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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横须贺镇守府的驱逐舰宿舍。
驱逐舰娘她们聚集在第一士官次室里头。
今天的晚餐已经用毕,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想要回自己房间当然无所谓,想在这里放松休息也没问题,只不过狭窄的房间里实在很难放轻松,所以大多数驱逐舰娘都会拿著可以喝到饱的茶或是新鲜果汁,在这里热烈地谈天说地。
驱逐舰娘会以勇气与胆量为武器冲向深海栖舰发动突击,而她们也跟这种生活方式等比例地喜欢吵闹;更不用说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当然会尽情放松喧闹。
但是现在不同。
不对,这里的确还是一样吵吵闹闹,但只有在最里头的某张桌子特别安静。那里的驱逐舰娘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多说半句话,她们就那样坐在椅子上,就算有人微微动一下也跟死尸没两样,每个人都如雕像般动也不动。
她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点上。那里有驱逐舰娘阳炎,然后这张桌子有第十四驱逐队所有成员在场。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她的发言,阳炎自己也缓缓环视每个人的脸庞。
「准备好了吗……?」
阳炎小声说著。
「那我要发表喽,就算是不好的结果,也不要受到打击喔。」
其他驱逐舰娘什么也没说。
「不可以哭也不可以大吵大闹,更不能直接昏过去,要严肃地接受事实。」
「……知道了,你快点讲啦。」
曙这么回嘴:
「我可是从早上就等到现在耶。」
她是个将头发单边绑起,容貌看起来很倔强的少女。就连她也因为紧张,让太阳穴附近微微浮现汗水。
「我讨厌这种被人搞得很焦急的状况,孤身冲进敌方港湾突击都还比较轻松。」
「我,好像快吐了……」
坐在隔壁的潮这么说,而且脸色苍白。
「乾脆杀了我吧……」
「没事的,冷静点。」
坐在她正面的长月这么说著:
「感到不舒服是常有的事,不可以一直放在心上。」
「可是阳炎姊一直让我们感到焦急……」
「我们的向导舰是在教导大家忍耐的重要性。」
但是连这位长月也对阳炎投以「快点发表吧」的眼神。
坐在长月隔壁的是皐月。平常她大多展现出很开朗活泼的态度,现在却全身僵硬还紧握著拳。
「喂,阳炎……我已经没办法忍耐下去了。」
她像是追求氧气般张嘴吸了好几口空气:
「就当作没有这件事吧……」
「不行……」
霰低声说著:
「这件事已经许久没有实行了,所以现在绝对不能逃跑。」
「可是从大清早就一直是这种情况……」
「不管结果多么恶劣都要接纳……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我没有霰那么坚强啊……」
皐月整个人都快要直接趴倒在桌上了,但她勉强支撑下来。
霰往阳炎那边看去。她是这些成员之中最不会把感情显露在外的类型,所以举止态度都跟平常没两样。只不过眼神里带有谴责的神色,这果然是因为被迫忍耐的关系吧。
阳炎什么都没有回答,接著清咳了几声。能够独占情报也是向导舰的特权。
她几次抬头偷瞄第一士官次室的时钟后,低声说:「差不多可以了。」
接著再度环视所有人:
「那我要说喽,这次第十四驱逐队……」
阳炎露出满脸笑容:
「可喜可贺地获准休假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起站起来。接著她继续说:
「而且有九十六小时!」
第十四驱逐队的成员们同时放声大喊「太棒了!」并毫无顾虑地高举万岁姿势。
「休假啦!」
皐月跳来跳去地表达喜悦:
「可以去玩喽!」
「阳炎你最棒了!」
由于太过高兴,曙甚至飞扑上去。阳炎在被抱住的同时,也把等同队伍人数的文件高举起来挥舞。
「休假从下星期开始,还有外出许可跟外宿许可喔!」
「你是最棒的向导驱逐舰!」
大家都露出欢欣鼓舞的表情,开始「休假~休假~」地唱起歌来,用脚踏响地板。第十四驱逐队的这张桌子,就跟盂兰盆节和过年时一样吵闹。
周围的驱逐队传来「那是在干嘛?」的视线。虽然大家都发出「不能再安静点吗?」「你们也适可而止吧」这样的责难,但阳炎她们完全不在意,反而一脸「怎么样?很羡慕吧?」的表情。
再说,会在有许多驱逐舰娘逗留的第一士官次室发表,也是为了想宣扬给其他驱逐队知道,甚至还计画好乾脆拿起麦克风强迫讲给其他人听。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她们会做,将自己的幸福大肆宣扬来让别人感到不甘心,这也是驱逐舰的作风。
不只是驱逐舰,舰娘当然也都会有假日跟休假存在。由于能跟人类的敌人深海栖舰战斗,她们被民众认为拥有强韧的肉体,但实际上还是会疲累跟感冒。适度的休息能够让她们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因此舰娘有获得保障的休假。
除此之外,舰娘也有固定天数的特休,只是阳炎她们第十四驱逐队常常因为命令而转战各地的基地、港湾,几乎没办法正常休假;尤其最近还只有「请在中午前消化掉两小时休假」,或是「请在决定好的日子里消化掉十小时休假」这类会想去跟劳动基准监督署控诉的排休。
由于这实在太让人吃不消,阳炎不久之前就提出休假的申请。因为还有跟深海栖舰的战斗等著她们,本来以为会被用各种理由延后,结果却是可喜可贺地通过申请。
这是其来有自。之前到本土近海附近都还有深海栖舰的群体在徘徊,但自从压制西方海域再加上北方也获得成果之后,当前的危机已经解除。由于预计先前的物资不足状况会有所改善,也期待能够过著跟以前相同的生活,休假的申请才会这么简单就通过。
「要去哪里玩好呢~」
皐月马上就开始排起预定行程。
「先去购物再看场电影,然后接下来嘛──」
「要不要回许久没去的佐世保一趟呢?」
长月对皐月说著。
「毕竟有放四天假,可以过去玩一趟再回来都没问题。」
「这提议不错耶。」
「霰要不要也一起来?佐世保是个好地方喔。」
受到邀请的霰依旧没有表情,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开心。
「这真是荣幸……不过我打算去吴一趟……」
「那就先去吴一趟再到佐世保吧。」
「这主意非常棒……」
霰点点头,皐月也说:「长月最棒啦!」
看到她们三人兴奋的模样,潮对曙说:
「小曙有什么打算吗?」
「唔……就算说要去其他镇守府也……」
「我们一直都待在横须贺呢。」
「乾脆去南方尽情玩一玩吧。」
「要去林加吗?」
「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只有九十六小时要跑去南方,时间应该不够,到佐世保那边应该刚刚好。」
「那样子不就跟长月她们一样了……阳炎,你有什么打算?」
阳炎被这么一问,瞬间先是略感困惑:
「我吗?说得也是……是有想去吴找不知火啦……」
「你就只会这招吗?」
「不是只有去找不知火啊,还会跟不知火一起看电影跟不知火一起吃零食跟不知火一起去爬山之类的。」
「你要去爬山?」
「我刚刚才想到。」
「种类会不会太单调了啊?」
「啰唆耶,不过你说我只会这些也难以否定……」
仔细想想,自己真的几乎想不到要从事什么休间活动,而且每一项都是以跟不知火见面为前提。
「既然这样,要不要去参加祭典呢?」
这么提议的人是潮。
「横须贺这边正要举办祭典,要不要大家一起去?」
她不只是对阳炎,而是对所有人提议。
在这港口都市横须贺里,下个星期刚好就有个会施放许多烟火的大规模祭典要举行。虽然因为跟深海栖舰的战斗而一直充满自肃的气氛,但今年似乎确定会举办。
这跟镇守府的祭典不同,由于是地方性的祭典,舰娘们虽然会稍微帮忙一下,却不是以她们为主体。所以舰娘们都认为这是跟自己无关的活动。
「这听起来不错耶。」
皐月最先表达赞同:
「去完祭典之后再到吴跟佐世保。大家一起去玩吧。」
隔壁的长月也点点头:
「没问题,这样也能买些送给文月的伴手礼。」
「买吧买吧。」
霰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光看感觉就知道她也赞成。
潮对身旁的少女问道:
「小曙呢?」
「这样不错啊。」
很意外地,她非常乾脆就表达赞成。
「偶尔跟大家一起出去也不错。」
第十四驱逐队到了假日时,大多都是各自行动。虽然队伍还有些从各地拼凑而来的痕迹存在,但最近休假时,大家一起行动的次数也增加了。
现在只剩下阳炎,不过她完全不打算反对。
「好啊,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就等她这一句话,大家休假的第一天决定要去参加祭典。
这么一来,不管是普通少女还是舰娘都会变得一样兴奋。更不用说这还是久候多时的正常休假,皐月还马上提出「那穿浴衣去吧」这样的意见。
阳炎笑咪咪地听她们说著。经过一番交涉,最后能申请到休假是她的功劳。谈判对象非常强悍,一抓到机会就想让人叫她「姊姊」。虽然过程充满困难,但既然这样能让伙伴们如此开心,也就值得了。
「哎呀,你们聊得很开心呢。」
听到很耳熟的声音,阳炎整个人跳起来并转头过去。
那边有位举止十分温和,还有著丰硕胸部的重巡洋舰娘。
「爱……爱宕姊!」
第十四驱逐队的成员立刻有如弹跳般站起。
她是横须贺镇守府的秘书舰。本来驱逐舰宿舍的第一士官次室不允许其他舰种进入,但因为她是秘书舰,所以可以自由进出。
不只是阳炎,第一士官次室里的其他驱逐舰娘们也都吓一大跳,毕竟对方可是秘书舰。不过也有些舰娘得知她不是来找自己后,立刻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阳炎把些许的不安塞进内心深处,并且为了不要失礼而挺直腰杆询问: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啊嗯,不要讲得那么见外嘛。」
爱宕扭著身体:
「叫我姊姊就好了啊~」
「请先说您有什么事情吧。」
「我有一点点小事想要拜托可爱的妹妹们。」
她的眼神闪闪发光,阳炎故意装作没看见。
「那个……我们正在讨论有关休假的事情……」
「这件事跟你们的休假也有关系哟。」
「咦……?」
有股不好的预感。
所谓秘书舰就是在镇守府辅佐提督的实力派人物,然后跟阳炎交涉休假事宜的人也是她。而这位秘书舰会特地来到第一士官次室,铁定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阳炎慎重地回头看去,在后头的第十四驱逐队成员每个人都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包含阳炎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脸「希望休假不要泡汤」的面孔。舰娘这一行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出击命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轰沉,所以休假时就会尽情大玩特玩。如果假期被取消或是延后,那造成的打击可不是失望就能够形容。
她们对自己的向导舰阳炎投以强烈的视线,里头充满了「至少要阻止休假被取消!」的意念。
当阳炎再度转回正面时,爱宕笑咪咪地向她伸出手:
「来,我们到秘书舰室去吧。」
这似乎是要阳炎牵住手的讯息,但她悄悄把视线移开。
「……我知道了。」
正当阳炎打算走出去时,爱宕噘起嘴说:
「啊嗯,牵住我的手嘛~」
「不是,那个……我觉得还是要保持上下之间的关系……」
「我想要牵手嘛~」
爱宕又开始扭动身子,胸部也不停晃动。
这时阳炎突然被往后拉过去。
再转头过去一看,曙露出有如夜叉般的表情。
(不过是牵手而已,你就去跟她牵一下啦!)
(咦?我才不要!)
(如果让爱宕姊心情不好,结果休假就这么告吹的话要怎么办啊!)
(所以要叫我跟她牵手吗!)
(你可是向导舰啊,这点小事就去做吧!)
(你是不是把向导舰跟活祭品搞混了啊!)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啦!)
仔细一看,其他人也都露出「这点小事,你就做吧」的眼神。这跟阳炎自己的意志无关,那几乎是为殉教者送别的视线。
阳炎虽然板起脸,但也没有其他选择。
她尽可能缓缓伸出去,并握住爱宕的手。
「这……这样就行了吗……?」
「好棒喔。其他驱逐舰的女孩们都很害羞,完全不肯跟我牵手呢~」
阳炎心想:那大概不是因为害羞的关系。
「来,我们走吧。」
走了两三步之后,阳炎突然停下脚步。
转头一看,第十四驱逐队剩下的成员们都轻轻地挥手,整体流露出放松的气氛。
阳炎虽然已经决定放弃抵抗跟著爱宕走,但就这样被送出去当祭品也不太甘心。
「抱歉,爱宕姊。可以等一下吗?」
「哎呀,怎么了吗?」
「既然如此,乾脆请我们所有人都到秘书舰室去,毕竟我也不想再耗费力气说明一次。」
曙以下的驱逐舰娘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阳炎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说:
「大家也都赞成这个意见。」
「好啊。」
爱宕立刻回答,眼睛还闪烁著光芒:
「大家肯一起来,这真是让人开心,果然阳炎你们都很重视姊姊我呢。」
「那当然,尤其是除了我以外的人。」
大家都以愤恨的视线看著阳炎,还一起摆出「你干嘛搞这种鬼啊!」的眼神。
阳炎用视线回以「谁理你们啊」的讯息。爱宕则开心地率领第十四驱逐队走向秘书舰室。
横须贺镇守府的秘书舰室位于镇守府办公大楼里。那边相当宽广并有豪华的装潢,为了接待来宾也随时准备酒类饮料。这点不管是哪里的镇守府都一样,毕竟出入的客人众多,如果不气派点会不成体统;不过基地或港湾就另当别论。
爱宕用来执行勤务的桌子也是既大又气派。她在椅子上坐下,阳炎她们则隔著桌子站在另一头。
「好啦,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叫来吗?」
阳炎立刻回答:
「是要判死刑吧。」
「那是什么?」
「会被爱宕姊叫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有死刑而已。」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吧?」
「可是来到这里的途中,每个经过的人们都用很同情的眼神看著我。战舰的姊姊还双手合十为我祈福并默哀。」
「哎哟,我是有很正经的事要跟阳炎你们说耶。」
爱宕这么一说,阳炎她们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要取消休假……」
「那个啊,我跟提督商量过了……」
她插话进来:
「我们打算让阳炎来担任秘书舰。」
「……啊?」
阳炎大吃一惊,这让爱宕稍微皱起眉头: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是有听见,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要让阳炎来担任秘书舰。」
讲第二次以后,阳炎的脑袋才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秘书舰,舰娘中的舰娘。执掌指挥对深海栖舰的攻击以及辅佐提督,是组织里最重要的职位,而现在说要让阳炎担任。
「咦……咦咦!」
她真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插图005
说到秘书舰,大概就是跟舰娘的一切都有所关联的存在。而且横须贺镇守府的人数跟吴、佐世保并驾齐驱,同时也是对抗深海栖舰的据点。这种地方现在说要交给自己负责管理。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让阳炎无比慌张。
「那……那个,说要让我担任秘书舰,这……我只是艘驱逐舰而已耶!」
「这没什么好不可思议,驱逐舰担任秘书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跟外行人没两样啊!」
「每个人刚开始都一样嘛。」
「为什么会是我啊……」
阳炎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而陷入混乱,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叠文件。
「……这是什么?」
「是推荐函。」
「阿武隈姊、凉风,连大淀姊也……!」
「还有霞的喔,是从吴用限时挂号寄来的。」
「那个叛徒!」
阳炎边大喊边询问爱宕:
「这些真的都是推荐函吗?」
「我向各地的秘书舰询问,说有哪个驱逐舰娘适合担任横须贺镇守府的秘书舰时,所有人都回答说是阳炎喔。」
「候选人名单上该不会只有我的名字吧?」
「你的直觉真敏锐。」
爱宕露出微笑:
「阳炎一定可以胜任──大家真的都这样向我保证。」
她将推荐函收起来之后,双手摆在桌子上:
「轮流让各舰种的舰娘担任秘书舰会比较好,这是各地提督们共同的意见。虽然以沟通理解方面来说是固定秘书舰比较好,但只让一小部分舰娘有这类经验就不太好了。」
「在吴时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状况……」
阳炎虽然不停碎念抱怨,但看来爱宕并不打算撤销,就只是笑咪咪地看著。
「真的要让我成为秘书舰吗……?」
「对。」
爱宕如此断言。
这已经是无法逃避的现实。现在虽然只是先行告知,但马上就会有正式的人事命令传来。就算能拒绝,之后一定会演变成很麻烦的情况吧。
阳炎垂头丧气地说:
「……了解。」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受。」
爱宕很开心地说著,彷佛现在就要大喊「乓啪喀乓!」一样。
有份厚重的说明书被递过来,封面上写著「秘书舰入门」几个大字。
「这里头写著成为秘书舰之后该做些什么,你好好看一看吧。」
这时,阳炎突然感到一股气息,于是她看看周围。
第十四驱逐队的伙伴们正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们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啦~没想到你会成为秘书舰啊。」
曙这么说著:
「我们大家可以打赌你能不能胜任吗?」
「没礼貌,就是可以胜任才会被任命啊……应该吧。」
虽然这么想,但也无法确信。明明爱宕就在眼前任命了,阳炎自己还是半信半疑。
隔壁的皐月露出像在动物园第一次见到珍禽异兽时的眼神。
「秘书舰就是辅佐提督的人对吧?」
「嗯,大概是。」
「好厉害喔,想必一定会被叫去打扫提督的厕所,或者是无聊时就叫你把铁道唱歌(注:明治时代以日本铁路为题材的歌曲,有全日本最长的歌词)全部唱完吧。」
「提督不会做那种职场骚扰的行为吧?」
阳炎边说「对不对?」边往爱宕看去,但她什么也没回答。
「……我开始有点不安了。」
「不过没问题啦,阳炎最喜欢职场骚扰了。」
「不要给别人加上奇怪的癖好。」
在皐月身旁,潮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来问:
「阳炎姊成为秘书舰的话,第十四驱逐队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一起看著爱宕。
爱宕的笑容没有改变,但这次就有回答:
「放心吧,会维持现状喔。」
潮轻抚胸口:
「太好了,我还以为驱逐队会被解散。」
所谓的舰队在这种时候就可能被迫变更隶属单位,这点连驱逐队也不例外。有时候隶属户籍不同的舰娘们,也有机会一起组成队伍。
第十四驱逐队有著比其他驱逐队多一倍的人数,就算这时候有所调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总而言之,对方说希望第十四驱逐队保持现在的编制。毕竟也有获得战果,所以就算阳炎成为秘书舰,也不会变更隶属单位。」
「那个,您说对方希望,这是什么意思?阳炎姊不是要成为横须贺的秘书舰吗?」
「哎呀,我有这么说过吗?」
大家都露出纳闷的表情等待著,于是爱宕继续说下去:
「上头已经发出要将第十四驱逐队派遣至佐世保的命令了。」
「佐世保!」
忍不住大喊的是皐月与长月。
「真的假的!」
「这是真的吗!」
隶属于第十四驱逐队的舰娘是从各地拼凑起来的,其中皐月与长月过去就是待在佐世保。之所以会想要在休假时前往佐世保,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真的喔。」
爱宕从桌子里拿出命令书,然后递给所有人看。上头确实写著「对第十四驱逐队下达暂时性佐世保勤务之命令」的内容。
「太棒了!」
皐月整个人跳起来:
「是佐世保!」
「不必特定动用到休假,就可以跟怀念的朋友们见面啦!」
长月也很高兴:
「能跟大家一起去,就像作梦一样。」
「嗯,就让我们来带路吧。」
「是啊,等工作结束后就去取得外出许可……」
长月讲到这边,慌忙清咳一声:
「……霰,抱歉,这样子也许没办法顺便去吴一趟了。」
霰稍微摇摇头:
「没关系……」
「这样的话,从佐世保回来的途中去一趟也可以。」
「比起这个……」
霰把视线转回爱宕身上:
「……我想问一件事……」
「请说。」
「……最重要的休假呢……?」
这个问题让大家又重新注视著爱宕。
说起来,原本的预定就是要休假。不断累积的休假在阳炎的交涉下获得许可,虽然因为秘书舰和派遣到佐世保的事情而完全忘掉,但这部分要怎么处理呢?
爱宕稍微露出苦笑:
「放心吧,这对第十四驱逐队的休假不会有影响。请在佐世保把九十六小时的休假都消化掉。」
「阳炎的秘书舰呢……?」
「这也不会变更,阳炎将在佐世保成为秘书舰。」
「咦咦!」
这次真的让所有驱逐舰娘都放声大喊了。
本来以为会成为横须贺镇守府的秘书舰,没想到是在派遣地点准备好新的职位。
爱宕继续说明:
「佐世保镇守府想要一名驱逐舰娘来当秘书舰,所以阳炎你们第十四驱逐队将整队调籍过去。」
「是调籍吗……?」
「横镇的提督不想放阳炎你们离开,所以只是暂时性的调籍。工作结束以后要回来喔,如果阳炎你们不在了,姊姊我会很寂寞的。」
先不管爱宕的寂寞,如果没设籍在该镇守府就无法成为秘书舰。就是为此才会进行调籍吧,这也代表佐世保就是如此希望她们过去。
「我……我在佐世保没有认识任何人耶。」
「也是呢。」
爱宕这么说著,虽然露出笑容,但同时也表达出绝对不会变更的意思。
「如果爱宕姊肯支援的话……」
「我会打电话给那边的秘书舰。」
「可是从佐世保回到横须贺以后,我不就从秘书舰退任了吗?」
「不,从横须贺回来以后,我会让出位子。毕竟已经担任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也差不多刚好适合交接了。」
「爱宕姊很适合,所以还是继续担任下去会比较好吧……吴那边也是一直由大淀姊担任秘书舰啊。」
「我也差不多想放下重担了喔。」
爱宕这么说著。
虽然知道缘由,但这对阳炎而言还是跟青天霹雳没两样。秘书舰这种职位,是至今根本从来没有想像过的地位。
「不用那么困惑。突然要你执行秘书舰业务的确很困难,所以那边应该也会有人进行支援才对。」
虽然几乎是认命了,但阳炎还是存有疑问:
「要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佐世保的秘书舰呢?」
「从明天开始。」
「明天!」
「明天请从横须贺出发。」
原本以为只是事先告知,看来已经是正式的人事命令。提督那边应该有已经盖好章的正式公文在进行了。
「工作会很忙吧?」
「是啊。」
「如果做不完的话……」
「就要加班跟假日出勤了。」
「呜呜……我个人的休假到底会……」
爱宕依旧一脸笑咪咪,这让阳炎内心的不安不断扩大。
「请问……」
「你的休假是在下星期吧?」
「嗯,是的。」
「只要在那之前习惯秘书舰的工作,让行程有余裕就好啦。」
「完全不知道秘书舰都在做些什么的驱逐舰,怎么可能办到那种事情嘛!」
「加油喔。」
爱宕这么说著,同时笑容完全没有改变。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秘书舰室。
她们保持沉默,从镇守府办公大楼往驱逐舰宿舍走去。
阳炎的胃就像吞下整颗压酱菜的石头一样。
镇守府与指挥舰娘的负责人是提督,秘书舰则负起为他辅助一切事务的责任。立场上是从每天的杂务到大型攻势作战的建议都要能够执行。也就是说,光靠秘书舰一个意见就能决定舰娘的命运,而这全部都将由阳炎一肩扛下。
所以她的心情自然也忧郁了起来。
阳炎觉得现在只能靠第十四驱逐队的伙伴们来安慰自己了。她们一定会为自己被任命为秘书舰而感到高兴,也一定会为自己出人头地而给予祝福吧。只要吐露一下自己有多么重大的责任,也许就会给予同情,说不定还会请自己吃一顿甜点。
她抱著这种期待,往伙伴们看去。
同时也立刻感到绝望。她们全都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那很明显不是因为阳炎就任秘书舰,而是休假不会泡汤所表现出的安心感。
「啊~总算放心了。」
皐月很夸张地拍拍胸口:
「还以为连我们的休假都会一起泡汤。」
「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只要好好把工作完成就没问题了吧,阳炎一定办得到。」
「这毫无根据吧。」
「嗯。」
皐月很有活力地点点头:
「但是我很信赖第十四驱逐队的向导舰啊,所以绝对没问题啦。」
「……我觉得,这听起来只像是因为休假没有泡汤而放心,然后随便敷衍一下……」
「讨厌啦,我讲话才不会那样呢。」
虽然皐月这么说,但总觉得她的表情正在窃笑。
惊觉这点后,阳炎环视大家的脸庞。虽然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但每个人的嘴角都像是要笑出来一样。
她不禁大喊:
「你们几个……是看我成为秘书舰,觉得很有趣吧!」
阳炎心想绝对是这样。最近第十四驱逐队不断被派遣到南方或北方,完全没有时间让身心好好休息。正当希望来些有趣的事情可以放松心情时,阳炎就成为秘书舰了,更何况还不会影响自己的休假,这根本跟下酒菜同等美味。
长月装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说:
「我等一同都对阳炎就任秘书舰一事感到欣喜。」
「少在那边说谎了。」
「是真的喔。真亏阳炎肯接下秘书舰这么辛苦的职位,让我们感到很讶……不,是感到很敬佩。」
「你这不是说出真心话了吗?」
「这时候,第十四驱逐队应该率先欢送秘书舰出发就任才合乎道理。」
「所以就说,你们的向导舰大概不会改变……」
在阳炎讲完之前,长月就率先鼓舞其他成员:
「那么在此庆祝我们的向导舰就任秘书舰,高喊三声万岁!」
少女们笑著高举双手,大喊:「万岁~万岁~万岁~」
阳炎则发出不输给这欢呼声的怒吼:
「你们在想些什么啊!」
「嗯?喊『你活该』会比较好吗?」
「我可是秘书舰!愚弄我,会让你们吃不玩兜著走喔!」
「我们都知道阳炎办不到那种事情,你是个能把私怨跟业务分清楚的女性。」
「我可没那么明白事理!」
「我觉得你不要装作自己很坏心眼会比较好。」
长月终于无法掩饰那笑咪咪的表情。
不只是她,每个人脸上都是高兴到无法忍住笑容的模样。皐月捧著肚子,潮也捂住嘴呵呵笑著。平常总是没有表情的霰也不时忍笑到差点咳嗽,曙更是直接用手指著阳炎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哈。啊──好好笑,肚子好痛。」
「曙……难道你都不会担心吗?」
「为什么我要做那种无谓的事情啊?哈哈哈。」
「再多安慰我一些啦!」
「等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好好安慰你!」
这很明显是随便说说。只不过,这时候如果发脾气就太幼稚了,既然如此也只能怨恨自己的命运。
阳炎把头别过去,比任何人都要快步地走向驱逐舰宿舍。这时曙叫住她:
「等等,为了纪念你成为秘书舰,让我请你喝杯柳橙汁吧。」
「那是无限畅饮的东西吧!」
「被发现啦,不愧是秘书舰大人。」
「哼!」
阳炎刻意踏出脚步声,往驱逐舰宿舍走去。
○
往佐世保的移动是利用电车。虽然也能够搭乘飞机,可是早就预约额满而没有机会插队进去。
六个人一起搭乘电车移动,这种经验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虽然很想说这就跟远足一样有趣,但对阳炎而言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移动途中,其他人不停对她说「秘书舰,可以看到富士山喽!」或是「秘书舰,买冰淇淋给我吃」之类的话。而阳炎虽然每次也都回答「富士山讨厌你啦」或是「等你死翘翘以后再去吃冰淇淋吧」来予以反击,但依旧处于劣势。
「长月。」
等情况平静下来以后,阳炎开口询问:
「佐世保的秘书舰是谁?」
「我们还在那边的时候是……」
长月询问一旁的皐月:
「你还记得是谁吗?」
于是皐月中断正在跟曙玩的「成为秘书舰的阳炎可能会被取哪些绰号之机智问答」。
「我们还在的时候是金刚姊吧。」
「对喔,是金刚型的姊姊们轮流担任。」
「那些人不是在横须贺吗?」
「应该是被挖角过去了。金刚姊一开始好像也是在横须贺,然后才调籍过去,现在应该算是又调回去吧。」
阳炎觉得这很有可能,毕竟横须贺镇守府的提督最擅长借东西不还了。
「那现在呢?」
「这就不清楚了。」
长月摇摇头。
阳炎双手交抱在胸前。名目上来说阳炎已经是秘书舰,之前的秘书舰将会担任辅佐她的角色。明明不认识,这位比自己有经验而且年长的舰娘却将成为部下,真的有办法只是增加点心劳就解决吗?
思考著这些事情,同时对皐月跟曙怒吼「再不停止那机智问答,我就把你们丢出去!」时,电车已经抵达佐世保。
走下月台之后,立刻有许多建筑物映入眼帘,在另一头就能看见大海。
「好怀念的风景!」
皐月张开双手说著。
佐世保镇守府是跟横须贺、吴、舞鹤同等级的防卫要地,港口就在海湾的深处。这里的平地不多,电车是穿越群山之间才抵达这里的。
天气晴朗,同时也很闷热。即使如此,皐月与长月看起来还是对来到许久没来的佐世保感到开心无比。
「真是久违了呢。」
长月因为耀眼的阳光而眯起眼睛:
「首先要去找谁呢,你没跟文月说过吧?」
「嗯,就突然过去吓她一跳吧。」
皐月这么回答。
阳炎从大门眺望佐世保镇守府内部。不管哪一栋建筑物都曝露在海风中,由于年代久远而有一股独特的古风味。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当舰娘数量还很稀少时,深海栖舰不时会对地上进行轰炸,其中只有佐世保从来没有被攻击过。
「我去找秘书舰,你们就自由行动吧。」
「你在说什么啊,秘书舰就是你吧?」
被曙这么一说,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订正,我去找前任秘书舰进行交接。」
「这样的话,大家一起过去吧。」
听到潮的提案,阳炎回答:
「没那种必要吧。」
「不,我想听听看成为秘书舰的阳炎姊一开始会说些什么。」
「……潮,你的性格是不是有些扭曲了啊?」
「没有那回事。」
「这该不会是报复我把大家带去爱宕姊那边吧?」
「当然不是,不是这样的。」
潮否定了好几次。
看过设施导览后,她们前往佐世保镇守府的办公大楼。那是栋从屋顶有两根像是烟囱的凸起物,看起来很古典的建筑。
她敲敲门并敬个礼,接著进入秘书舰室。
「第十四驱逐队阳炎以下六名,到此进行就任报告。」
「欢迎你们。」
大型办公桌的另一头,有位将修长黑发绑在头侧,个性看起来很刚强的女性坐在那边。
「我是重巡洋舰那智。」
她站起来朝第十四驱逐队走来,这让阳炎有些紧张。
她是妙高型重巡洋舰。以前作战时曾跟妙高一起被派遣到横须贺,然后从远处看过她。虽然当时就有「好像是个很强悍的人」这种印象,但近距离一看更是感受到那份精悍。
阳炎毕恭毕敬地说:
「还请多多指教。」
「那是我要说的话呢。」
「……?」
「你可是秘书舰吧?」
那智这句话让阳炎回过神来:
「啊……是这样没错。」
「从现在开始,佐世保镇守府的秘书舰业务由那智移交给阳炎。那边的桌椅都已经空下来了。」
那智指著自己刚才还坐著的椅子说:
「请你自由使用。」
「是。那个……」
「嗯?」
「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目前暂时会由我来辅佐,横须贺的爱宕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阳炎虽然松了口气,但那智马上加上一句话:
「爱宕说阳炎很优秀,所以一定能胜任。」
被施加压力了。阳炎在心中咒骂那个人到底讲了些什么。
「今天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所以也没事可作。剩下的就从明天开始进行。」
「抱歉,我想问个问题。」
这么说的人是长月。那智看到她以后虽然有一瞬间露出疑惑的表情,但立刻就回答:
「是长月……还有旁边是皐月吧。好久不见了。」
「是。」
「我们回来了。」
由于这里是她们以前隶属的镇守府,所以长月跟皐月比阳炎要放松许多,询问时也没那么拘谨。
「我们都不知道那智姊当上秘书舰了。」
「我是在羽黑之后被任命的。虽然还是比较喜欢在海面上战斗,但试著做做看以后,发现这真的能学到不少东西。」
她这么回答长月的问题。
这次换皐月询问:
「我们要睡在哪里呢?」
「驱逐舰宿舍有准备好寝室,所以就睡那边吧。你们调籍之后有重新整修过,所以变得很漂亮喔。」
「太棒了,非常感谢您!」
皐月率直地表达喜悦。
实际业务是从明天开始,所以阳炎与其他成员就打算离开。这时那智把她叫住。
「等等。阳炎你明天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在早餐之前先过来。」
「咦!」
「身为秘书舰得成为其他舰娘的典范才行。」
「是这样没错啦。」
「其实这里有个当秘书舰交接时,工作就会瞬间堆积如山的传统。大量文件会像是算好时机般涌进来,早点来才不会之后弄得那么辛苦。」
「……这是在恶整人吧。」
「也许是镇守府总动员测试新任秘书舰大人的能耐喔。」
那智这么说著。
阳炎从秘书舰室离开来到外头,等距离够远后才开口说:
「呜──糟透了。」
她抱头苦闷,勉强不让自己蹲下去:
「这不就突然开始试练了吗!」
「阳炎不擅长早起吗?」
曙这么询问,阳炎听了摇摇头:
「不会不擅长啦,我是指从第一天就有大量工作这件事。」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大家好像都很轻松就能应付了。」
「是那样就好了。」
「我会照常睡觉就是了。」
阳炎用怨恨的眼神注视著曙。
「这时候,不是该来个安慰我的场景吗?」
「如果你肯请我吃些什么的话再说。」
「我拒绝。」
「秘书舰还真辛苦呢。」
曙虽然有半分同情,但接下来还是不断笑著。不只是她,大家也跟著一起笑出来。
阳炎哼了一声就把头别过去。想笑就笑吧,明天我就把堆积如山的训练课题推给你们──毕竟自己是秘书舰,可不容许对方出言辩驳。不管这些驱逐舰再怎么大哭大闹,也一定要让她们说出不如被深海栖舰的16inch炮弹打中死掉还比较轻松这种话来。
她内心怀抱著些微的复仇心态,想像著从明天开始的秘书舰业务。
但是隔天说出「死掉还比较轻松」这句话的人,却是阳炎自己。
成为秘书舰的第一天,她虽然比平常要提早一个小时作好准备并前往秘书舰室,但那智已经在那里了。
入室后她这么说:
「虽然很准时,但没有意义喔。」
「这样没有意义吗?」
她忍不住开口辩驳,而那智点点头:
「秘书舰在业务时间上有很大的弹性,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想回去都无所谓。但这个权利是以能够全数完成被赋予的工作为前提。」
「也就是说……如果工作没做完,就没办法回去是吗?」
「想要在今天之内回去的话,就只能早点开始工作了。」
「可是你跟我说要在这个时间过来。」
「这点我给予正面评价,并没有批判你。」
「那为什么要那样说?」
「只是想捉弄你一下。」
她很乾脆地这么说。
阳炎往已经属于自己的办公桌方向看去,文件早已堆积如山。而且它们还开始崩塌,有些差点要从桌子旁边掉下去。
「……这些全部都是吗……」
「这算少的了。」
「我没听说过会是这样啊!」
「身为秘书舰,不预料到这些可不行。」
阳炎被推到椅子上坐下。
「你有从爱宕那边听她解说业务内容吗?」
「我有读过业务说明书。」
「有看完了吗?」
「是,姑且有看完……」
「那就没问题。」
阳炎交互看著眼前的文件山与那智,并露出绝望的表情。
「你真的觉得我能够胜任吗?」
「我会辅佐你的。」
「那智姊会在哪里?」
「我会在那边。」
往那边看去,阳炎的右手边摆著一块白板,它旁边又摆了张比较小的桌子。因为到昨天为止这张桌子都还不存在,所以应该是夜里搬进来的。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非常感谢你,那马上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不用叫你姊姊也没关系吗?」
那智露出感到很疑惑的表情,看来不用叫姊姊也没关系。
接著立刻开始进行身为秘书舰的工作。
业务大多是文书工作,镇守府各处会送来文件。将这些阅读过后签名与盖章,重要的案件就往上递交给提督请求裁决。这时候大多会被要求提出意见,所以没办法随便敷衍。
首先是训练相关的部分,这真是多到令人头痛的程度。训练计画的文件跟训练实施要点的文件,训练海域设定的许可文件跟训练时间延长的文件,训练后的报告跟训练弹和实弹的消耗与补充之相关文件。这只是开头,接下来还有每个战队、驱逐队的文件。
还不只如此。装备保管库的借出相关手续与简略化的陈情,熄灯时间延长的申请,违反规则的舰娘解除夜间外出禁止令的许可,讨论镇守府雨天时每小时雨量大约几厘米的议事录承诺与否;就连附在早餐里头的沙拉很难吃,可不可以想点办法这种陈情都有。
才处理没多久,阳炎就发出哀号:
「为什么只有文件会多到这种地步……!」
她很清楚理由何在,因为镇守府是个组织。组织如果靠当下的直觉或是心情来运作就太不像话了,所以才会需要书面文件。基地或港湾的话,有时候还可以随便敷衍了事,但佐世保可没办法这么做。
往那智那边看去,只见她桌上几乎没有文件堆叠。
(好诈喔,都往我这边送……)
虽然这么想,但却不是这样。
是那智把送来的文件一个个都迅速处理掉了。文件的检查、签名与盖上确认章的动作毫无停顿,所以也不会停滞不前;而且她还常常喝个茶休息一下,让人觉得在这么热的天气不用跑到外头似乎很舒适。
另一边则看看自己,文件已经叠到几乎可以建造金字塔了。等到建好的那天,大概就可以埋葬上百名的王公贵族。
这真是令人绝望的心情。
(呜呜,果然还是当驱逐队的向导舰比较好……)
第十四驱逐队现在应该是五人正努力进行训练吧。虽然也曾经觉得很辛苦,但现在只会涌现羡慕的心情。
总而言之,现在先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把眼前的文件解决掉。吃早餐时先暂时离开,回来就继续进行作业。
「舰娘专用伤病疗养设施(船坞)前的道路工程申请……?为什么要申请这个……?」
「因为会需要用卡车将高速修复材(水桶)运进来吧,所以才要申请。」
那智在视线完全没、有离开自己手上文件的情况下说著。
「这叫舰娘自己搬运不就好了吗!」
「受损伤的舰娘不可能自己搬运高速修复材。这么一来就必须事先预备好没有损伤的舰娘来搬运。阳炎,你愿意在训练前跟结束后削减自由活动时间来搬运吗?」
「呜……」
「如果你想搬的话,我是不会阻止。」
被这么,说还真是无法反驳,于是阳炎在许可章上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其他还有好几个类似的申请书。舣装的修理这还能理解,但水管的工程申请就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
「连这么细微的部分都要由我来判断吗?」
「这一点也不细微吧。」
「这边这个船舶靠岸的时间,应该由船只自己判断就行了吧?」
「既然进入佐世保镇守府的管理区域,船舶就必须服从港口的指示,怎么可以轻视这种事情呢?」
「这么说也是喔。」
「真正细微的文件,是要你决定缴交给厨房的食盐袋数,还有严格决定胡椒容器与盖子孔穴的规格这些,而且还得每个宿舍都一一执行。」
「……这也要决定吗?」
「当然不用,这种事情交给事务单位就好。」
镇守府里头不是只有舰娘而已。从卫兵到技师到卡车司机,还有许多人在这里工作。事务类工作也一样,跟战斗无关的事情就由专职的工作人员来负责处理。
反过来说,会上陈到秘书舰这里的文件就不能交给其他人判断。
(不过有必要连道路整修都要给秘书舰判断吗……)
回过神看一下时钟,已经十二点了。于是那智开口说:
「也差不多该吃午餐了。」
「就这么办。」
虽然几乎没处理多少文件,但即使只是暂时也想离开一下,所以阳炎很开心地赞成。她想跟大家聊聊天,让心情沉稳一下。
正打算离开秘书舰室时,那智叫住她:
「等等,你要去哪里?」
「就是去驱逐舰宿舍吃午餐……」
「秘书舰是在别的地方用餐。」
「这是怎么回事?」
「中午当然是要跟提督一起用餐吧。」
「咦!」
阳炎瞪大眼睛:
「为什么啊?」
那智很理所当然地说:
「你可是秘书舰喔。」
「但……但是,我从来没有跟提督一起用餐过……!」
「在林加也是?」
「那边是……因为又窄又小……还有因为很热才……」
「跟提督共进午餐是为了让秘书舰跟其之间的沟通更加圆滑。还有提督与高层人士聚餐时偶尔也必须一起出席,所以也有藉此习惯的用意。另外,如果你喜欢热一点的话,要不要帮你开暖气呢?」
阳炎摇摇头,那智当成她已经没有怨言并说:
「那就走吧。」
阳炎用僵硬的动作跟在那智后头。
提督有专用的用餐室。这里别说是驱逐舰娘,其他舰娘也不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进入。虽然听起来会招致抱怨,但对于用来招待客人或是高层人士聚餐的地点而言,这也是必要措施。另外也会用在各种日常情况上。
阳炎穿过镇守府办公大楼这道看起来颇为豪奢的门。门是木制的雅致装潢,看起来很昂贵的餐桌上铺著似乎很昂贵的桌巾。上头摆设著复数的餐盘与刀叉。
她仔细注视著这些,然后说:
「……这不是晚宴的餐点吗?」
「也不是每天都会吃这么正式的餐点。是因为阳炎成为秘书舰,才请你吃一顿丰盛的。」
「喔……」
阳炎战战兢兢地在指定的位子坐下。
正担心如果那智这时候离开,这里只剩下自己跟提督两人该怎么办时,她也坐下来了。
没等多久门便打开,有位身材高挑的男性走进来。
阳炎弹射般站起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跟佐世保镇守府的提督见面。虽然不清楚这位男性的年龄,但他的头发从里到外都有白发混杂在其中。眼神十分精悍,像是对自己技术充满自信的外科医生。
「你就是阳炎吗?」
「是的。」
「欢迎你来到佐世保镇守府,请坐。」
提督率先坐到椅子上。确认这点之后,阳炎与那智才跟著坐下。
他吩咐侍者送上餐点,并补充「不要有酒类」这句话。
接著他对阳炎询问:
「你喜欢肉类料理吗?」
「是。嗯,是的。」
「是吗,我比较喜欢吃拉面。」
阳炎听了无言以对,提督更接著讲:
「更喜欢中华凉面。」
「是……是这样啊……」
那智低声说:
「那是在开玩笑。」
阳炎虽然想笑出来,但因为错过让嘴角上扬的时机,什么也没法做。
先是前菜的沙拉与汤,然后牛排也送了上来。
阳炎仔细看著自己的盘子,摆盘跟民间餐厅没太大差别。舰娘的餐点虽然在味道跟分量上都很不错,但由于都杂乱堆在方便清洗的餐具上,特徵就是外观不是很好看。相比之下这道餐点看起来就很豪华。
「不用太客气会比较好喔。」
那智这么一讲,阳炎小声地说句「我开动了」。
接著他们暂时无言地用餐。
提督仔细盯著阳炎看。
「阳炎,秘书舰的工作习惯了吗?」
「是……」
「不过还只是第一天,不了解情况也是正常。」
「是……」
「说不定我的情妇会提起诉讼,要求我支付可以买下一艘航母的赔偿费喔。」
「是……」
提督转向隔壁:
「那智,你听到了吗?我好像要被告了耶。」
阳炎这才发现「啊,这是在说笑」而感到慌张,而那智继续对提督说:
「那场官司早就解决了,法庭也认定怀孕是那位女性在胡说。」
「就是跟我这种穷人打官司才会输掉嘛,提督的薪水又不高。」
「是想要有个挑战深海栖舰之提督的爱人这种头衔吧。」
「你可不可以用前任秘书舰的权限帮我加薪啊?增加的薪水分你一半。」
「全部给我的话就考虑看看。」
阳炎没有加入两人的对话。虽然有在听,但无法连内容都理解,再说她连餐点的味道都搞不太清楚了。
提督摸摸自己的下巴:
「那智啊,阳炎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
「就是因为你那么没神经地一直问啊,还有餐巾掉了。」
「哎呀,怎么会。」
侍者虽然靠过来,但他自己捡起来交给对方。
「为什么你都不会紧张呢?」
「因为我工作时都有适度放松。」
「不是打混吗?」
「妙高说,如果过度集中于秘书舰的工作会让自己胃痛,所以我都把放松心情这句话牢记在心。」
妙高跟那智一样是重巡洋舰,以前应该也有担任过秘书舰吧。但阳炎当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那智继续说:
「不如说,阳炎紧张的原因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
「哦?」
「这是爱宕告诉我的。」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这虽然让阳炎终于回过神来,但因为搞不太清楚话题的走向,只能不停点头而已。
提督摆出稍作思考的动作: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这个男人太过完美。第二任的太太也这么说过。」
「那位在离婚时骂说,日本鬼铀都还比你帅的女性吗?」
「那是第三任。」
「两个都差不多吧。在我记忆里,第二任跟第三任夫人应该是姊妹才对。」
「我是结婚以后才注意到她们的姓氏相同嘛。」
「要我解说一下提督您婚姻不顺遂的理由吗?」
「那会伤害我的心灵,所以请别说。」
「阳炎会紧张是有理由的,提督你应该也有稍微听到一些传闻吧?就是阳炎以前也有参加的作战所发生的事情。」
「……是啊。」
男性理解般点点头:
「你似乎差点就要冲上去揍横须贺的那个家伙呢。」
阳炎不禁站直身子回答:
「我才没有差点就去殴打……!」
这句话跟事实相反。阳炎以前为了拯救行踪不明的不知火而直接去找提督谈判,结果激动之下差点动手殴打他。从那次之后,她就很尴尬于跟横须贺镇守府的提督碰面。因为这件事的影响,阳炎面对镇守府勤务的提督时就会过度小心,避免又犯下错误。
「……那时候就是……该说我气昏头了吗……」
「真可惜,如果那家伙被打,我就会想去看看了。」
提督说完后喝口咖啡:
「佐世保也有派遣舰娘过去,报告书上写说那场战斗非常辛苦。」
「是场激战。」
「我也觉得不要做出舍弃舰娘的决定会比较好。比方说……只是比方说喔,即使更高层下达不要浪费力气在救援行动上的命令也一样。只不过,自己的情感跟作战的最佳解答这两者又是另当别论了。」
「是。」
阳炎这次有听清楚内容,并且理解之后才回答:
「这点我知道。」
「舰娘,尤其是驱逐舰娘无论如何都会去救援留在敌方区域里的同伴,这点我也很清楚。接下来的部分虽然光看报告书也知道,但你在幌筵前去救助潜水舰娘了吧?如果被告知说救援毫无意义所以不要出击,你会老实遵守命令吗?」
她摇摇头:
「不会。」
「但实际上,第十四驱逐队在救出时遭受攻击,虽然没有丧失任何一员却也受到很严重的损害。如果要讨论损益得失,这算是损失吧?」
「但正是因为相信伙伴一定会来救援,我们才能够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立刻就决定舍弃同伴,这样谁也不会想出击了。」
舰娘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伙伴意识存在。尤其是驱逐舰娘特别强烈,平常虽然会互相对立,感情也不是很好,但只要遇到危急情况,无论如何都会冲过去救援。这一点也跟驱逐舰娘的高昂士气有直接关联。
提督缓缓点头:
「没错,但那是身处前线之人的思考方式。站在后方指挥时,又会看见完全不同的事物。如果我也是像阳炎一样的舰娘……虽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我也一定会全力进行救援。但如果这是为了攻击前来救援的舰娘的陷阱呢?如果预料到救援作战会浪费资源,造成庞大的损害时呢?这时候又需要另外一种判断。」
「但是……我成为舰娘时,被严格教导说绝对不能舍弃同伴。而且以提督的立场来说,也认为要最先考虑进行救援……」
「救援作战是必须实行。但就算如此,也不允许把其他需要考量的事项全盘置之不理。因为我站在被要求必须考虑各种方法的立场上。」
男性把咖啡杯放在杯盘上:
「秘书舰也一样。」
「…………」
阳炎太过集中在对话上,所以即使咖啡送来,她依旧把叉子拿在手上。
过一阵子后,她才慌忙把叉子交给侍者。
「呃……那个。」
她有点支吾其词地说:
「这算是种教诲吗?」
「只是闲聊而已,我的人生经验还没有累积到可以给人教诲。」
「我认为已经累积很多了……」
「离婚方面的话是没错。」
阳炎询问身旁的女性:
「那智姊也有被提督问这些问题吗?」
重巡洋舰娘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那时候不同。第一次吃午餐时,就被迫听些他每天晚上都被离婚协议书搞得七荤八素的事情。结果还被说因为看起来好像有离婚经验才选我当秘书舰,害我差点对他怒吼。」
「怎么会……」
「现在想想如果是开玩笑就好了,但他是认真的。」
到刚才为止那些「金玉良言」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阳炎不禁往提督那边看去。
提督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会请阳炎你们过来,另外也是为了准备攻势作战。」
「要进行作战吗?」
「因为深海栖舰的活动也转为低调了,我们打算利用这个状况一口气夺回海域。由于还是满久之后的事情,所以第十四驱逐队能够放松一下,阳炎也能慢慢习惯秘书舰的工作。」
「非常感谢您的挂虑。」
「如果能让你们喜欢上佐世保,自愿说出要留下来就更是万万岁了。」
阳炎心想要是真的变成那样,跟横须贺之间又要发生争执了。
「但是,有必要让像我这样的驱逐舰担任秘书舰吗……」
「由驱逐舰担任秘书舰这样的例子以前也有过,只不过担任需要筹备作战的秘书舰,这还是第一次。而刚好我听说横须贺有适合的驱逐舰。」
提督用餐巾擦擦手: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是,关于那智姊好像有离婚经验这点……」
那智本人立刻开口回答:
「怎么可能会有嘛。」
提督摇摇摆在餐桌上的小型摇铃,对侍者宣布午餐时间结束。
阳炎和那智两人一起离开,回到秘书舰室。
看一下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这是顿颇为漫长的午餐。
「佐世保的提督,一直都是那样子吗?」
「虽然不是一直,但大致上没错。」
「为什么会选我担任秘书舰呢?」
「提督从以前就想过要让驱逐舰娘担任秘书舰。再来就是横须贺的提督,还有吴的提督也进行推荐。只不过,横须贺的提督似乎是打算让你在自己那边担任就是了……」
「除了我以外,应该还有适合的人吧?」
阳炎认为最不适合担任秘书舰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虽然完全没办法拿来自豪,但做事粗心大意又随便的个性,应该不适合秘书舰业务吧。如果真的想要驱逐舰娘担任,总觉得找其他人来就好,尤其是像不知火这样的舰娘。
「这代表阳炎就是有如此高的评价。」
「我实在搞不太懂。」
「你成为舰娘时,应该也没想过会成为向导舰吧?这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样啊……」
阳炎歪著头,然后开始整理去吃午餐时所增加的文件。
看著多到好像在捉弄人的日间、夜间、实弹训练申请书,同意后签下名字与盖章。其他还有暂时变更编制的出差、外宿申请书,以及强制叫觉得健康检查很麻烦的舰娘去接受检查的命令书。
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到摆在角落的文件上:
「这是什么?改善待遇……?」
察觉到自己说出口后,阳炎急忙闭上嘴。仔细往申请人栏位上看去,上头写著驱逐舰共同。
「怎么会写共同,填写不完整……」
正打算退回给申请人而放进箱子时,她停下手。
然后再次拿过来,这次她就有阅读内容。过一阵子之后,妯询问那智:
「……那智姊。」
阳炎的头从文件上抬起:
「你觉得驱逐舰是否没有被善待呢?」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不知为何就是想问。」
「如果是待遇方面,的确无法说全部舰娘都有被善待。」
「毕竟战舰或航母的姊姊们在房间方面都还是单人房。」
「把有限的资源分配在重要的部分,可是基本喔。」
「但我想,这样会觉得自己被轻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想要改变这些部分,就只能靠自己出人头地了。退役后走上政治一途,也是一种办法。」
那智换个说法:
「要我说个人意见的话,我很尊敬驱逐舰。不对,应该说没有任何不尊敬的舰娘吧。」
「谢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舰娘的工作会很辛苦吗?」
「真是困难的问题。」
那智停下手上的文书工作:
「说辛苦是很辛苦,毕竟跟生死有直接关联。不过,如果无法对这份工作感到自豪,可就无法继续当舰娘。秘书舰的工作也很重要,毕竟要是没有人在后方支撑,组织就无法运作。」
那智这么回答,接著反过来询问: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没……没有啦,不自觉就……」
阳炎陷入沉默,接著再次往文件看去:
「……我想去一趟驱逐舰宿舍。」
「现在去也没人在喔。」
「啊。」
现在这时间是进行课业的途中,她们应该几乎都还在进行训练。
「等晚餐后再去吧,那样子大家也会聚集起来。」
「就这么办。」
「还有,先作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咦?要为什么作准备?」
「秘书舰跟其他舰娘就是有如此的差别喔。」
阳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感到满腹疑惑。
阳炎的晚餐也是跟提督共进。那是和风日式料理套餐,这让她觉得实在太奢侈了。而那智也跟午餐时一样,对她说:「成为镇守府提督之后,跟来宾聚餐时的饮食也会有一定以上的水准,因此要习惯。」
吃了完全吃不习惯的餐点,她努力安抚受到惊吓的肠胃,然后往驱逐舰宿舍走去。
因为白天变长的缘故,天空还很明亮,不过应该立刻就会变成满天星斗了吧。
她走进驱逐舰宿舍。第一士官次室虽然用餐结束了,但所有人都还在里头。
驱逐舰娘们一起看著阳炎,传来的视线让她有一瞬间感到畏缩。
也许是不认识的人跑来,让大家感到可疑吧。仔细想想,来到佐世保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当地的驱逐舰见面。
她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清咳一声,然后站到大家都能清楚看见的位置:
「好,大家听我说。」
虽然现场有一剎那间安静下来,但不久后还是到处传来低声细语。
阳炎成为秘书舰这件事,已经透过通知让所有人知道。应该没想到她会突然来到第一士官次室,所以感到困惑吧。
她再次大声说:
「请听我说。」
虽然放大音量,但是细语声几乎没有停止,反而是注视而来的视线越来越强烈。
阳炎终于理解情况了。因为跟自己同样是驱逐舰的人成为秘书舰,大家都在计算相互间的距离感。而这也化为不安让大家低声讨论,并露出像是在打量对方的视线。
毕竟说到秘书舰就给人伟大程度仅次于提督的印象,而且还是散发出独特存在感的人物。才刚被任命的驱逐舰娘可没有秘书舰的威严,这点也成为不安的要素。是否该听从这名舰娘的命令,是事关生死并且需要认真商量的事情。
阳炎理解到那智所说的「心理准备」是指这件事。虽然同样是驱逐舰娘,但成为秘书舰之后的立场就会改变。
她变得张口结舌,遇到这种情况就无法随便把话讲出口。必须一句话就获得大家注目,并且让驱逐舰娘们感到钦佩才行。
「呃……」
阳炎开始烦恼,她希望说句充满转机的话。不是嘲笑也不是怒吼,而是能够立刻带来紧张感的一句话。
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她拚命思考著,这时曙走过来:
「你在干嘛啊?真是散漫耶。」
「你安静一下,我正想思考有什么好方法……啊啊,真是的,该怎么办才好。」
曙不慌不忙地用响彻第一士官次室的声音说:
「大家听一下,这女孩要结婚了喔!」
这次大家真的可说是用无比惊讶的眼神集中在阳炎身上,当然也没有窃窃私语。
曙说声「这样就可以了吧」后就回到自己的桌子。阳炎虽然动作变得很奇怪,但还是勉强挺直腰杆:
「呃……我是从横须贺过来的阳炎。这次被任命为佐世保的秘书舰,请多多指教。」
她清咳一声:
「还有,我没有打算结婚。」
本来以为这样讲大家会笑出来,但完全没有声音。
无可奈何下,她只能先环视第,士官次室来暂停一下:
「你们送来的待遇改善请求书我已经看过了。这种心情我很了解,但是我们也有办得到跟办不到的事情。想要拥有跟战舰或是航母姊姊们相同的房间非常困难,更不用说要求宽敞的房间,更是乱来。」
现场没有回应,于是阳炎继续说:
「当然我们这一行得出生入死,有什么万一时还必须成为挡箭牌。但我们不就是能接受这点才成为舰娘的吗?何况也不是没有一些特权啊。像是澡堂很宽广,还有第一士官次室是个圣域;除此之外还受到大家的尊敬,而且是十分充足的程度。」
她把拿在手上的待遇改善请求书高举给大家看:
「所以不要没有看见改善就想罢工。驱逐舰娘战斗的对象应该是深海栖舰,不是提督。」
阳炎像是要甩开集中而来的视线般说著:
「如果对待遇有所不满,那也能选择退役。但我不希望各位那么做,因为不知道深海栖舰的势力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即使只有一艘也好,我们都需要更多的驱逐舰。如果这样还是不满的话就跟我说,我会负起责任去进行交涉。虽然还是有无法办到的情况,但我会努力让各位的待遇获得改善。」
她把手抵在胸口:
「所以请不要干出傻事来。」
沉默支配了第一士官次室。
阳炎心想,这下子真的讲出来了。这么一来,自己确实会成为驱逐舰娘的敌人。
她们写下许多对待遇的不满以及要求,并表示没有妥协的余地,如果不接受要求就要发动罢工;然后这些要求被阳炎在所有人面前直接否决。
但这是必须要有人出面宣布的事情。镇守府的预算并非无限,把经费花在舣装上头后,其他许多事情就必须延后执行。爱宕交给她的业务说明书上头,也有记载能够进行预算分配的事项其实很少。
实际上来说,这种申请只要说声不可能然后直接退回就好。或者就给予「申请书由于不明原因遗失了」这样的回答,反覆让对方申请后又遗失,直到认输为止。
但阳炎不想采取其中任何一种方式。自己身为秘书舰的能力还很差,能做到的事情就是用同为驱逐舰娘的身分与对方沟通。如果无法接受的话,就跟她们奉陪几个小时,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去看时钟。
如果这个结果是被冷淡对待,那也只能接受。
虽然不清楚这算不算秘书舰的正确作法,但她现在能办到的也就只有这点小事。
驱逐舰娘们依旧没有回应,身为伙伴的第十四驱逐队也一样。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这下子毫无疑问是被讨厌了。但自己也要正面迎接抱怨与不满,于是她动员所有精神力睁开眼睛。
突然间,她发现事情好像有点奇怪。
第一士官次室的气氛没有紧张感。
驱逐舰娘们的脸上没有显露愤怒,反而相当柔和,甚至能看见笑容。
接著不知从哪边传来拍手声。
不久后,这声音就响彻在第一士官次室,变成如雷贯耳的掌声。
「你们看,就跟我说的一样吧!」
皐月露出满面笑容站起来:
「就跟你们说,阳炎绝对不会逃避这种情况嘛!」
阳炎大吃一惊。下个瞬间,她就理解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几个……联合起来骗我对吧!」
「阳炎,恭喜你就任秘书舰!」
所有人都发出祝贺的声音。接著,有名娇小的驱逐舰娘从里头的厨房走出来。
她双手拿著巨大的蛋糕,上头用巧克力写上「送给我们的秘书舰大人」几个大字。
插图006
「这是庆祝你就任哟。」
她是文月。因为有在幌筵一同战斗过,所以阳炎认得她。
「本来想说要好好庆祝一下,但却想不到什么好方法。然后长月她……」
长月本人还在拍手。
「她说普通地把你叫来祝贺也很无聊,就依循驱逐舰的作风庆祝。」
文月似乎也很开心。
「因为新任的秘书舰是从其他地方过来,所以很多人都会担心。可是第十四驱逐队的大家都说绝对没问题,阳炎一定可以胜任秘书舰。」
她低下头鞠躬:
「对不起,结果就变成像是在测试你了。」
「真是的……」
「佐世保镇守府的驱逐舰都非常欢迎第十四驱逐队的到任与阳炎就任秘书舰!」
文月这么说完,鼓掌声再度响起。
阳炎露出苦笑,同时紧张感也解除了。
「驱逐舰真的是最差劲……最差劲又最棒了。」
她把手摆在膝盖上,还稍微有点在发抖。
蛋糕上有几根蜡烛。虽然其他部分也很寒酸,但这食物只有量特别多。
阳炎在大家催促下,准备把蜡烛的火吹熄。
「这个就大家分一分吧!就算只分到一点点也别太奢求啊!还有……」
她对所有人说:
「从明天开始的训练,只有驱逐舰会变得更严苛!秘书舰的命令可是绝对要遵从!」
然后像是为了不要听见嘘声,阳炎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
那天晚上──
在第一士官次室大吵大闹以后,阳炎又回到秘书舰室。这是为了把剩余的工作做完,但惊讶的是那智还在里头。
「请问,你是在加班吗?」
「已经结束喽。」
她的桌上没有文件,身体也整个靠在椅背上。
「吓了一跳对吧?」
「咦……你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吗?」
「算是吧。」
那智这么说著。
「我那时候是被妙高她们整了。听到她们大破的联络后,我脸色苍白地冲到栈桥去,结果也是这种情况。佐世保就是太过幼稚这点不好。」
她露出苦笑:
「人数众多的情况下,驱逐舰玩起来就很热闹。还真是羡慕呢。」
「她们都是非常棒的伙伴。」
「你可不能让她们死掉喔。」
「是。」
「还有,这种惯例可不要跟别人说,那会让乐趣减少。」
「那当然。」
「今天就先休息吧,剩下来的明天再处理。」
那智率先离开秘书舰室。
阳炎往驱逐舰宿舍走去。
官方甚至有帮秘书舰准备好专用的单人房,这是为了稍微缓和因为工作繁杂所造成的精神压力。那智虽然对她说「不用客气,尽管用吧」,但阳炎还是不打算使用。如果在第一士官次室讲得那么冠冕堂皇,之后还过得那么奢侈,搞不好真的会引发罢工。
本来打算进入自己跟皐月的房间,但阳炎改变主意,敲了敲霰与长月房间的门。
由于没有回应,她就擅自进去。
里头很暗,看来她们已经睡了。阳炎在地板坐下,身体倚靠在床边防止滚落的护栏上。
由于佐世保镇守府的驱逐舰宿舍才刚改建过,所以的确是焕然一新。就连置物柜也闪闪发亮而且非常坚固。只不过室内的宽敞程度就无可奈何了,大概只跟横须贺差不多而已。
她对应该已经睡著的霰说:
「你知道第一士官次室的计画吗?」
没有回应,阳炎耸耸肩:
「就算知道你也不会说吧,毕竟霰的口风很紧嘛。如果是潮,大概就会不小心说出来。」
她把脚伸直,还差一点才碰得到墙壁。
「……那个惊喜,让我很开心喔。不过这只是庆祝就任而已,并不代表我个人有达成什么成就对吧。」
回想起抵达佐世保以后所发生的事情。虽然觉得相当充实,其实才过没多久而已。
「说到我今天所做的工作,结果就只有完全弄不完的文书工作,跟提督用餐还有驱逐舰宿舍的惊喜,再来就是被人胡诌说我要结婚。」
她再加上一句「之后要好好教训曙」。
「虽然受到大家的欢迎,但这实在没办法说是个好的开始呢。我从来没想过裁决文件是那么麻烦的事情,也从来不知道秘书舰的立场跟其他舰娘有那么大的差别。两边都是直接体验,也是别人教导我的……霰,你跟我一直都在同一个驱逐队呢。」
阳炎暂时默默不语,眼睛看著天花板:
「……好歹我也一直都担任向导舰,本来以为应该会有些领导能力。这你应该懂吧?毕竟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但结果完全不行啊。这跟驱逐队的领袖这种头衔没有关联,应该还需要别种才能吧。该怎么说,感觉就是要靠赤裸裸的自己来一决胜负,那种压力真是有够强烈。这世界上的秘书舰为什么都能露出那样一脸从容的表情呢?难道是动手术把神经拿掉了吗?」
她摇摇头:
「不用回答也无所谓,想必大家都是生化人之类的吧。也不知道有没有跟我一样辛苦的人……不过就算有也不会知道嘛。」
虽然没有回应,阳炎还是继续说下去:
「今天受到文月跟大家的欢迎,让我好开心。但我不是成为秘书舰了吗?说不定会变成在作战时把大家送进险境的立场,一想到这边就让我有点害怕。要把那么棒的伙伴们送进敌阵的正中央,这我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她大大吁了口气,室内的空气因此微微摇晃著。
「每个地方的秘书舰……或者就算不是秘书舰,每个轻巡洋舰的姊姊们也都有这种感觉吗?总觉得我成为舰娘以后,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部分。」
最后这句就像在自言自语。
只要把精神集中在战斗上就好的舰娘,跟必须观看整体局势的舰娘,两者的立场与思考有极大的差异。尤其是成为职掌指挥的舰娘之后,自己就必须在交战的同时考虑到其他人的情况才行。
阳炎是驱逐队的向导舰,所以她认为自己很清楚这件事。但是成为秘书舰之后,才体会到这两个世界根本天差地远。
在这不同的世界里头,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现在也还只是个给那智牵著手的存在。但总有一天这只手会放开,阳炎也必须自己继续走下去才行;而那并不是很遥远之后的日子。
对阳炎说秘书舰很辛苦的人是不知火,直到此刻阳炎才理解她想说些什么。
轻轻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来。
什么也没有改变,这里仍是佐世保镇守府驱逐舰宿舍的其中一个房间。
时钟也依旧继续运转著。
「……感谢你肯听我说这些喔。」
她站起来:
「为了表达歉意,下次让我请你吃圣代吧。」
然后打开房间的门。
只见霰就站在走廊那边。
阳炎先看看床铺,再把视线移回来:
「……你不在喔?」
「我跟长月一起……在外头乘凉……」
霰眨了好几下眼睛:
「你在做什么呢……?」
「没什么,只不过圣代就不请了。」
霰露出感到惊讶的表情。
耸耸肩膀后,阳炎走出房间。这次她真的打算去睡觉了。
「阳炎……」
霰开口说:
「恭喜你……成为秘书舰。」
「谢谢。」
道谢之后,她就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