自己的伙伴们不会因为这样就士气低落喔。」
「这种讲法也太狡猾了。」
「哪会啊……」
被说很狡猾后,让阳炎闭上嘴。
店里最里面位置的男性高声讲话,声音还传到这边来。
「……所以说财产分配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吧?想拿什么就拿走啊,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不是在讲这件事?」
他正在使用店里头的电话。虽然是借用,但店长似乎习以为常,一脸平淡。
「……那边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而且就算知道也不能讲吧。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
讲到这边,男性注意到阳炎她们的视线于是降低声调:
「总之,这件事之后再说。」
接下来就听不清楚了,阳炎便回到她们自己的话题上。
「呃,我们刚说到哪里?」
「正讲到不知火那边。」
曙满脸不满地说著。
「这样啊……可是这不是我发起的话题吧?」
「是我……」
霰举起手来:
「就是说……阳炎似乎很想跟不知火在一起……」
「所以说不代表就是那样吧,我超喜欢跟你们在一起啊。」
这是真心话。她感受到伙伴与自己都不断成长,每天也非常充实。虽然随时都跟死亡为邻,但是眼前有著无止尽的成长空间。这就是身为驱逐舰娘的醍醐味。
「虽然吴也不错就是了。」
霰微微点头:
「这我也能理解……」
「不过从来没想过会跑到吴以外的地方呢。」
「我也是……」
两人出身于相同的驱逐队,只不过先来横须贺的是霰。吴现在也还有当时的伙伴不知火跟霞。
「我们是在佐世保。」
皐月加入话题里,隔壁的长月也一起讲著:
「现在已经让人很怀念了呢。」
「当时我们两人常常一起抱怨呢,因为成绩都很差嘛。」
「都是文月成绩太好的错,那真会刺激别人的自卑感。」
「文月太奸诈了啦,长那么可爱,但不管做什么都能顺利完成。」
「我们就算再怎么训练也没有起色呢。」
不久之前的分发地点成为热烈讨论的话题。从各地的名产、风景到比鬼还恐怖的轻巡洋舰,话题完全用不完。
对照起来,曙就是一脸无趣:
「真好耶,我跟潮就一直在横须贺。」
「横须贺也是个好地方喔,樱花很漂亮呢。」
潮这么说著:
「因为已经待习惯了,也不太会想去其他地方。」
「那被分配到第十四驱逐队真是场灾难,因为得不断改变隶属地点。」
阳炎的话让潮慌忙摇头说:
「不会啦,跟大家在一起就没有那种感觉。而且最后还是会回到横须贺啊。」
「也对,毕竟不是转移户籍而是类似出差嘛。」
阳炎这么说:
「从来没想过会跑到幌筵就是了。」
虽然林加那时候也吓了一跳,但这次突然跑出乍看之下根本不会念的汉字。当地会有什么事情等著自己,实在无法想像。
「真想跟大家一直在一起。」
潮感慨地说著。
对话不知不觉间停止,这时店员发出「让各位久等了」的声音,并把餐点送来。
可乐饼配上高丽菜丝、白饭、味噌汤与腌渍品。这些被放到每个人面前。
对话到此中断,六个人开始用餐。
可乐饼很大一块,这形状与其说像小判金币,更像是把空气抽掉的橄榄球。咬下去就能感受到酥脆的口感,接著马铃薯的香气在嘴里扩散,随之而来是散发出绞肉的滋味。
「嗯,好吃。」
阳炎很满足地说著。
「还想说为什么要推荐可乐饼,看来没有选错。」
「是谁推荐你的啊?」
曙向她询问。
「这里的秘书舰。」
「真能干呢,跟某位向导舰完全不一样。」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
「没有啊~~」
曙粗鲁地吃著可乐饼。
皐月最先吃完,她把味噌汤喝光后放下筷子:
「不过幌筵有什么状况,阳炎也没有被告知吗?」
「嗯。」
「你之前不是有跟熊野姊她们出差过吗?」
「那只是在海上晃来晃去,然后击退深海栖舰。平常就只是那样。」
通常像阳炎她们这样的驱逐舰,就算被下达「到哪边做些什么」的命令,也不会知道作战的意义以及长期目的。能知道这些事情的舰娘是少数,有时还只有提督跟秘书舰才会知道。
虽然当深海栖舰的群体突发性出现而必须扫荡时会集合在礼堂说明,但那毕竟算是例外。
「不过,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有必要连我们都一起去吗?」
「完全想不到理由呢。」
皐月稍微感到疑惑。
「这么说来,北方那边……呃,好像有个有名的岛……」
阳炎稍作思考后拍响手掌说:
「啊,有有有。就是大家称呼为3-2的那个吧。」
「没错没错……不过想不起来叫什么……」
「记得是……基……基……」
不知为何就是想不出来,这就像骨鲠在喉般让人无比在意。
「呃……唔……」
「基斯岛。」
「对,就是这个!」
阳炎松了口气,同时也露出纳闷的表情:
「刚才是谁讲的?」
大家的视线看向阳炎背后,于是她转过头去。
只见一名男性站在那边。
他身材高大壮硕,五官轮廓很深,眼神也特别锐利,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无法摸透。不是温文儒雅的男性,也不是什么中年大叔。要说的话,比较像是电视剧里会登场的私家侦探。
男性摸摸下巴那任其杂乱生长的胡须。
「那是基斯岛喔,小妹妹。」
阳炎眨眨眼睛:
「那个……」
「基斯岛除了黑色土壤跟火山以外,没有其他东西。虽然颇为宽阔,却几乎没有人居住,虽然有设置观测站就是了。」
「呃……」
「小妹妹,你们是舰娘吧?」
对于男性的询问,阳炎反射性地回答「是的」。
「你们还是不要大声讲出自己要去哪边会比较好。比起被敌人知道,要是传出奇怪的谣言还比较让人困扰。因为错误情报到处流窜真的会很麻烦。」
「喔……」
「不过,这间店的话就没问题了。」
阳炎闭起嘴。因为对方突然插进这个话题还直接讲出结论,让她无法回答。再说,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事情?
「你们是要去幌筵吧?那里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只有睡觉的地点不用担心。还有就是贝类很好吃,只不过几乎都是扇贝,所以最好先有会吃腻的心理准备。」
「…………」
「就是这样,你们好好享受可乐饼吧。」
男性对店长点个头致意后,就打开拉门走出店外。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第十四驱逐队成员们在现场。
「那是……谁……?」
霰低声说著,所有人也都跟她想著相同的事情。
「总觉得……他很熟悉状况……」
「是新闻记者吗?该不会是警察相关的人员吧?」
长月表情变得很僵硬。
「不太像……也没有……业界人士的感觉……」
「是记者的话,直接讲说让他报导就好啦。」
「而且说起来,都是对方一直讲个不停……」
听著两人的对话,阳炎把最后一块可乐饼放进嘴里。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镇守府偶尔会有一两个无所不知的一般人,也许就是那一类的人吧。
头上浮现出疑问符号时,店内另一头传来声音。
「客人,有您的电话。」
店长呼唤著阳炎。于是她放下正在喝的味噌汤,往那边走去。
她道声谢后拿起话筒。
「你好。」
『你们用餐完毕了吗?』
对方突然这么说。仔细一听,是大凑的秘书舰凉风。
「差不多快吃完了。」
『先跟你们说声抱歉。』
「啊,有不好的预感。」
『横须贺有联络了,要你们出发前往幌筵。』
「已经要出发了?」
『嗯,抱歉喔。』
这么说完之后,凉风那边就挂断电话。
她就这么握著话筒并板起脸。还真匆忙耶,真的只有吃饭时间而已。
阳炎再次向店长道谢后就回到座位上。
她对所有人宣布要回到大凑警备府,看起来感到最遗憾的人是潮。
「没有闲暇去市区观光吗?」
「很遗憾。」
「这也没办法呢,改到幌筵观光吧。」
但她像是要摆脱遗憾般摇摇头,毕竟预定不断改变与中止也是舰娘的宿命。
不过照刚才那位男性所说,幌筵似乎很恬静,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能参观的地方。
阳炎叫大家先到外面等她,然后想要结清所有人的帐单。
「餐点的钱已经结清了。」
「……什么?」
「刚才那位已经把各位的帐都付清了。」
店长说所以不需要再付帐。
她疑惑地走到外头,总之先跟大家说:「似乎不用付钱耶。」
然后怀抱著奇妙的心情回到大凑警备府的用地,还是第一次被不认识的人请客。
走进办公大楼后,她跟大家说「这次就在里头等吧」之后,自己就前往秘书舰室。凉风依旧还在里头处理文件。
阳炎本来还想抱怨一下没办法到市区观光的事情,但是看到文件的分量就打消念头。在这类的组织里地位越高,文书工作就会越多。成为秘书舰之后,就得从装备的更新到提督所在位置都要能掌握清楚。越是了解内情,就越是觉得自己实在无法胜任。,阳炎把外出许可证还给凉风,她边收下边说:
「可乐饼如何?」
「很好吃喔。」
「对吧。」
凉风露出笑容,阳炎边向她道谢边问:
「横须贺那边怎么说?」
「就在刚才,已经有船进港了喔。」
凉风指著窗外,的确有艘刚才没有的船靠在码头边。
「那边说要你们跟那艘船一起前往幌筵。」
「租用船?不是被禁止出航吗?」
「那是军方的船,所以不包含在内。」
过去跟深海栖舰交战的主角是海军船舰。只不过一般的攻击完全无法打倒敌人,所以就把位置让给舰娘。可是这不代表它们就没有出场的机会,如果要把大型器材搬运到危险地带时就能有所活跃。因为就算被深海栖舰盯上,船体耐久性也比民间船只高。
过去前往幌筵附近,只要靠民间船只就够了。但是现在却有军方船只登场,想必是判断危险度已经增加。
「民间船只之后是军舰啊,想必睡起来会很舒服吧。」
凉风回答阳炎的疑问:
「很遗憾,你们没办法搭乘船只,而是要进行护卫。」
「咦~~都说好要让我们轻松抵达幌筵了耶。」
「状况在途中有所改变是常有的事嘛。」
「也对啦。」
阳炎边说边把嘴巴噘成ㄟ字形。就算不是民间船只,要航向危险海域还是让舰娘护卫会比较有效果。
凉风笑著翻阅文件,接著发出「咦」的一声:
「第十四驱逐队里头有皐月跟长月在吗?」
「嗯。」
阳炎边点头边说:
「你认识吗?」
「我之前是在佐世保喔。虽然没说过几次话……不过这样啊,有皐月跟长月在……」
她用有些缅怀的眼神注视著文件。
阳炎过了一会儿才说:
「要我去叫她们过来吗?」
凉风把视线转回来:
「啊,不,没关系啦,我们也没什么话题可聊。只不过有听到传闻,说文月在佐世保好像很寂寞……」
她双手交抱在胸前,把自己坐著的椅子转了一圈:
「佐镇的提督似乎很想把第二十二驱逐队恢复原状喔。」
「等等,这该不会是指,要把皐月跟长月挖角走吧?」
「那不可能。这也只是个传闻,忘掉吧。」
凉风轻轻挥一挥手:
「对了,然后有人要跟你们同行喔。」
「应该不会叫我们背著他吧?」
「那个人会搭乘那艘船,然后你们要负责护卫。」
「还要特地进行护卫,是哪来的有钱人啊?真是厚脸皮。」
「抱歉喔,我也知道自己脸皮很厚。」
这句话并非凉风所说,是从阳炎背后传来。
而且听起来还很耳熟,她吓了一跳并转过头去。
在餐厅遇到的男性,穿著正式的冬季军服站在那边。
凉风轻咳一声后,对哑然的阳炎说明。
「这位是幌筵港湾的提督。提督,这位是第十四驱逐队的向导舰阳炎。」
「我知道。」
男性微微露出笑容,很俏皮地抛个媚眼:
「请多多指教啦,小妹妹。」
阳炎甚至忘了要敬礼,只能勉强回答「……是」做出回应。
○
与第十四驱逐队一前往幌筵港湾的船,是全长接近一百公尺的运输舰。舰首左右处有能同时开启的对称闸门,在执行作战行动时能够登上海岸,从此处搬运输送物品。
这次前往港湾的移动不至于弄到这种地步,但因为还护卫著重要人物,就充满了紧张感。
通常「提督」的护卫大多是由大型舰艇负责。那都会在战舰或航母围绕的紧张气氛下,将对象送到赴任地点。只有驱逐舰其实颇为奇特,而且大多情况下都会有秘书舰跟在身旁。
阳炎在大凑的秘书舰室与他认识时,为了确认而问「请问秘书舰是哪位?」这个问题,回答却令人意外。
「没有。」
「咦?」
提督对惊讶的阳炎接著说:
「啊,不是没有秘书舰的意思,而是我让她留在幌筵了。」
「平常就都是这样吗?」
「不,我会来到大凑是因为一些俗事,可不能让她陪我处理私事吧。」
他若无其事地说著:
「如果是像小妹妹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我就会想带著四处跑呢。」
「……感谢您的称赞。」
阳炎敬个礼之后,提督就走出去了。
确认对方已经走远以后,她对凉风问说:
「为防万一让我再问一次,那个人是幌筵的司令官对吧?」
「嗯。」
凉风这么回答:
「很吊儿郎当吧,如果能再正经点然后把胡须剃乾净就好了。」
「真亏他能担任提督。」
「他没有在镇守府就任过的经历喔。」
「是这样吗?」
阳炎惊讶地回问。大致上拥有提督这种头衔的人,都会被认为是在镇守府执行勤务。就算会有人事异动,上任地点也应该是某地的镇守府。
「吓了一跳对吧。他上一个就任地点是大凑这里,剩下就都是港湾或基地。他这样的状况算很稀奇,在这边好像也有房子。」
「当时的秘书舰是凉风你吗?」
「不是,我一直都跟著现在的提督。」
不过她笑著说:「因为感冒而让工作增加,真是麻烦。」
阳炎离开后,马上开始进行移动的准备。
话虽如此,她们自己其实没有太多要做的事情。先在输送舰内确保好自己的房间,接著检查从渡轮运下来的舣装并背起来,再来就是看著货物被被送上输送舰而已。
光是这样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因为希望尽可能避开深海栖舰的袭击,她们决定在夜晚出港。
「首先由长月与皐月前进,等到确认安全之后,我们与输送舰再出港。」
阳炎依照程序发出指示。虽然没有目击到深海栖舰的情报,可是警报也没有解除。万一输送舰与提督被击沉可就是重大问题了。
所以出港时要特别注意,幸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相对地,天气开始恶化。风势比刚抵达大凑时强劲,还开始下雨。再加上是夜晚,视野非常恶劣。
「全员确认方位与速力,可不要撞上喔。」
视线不佳时的航行只能依靠仪器跟舰尾航行灯,同时也得警戒深海栖舰的袭击。非注意不可的事情远比白天要多上许多。
因为强风使得海浪变高,翻弄著阳炎她们的脚底。北方海面特有的惊涛骇浪忙著把舰娘的身体抬起来又丢下去。虽然舣装的舰娘航行安定装置状况良好所以不会翻覆,但是持续暴露在让人忧愁的风雨之中,还是会让人想抱怨个一两句。
「居然在这种天气要移动到别的港湾,还真乱来。」
长月很稀奇地发出抱怨。
「真希望至少隔个一天。」
「因为司令官不在的情况持续太久也不好,才会急著出发吧。」
阳炎发言安抚,长月也能理解状况,就没有再抱怨下去。
她们在航行的同时,也随时会把凝结在炮身上的霜与薄冰甩落。身体虽然有制服保护,但武装可就没办法了。如果不经常进行这种作业,不用多久就会变成冰柱或是让可动部位冻结。曙的声音从无线电传出:
「实在冷到让人受不了耶,搞不好还会撞上浮冰?」
「并……不会。」
霰回答她:
「浮冰不会漂流到这边……不过幌筵……就不清楚了……」
「不过看到再闪开就好啦。」
「浮冰……在海面下是很巨大的……得多加注意……」
「你还真清楚。」
她重新转舵,将身体正面朝向海浪。
不管是渔船还是货船都会平等地被北方的巨浪翻搅,就算是舰娘也没有例外。浪涛不时描绘出复杂的轨迹,接著化为巨大的水墙阻挡在眼前。被强风吹起的浪头上,水滴结为冰箭后喷射而出。普通人在这里根本撑不了十秒钟,但是毫不吝惜预算所制造出来的舰娘专用制服,在装备舣装后就会彻底保护身体。
她们还没抵达幌筵,阳炎命令大家轮流由两人回到运输舰上休息。
曙跟潮搭上运输舰。曙说著「在这种天气还要上上下下的,根本是种惩罚游戏」这样的抱怨话,同时被挂在升降用的吊钩上。
剩下四人则围在运输舰四周进行护卫。
前进一阵子之后,皐月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
「喂,阳炎。」
「什么?」
「右方四十五度是不是能看到某种东西?」
「什么叫作某种东西?可别跟我说是漂流物喔。」
「是棒状的东西,也许是潜望镜。」
不只是阳炎,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这里是发出深海栖舰警报的海域,而且夜间不利于我方的观测,对敌方潜水艇来说是绝佳的狩猎场所。
「……警戒鱼雷的出现。」
她对全体成员宣告,并考虑要不要把曙跟潮叫回来。
这时有通讯传来。
是经由运输舰传给所有人的联络。
阳炎仔细聆听,联络在重复两次后中断。
「……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
长月回答著。
「虽然有人从幌筵过来迎接很令人感激,但这里可能有潜水艇耶。」
「只有一个人有什么意义吗?」
阳炎小声说著,刚才的联络是「从幌筵前来迎接的舰娘会跟我们会合」这样的内容。虽然护卫是越多越好,所以很欢迎,但内心也强烈觉得只派一个人过来是可有可无。更何况在这种天气下,能不能顺利会合也让人担心。
「我们要怎么办,该发射礼炮吗?」
「他们说照这样前进就好,所以就这么办吧。」
过一阵子后,前方浮现出一闪一闪的航行灯。
「是来迎接的。」
阳炎小声说著。
舰娘的外观逐渐浮现。虽然几乎看不清模样,但能够知道身材并没有很高大。海浪虽然汹涌,她依旧笔直地航行过来。
(会是谁呢……)
这时有声音传来。
「啊,辛……辛苦各位。」
阳炎露出疑惑的表情,总觉得是很尖细的声音。
「我过去一下,大家继续警戒潜水艇。」
她提高发动机的转数,直直地往对方那边过去,于是对方身影也越来越大。
不过对方没有停下来的动作,照这航线就准备正面追撞了。她接近到让阳炎感到焦急。
「啊,危……」
正打算说危险的时候,那名舰娘停了下来。
她就停在阳炎正前方。那是如果发呆,双方的头就会撞在一起的距离。如果只是撞到肿起来还算好,弄不好还可能因此昏迷而失去浮力沉下去。
「等一下,你在想什么啊!」
阳炎终于放声大喊:
「居然在这种天气冲过来,到底是想怎么样?如果是来迎接,就要更加小心啊!」
对方没有反驳,反而是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
「……对……对不起喔。」
就算是暴风雨的夜晚,也能清楚知道她显得很慌张。
「因为我想说不会撞上……请原谅我。」
「说什么原谅……!」
正当阳炎又打算怒吼时,她看著那名舰娘。
对方身高并不高。不过那用大型纽扣所扣起来的灰白两色制服,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好像在吴看过这种制服……呃,记得是鬼怒姊穿的……)
阳炎突然惊觉,明明是在海上却变得直立不动:
「失……失礼了!」
不会错,她是长良型。是连兼具勇气与胆量的驱逐舰娘们都会畏惧的舰娘,也就是轻巡洋舰娘。
阳炎紧张地流下汗水,但是对方却比自己更加惶恐。
「不,是我不好。没有撞到真是太好了。」
她松口气,并且这么说:
「我是幌筵的阿武隈,前来迎接各位了。」
「接下来就由我担任前导喔~~」
阿武隈迅速向后回转:
「因为发出深海栖舰警报了,所以要靠著沿岸航行。往这边……」
她原本要指向右方,但又慌张地改成左边:
「不对,是往这边变更航向。」
「我明白了,就请你带路吧。」
「像这样全部交给我,会很紧张耶。」
阿武隈显得很不好意思,但阳炎无视于她继续说:
「刚才本驱逐队的皐月发现像是潜望镜的物体。」
「啊,是这样啊。那要快点离开才行了。」
这么说完,阿武隈就开始往前方航行。
阳炎内心还留有某种疙瘩。她外观看起来莫名地年幼,讲话声音也很细。如果没有制服说不定还会被误认为是驱逐舰。跟自己过去抱持对轻巡洋舰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时突然有男性的声音从运输舰传来:
「那是我的秘书舰。」
这是提督的声音,他就像是看到整段对话般说著:
「在幌筵,她才是老大。」
「喔……」
「既然她要改变航路就照著做吧。不过连这种地方都有敌人出现,看来有必要将预定提前进行。小妹妹,在幌筵也请多指教啦。」
阳炎闭起嘴巴,仔细看著逐渐远去的舰尾航行灯。
她切断通讯,同时降低速力。
于是阳炎跟位于正后方的霰并排航行。接著她用手遮住无线电的麦克风,在霰的耳边说:
「我想跟自己队员讲些话。」
「……要转为队内无线电……?」
「切过去。」
通讯切换成队内无线电,这么一来对话就不会被别人听见。
阳炎先叹口气:
「总觉得不太可靠呢……」
所有人都能理解这是在讲阿武隈。
「虽然知道轻巡洋舰不能靠外表判断……」
这是身为驱逐舰娘的常识。在吴率领自己的神通虽然也是个态度非常温和的人,可是对于训练内容就绝对不会妥协。
轻巡洋舰不会只依靠畏惧或是慈爱,而是会用上自己的一切来统率驱逐舰。如果办不到这点,驱逐舰根本就不会理睬。
「阿武隈姊之前都是在哪边呢?会是一直都在幌筵吗?」
阳炎只是自言自语,结果皐月却作出回应:
「也许是在佐世保。」
「是这样吗?」
「我曾经稍微瞄到她过,只不过立刻就调籍到其他地方了。也有传闻说,她在横须贺率领一水战。」
「她是第一水雷战队的老大?真的吗?」
这么说来,第一水雷战队的队长的确不知道是谁,阳炎心里这么想著。表面上在横须贺统率驱逐舰的是那珂,但她是隶属于第四水雷战队。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第一水雷战队的情况。有些水雷战队在区别上很暧昧,因此并不能混为一谈,所以就算是阿武隈率领也不奇怪。
「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待在横须贺的日子很短。」
皐月抱怨著:
「曙或是潮也许会知道吧?」
「不过,既然被司令官选为秘书舰,我想应该是个能力很强的人……」
阳炎不禁埋怨一下:
「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司令官。」
「为什么啊?」
「因为他叫我小妹妹。」
皐月发出「喔~~」的回应。
驱逐舰娘是以深海栖舰为对手,怀抱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的突击队。她们拥有娇小身躯所无法比拟的勇气,相对地自尊心也很高,非常讨厌被人轻视。觉得自己可没有娇弱到被称为「小妹妹」,是阳炎毫无掩饰的心情。
「也许他缺乏指挥驱逐舰的经验。」
「这样真的能够好好运用我们吗?」
也不管风雨,阳炎还是把手交抱在胸口。就跟提督会对舰娘做出评价,舰娘也会仔细观察提督。这关系到自己的性命与战果,也是理所当然。这跟驱逐舰与巡洋舰的关系几乎相同。
长月也加入对话:
「不过有秘书舰在,应该就没问题了。」
「可是秘书舰是阿武隈姊吧。」
「虽然是这样……」
就算是长月也没办法讲得很肯定了。
「不过,就算在这种昏暗的天气,她也能笔直来到阳炎身边吧。」
「我可是以为要撞到了喔。」
「也许她对操舰就是这么有自信?」
「嗯……」
那样的话,阿武隈果然还是具备轻巡的实力吧。
「……算啦,别在意那么多了。」
阳炎宣布结束队内无线电后,就继续航行。
越接近幌筵,气温就越是下降,就算太阳升起也没有改变。
来到交接的时间,换长月与皐月进入运输舰休息,曙跟潮也下来了。
曙马上开口说:
「你不休息可以吗?」
「我跟霰最后再休息,不过可能会先抵达就是了。」
阳炎对霰说:
「霰,抱歉喔。」
「没关系……」
霰看起来没很累,不过她曾经有过很疲劳也没表现在脸上的情况,需要多加注意。
天候随著阳光慢慢恢复,不过依旧寒风刺骨。
「如果是再去一次南方就好了呢。」
潮这么说:
「皐月好像还把泳装带来了。」
这句话让曙大吃一惊:
「她在想什么啊?在这种地方游泳,会让心脏停止死掉耶。」
「你在林加也有游泳呢。」
「那边是南方,这边是北方,而且我是被迫下去游泳。」
「如果有温泉就好了。」
一般来说,舰娘都很喜欢入浴。当她们被外海的巨浪翻搅,然后跟深海栖舰交战到精疲力尽时,洗个澡消除疲劳是比什么都更令人期待的事情。镇守府也很注重这部分,所以都有确实分配预算在里头。虽然曾经受到政府财政恶化的影响而开始检讨「限制入浴与食材缩减」这个议题,但都在现场人员的激烈反对下作罢。这也当然,如果舰娘们闹别扭,人类可是会灭亡。
「我想一定有温泉……」
霰的声音,藉由无线电从最尾端传来:
「幌筵有火山,应该也有温泉涌出才对……」
「你真清楚,是有去过吗?」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她正摇头否定阳炎的这个问题。
「只是有这知识而已……」
这时曙又出声说:
「温泉是要裸体进去泡的吧?那样果然还是用不到泳装啊。」
「也许会用到……」
「用不到啦。」
「那……要打赌吗?」
霰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著,让曙面露怀疑:
「打什么赌?」
「如果在幌筵穿上泳装的话……就算我赢了。」
「你会找人打赌,还真是稀奇呢。」
在没什么娱乐的基地与港湾,又或者是因为等待出击而被关在房间好几个星期的舰娘们之间经常会流行打赌,从晚餐的菜肴到嗜好品都能当成打赌的筹码。
打赌的对象五花八门,从用围棋、将棋来一决胜负到猜拳跟飞过来的苍蝇数量都能打赌。因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情,大多都被禁止,可是对于活在当下的驱逐舰娘来说完全没有效果。
所以打赌本身并不奇怪,而是霰会这么说才比较稀奇。
曙开口说:
「而且泳装什么的,你也没带来吧?再说,也不可能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穿上啊。」
「那要赌吗……?」
「好啊。」
曙点点头:
「不过条件是要穿泳装在外头徘徊,如果被你说在寝室穿上泳装就算赢,那我可不承认。至于打赌的奖品……那么就……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听从对方的命令一次如何?」
「如果有我以外的人穿上泳装呢……?」
「那就算你赢,反正也不可能会有。」
「了解……」
「真的可以吗?我可是会毫不顾忌地叫你跑腿喔。」
「无所谓……」
霰点头同意。
「好,打赌成立,你给我觉悟吧。」
曙充满自信地说著。
「这驱逐队真棒呢。」
阿武隈的声音传进阳炎耳中,看来她是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我从横须贺的那珂姊那边听说有个很厉害的驱逐队喔。」
「谢谢你的夸奖。」
阳炎努力不带感情地回答。
「幌筵没有比较正式的驱逐队,所以很欢迎……啊。」
阿武隈这么说完,就暂时陷入沉默。
正在想怎么了的时候,她的声音又传来:
「你们先走喔,我要绕路去一下别的地方。」
「什么?」
「提督就麻烦你们喽。」
依旧背对这边的阿武隈边发出改变航向的讯号边右转,就这样走掉了。
阳炎低声说:
「……被丢著不管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无线电传来曙毫不客气的声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来迎接的人跑不见耶。」
「没办法,先走吧。可不能连我们这些护卫都离开。」
阳炎她们继续航行。
不久后看到港口,那是简朴的舰娘用栈桥与船舶用码头,另一头还有好几样设施。
长月与皐月在抵达前离开运输舰,而运输舰就直接横向靠在专用的埠头。
阳炎她们这些舰娘则从栈桥走上幌筵港湾的用地。
「好,虽然是……抵达了。」
她环视周围同时这么说。幌筵港湾虽然有著寂寥的气息,却一点也不小。虽然是之后才得知,但这里因为有扩建计画,所以取得宽广的用地,为各个舰娘准备的宿舍里设备也很充实。
但这点反而让阳炎她们感到困惑。实在太宽广了,让她们不知道该去哪边。唯一能依靠的提督也在下运输舰之后就马上走掉。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潮小声说著,阳炎也困惑地说:
「这种时候,应该要有人出来迎接才对。」
阿武隈人跑不见,本来以为提督会回来带她们走,但看来没有这回事。
「该不会都冷到无法动弹吧?」
「再怎么样也不会……」
「这里可是最北边耶,就算大家都结冻了也不意外啦。」
这句话虽然让大家都笑出来,但也无法改变她们被留在栈桥上的事实。
「……总之先去哪边看看吧。」
正当她们要走出去时──
「对……对不起!」
阳炎停下脚步,同时也感到厌烦。
(又~~是出其不意地跑来吗?)
转头一看,没有任何人。
只有她们前来时的冰冷大海在眼前扩展。
「……你们有听到刚才的声音吗?」
「听到了。」
曙立刻回答,并露出感到很不舒服的表情。
「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没有人在。」
阳炎再度环视周边,到处都没有人影,不知为何连海鸥也看不到。
第十四驱逐队的成员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只有霰跟平常一样毫无变化。
(会是……幻听吗?)
「请问……」
「哇啊!」
阳炎不禁发出声音,但还是没有神秘人物的踪影,于是重新振作精神说:
「不要作弄人啦,我们可不能一直待在这边喔。」
「真的非常抱歉,我来为各位带路。」
突然间,有只手伸向栈桥。
应该说从有只手从海面下伸出来抓住栈桥。看到对方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现,让阳炎大吃一惊:
「呀啊!」
先是手,然后是头,接著身体与双脚也跟著上来。
那名人物装备著巨大的蛙镜。她将蛙镜拿下来挂在头上,并且甩掉海水。
「失礼了。」
她并拢双脚敬礼:
「我是隶属于幌筵港湾的三式潜航输送艇丸优,被命令前来为各位带路。」
阳炎她们瞪大眼睛。
毕竟还在想声音从哪里传来时,对方就突然从海中登场,皐月还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但是令人吃惊的不只如此,因为丸优还穿著泳装。
穿泳装的舰娘只有一种,这代表她是潜水舰娘。
曙的背部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曙转头看去,只见霰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是我赢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幌筵有潜水舰娘在吧!」
「这个嘛……」
霰的声音里,稍微带有愉悦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