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的入坞比预料中要早结束。她虽然后悔地觉得应该强迫大家等一下,但是讲这些都为时已晚。
原本曙是在驱逐舰宿舍等待阳炎她们回来,但无论如何都只会越来越烦躁。她看了好几次时钟,发现时间完全没有前进后就开始喊著「这东西是不是坏掉了啊」,然后乱发脾气。
由于太焦急就跑到栈桥附近的休息站等待。不过,果然还是因为烦躁不已而不停抖脚。
实在忍受不住后,曙就跑向秘书舰室。
里头不是只有阿武隈,就连木曾也在。曙一进去就说:
「请让我去迎接阳炎她们!」
阿武隈眨了两三下眼睛后摇摇头。
「不行。」
「为什么!」
「只要稍微深入就会让罗盘受到影响,如果偏离后被送到危险的地区就糟糕了。」
「我不会发生问题的!」
「不行~~」
阿武隈顽固地不肯同意,让曙把牙齿咬到嘎吱作响。
这时木曾开口说:
「那就让我同行吧。那附近我很熟,所以也不会迷路。」
这么一来阿武隈就同意发出许可。
曙干劲十足地进行准备。想要早点出发的心情让她白费不少力气,就连舣装的装备都出错三次。
总算完成著装后跑到栈桥那边,木曾已经在等著,阿武隈也在。
「我先走一步!」
她立刻就想跳进海里。
这时木曾阻止她。
「等等,有谁过来了。」
从水平线那边,有什么东西用缓慢的速度朝幌筵的栈桥过来。
那个影子浮现出人的形状,是穿著白色泳装的少女。
「丸优……」
木曾低声说著。
丸优抵达后,就拖著似乎很沉重的身体走上栈桥。
滴落的海水聚积在她脚下,手里则拿著已经破破烂烂的蛙镜。曙冲过去:
「你平安无事呢!不愧是阳炎!我们家的向导舰可是说到做到!」
她笑嘻嘻地询问:
「所以,阳炎她们呢?」
「…………」
丸优没有回答。
曙的脸色大变。
「阳炎她……在哪里……」
「那个……阳炎姊她们……为了让丸优逃跑,就跟深海栖舰……」
丸优接著低下头。
曙退后一步。这不是因为她想后退,而是脚步在无意识间站不稳。
视野变得歪斜,脸上失去血色,脑袋也一片空白变得呆滞。
「这是……骗人的吧……」
勉强站稳后,曙这么说:
「她们马上就会回来了吧,你别跟我开玩笑……」
「…………」
丸优没有回答。
栈桥被沉默支配,曙无意识之间握紧双拳。
「为什……么……」
曙低著头咬紧牙关,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
「对不起……」
丸优的声音微弱得像是快要消失一样。
曙对这句话产生反应,用力抬起头来: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可是平安回来了!快回答我,阳炎她们……我的伙伴们到底在哪里啦!」
「…………」
「把阳炎……把大家……」
曙紧咬嘴唇,将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
「你这……!」
她挥下灌注全力的拳头。
并且传来打在脸上的钝重触感。
但是曙大吃一惊。
木曾也非常惊愕,就连丸优也吓一跳,因为曙的愤怒没有传达到对方身上。
那记拳头在命中前打在别人的脸上。
曙由于过度惊讶而无法动弹,她的拳头打在阿武隈脸上。
她在快要打中前插进两人之间,刻意自己承受这一拳。
阿武隈缓缓将曙的拳头移开。
「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没有显露出疼痛,而是用跟平常相同的语调说话。
曙的脸色缓缓变化。她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脸色变得惨白。
没想到偏偏出拳殴打了轻巡洋舰。
「那……那个……」
「要生气是无所谓,那是驱逐舰的特权。」
阿武隈展露笑容:
「可是不能把怒气出在丸优身上。因为她是在驱逐舰护卫下回来的,对护卫对象发脾气是最不可取的行为。丸优可是阳炎她们挺身保护的成果,曙怎么能够打她呢?」
「…………」
「曙该做的事情,就是为丸优能够回来感到高兴。」
曙低下头。
阿武隈讲的话,曙也能够理解。既然是护卫丸优的任务,不管我方受到多大的损害,只要能够平安回来就必须感到高兴。如果要判断这是成功还是失败,那就算是成功。
但只为了一个人,却让五名勇敢的驱逐舰娘没有归队,曙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件事。她非常想把「护卫成功」这句连拿来安慰人都没办法的话一脚踢开。
她很想把这些话说出口,但之所以还能勉强忍住,是因为这果然还是伙伴们挺身守护到最后一刻的事实。
曙无言地对自己的感情作出妥协。
「我明白了……」
她抬起头:
「阿武隈姊,对不起。那个……做出那种事。」
「没关系,我想应该没人看见才对。」
曙看著丸优:
「丸优也是……抱歉……」
说完这些以后,曙就转身。
她像是尽可能不想被人看见,快步往驱逐舰宿舍跑去。
曙离开以后,木曾、阿武隈和丸优就只是伫立在原地。
她们无法追上去。
驱逐舰真正的心情,果然还是只有驱逐舰才会了解。
「丸优……你去入坞把伤治好。」
木曾嘟哝地说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
「真的太好了……」
「是的……」
丸优拥抱住木曾。
就这么抱住一阵子后,丸优离开木曾,接著敬个礼就默默离去。
栈桥只剩下两名轻巡洋舰。
两人暂时留在原地不动,视线也自然往海上看去。
汹涌的浪涛与寒风吹袭而来,海水化为水珠,砸在脸上。
即使如此她们还是没有移动。
木曾低声说: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无法习惯……」
「是啊。」
「轻巡真是门充满因果报应的生意。」
「是啊,这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避免嘛。」
轻巡洋舰娘跟驱逐舰娘的关系最接近,因此也最直接面对她们的生死。跟大型舰不同,驱逐舰娘最为脆弱所以损害也最大。轻巡洋舰娘无论如何都会切身体会到失去驱逐舰娘的感受。
这会在她们内心留下巨大的伤痕。亲手培育出来的女孩们,只要一发炸弹或一发鱼雷就会沉没。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也是宿命。
因此轻巡洋舰娘也形成独特的社群。她们经常会聚集在轻巡洋舰宿舍的一个房间里拚命喝酒,然后在那边吐露对年轻的驱逐舰娘们下命令的辛酸以及被讨厌的痛苦。如果有驱逐舰娘沉没就会大吵大闹,哽咽哭泣还有互相安慰。
但是这些情感不允许被带到隔天,轻巡洋舰不能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到。不管受到多大的打击,不管有多么痛苦,都必须跟往常一样进行训练,并且奔赴实战。
这就是轻巡洋舰娘扮演的角色。
木曾对阿武隈说:
「你那边有酒吧?」
「嗯。」
「能开封吗?」
「可以啊,我也要喝。」
两人朝办公大楼走去。
木曾突然开口说:
「反正也不能喝醉。真希望哪天能完全不用在意战斗什么的,喝酒喝到不想再喝为止。」
「只要我们还活著,就不可能吧。」
「只要还活著啊……我们死后会怎么样呢?」
「谁知道呢。不过虽然不知道天堂如何,但我想应该有地狱喔。没有的话就困扰了。」
阿武隈说著。
「毕竟我们都得去那边嘛。」
幌筵的狂风呼啸而过,两人忍著寒冷走在路上。
提督将秘书舰室的门打开时,木曾刚好正在橱柜里翻找。
男性抚摸下巴开口:
「在找酒吗?」
「是啊,提督也要喝吗?」
「给我一杯。」
提督将粗糙的椅子拉出来坐下,阿武隈则拿出三个杯子摆在桌上。
木曾将威士忌酒瓶的封蜡弄开,平均倒进三个酒杯里。
所有人都将酒杯拿在手上。大家不自觉地乾杯,一饮而尽。
「啧。」
木曾感到很无趣地说:
「一点也不好喝。」
「这个很贵喔。」
「根本是诈欺嘛。」
阿武隈的话让木曾咂舌。
提督将空酒杯摆在桌上:
「你们把丸优救出来了吧,真是抱歉。」
「别跟我说,那是她们的功劳。」
木曾说著。
正当她想把手伸向威士忌的酒瓶时,却被阿武隈拿走。
「你喝太多喽。」
「才喝一杯而已。」
「昨天也喝过了吧。」
这时候,秘书舰室外头传来「打扰了」的声音。
阿武隈回答说:「可以进来喔。」
于是一名驱逐舰娘走进室内。木曾看著她眨眨眼,然后转过头。
在木曾开口说话前,阿武隈就先回答:
「她是提督叫来的。」
「为了什么?」
「为了幌筵,然后也是为了……驱逐舰们喔。」
这句话让提督也点点头。
曙没有哭泣。
她认为自己能忍住泪水,而且更不想在轻巡洋舰娘面前露出难堪的模样。再加上现场还有丸优在,那是同伴们挺身送回来的护卫对象。她平安回来了,所以就跟不能动手打她一样,也不能在她面前哭泣。
曙默默走著。即使被寒风吹抚也毫不在意,因为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她心想,自己又要变成孤单一个人了吗?就跟以前不停顶撞进入眼帘的所有事物时一样。将活在连像潮这样会照顾自己的人也没有,无比孤独的世界。
如果是以前的曙,或许会觉得还不错吧。孤独是最棒的,只能群聚在一起的驱逐舰都是白痴,那些家伙净是些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办不到的废物。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如此。
她有了贵重的伙伴们,还有即使是自己这种人也肯收留的第十四驱逐队。曙根本无法想像大家都消失的情况,那是无法言喻的失落感。
但她是这么想的,她还没办法认定大家已经沉没。只要没有认定,以舰娘来说就还不会被除籍。因为没人看到沉没的情况,所以会当成行踪不明。说不定有可能回来,也许还可能突然跑回来,然后又讲些无聊的话惹自己发脾气。
曙只能依靠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完全没有根据,只有希望她们活下来的愿望逐渐扩大。
(既然如此,就算只有我也要……)
这么想著的瞬间。
她突然撞到别人。
「呀啊!」
「好痛!」
那名人物痛到皱起眉头。
曙也因为思考被打断,立刻开口痛骂: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给我注意一点吧!」
对方虽然吃了一惊,但也马上猛烈反驳:
「明明是你自己撞到人,讲那什么话!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有问题的是你才对吧!在横须贺规定就是被撞到的人不好啊!」
「这里是……呃,是幌筵才对吧!为什么才刚抵达就碰到这种……」
对方突然不讲话,然后仔细看著曙。
「你……记得是叫曙吧?」
「我是曙啊,哪里不对了吗……嗯?」
曙也看著对方,然后大喊:「啊!」
站在那边的是驱逐舰娘霞。
○
一时之间,阳炎就这么意识混浊地漂流著。
她漂浮在海面,随波逐流。
周围很阴暗,天空中能微微看见星星。虽然是阴天,视野却没有那么糟。
(看来……还没有沉没……)
她让丸优逃离后就与深海栖舰交战。先是战舰跟轻巡洋舰,再来恐怕是对驱逐舰挥舞炮管并发射鱼雷,边吼叫边大闹一场。
恐怕自己是发射炮弹命中好几艘敌舰,相对地也挨了对方射过来的炮弹,然后被爆炎包覆,还吸入浓烟呛到。即使如此还是在发射鱼雷,同时失去意识。
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呢?敌人跑去哪里了?也许以为已经解决掉,就放著阳炎不管了。
她缓缓动起手。先慎重地移动右手,举到自己眼前。
阳炎将手掌紧握又张开。没有问题。左手也一样,手套也还戴著。
接著慎重地抬起上半身。
先检查舣装能够看见的范围。炮身有一门弯曲无法使用,另一门似乎还能运作。应该在另一边机械臂前端的鱼雷发射管整个丧失。不过看来这样反而是好事,如果还留著,可能会因为诱爆而被炸飞。
由于无线电无法使用,把半毁的装置分离后丢掉。接下来拉出仪表板。虽然只是简单看一下,不过锅炉的状态似乎不错。发动机看起来也没问题,应该能航行吧。
阳炎站起来,脚步不太稳但没有浸水。
总之先喘口气,吐出白色气息,并且将杂乱的头发拨起来。
「丸优呢……」
周围没有看到她,应该已经逃回幌筵了。
(既然是我们护卫,那绝对能够逃脱……)
绝对已经抵达幌筵了──她这么祈祷著。
环视周遭,只有整片的海洋。自己连在哪边也不知道。
指南针与测程仪都坏掉,无法确认现在位置。想观测天象但天气不好。
「这样要怎么回去啊……」
阳炎想知道幌筵的位置。得先确认到底在哪边,然后前进多远才能回去。
然后最重要的,她想知道伙伴们的消息。曙平安无事,但是长月、皐月、霰、潮她们怎么了呢?
很不可思议地,阳炎觉得伙伴们应该还活著。虽然经过那样的战斗,反而让她更加确信大家生存的可能。这是因为她自己也还活著,再加上藉由连带感产生像是直觉的判断。
「两舷半速前进。」
机关传令机发出声响。很好,还能动。
她以之字型前进,因为如果有同伴在的话,就希望能够发现。虽然很想开炮通知大家自己的位置,但搞不好反而把深海栖舰引来。
找到伙伴的可能性很低。原本大海就很宽广,却连自己在哪边都不清楚。即使如此,她还是赌在自己那「大家一定都还活著」的直觉上。
暂时航行一阵子。
雾气开始变浓。从这种情况来研判,她怀疑自己正朝基斯岛方向航行。前方有好几座岩礁,必须慎重前进。
「……嗯?」
她在一座岩礁上发现很熟悉的东西。
那是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女,精疲力尽地倚靠在上头。
阳炎冲上前:
「皐月……皐月!」
然后靠过去把她抱起来。破破烂烂的制服底下,能够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啊……阳炎……?」
皐月微微睁开眼睛,让阳炎内心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也还活著。」
「真过分,不要随便把人杀掉啦……」
皐月笑了出来。
她似乎也是在战斗后昏了过去。最后是跟深海栖舰的航母进行一对一的战斗,变成几乎同归于尽的状况。
「还有浮力残留真是幸运。不过实在不太想从这里离开,因为身体痛得不得了。」
「加油吧,知道现在位置吗?」
「虽然不清楚……但我有六分仪。」
皐月把六分仪交给阳炎。
她趁著浓雾散去的间隔,观测天象判断现在的位置,确定果然是在接近基斯岛的地方。
阳炎低声说:
「回去……不,去找其他人吧。」
皐月听到这句话后,开口说:
「阳炎认为大家都还活著吗?」
「那当然,你呢?」
「我也这么觉得。」
「那事情就简单啦。」
皐月从岩礁上撑起身子。看来发动机还能正常运作,不会沉下去。
「看来又只能到处随机寻找了……」
「我的无线电还能用喔。」
「真的吗?」
「嗯。不过没办法发出讯号,只能勉强收讯。」
「将它一直开著吧。」
阳炎这么说,皐月也点点头。
她们开始列队前进。方向是东方,也就是基斯岛那边。因为自己也是漂流到这边,所以其他人想必也会在这里。
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还得找出其他同伴来,真是很辛苦的行动。
她们暂时无言地航行。
此时皐月开口说:
「……找不到耶。」
「一定会在这里。不要光靠眼睛看,也仔细听清楚。」
「阳炎是听力很好的人吗?」
「因为没有音感,所以应该算差吧。」
「感觉也很不会唱歌。」
「我是觉得自己歌喉很好啦。」
这么说来,在吴的时候,曾经为了余兴节目而高歌一曲,结果让不知火嘴角抽搐。接著她露出奇妙的表情讲出「在第十八驱逐队就禁止唱歌吧」这样的提案。
「皐月你呢?」
「我不唱歌的啊。」
「你这样讲感觉好诈喔。」
阳炎苦笑著,结果皐月把手指抵在嘴唇上。
「……好像能听到什么。」
她仔细听著无线电,阳炎稍微等待一会儿后──
「有听到什么吗?」
「嗯……虽然不是声音,但有断断续续的单音节……」
「救难讯号?」
「说不定是。」
舰娘在紧急时能够发出救难讯号。但这也有可能把深海栖舰引来,使用上伴随著危险性。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发出讯号,看来是孤注一掷地赌一把了。
「知道地点吗?」
「得测量才知道。」
她们变换位置接受讯号,然后弄清方位。
皐月把收讯机绑在炮管上伸往天空,藉此调查讯号强弱。接著换个位置,再重复一次相同动作。
「这边。」
皐月指出方向,缓缓前去。
小型岛屿与岩礁开始増加,她们为了避免触礁而慎重前进。
往前方一看,岩礁的阴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阳炎靠过去。当她绕到后头的时候,突然被炮口指著。
于是她不禁举起双手:
「哇,等等!」
对方表情变得僵硬,不过立刻就恢复原状。
「阳炎……」
那是霰。虽然衣服弄脏,舣装也到触都有损坏,看来是损伤最少的,语气也跟平常一样。
阳炎松口了气并把双手放下:
「太好了,你也还活著。」
「阳炎跟皐月也是……」
霞虽然面无表情,看来也是感到放心了。
「你们……马上知道就是这里吗……?」
「我的无线电坏掉了,是皐月找到的。」
皐月点点头:
「真亏你敢发出讯号,明明很危险。」
「因为潮她……有点……」
阳炎与皐月这时才注意到,潮正倒在岩石的阴影下。
她仰向卷曲著身体。
「唔,潮!」
「还有呼吸……」
霰这么说。阳炎也伸手确认,的确还有脉搏。
但是没有意识,潮就这样半张著嘴,一动也不动。
「现在的我无法拖曳……所以只能发出救难讯号……」
在战斗的途中,霰发现到潮漂浮在海面上的身影。正当她想要进行拖曳并逃脱的时候,却遭受到直击弹命中。于是她一边调整锅炉与发动机,勉强才把潮拖到这边来。
阳炎再次确认潮的状况:
「在这里修复……应该没办法。如果是曙,也许就能办到。」
那位值得信赖的舰娘人在幌筵。
「我们来拖曳潮吧。皐月,可以吗?」
「一个人应该没办法吧。」
「那就我们两个一起来。」
阳炎搀扶著潮的左肩,皐月支撑住右肩。虽然好几次显得摇摇晃晃,总算能浮在海面上。
海浪渐渐变得汹涌,现在只能祈祷不要出现大浪。
霰指向远方:
「那边大概是幌筵……这边应该有岛屿……」
「岛屿是指基斯岛?」
「也许是……」
阳炎感到烦恼。虽说当然想回到幌筵,但距离还很远,而基斯岛这边比较近。再加上长月不在,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丢下她就先回去。
「去岛屿那边吧。」
没有反对意见,果然大家都很在意长月。
因为带著潮,航行速度变得更加缓慢。霰在最尾端警戒的同时也一边前进。
「不知道长月有没有发出救难讯号……」
皐月很担心地低声说著。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是故障了。就算能够行动,也许会因为危险而不发出讯号。」
「如果有发出来就好了。」
她们继续前进。偶尔会关掉发动机,探查周边。
虽然很模糊,但浓雾的深处可以看见岛屿的影子。
「那会是基斯岛吗……?」
皐月小声说著,阳炎则回答:「应该是吧。」
那比为了救援丸优而登陆的岛屿来得巨大,尤其宽度更加广大。在浓雾中静静伫立的模样,充满难以言喻的魄力与威严。
为了进行确认,她们打算沿著周围绕一圈。
正当绕行四分之一左右时,突然听到些许声响。
全员都闭上嘴,仔细倾听。
「炮击……?」
霰这么说。而且这是12.7cm炮的射击声。
「是长月!」
皐月说著,炮击在浓雾的另一头轰隆作响。
「让我去……」
霰走向前,让阳炎感到惊讶:
「等等,霰你这样太乱来了。让我去吧。」
「阳炎你扶著潮。」
潮需要两个人来支撑。在受到损伤的驱逐舰娘里头,武装最正常的只有霰而已。
次发装填装置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运作著,霰的发射管装填上鱼雷。
她发出「两舷前进」的号令。虽然是摇摇晃晃无法提升速力的状态,即使如此还是朝著炮击声前进。
阳炎她们想要稍微进行一些援护,所以虽然距离被拉开还是勉强跟上。
不久后,霰前方的雾气散去,炮声也跟著变大。
深海栖舰的驱逐舰以及睦月型的舰娘出现在那边。
长月背著受损的舣装,拿著只剩一门能运作的炮塔拚命战斗。深海栖舰的驱逐舰时而接近,有时又远离,一点一点地进行压迫式攻击。
从远方都能看得很清楚,霰已经开始大发雷霆。
「长月!」
她将快要坏掉的发动机提升转速到让人觉得是不是要爆炸的程度,然后往前突进。
「长月,这边!」
霰的喊叫让长月发现时,也同时吸引到深海栖舰的注意。
这点霰也已经料到,不如说反而是她希望的结果。敌方驱逐舰HA级虽然转动5inch联装炮塔,但是没有改变航向,就这么冲过来。
HA级开炮,在霰的周围著弹。
还不能发射鱼雷,要更接近点。
「长月……抓住我!」
霰像是要跟长月交换般接近HA级,然后发射鱼雷。
鱼雷冲进海中,伸出雷迹,将敌方驱逐舰吸引进去。
水柱与爆炸声扬起,HA级就这么断成两截沉入海底。
「长月,没事吧……?」
「嗯……抱歉。」
长月痛苦地皱紧眉头,同时还是勉力露出笑容:
「谢谢……又被你拯救了。」
霰脸上浮现安心的神色:
「伤势如何……?」
「没问题。虽然不能说完全没事,但还活著。」
「太好了……」
扶著潮的阳炎她们也抵达这边。
长月进行说明。她冲进深海栖舰舰队里头,然后且战且逃地来到这里。
「因为想让敌人远离阳炎你们,就往反方向逃跑……丸优怎么了呢?」
「逃脱了,我想她应该能逃到最后。」
阳炎的话,让所有人都放心了。
她们就在基斯岛旁边,左手就是沙滩。
「上岸吧。」
阳炎催促著全员。
因为长月跟驱逐舰战斗,所以敌人有可能聚集过来。即使如此还是决定上岸,是因为还有潮的关系。
让她躺下后,所有人开始察看潮的状况。
「虽然还有呼吸……」
阳炎这么说:
「但要在这边治疗很困难,如果曙在也许还有办法。」
「要暂时待在这边?」
皐月这么一问,让阳炎默默地开始烦恼。
现在基斯岛周边等于是深海栖舰的势力圈,我方等于是被孤立。
只要待在这里就暂时不会给潮带来负担,可是没有船坞也不可能进行治疗,再加上没有食物跟其他物资。虽然也能选择等待救援,却不知何时才会抵达。
(要逃出去吗……)
但是有损伤的人不是只有潮。全员的舣装都受到损害,弹药的残量也让人不安。
视线集中在阳炎身上,在这种时候指出方向是向导舰的职责,她却难得地无法作出判断。
虽然差点就要软弱地说出不知道,总算勉强忍住。
「……待在这里吧。」
阳炎说著:
「我不想移动潮。霰,能发出救援讯号吗?」
「是可以……不过能不能传出去很难说……而且……」
而且有可能将深海栖舰引过来,所以这是场赌注。
「发讯吧。」
阳炎这么说:
「就赌有人会……曙会来救我们的这一边吧。」
她这么说完,就看向水平线的另一端。
○
曙紧紧盯著霞看。
她不可能忘记。就是在吴的镇守府祭典上,双方拚命互殴过。那艘性格倔强却又喜欢主动照顾别人的驱逐舰。
「你……记得是……」
「我叫霞。」
她双手交抱在胸前说著。
「然后你是曙吧,到底怎么了?」
「霞……霞……!」
曙忽然流下眼泪。
虽然只是见过一次面的对象,但是遇到认识的人,让压抑的感情瞬间涌出。那道用来锁住内心让自己不能哭的大锁,一旦面对驱逐舰娘时就轻易打开了。
她的身体突然站不稳,让霞急忙撑住她。
「发生什么事了,你振作点!」
「霞……阳炎她,阳炎她们……」
「阳炎她怎么了!」
插图010
曙断断续续地说明事情经过。霞让曙坐下来,静静听她解释。
「然后……我已经……虽然想去救她们……可是该怎么办……」
霞温柔地把手伸向曙:
「事情我大概明白了。」
她自己也坐下来:
「打起精神。」
「你叫我怎么有办法打起精神……」
「振作点。我从不知火那边听说了,你跟那女孩也大打出手了吧?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么软弱,不知火可是会吓到摔倒喔。」
「可是大家……大家都……」
「你真的觉得阳炎她们已经死了吗?」
曙摇摇头。
「对吧,我也相信阳炎还活著。那女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艘会沉没的驱逐舰。无论遭受哪种损伤,即使难堪地在地上爬行,也一定会继续活下去。霰也一样。既然有那两个人在,第十四驱逐队也一定没问题。」
霞讲的话渐渐渗入内心。
曙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泪水也开始变少,心情变得比较轻松。
「说得……也是。」
「明白了吗?」
曙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我这样哭,真的跟笨蛋没两样。」
她站起来:
「我要去救阳炎。」
霞虽然想说些什么,但在开口之前,曙就先跑出去了。
跟刚才完全不能相比,绝对要把同伴救出来的强烈心情在体内燃烧。
曙前往幌筵的装备保管库。
她打开大门让身体钻过去,接著就想解锁。
但是没有反应,无论怎么弄都毫无动静。
「咦,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啊!」
平常铁门总会发出声音后就打开,现在却动也不动。
曙用手抓住铁门,粗暴地摇晃它。
「快给我打开啦!我要去把大家救出来!打开,快打开!」
但坚固的铁门纹风不动。不管曙再怎么敲打跟踢踹,都完全拿它没办法。
曙非常焦急,因此连背后有人在都完全没有发现。
她的双肩被按住:
「这里为了防止装备被人擅自拿出去,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是没办法解锁的喔。」
曙大吃一惊地转过头。
那边有位轻巡洋舰娘在。
「阿……阿武隈姊……」
「装备品保管库的情况,就算从办公大楼也能监看,所以不可以擅自做出这种事情喔。」
曙的脸色变得惨白,未经许可就把武器带出去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她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依照情况可能还得受军法审判。
即使如此她还是说:
「可是,我要去救大家……」
「你真是个冒失鬼,我都说不可以擅自行动了。」
霞从阿武隈后头走进来,她的呼吸稍微有些紊乱:
「终于追上了,你为什么不把我说的话听到最后啊?」
「……谁叫你不快点讲一讲。」
「嘴巴实在有够坏,你还真有驱逐舰的风格……总之,我会从吴过来是有理由的。然后阿武隈姊已经发下许可了喔。」
她往阿武隈投以视线,阿武隈点点头。
霞开口说:
「接下来要对基斯岛周边进行扫荡,把阳炎她们救出来。」
「所以说,这点小事我也能办到。」
「笨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呢?」
霞用下巴指了指。
在催促之下,曙走出保管库。
有许多驱逐舰集合在那边。
曙看著这些驱逐舰娘,惊讶到说不出话。
她以为幌筵只有自己这些驱逐舰娘,可是现在却聚集了以霞为首的大批舰娘,而且还有认识的人在。
霞在她后头说:
「驱逐舰不可能舍弃同伴不管吧。」
曙不禁回头看著霞:
「难道大家是为此才来到幌筵?」
「稍微不太一样喔。」
阿武隈接在霞后头说下去:
「是我们家的提督认为到达基斯岛会需要驱逐舰,才从各地招集而来的。」
提督计画要将驱逐舰轮流编组运用,藉此扫荡基斯岛周边海域。为了预防最后出击的舰队,包含伊势与日向的舰队还有编入轻巡洋舰的舰队被罗盘嫌弃,所以先做好集结的准备。
可是在集结之前,就已经必须先将观测站撤离。撤离作战本身虽然成功,但是丸优行踪不明,前去搜索的阳炎她们也没有归队。
在这个阶段时,提督就把作战变更为基斯岛外海的扫荡,为此就要运用这些驱逐舰娘。
「别看我们家提督那样,他的人脉可是很广的。所以各地的镇守府都有派遣人员过来。」
曙重新环视一下驱逐舰娘们。
虽然有不认识的人,但也有熟悉的脸孔。所有人似乎都很清楚该做些什么,完全没有困惑或是不满的模样。
她对最前面一位不认识的驱逐舰娘出声:
「那个,你是……」
「我叫凉风。」
那位少女这么回答。
「平常总是在大凑担任秘书舰。我好像没有跟你们打过招呼呢,请多指教。」
「咦,秘书舰跑来这里,没问题吗?」
「我们那边对这里的提督抬不起头嘛。」
她说秘书舰业务已经交接给其他舰娘。
这时,有另外两名驱逐舰娘跑到曙的身边。
「嗨,曙。」
「真是辛苦你了呢。」
是第七驱逐队的涟跟胧,是曙原本隶属驱逐队的两名成员。
曙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很窘迫。
「你……你们……」
「听说阳炎她们行踪不明,我们也很担心喔。」
「虽然也很担心潮,但也想说如果连曙都不见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曙过去跟这两个人不断起争执,然后在彻底痛骂她们一顿后就离开驱逐队,从此之后就都没有好好交谈过。
虽然同样设籍在横须贺镇守府,却尴尬得难以跟她们见面。现在已经没有怀抱以前那种情感,反而成为一种障碍。
「啊……呃,那个……」
曙一脸慌张地说:
「真……真亏你们肯过来。」
「我听说曙在这边,而且还很困扰,就来帮忙了。」
胧这么讲,涟也点点头:
「曙能够变成这么率直的好孩子都是阳炎的功劳,我也得帮个忙才行。」
至今明明有过无数次争执,两人完全没有表现出在意。
曙感到很抱歉,于是微微低著头:
「抱歉喔,谢谢你们……」
涟很夸张地吓一跳说:
「哦~~吓我一跳,曙道歉了耶。」
「这都是阳炎的功劳呢。」
胧也跟著起哄,让曙回答:「别说这种话啦。」
这时涟说:
「丛云现在就在横须贺喔。虽然那女孩也想来,可是被命令进行其他任务就没办法过来。我会连她的份也一起努力,所以好好期待吧。」
这时霞带来一位看起来很年幼的驱逐舰娘,她很有礼貌地对曙鞠个躬:
「我是佐世保的文月,请多多指教。」
「佐世保……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我提早出港了。」
文月听说幌筵的提督要聚集驱逐舰时就立刻志愿前来。
「因为这边有皐月跟长月在嘛,难得可以见面了~~」
「你们以前是同一个驱逐队的吧?」
「嗯,所以我会努力去救她们喔~~」
她还摆出会好好努力的姿势。
虽然看起来年幼又没什么力气,但她也是驱逐舰娘,立刻让人明白她内心隐藏著强烈的斗志。
接下来,又有其他跟霞一起从吴过来的驱逐舰娘被介绍给曙认识。
「这位是敷波。」
霞介绍的女孩轻轻挥著手:
「你好啊。不只是我,整个第十九驱逐队也都来喽。」
「然后这边是黑潮。」
「请多多指教啦。」
短发的少女这么说著,让曙稍微眨眨眼睛:
「难道说,你也有在吴镇守府祭典上?」
「偶那时都在烤章鱼烧啦。阳炎跟霰都是偶从以前就很熟的,交给偶啦。」
她拍拍自己的胸膛:
「还有啊,偶苦苦哀求秘书舰然后带水桶过来啦,这里应该需要很多吧。」
「真的吗!这真是帮了大忙。」
只要有高速修复材(水桶)就能轻松把舣装修理好,也能立刻回归到战斗中。这不管有多少都不会令人感到困扰。
然后,曙也认识的面无表情驱逐舰娘就在那边。
她鞠个躬:
「我是不知火。」
「这早就知道了啦。」
曙反射性地说著。
「虽然在林加那时候也是如此,但你是怎样啊?难道是我们的跟踪狂吗?」
「很遗憾,如果要跟踪,不知火也只会跟踪阳炎。」
「你还有自觉啊。」
「不只是这样,我跟曙也是会互殴的交情。有困扰的话,不知火也会帮忙。」
「哼。」
曙有一瞬间看起来很高兴,但又急忙把头转开:
「那就请你好好发挥那项能力吧。」
「不知火带来跟踪时会很方便的东西。」
不知火将很简洁的文件用纸拿给曙看,而曙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雷……雷达使用许可!」
「是的,这是从吴带过来的,有复数个可供使用。」
「让我用!」
就算说不行,曙也打算强行拿来用。只要有电波探讯仪(雷达),警戒敌人方面毫无疑问会变得很轻松。这不只是能用来歼灭敌人,也可以用来发现阳炎她们才对。
不知火把文件用纸交给曙,曙开心地收下:
「这下可欠你一笔人情了。」
「总有一天会要你还来的。」
「我会加上很多利息还你啦。」
曙往阿武隈那边看去:
「阿武隈姊,麻烦你担任指挥。」
「那要让曙来负责。」
「咦?」
阿武隈笑嘻嘻地说著:
「基斯岛外海比较适合驱逐舰,对我跟木曾姊来说都太难了,所以觉得指挥就交给曙来负责吧。」
「可……可是要我当向导舰什么的……」
曙不禁变得畏缩。她至今不是在别人的指挥之下,就是大多都单独行动。曙认为这应该是交给阳炎或长月来担任。
这时不知火开口说:
「你在林加不是有负责指挥过吗?」
「唔……」
「皐月写的信上头有提到,似乎是很完美的指挥。那样在这里应该也能办到吧。」
「那……那个是……可是……」
「那请你把雷达还来。」
「……我知道了啦!」
曙有点自暴自弃地大叫:
「就由我来负责指挥。阿武隈姊,不好意思,麻烦你支援我一下。」
阿武隈也回答:「好啊。」
「我们也会编组舰队,后方就交给我们吧。」
「麻烦你了。」
曙重新面对驱逐舰娘们:
「全员备齐装备,准备出击!」
她的声音响彻天际。
驱逐舰娘们集合在幌筵港湾的栈桥。
她们的型号非常分散,装备也没有统一,就连身高都是高矮不一。因为才刚抵达幌筵,有些女孩连衣服都还是湿的。
即使如此,想要帮助同伴这件事是她们的共通点。
曙站在大家面前。
她对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感到困惑,也没有在大批人面前讲话的经验。甚至还想著,如果是阳炎就能毫不费力地胜任这种职务。
曙先深呼吸一下抑制紧张感,顺便还轻咳一声。
然后开口说:
「呃,各位,非常感谢你们参加作战。」
她稍微环视一下:
「我们重要的伙伴现在行踪不明。虽然无法确认生死,但我相信她们一定还活著。不但活著,而且还在等待救援。所以要去拯救她们,就靠我们驱逐舰的这双手。」
所有人都认真听著。
「你们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装备也是五花八门,就连驱逐队也没有统一,还有幌筵这个北方的荒郊野外真的有够冷……」
她稍微停顿一下:
「这真是太棒了。」
驱逐舰娘们露出笑容。
「让深海栖舰那些家伙亲身体会一下,就算是拼凑的队伍也依旧无比强悍。小看重要伙伴的家伙就无须留情,一个也不留地彻底歼灭!」
曙高举起拳头大喊:
「全员起锚!驱逐舰万岁!」
「驱逐舰万岁!」
少女们一齐回应。
驱逐舰娘们从栈桥跃下,在海上编组临时队伍并同时前进。
这全都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与荣耀,驱逐舰娘是不会舍弃同伴的。
娇小的身躯迎向上风处,将双脚的发动机全速运转。踢起的浪花高高扬起。
两名轻巡洋舰娘注视著这个光景。
「……就是会做这种事,才说驱逐舰真是狡猾。」
木曾低声说著:
「真是叫人羡慕。」
「这里的主角是驱逐舰嘛。」
阿武隈也说著:
「这样很帅气啊,真棒呢。」
这时,有两道高大的影子靠过来,是航空战舰的伊势与日向。
「你们两位还没有回去吗?」
「想回也回不去啊。」
日向回答阿武隈所说的话。
「驱逐舰都那么努力了,航空战舰岂能悠哉地回去。」
「只有那些女孩有出场机会喔。」
「喂喂,你们有出击的预定吧?」
「有是有……」
「那就让我跟伊势也加入吧。」
日向这么说著。伊势则轻轻摸著胸口的徽章:
「嗯,可不能辜负名誉驱逐舰的称号。」
阿武隈与木曾互相对看一下。
然后立刻同意。
「那么,就请两位加入编队好了。让驱逐舰们见识一下,战舰与轻巡洋舰也不是省油的灯吧。」
两名航空战舰点点头,这时从别的方向传来声音。
「那个……」
是穿著白色泳装的少女丸优。
木曾很惊讶:
「喂,你不是应该在入坞吗?」
「那马上就治好了……请让丸优也加入舰队里,拜托您。」
她低下头鞠躬:
「丸优是因为阳炎姊她们才获救,这次换丸优去帮助她们了。」
木曾浮现出很困扰的表情:
「……抱歉,谢谢丸优你的好意。」
「怎么会,」
丸优稍微流下眼泪:
「丸优也能战斗!」
「不行,这对你来说太困难了。阳炎好不容易才帮你捡回一条命,要好好珍惜。」
「可是……」
丸优倚靠在木曾身上,但是独眼女性没有给她更进一步的回答,很明显不打算同意。
突然,阿武隈开口说:
「带她去也无所谓喔。」
「喂!」
木曾非常吃惊:
「你是在开玩笑吧!」
「是认真的。只要能帮助那群女孩,不管什么都得做,所以也要请丸优工作喽。」
「非常感谢你!」
丸优开心地跳了起来。
木曾还是有些动摇:
「你想让丸优做什么?万一沉没的话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潜航输送艇才办得到的事情啦。」
阿武隈很乾脆地说著,但丸优本人与木曾只是互相看著对方。
○
基斯岛的雾气先是变浓之后又缓缓散去。
「也不用在这种时候散掉啊……」
阳炎抱怨著。原本一直很痛恨的浓雾,现在却希望它能够隐藏自己的踪影。
「没办法,把潮搬到更里头去吧。」
待在海岸线会从海上被发现。
「但是就算要搬运……」
长月含糊其词地讲著。
她想说的事情阳炎也很清楚,那就是被侦察机发现的风险很高。而且若往岛屿内部移动,就只能完全放弃逃离这里了。
「虽然是这样……」
阳炎说著:
「但是我想避开从海上被发现的风险,至少也要到更不显眼的地点。霰,无线电有什么通讯进来吗?」
霰默默摇头。
阳炎她们全部人一起将潮搬到巨大岩石的阴暗处,然后不时往大海的方向窥探。
海浪依旧汹涌,但是感觉不到敌人的气息。虽然确认过声音,能听到的也只有深海栖舰的咆哮。
不久后,雾气又开始变浓。
阳炎蹲在潮的身边。虽然没什么改变,总觉得呼吸变慢了。
她向皐月进行确认。
「如何?」
「我也不太清楚……舣装的损伤很严重而无法处理,只是觉得应该会安定地维持下去。」
她也没什么自信。舰娘虽然会学习急救措施,但几乎都是关于自己的舣装,而且还是以发动机为主。
阳炎又开始烦恼。虽然稍微瞄了霰一眼,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雾气很浓这点很侥幸,这样多少能争取些时间。再来就要考虑是继续待在这边,还是要逃脱出去了。
虽然已经一度选择要留在基斯岛,但是这个选项是否正确的想法也油然而生。
明明后悔于过去的行动也无济于事,就是会想说如果当时航向幌筵,现在已经抵达了。就算想要把这个想法赶出脑袋,还是会拘泥于这样的后悔之中。
「阳炎……阳炎!」
皐月紧迫的声音,中断了阳炎的思考。
「潮的呼吸……」
「怎么了吗?」
「虽然没有停止,但是间隔变长了,脉搏也很微弱!」
皐月也很惊慌。不时会呼喊「潮,潮!」来叫她。全员都集中起来看著这个状况。
潮的额头浮出汗水。因为背部舣装的关系,没有完全横躺下来,但是这看起来反而让她更加痛苦。
这情况等于推了刚才那个想法一把。
「脱离吧。」
大家的眼睛往她看去。
「我们带潮离开,果然不能继续待在里。」
阳炎下达把潮撑起来的指示,皐月与长月从两侧胸胁将她扶起来。
「我来前导,由霰负责殿后。虽然会很辛苦,但是拜托你了。」
霰默默点头。
阳炎从潮的舣装上将指南针卸下,因为自己的已经坏了,只能向她借来用。顺便连鱼雷发射管也拆下,然后强硬地安装在机械臂前端。潮自己则由两个人扶著撑起来。
「竟然会从岛上逃脱两次,真是贵重的体验。」
「回去可以跟人炫耀。」
皐月的话让长月笑出来。
阳炎再次确认浓雾的状态,然后朝大海前进。等到确认所有人都来到海面上后开口:
「两舷前进,真方位角三三〇。」
大家发出疑惑的声音:
「要往北前进吗?」
阳炎对皐月的疑问点点头:
「如果有敌人在,我想会在基斯岛与幌筵之间设下封锁线。所以要穿越防守应该比较薄弱的北方,然后绕一圈回去。」
「如果那边有敌人的话呢?」
「……那就做好觉悟吧。」
她只说了这句话。
皐月不再询问,其他女孩也沉默不语。该怎么做她们都已经理解。更重要就是,这是向导舰的判断,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插嘴了。
阳炎悄悄缩起身子。这是因为感到恐惧,她再次体会到第十四驱逐队所有人的性命都背负在自己身上。包含没有意识的潮在内,自己必须把大家都带回去才行。这跟过去只要战斗就好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沉重压力。
丸优那时是全员舍命进行护卫,但这次可没办法那样。只要再受到一次损伤就真的会沉没。活著回到幌筵,是绝对必须达成的使命。
她突然想起轻巡洋舰娘的事情。吴的神通、幌筵的木曾还有阿武隈,那些人总是在这种压力下职掌指挥的吧。
「阳炎,怎么了?」
长月的话让阳炎回过神,她摇摇头:
「没事,我们走吧。」
由阳炎在前头,驱逐舰娘们有如要将雾气一分为二地前进。
○
「这家伙!」
曙射出最后的鱼雷。氧气鱼雷几乎不留下雷迹地突进,命中驱逐舰RO级并化为火柱。
RO级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后,沉入海中。
「好,刚才这是最后的。」
涟来到曙身边:
「辛苦啦,这附近的都解决掉了。」
「胧呢?」
「炮弹的碎片刺进舣装里头,不过没问题。」
胧从远方朝这边挥手,看起来很有精神,完全没有难受的感觉。
「敷波她们先回去对吧?」
「她说用水桶修复后就会马上回来。」
「不用勉强也无所谓啊。」
「没有人会在这里退缩啦。」
涟呵呵笑著。
曙看著指南针确认,视线看往水平线。雾气并没有那么浓,在这前方就是基斯岛。
好想快点过去,好想拯救大家。无论如何,内心都会感到著急。
「涟,还有弹药吗?」
「有啊。因为没有发射鱼雷,所以全都有剩。」
「胧则是舣装有一些损伤……跟后续队伍交换也是一种办法。」
不久后,从幌筵方向有驱逐舰排成纵向一列航行过来,曙用力挥手:
「这边!」
在正中央的是不知火,她们朝这边靠近。
那是不知火、霞、黑潮、文月以及凉风组成的舰队。由于没有战斗,完全没有损伤或污损。
「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我们被卷进游涡,所以稍微损失点物资,就只有这样。」
不知火回答曙的询问:
「接下来交给我们,曙你们先回幌筵休息。」
「说得也是……不不不,等一下。」
曙回过头:
「涟,把鱼雷给我。」
「咦?」
「快点给我。」
涟虽然很困惑,还是从装备的鱼雷发射管上把鱼雷拆下来交给曙。
「你要做什么?」
「胧!你的弹药如果有剩就全部给我!」
曙把胧叫来,收下她全部的12.7cm炮弹,装填进自己的炮塔里。
「好,涟你带胧先回去。」
「曙你要怎么办?」
「我跟不知火她们一起去。」
「你不会累吗?」
「这点事根本算不上疲劳。」
她面向不知火:
「你会让我一起去吧。」
不知火跟往常一样平淡地说:
「就算拒绝应该也没用。」
「因为都交给我指挥了,说什么我也会硬加进去。」
「你欠的人情又增加了。」
在旁边听著的霞,已经露出放弃的表情:
「真是顽固呢,从吴镇守府祭典开始就是这样。」
「你很清楚嘛。」
「不过这种顽固,现在很值得信赖喔。」
霞指著自己背后:
「跟在我后头。不知火,可以吧?」
「请便。」
曙位在单纵队正中央的位置,她对涟和胧说:
「你们先回去,再出击的许可就跟阿武隈姊申请。」
「曙,要小心喔。」
胧这么说:
「我很期待能再跟你一起出击的日子。」
「不要受伤喔~~」
涟向她敬礼,曙回礼之后就催促不知火:
「准备好了,去拯救大家吧。」
「两舷原速前进。」
不知火对全员宣告。机关传令机发出声响,临时编组的驱逐队开始往海域深处航行。
○
离开基斯岛时,阳炎下达尽量放慢速度的指示。如果提升发动机的转数就会被深海栖舰发现。因为长月直到刚才都还在战斗,周围应该有敌人潜伏才对。
「注意敌影和潜望镜。」
她发出不知道第几次的指示。
「也要注意上空。不过……这种浓雾,我想应该不会起飞。」
飞机无法活动这点很令人感激,负担一下子减轻许多。
阳炎接著询问潮的情况:
「如何?」
「没有变化。比之前恶化,还是一样糟。」
皐月传来回答,这种对话已经重复到腻了。
即使如此她们还是慎重地持续航行。
风开始变强,海浪也逐渐变高。
这附近的海域经常处于波涛汹涌的状态。北方整体大多是如此,并且翻弄著舰娘的身躯。
但是阳炎她们现在的问题在于别处。
「雾气开始消散了……」
霰低声说著,雾气很明显渐渐变薄。
「啊啊,真是的,不要给我在这种时候放晴啊。」
阳炎在口中咒骂。
原本像是洗牛奶浴的视野,已经慢慢变得清晰。
霰又开口说:
「左方五十度……」
阳炎往那边看去,有模糊的影子浮现在雾气之中。
「敌舰……?」
「不清楚,太远了……」
霰这么回答。因为真的只是微微浮现,所以无法判别。虽然勉强知道是人型,但连这点都很模糊。
阳炎眯起眼睛,想办法要进行确认。
「会是我方吗……」
「这很难说……」
霰继续说:
「我去确认看看……」
正当她想要离开队列时,阳炎急忙阻止:
「等等,如果是敌人,你会死掉喔。」
「所以才要我一个人去……」
「这样可不行!救难讯号呢?」
「发讯中……收讯报告……啊。」
霰叩叩敲响舣装的一部分:
「坏掉了……」
「什么时候坏的?」
「不清楚……对不起。」
她将无线电装置拆下并丢弃。
这样子遭遇到救援部队的可能性就变低,只能自力顺利逃脱才行。
阳炎看著浓雾中的影子。
「没有往这边来……好,就这样缓缓拉开距离。」
「要无视那个……?」
「可不能在这里赌运气啊。」
阳炎闪烁舰尾航行灯,发出方二(右方二十度方向变换)的讯号。
支撑著潮的皐月与长月跟在她的后头,慎重向右转舵。霰边回头观望好几次,并同时跟上队伍。
影子虽然也在移动,却往别的方向前进。
「真危险……」
阳炎松了口气。
这时长月说:
「阳炎……潮她……」
急忙赶到身旁。只见潮在长月与皐月的搀扶下,变得有点像是仰躺。
「怎么了!」
潮的嘴巴变得微微张开,呼吸很浅又很快:
「唔……啊,小……曙……小……」
阳炎轻碰她的脸颊:
「是正在作恶梦吧……」
「是看到曙的幻觉了吗?」
皐月很担心地看著她讲,阳炎则把手放开。
「好像没有梦到我,潮还真冷淡。」
「真亏你能还想到这些。」
「因为我很喜欢你们嘛,不管是梦里还是幻觉都会想要出现。」
现在深海栖舰潜伏在哪里都还不清楚。虽然处于至今最高等级的紧张感里头,她还是刻意讲出这样的话来。
阳炎说完「发生什么的话再跟我报告」的指示后,就再次回到前头。
同时她确认自己的武器。12.7cm联装炮塔有一门故障,弹药也让人不安,鱼雷只剩下再发射一次的量。
(真不想发生战斗……)
现在跟护卫丸优时不同,光是前进都非常辛苦。要是发生战斗会陷入压倒性的不利。
(但是,我们必须生存下去。)
要跟这种深海栖舰群聚的地方说再见,想办法回去归队。于是她下令继续前进。
○
「嗯……?」
曙在嘴里小声说著。
总觉得浓雾的另一头好像看到些什么。虽然很小而无法掌握形状,但既然会移动,就应该不是岛屿或岩礁。
正在想会不会是深海栖舰时,那东西就缓缓远离,不久后就消失了。
「怎么了?」
往前方航行的霞这么问。
「左方四十五度,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
霞也往那边看去,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存在。
她对曙说:
「该不会是错觉吧,像是看错或是你喝醉之类的。」
「难道你觉得我是笨蛋吗?」
「以前这么想过,但现在不觉得。」
曙狠狠瞪了霞一眼,又再次往左舷方向确认。
那边已经没有任何气息残留,的确会让人觉得是不是作白日梦。
「差不多要到基斯岛了。」
文月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前方稍微映出岛屿的影子。
「嗯……」
曙依然在沉吟。
刚才的影子还留在脑海里,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错觉。又或者可能是深海栖舰,就算放过也不成问题。不如说,因为不用进行多余的战斗反而帮了大忙。
但总觉得很在意,自己是不是绝对不该放那个影子走掉呢?
「喂,霞,刚才那个说不定是……」
这时突然传来不知火的声音:
「曙,雷达呢?」
「啊,对喔!」
因为以前从来没装备过就把它忘掉了,没人提醒就会一直忘记吧。
她从背部拉出仪表板,然后看著装备在上半部的观测镜。
「我看看……正逐渐往北北西方向远离。」
「大概有多大?」
「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人型物体。是深海栖舰,还是阳炎她们呢……」
曙稍微默默思考后问:
「……不知火,向你提出意见。」
不知火是这个舰队的旗舰,所以就照程序来。
她立刻就有回应:
「意见采纳。」
「咦?」
「是要追上去吧,想必你认为那就是阳炎。不知火也一样,有那种感觉。」
「……你果然是个跟踪狂。」
曙感到傻眼。不知火下达变换航线的指示,于是舰队一齐变换方向。
○
雾气开始变薄,不过并非完全消散。海面则慢慢变得平稳,这就有很大的帮助了。
阳炎用手指弹了指南针好几下:
「这标示怎么摇摆不定,好像快坏掉了。」
毕竟经过不断的激烈战斗,也已经破损了吧。不过脑中却还浮现出不知道厂商保固有没有效的想法。
总之现在没有敌人的影子,往北方前进的计画目前看来算是成功。
「抵达幌筵之后,要先让潮入坞……」
「我好想去泡温泉。」
皐月这么说著。
「好想放松一下喔。」
「可没有啤酒喔。」
「泡温泉配啤酒会好喝吗?」
「谁知道,而且要喝不是也该喝日本酒?」
这时长月插进来讲说:
「那边应该还是只有淋浴间吧?」
「啊,对喔。我想要享受一下气氛也好啊。」
皐月叹口气,长月则继续说:
「在浴场里贴上写有温泉两个字的纸条好了。」
「还真的只有气氛而已呢,明明没有浴池。」
「只会流出温温的热水。」
说著说著,长月板起脸:
「不过潮还真重……」
因为由两人支撑著,所以没那么辛苦,但还是有包含舣装在内的重量。皐月笑著说:
「都是胸部的重量吧。」
「她有没有想过要减轻点这边的重量啊?」
阳炎转过头来:
「如果累了的话,就交换一下吧。」
「没问题,阳炎你看前面。」
被这么一说,阳炎将视线移回前方,然后背对著她们继续对话。
「长月很适合担任向导呢。」
「这里的队长是阳炎吧。」
「如果我不在的话。」
「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长月很生气地说著: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而且向导舰的话,还有曙在吧。」
「那女孩什么事都办到呢。明明只要把别扭的部分改掉,就会获得更高的评价。」
「我觉得那才是最棒的地方。」
「嗯,大家怎么想呢?」
没有回应,不过表达同意的心情充分传达过来。
阳炎下令左转舵,往左方变换方向。
皐月低声说:
「总之我想泡温泉,就算获得这样的奖赏也应该不会有报应吧。」
「大家都去泡吧,曙也一起去。」
正当阳炎这么回答的时候,霰那生硬的声音传来。
「右方一百七十度,敌影!」
全员一齐看向那边。
虽然因为雾的关系只有映出影子,但这次非常清晰。那种独特的轮廓,除了深海栖舰就没有其他的了。
阳炎发出沉吟:
「……霰,你认为敌人有看到我们吗?」
「不清楚……」
「逃跑吧……」
她如此说著。
「航向不变,增速!」
因为还带著潮,再加上发动机损伤的女孩也很多,所以没办法快上多少。即使如此,她们还是把速力提升到极限。
敌方驱逐舰就只是贴在后头,看不出有要冲过来的样子。
「对方……可能也有损伤……」
「是那样就好了。」
阳炎对霰这么说,但在下个瞬间──
她瞪大眼睛。
「全员停止,停下来!」
她们转为倒退,藉此急速停止。惊讶的长月向她询问:
「到底怎么了?」
阳炎沉默不语,就只是看著前方。
长月与皐月也往跟她相同的方向看去,然后变得哑口无言。
她们的前方,有人型的深海栖舰横向遍布著。
那是让人会以为海面是不是被掩埋起来的数量。以航母WO级为首,再来是战舰RU级。虽然外观是人型,里头却完全是非人类的存在。散发出来的杀气,证明她们拥有精锐与最强的称号。
实际数量不明,但阳炎她们却觉得数也数不清。对方就是拥有这种程度的压迫感。
「是敌人……吗……」
长月发出呻吟。
「后退会不会比较好呢。」
「不行……」
最尾端的霰说著。仔细一看,后方也有深海栖舰的群体正在集结。
虽然阳炎她们并不知道,这是以深海栖舰的港湾舰队为中心所组成的北方中枢部队。因为从幌筵过来的舰娘发动攻击,因此她们为了反击而往前进。
然后刚才的驱逐舰立刻发现阳炎,就将她们赶进这个地点。
阳炎也确认左右方向。
「……完全没有偷工减料啊……」
所有方向都被深海栖舰给包围。
现在没有起风。雾气虽然依旧存在,但海面平静无风,因此安静到令人觉得诡谲。
「要突破吗?」
皐月这么说,但阳炎摇摇头:
「有点困难。」
对方没有空隙,就连该以哪边为目标都不知道。
「唔……」
呻吟声传来,仔细一看,潮的眼睛正微微睁开。
阳炎靠到她身边:
「潮,你听得见吗?」
「……阳炎……姊……?」
「看来你恢复意识了。」
阳炎抚摸她那被海水弄得湿答答的头发:
「身体感觉如何?会不会痛?」
「很痛……这里是哪里……我死掉了吗……?」
「还活著啦,这里是被深海栖舰包围的地方。」
「跟死掉好像没什么差别……」
「我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阳炎像是要庇护潮的前方般站著说:
「全方位防御。」
她下达宛如陆战时的命令。
右边是皐月,左方由潮担任。正后方是霰,只不过皐月与长月必须继续支撑住潮,所以几乎无法期待火力。
时间缓缓流逝。
「没有打过来……」
霰小声说著。
「她们是乐在其中吧。」
「这兴趣不太好……」
「都穿那种奇怪的服装了,那些家伙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兴趣。」
当大家在交谈时,距离感觉一点一滴被拉近。
明明很寒冷却不停流汗,但因为紧张而无法将汗水拭去。
「大家听我说……」
阳炎像是要说给全员听一样:
「我们缓缓前进。对方绝对会炮击过来,等到听见发炮声的瞬间就全力奔驰,然后突破包围。」
「也太粗略了……」
霰这么说。
「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就是这样。以掩护潮为最优先,长月跟皐月可别把手放开。」
「不要管我……」
潮想开口说话时,嘴巴就被长月用单手捂住。
「阳炎,潮说她也赞成。」
「唔唔……」
「等等遇到曙的时候,她似乎想要说自己也变成废铁了。」
阳炎笑了出来:
「尽管让她去说吧。」
然后瞪著前方。
深海栖舰的群体露出充满余裕的表情。不,他们原本就没有表情,再加上现在又起雾所以无法判别,但是她相信对方心里必定是满脸舒爽的笑容。
阳炎心想,等等绝对要让他们哭丧著脸。如果这世界上有群不肯轻易死心的家伙,那毫无疑问地会是第十四驱逐队。
「两舷前进,微速。」
阳炎的身体开始缓缓前进,长月她们也从后头跟上。
到刚才都保持静观的深海栖舰开始行动。RU级的炮管开始运作,打算进行瞄准。
炮口指向我方,接著动作在一瞬间停止。
阳炎大喊:
「两舷满速前进!」
舰娘们有如弹射般奔驰而出,同时RU级在此时开炮。
炮弹掉落在阳炎她们刚才所在的海面。
就算让发动机「满速」也还是有极限,无法发挥出平常的速力。就算这样,她们还是赌在这个机会上。
深海栖舰们开始行动,她们打算攻击这些不肯死心的舰娘。
扬起的水柱与发射而出的鱼雷,发出让至今的寂静变得像是在骗人的战斗噪音。
「不要停下来!」
阳炎继续大喊:
「直到抵达幌筵为止,都绝对不能停下来!」
她们踢起浪花,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开始射击!」
驱逐舰娘们的炮弹发射后,阳炎继续发出号令。
「各舰自由射击!」
重巡洋舰RI级出现在阳炎眼前,手上的8inch炮有著三联装的奢侈规格。阳炎在看见后瞬间开炮射击。
RI级摇晃了一下,虽然有命中但不是致命伤。阳炎用手搬动装有鱼雷的歪斜机械臂,射出一发鱼雷。
这次燃起猛烈的火柱。
「要冲进去喽!」
现场形成乱战。
不管怎么看,深海栖舰都将打算逃脱的驱逐舰们当成悲哀的小羊,然后欣喜若狂地想要屠杀这些小羊。他们为了将这群猎物占为己有,丝毫不理会队列地袭击而来。
震耳欲聋的咆哮响起,然后是炮击声。水柱覆盖住四周。
最尾端的霰进行炮击。她击中驱逐舰RO级,让对手整个翻覆。炮击持续发动,尽可能将敌人击退。就连勉强还能运作的机抢也开始射击。
「霰,右边!」
长月的提醒稍微晚了一步。一艘驱逐舰HA级已经露出有如树根残株的牙齿,往这边冲撞过来。
「唔!」
霰摔了一跤,这时HA级往她身上压过去。
长月拿起快要损坏的12.7cm炮扫射,让HA级暂时远离。
霰站起来,原本应该拿著的炮塔已经不见,不是掉到海底就是在HA级的肚子里。
「往我们这边更靠近些,快点!」
「长月,把头低下来!」
皐月发出喊叫,轻巡洋舰HO级已经逼迫到眼前。而且不是用炮管,是挥舞著从口中长出来的手臂。
长月闭起眼睛低下头。有如石柱的手臂挥过,接著炮塔开始运作。
「给我滚去旁边!」
皐月发动射击。HO级虽然摇晃一下,但又立刻站稳姿势。皐月虽然想连续射击,12.7cm联装炮塔却不再有反应。
「没弹药了!」
这时刚才的HA级冲进来。他放著霰不管,打算攻击行动不自由的驱逐舰娘们。
HA级松开下颚关节,张开血盆大口,死亡迫在眉睫。
这时潮突然抬起头:
「你这家伙!」
她理解到这个状况,于是使尽所有精神力,勉强举起拿著的火炮射击。
炮弹直接命中HA级的上颚。敌人因此仰向倒下,沉没到海中。接著发生爆炸,晃动这群舰娘。
危机稍微远离一下子,潮无力地垂下头部。
「对不起……这已经是极限了……」
炮塔已经没有弹药,它从手中滑落,沉入海里。
「我也没有弹药了……」
皐月这么说著,长月也说:「我也只能再进行一次齐射。」
霰是直接失去武器,阳炎则还有装填好的鱼雷。
水柱包围住她们。
「吵死人了!」
阳炎扫射炮弹,发射到弹药耗尽为止。虽然好像有命中好几发,但是没有空闲去确认。
这时反击的炮弹飞过来。
「危险!」
长月发出警告。也许是信管状况不佳,炮弹在空中爆炸,撒下碎片。
有好几片刺进阳炎的舣装里。锅炉发出哀号,速力瞬间降低。
「你没事吧!」
「勉强撑得住……」
她忍住痛楚回答。
环视周围,还有许多敌人存在。炮击依旧继续,就算暂时落空也会像刚才那样命中吧。不然的话,就是又会被驱逐舰冲进来吃掉。
几乎没有能够生存下来的手段。
阳炎脑海里浮现出一件自己该做的事情,那是为了让大家活下来所需要的方法。
她用力喘口气,心里只有自己果然不适合当向导舰这个想法。
「长月,接下来的指挥就交给你。」
「你说什么……?」
长月用纳闷的表情回问,阳炎却无视这个询问。
「我要留下来。等我将那些家伙拖住以后,你们就突围出去。」
「笨……笨蛋!我们怎么可能把你留下!」
长月反驳她:
「我们全部人都要在一起!」
「就是啊,我也要留下来!」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皐月与霰也这么说,但阳炎还是拒绝了。
「把潮救出去这件事最优先,只要我一个留下来就够了。」
「才不能这样!」
皐月不服输地怒吼:
「不是说好大家要一起去泡温泉的吗!」
「我讨厌温泉喔。」
阳炎说谎了。
现在她已经受伤,连损伤的舣装能不能正常战斗都还是未知数。
但是只要在这里战斗,同伴们存活的机率就能稍微提高。这直接联系到获救的机会。既然如此,将机会赌在这里,就是身为向导舰的职责,也是身为率领第十四驱逐队之人的义务。阳炎如此确信著。
接著她拍打皐月的背部。
「来。去吧,快走!」
阳炎将机械臂拉过来,接著将鱼雷拔下抱在手上。
她目不转睛地看著敌人,思考要带谁一起上路。最好尽可能地选个大家伙,能够让对手吓到发抖最好。既然是由阳炎型一号舰当对手,应该不会感到不满吧。
阳炎锁定目标,有如燃烧般的瞳孔瞪著对方。
最后,她激励著发动机:
「两舷满速前进!」
这时有别的台词盖过她。
「你这个笨蛋在干什么啊!」
明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瞬间却让耳朵开始耳鸣。
「我们来救你了啦!给我乖乖待在那边!」
这句尽管台词很别扭,但听起来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曙所讲的。
○
由不知火在前头引导的驱逐舰队发现到阳炎她们的身影,同时也确认深海栖舰的群体,知道这些家伙正在袭击阳炎她们。
不知火提高速度。
「准备突入。」
她释放出寂静的愤怒并且说:
「曙,害怕的话,要回去也无所谓喔。」
「少胡说八道些蠢话,去跟其他女孩讲如何?」
「我不会害怕,所以没问题喔。」
文月笑嘻嘻地说著,最尾端的凉风也说:
「要是这点程度就害怕,就辜负驱逐舰之名了。」
不知火又对曙说:
「你看,其他女孩们都没有那种必要。」
「我也没有必要啊!」
「废话就到此为止吧。敌人就在眼前……不过……」
霞像是要提醒她们般加上一句:
「看来没有必要。」
「要上了。」
不知火担任先锋,猛烈地袭击敌人。
「开始射撃!」
先是炮击,然后是鱼雷。红莲烈火喷发而上,到处都产生爆炸。异形怪物们惊慌失措,于是驱逐舰娘的舰列从中突破。
「接招吧!」
凉风射出炮弹。攻击毫无失误地直接命中敌人,开了个大洞:
「秘书舰的任务让我技术生疏!只能打中要害,真是抱歉喔!」
在前方也有文月不断发动炮击,她在佐世保也是名列前茅的炮手,而且回避技巧非常高超,确实地让深海栖舰被炮弹打中。
「感觉真棒,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让黑潮笑了出来。
「像这样华丽的战斗,真素好久没有过了啦!」
她也丝毫不手下留情。边说著「刚好而已啦」的同时,也发射鱼雷将敌人炸飞。
「看招,不知火、曙!还差一点点啦!」
深海栖舰的包围网变得凌乱。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阳炎她们身上,所以无法对应突如其来的攻击。为了急速变换方向,有些舰艇还互相追撞。
「我来救你了!」
曙冲到阳炎身边:
「真受不了,你们只要没有我在,真的什么都办不到耶!」
跟台词相反,她泪眼汪汪地抱住阳炎。
阳炎露出精疲力尽的眼神:
「真是的……你嘴巴实在很坏,跟不知火完全不同。」
插图011
「那个不知火也在喔。」
不知火与霞、黑潮协力对敌方的轻巡洋舰发动攻击,她们身旁的文月与凉风则共同将重巡RI级击沉。
「大家先走,我来把阳炎带走!」
曙抓住她的肩膀拖著走。
阳炎气喘吁吁地回答:
「再细心对待我一些嘛。」
「我可以揍你吗?」
「比起这个,还有敌人喔。那个该怎么办啊?」
深海栖舰的舰队依旧健在。有一部分已经从混乱中整顿好,开始进行反击。
曙没有回应,她正仔细听著无线电。
「……放心吧。」
「没有比曙讲的话更让我不放心的了。」
「就算乱来点我也会让你安心啦。刚才有联络,说已经在射程范围内了。」
「这是在说什么?」
「就是比鬼还恐怖,也是最帅气的那群人喔。」
突然间,有好几艘深海栖舰一起喷出火光。
他们缓慢地沉没,接下来深海栖舰也是接二连三地中弹。
有舰娘从另一头出现,那是两名轻巡洋舰阿武隈与木曾。
「真危险,看来是赶上了。」
阿武隈这么说著:
「穿越北方是阳炎的主意吗?」
「是。」
「多亏这样才能发现你们。」
阿武隈她们因为被罗盘嫌弃,刻意往北方航行。然后在这里待机,以防万一阳炎她们要从这里逃脱的情况。
「其他驱逐舰们已经收容完毕了喔。」
同行的木曾如此说著。
「等等也任命我们为名誉驱逐舰吧。」
阳炎大吃一惊:
「伊势姊与日向姊也在吗!」
「她们说既然已经接受授勋,就无法不战而退。」
接著立刻传来航空战舰41cm炮的炮击声。
深海栖舰的舰队被开了个大洞。RU级最先被击沉,化为碎片四处飞散。伊势与日向让舰载机起飞进行著弹点观测,确实地击中敌人。
「好啦,来去扫荡一下吧。」
木曾露出笑容: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也是能够有些贡献的。」
「那个,木曾姊,可以让我担任前头吗?」
阿武隈说著,并把弹药装填进手上的12.7cm联装高角炮里头。
木曾似乎有些惊讶:
「是没关系啦。」
「谢谢你,毕竟他们让可爱的驱逐舰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阿武隈的眼神里燃起怒火:
「得好好感谢那些家伙们才行。」
她率先冲进深海栖舰的群体里。
在航空战舰炮击所引发的混乱中发动突击能发挥强大的效果。轻巡洋舰原本就是冲锋部队的老大,现在因为驱逐舰被打得遍体鳞伤而怒发冲冠,所以完全没有打算手下留情。
阿武隈一击就将眼前的驱逐舰NI级歼灭后,轻快地回转面向轻巡HE级。
「沉没吧!」
还来不及确认她话讲完没有,阿武隈就给予对手直击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逐渐倾斜沉没的NI级,目标就转向重巡RI级。
「接下这个吧!」
她发射鱼雷,四发全部直接命中,RI级喷出火焰后瞬间就沉入海中。
当眼前的扫除结束时,阿武隈看向战舰与航母群:
「也请那些家伙们消失吧。」
「阿武隈,要上了吗?」
「那当然!」
木曾的话让阿武隈发出吼叫。她对群聚的敌人毫不留情,挡在眼前的家伙立刻被解决掉。身为率领水雷战队的轻巡洋舰娘,她的矜持就在此处。
木曾持续以射击来牵制深海栖舰的驱逐舰。
「不用在意左右跟后方,尽情发挥吧!」
「谢谢,两舷满速前进!」
阿武隈的身体更进一步加速,她的后方则是木曾在确实地击溃敌方驱逐舰。
战舰RU级跟伊势、日向交战后变得分身乏术,所以她瞄准更深处前进。
那里有航母WO级在,正为了防止攻击而想让舰载机起飞,但是阿武隈用猎犬般的姿态将其捕捉住而无法放出来。
阿武隈冲进对方怀里。
接著将12.7cm联装高角炮抵在WO级的胸口。
「你们竟敢愚弄阳炎她们……」
阿武隈的眼神贯穿WO级:
「这股罪孽可是很重的!」
她不断发炮。WO级向后仰倒,最后在爆炸中沉没。
以此为契机,敌人的数量开始急速减少。因为航母沉没的关系,舰载机也无处可归而纷纷坠落。
深海栖舰失去统率后,开始四处逃窜。
阳炎跟曙注视著这些情景。
「阿武隈姊好厉害喔……不愧是轻巡洋舰。」
阳炎很佩服似的说著:
「等等得跟她道歉才行。」
「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曙这么说著:
「我可没有说谎喔。」
「我知道啦。」
阳炎露出苦笑:
「真的是帮了大忙,谢谢你。」
「……哼,道什么谢。」
曙把头转到另一边:
「帮助我们的向导舰,是理所当然的吧。」
「总有一天,你也来当向导舰吧。」
「开什么玩笑,阳炎永远都会是……」
这时,曙注意到了。
有一艘深海栖舰的驱逐舰,即使已经濒死依旧朝这边过来。
然后在沉没之前射出鱼雷。
仅仅一条的雷迹,笔直地朝阳炎这边前进。
「危险!」
曙强硬地去拉住阳炎,但是来不及。
鱼雷的信管正确启动,让阳炎落入水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