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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谁是女神? 随波逐流

圣沙库拉斯教会为王国联合帝国的核心,其北西侧建造了一栋气派的宫殿。在宫殿内部的大司教政务室中——

「喔,芭希拉与克劳为了向梅贝儿他们转达真相,已经离开帝都了?」

阿奇罗凯芭斯爵士正在听取雷吉娜的事后报告。

不只大司教,这里同时也是能够左右帝国政治最高权力者们集结的地方。

身为房问主人的大司教,此时坐在一张大大的办公椅上,正在浏览紧急的文件,不过仍是稍微停下手来……

「那么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如此询问着。

「桑尔米涅,单程过去大概得花上三天的时间。」

「采尔米涅?梅贝儿在那个地方吗?」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在那里,但根据各地传来的情报,我们认为或许能在那里追上他们两人……」

「原来如此。唉……能让他们紧急离开帝都,应该是相当有力的情报吧。」

大司教作出这样的解释后,回到做到一半的事务工作上继续处理文件。

「还有关于我太晚前来报告、克劳离开帝都,以及近卫骑兵队长不在岗位上的事……」

「啊……这些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大司教一边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边打断雷吉娜的话,然后抬起头来;!

「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那就按照不会让自己后悔的方式去行动吧。」

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啊,是……」

大司教的话令雷吉娜一脸错愕,她本来还以为就算大司教许可了,多少也应该会训诫一番才是,这种放任似的反应实在让她感到很意外。

「那个……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有点在意,就是关于芭希拉的……」

「芭希拉的……什么事?」

大司教目不转晴地望着雷吉娜眼珠微往上瞄的脸庞,只见她将双手手指交叠在一起,作了个深呼吸。

「那个~~有关于芭希拉的降格手续,处理起来不是很费工夫吗?而且她目前也还算是个正修女,虽然不能说……随便外出就不会有问题,在某种范围内还是能够获得准许吧?但是,如果降格手续在她外出的这段期间完成,这该说会有点困扰呢,还是该说……芭希拉如果因为这种理由而受到惩罚就太可怜了……」

「啊……原来你指的是降格手续的事情啊?」

大司教听着雷吉娜的请愿,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说手续复杂其实只是藉口而已。」

「……藉口!?……啊,也就是谎话啰……」

大司教吐露的直一相让雷吉娜整个人愣住。

「正常的程序只需要我和神官长、修道院长的签名即可,如果有心要办的话,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完成了。」

「是……呃……这是为什么呢?」

听到他这么说明,雷吉娜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如果知道了梅贝儿他们的所在地,最适合去向他们作说明的人就是芭希拉。相信你们也是得到了同样的结论吧?」

「是的,正如您所说的……」

雷吉娜以茫然的声音答覆大司教的确认,不过大司教无视于她的反应……

「芭希拉如果只是一名见习修女,在行动上势必有所不便。既然如此,当然是作为正修女比较方便行动啊。」

……仍然继续把话说下去。

「呃……请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都是在大司教的掌心里起舞吗?」

大司数这番话令雷吉娜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我只是稍微推你们一把,让你们从绑手绑脚的规则中解脱而已。」

大司教说完之后,再度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将十指交叠在桌面上:

「若是你们几位的话,不管是哪个知己好友碰到了大麻烦,相信不必谁来要求,你们也会自己设法去帮助他们吧……事实上,雷吉娜不就利用自己隶属于收集情报的发送组立场,努力地在收集情报吗?而克劳也为了能够随时行动,一心投入在准备紧急用的携带装备上。」

他开始静静地说道。

「不过,与梅贝儿感情最好的芭希拉隶属于服务组,即使身为见习修女也想为朋友尽力,却因为受到立场与规则的束缚,导致行动受到了局限。这样未免太可怜了,所以有必要将芭希拉升格为正修女。唉……别说你们是在我的掌心里起舞,就当作是我稍微推了你们一把吧。」

「还有,提出这个计划的可是克利普顿爵士喔。他具有足够的智慧,知道情况终究会演变成这样。」

听完大司教的话,在一旁的阿奇罗凯芭斯爵士补上了这么一句。

「克利普顿叔叔……这还真像是他会做的事。」

雷吉娜喃喃说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一旁。

「唉……我们这些大人该做的,就是别去妨碍充满干劲的年轻人,还有在尽可能的范围内除去障碍,我只是遵照这个职责行事罢了。」

大司教对雷吉娜如此说道,接着把一张文件递给她。

「这是给芭希拉与克劳的特别命令书,有效期限总共八天。」

「大司教大人……」

雷吉娜走到办公桌前,从大司教手中接过了文件。

「因为是特别命令,所以内容是空白的,我希望你将这封命令书以电报传送到他们会经过的教会,让他们两个能方便行事。」

「谢、谢谢您!」

雷吉娜看过文件后,对着大司教深深地低头道谢。

「在您百忙之中还前来打扰,那么我先告退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立刻冲出了房间。阿奇罗凯芭斯爵士目送雷吉娜离去的身影……

「为了同伴还真是拚命啊。真羡慕年轻人能够这样不计较得失地努力。」

……喃喃地这么说道。

「大司教大人,对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比兹马思爵士的处置,您是否有什么对策了?」

「贝族特权与议员特权让他享有不受逮捕的特权。即使我们将他从贵族议员中除名,但因为联盟国之间签有互不千涉、警察权不得介入的条约,恐怕也是无计可施吧。」

大司教一边处理文件事务,一边如此回答阿奇罗凯芭斯爵士的提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比兹马思爵士身为西亚尔提斯公国的国王,如果将他除名,也代表了将联合帝国内第三大国西亚尔提斯公国剔除在联盟之外,这也很困难吧。毕竟根据联合宪章,参与联合的国家,其国王所犯的罪不受法律追究。如果要想办法,就得从这里改起……」

「嗯……我们太过依赖贵族的骄傲与良心了吗?假签与通缉令,比兹马思爵士的诡计多端实在让人很难坐视不管,但他应该也是在清楚宪章的法规下做出这些事的吧?」

阿奇罗凯芭斯爵士说完之后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拿着文件冲出去的雷吉娜,此时正奔向电报室所在地的邮件收受递送中心。

「比兹马思爵士的诡计多端可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且对他来说,已经决定好的事等于是单纯的努力目标,再加上他从以前开始就有很严重的被害妄想对吧?就因为经常做出这种突发性的举动,他才会一直无法成为执政干部。」

大司教一边说着,一边将翻阅完毕的文件放回原本的文件堆里,然后抬起头来。

「如果他没有老是被被害妄想给影响,而是一个能够冷静行动的男人,那么现在在这里和我谈话的也许就不是阿奇罗凯芭斯爵士,而是比兹马思爵士了。」

大司教对阿奇罗凯芭斯爵士这么说道。

「哈哈哈,或许是这样没错,不……就像大司教大人所说的一样。」

阿奇罗凯芭斯爵士听了之后笑了笑。然后——

「不过那男人虽然有才干,但有时就连思考都会丧失理智。更何况他不仅身为大贵族,更是联合帝国的国王之一。而这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啊。」

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便静静地仰望蓝天。

在这片蓝天的前方,距离帝都非常遥远的南方土地上——

「阿提尔河还真宽耶,都已经差不多快看不到后面的河岸了,却还不见对岸的踪影,简直就像海洋一样。」

梅贝儿站在横渡大河的交通船甲板上眺望景色,轻声嘟哝着。

商队的成员们现在全都在客舱里,梅贝儿在确认喝过药的露比诺已经在里面安顿下来后,便走到甲板上来吹吹风。

不过,商队里的那些孩子们并没有待在甲板上。因为今天可能就得交出作业,所以不管是有做完的也好、没有做完的也罢,此刻全都拚命地在进行最后的赶工。

因此,现在只有纳芭尔一个人陪在梅贝儿的身边。

「这里的河宽是五十公里吧?光是这样的距离就已经看不到了吗?」

「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山上。在乎畑一的地方一旦相距五十公里,就算高度有一百公尺也是看不到对面的。」

梅贝儿将手肘靠在扶手上,托着脸颊轻轻叹息。

「我记得平面每距离一公里,大概得高出八公分乘距离的乎方才能看得到对面。而十公里就是八公尺,相隔二十公里就是三十公尺吧。据说即使河川沿岸茂密生长高大的树木,在相距十五公里左右就几乎看不到了。因为我们是在船上,所以能够看得比较远,但二十公里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她说起了这些知识,目光落在波浪起伏的水面上。

「阿提尔河的河水因为由上方看起来是漆黑的,所以才被会称作黑河……」

梅贝儿望着水色,喃喃说出这番话来。纳芭尔听到她的话之后跟着注视水面……

「真的是一片漆黑。」

……随即也发出了感想。

两人看到的河水色泽虽然微微泛绿,但已几近黑色。交通船在水面航行的痕迹,化为白色的泡沫拉出长长的尾芭。

「之所以会那么黑,是田里的泥巴害得河水变浊的吗?」

「不是这样的。」

纳芭尔的话令梅贝儿轻笑出声。

「那为什么会黑压压的?这么说来,沙漠里的那条……是叫温特河吗?也很混浊,这两条河到底哪一条比较混浊啊?」

「纳芭尔,你完全误解了啦。」

梅贝儿抱着肚子笑得很开心。

「你知道吗?阿提尔河是条非常清澈的河川,所以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河底都能看透,因此才会让河水看起来显得漆黑。」

「因为这条河很清澈?既然很清澈,那就应该是绿色的才对啊?不是有种颜色叫水绿色吗?」

梅贝儿的说明只是让纳芭尔露出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

「咦……如果阿提尔河看起来漆黑,是因为河底与水田泥巴同质的黑色黏土,才会让它看起来那么黑呢……?」

不过当事人梅贝儿已经转而思索起这样的可能性。

这时候,船上的大型汽笛响起。又过了一会,远方传来其他汽笛的回应声。这是船只在水上交错而过时,彼此用来打招呼的信号。

为了渡过这条宽达五十公里的大河,交通船的航行时间需要六个小时。一共有五艘这样的船,以两个半小时的间隔在两岸之间往返。

「差不多要到河中心了吧?」

梅贝儿目送交错而过的船只离开,猜测着交通船目前所在的大致位置。

不管往任何方向望去都已经看不到陆地了。从甲板上能够望见的,是延续到水平线的广阔水面与蓝天,还有在空中飘浮的白云。除此之外,就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小渔船而已。光靠目测很难掌握到目前所在的位置。

正当梅贝儿一边眺望这样的风景——

「在这种场合,那些船员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所在的位置呢?难道是靠船只的航行速度与方向作粗略的判断而已……」

一边开始思考时……

「喂,那边那两个家伙。」

……一名长得活像头狮子的落腮胡男子对他们喊道。

几个一眼看来就像赏金猎人的男子众集在他的身边。包含狮头男在内,共有八人,他们腰系长剑,其中三个手里拿着绑缚用的绳索。

四周的乘客看到这一幕之后,因为怕被卷入骚动,全都离那群男子远远的。

「有什么事吗?」

梅贝儿双手依然靠在扶手上,回过头询问。那群男子以她为中心,朝两旁散开成一个大圆圈,为了防止两人逃跑,将他们给团团包围住。狮头男站在梅贝儿的正对面拿出了通缉令……

「你们就是这张通缉令上面的梅贝儿·瓦伊斯,与纳芭尔·佛尔对吧?」

……开门见山地就这么问道。

「不对,我叫艾蜜莉·贝拉。」

「我是欧克特·雅各迪卡尼斯。」

两人朝通缉令瞥了一眼后,立刻回答。

「……喂……」

在瞬间的沉默过后,狮头男以冷冷的声音吐槽着。过了一会儿,梅贝儿露出一脸不愉快的表情抓了抓后脑勺。

「拜托,纳芭尔,你也想个像样一点的名字嘛,」

她轻轻瞪了纳芭尔一眼,喃喃抱怨着。

「什么『忠犬八公』,到底是从哪边跑出来的名字啊,」(编注:日文读音与欧克特·雅各迪卡尼斯相同。)

「梅贝儿自己才是吧,你也只不过是在模仿「少女M』而已。」(编注:日文读音为梅姆·裴拉)

「我不是仿得很像个名字了吗?哪像纳芭尔什么都没改。」

「是吗?那我下次开始就改叫欧特·雅各迪卡尼吧。」

「喂喂喂!」

完全遭到忽视的狮头男涨红着一张脸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你们两个是瞧不起我们吗?」

「只是不想理你们而已啦。」

梅贝儿如此断然回答狮头男的抱怨。在她身旁的纳芭尔则是双手抱胸,抿着一张嘴默默地点点头。

「这两个家伙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梅贝儿或许不愿意承认,不过两人从救世之旅到现在的逃亡生活,彼此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狮头男看到两人那副悠闲的态度,咬得牙关喀喀作响,其他同伙看到他拔出腰上的长剑,也纷纷拔剑摆开了架势。

「你们也考虑一下会给周遭的人带来多少麻烦吧。」

「我们就是考虑过了才会像这样,等你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才出现啊。」

男子听到梅贝儿的话之后,自以为是地回道。

在他们背后,担心情况发展的乘客们持续拉开与几名男子问的距离。

「梅贝儿,别用太强力的魔法将无关紧要的人给拖下水喔!」

梅贝儿举起法杖,正以法杖前端缓缓地划起圆形,纳芭尔这时对她抛出了明确的告诫。

「这点我可没办法保证喔!」

梅贝儿停下法杖的动作,放大音量回答。乘客们一听到这句话,慌忙逃离了甲板,只剩几个特别爱看热闹的家伙留了下来。

纳芭尔拔出配剑,缓缓离开扶手。等他的背紧贴上梅贝儿的背之后,梅贝儿也从扶手处拖着脚步开始移动。

「梅贝儿,清场清得很漂亮耶。」

「说真的,纳芭尔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很机灵。」

两人以其他人听不到的音量交谈着,刚刚那番对话对他们而言,纯粹是为了清出场地所演出的一场戏。

两人移动到人数锐减的甲板中央,几名赏金猎人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维持着包围网。

「喝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两人停下脚步的同时,站在狮头男对面的男子也放声大喊,他的呐喊声吸引了梅贝儿环生的着地,她之所以会以单脚着地,也是因为上空的强风害她失去了平衡。

梅贝儿朝后方瞥了一眼,知道身后的甲板只剩下不到自己身高的长度。

这里位于河中央附近,正是船只行驶得最快的时候。因此她才会被那阵风给吹个正着,以致飘到了交通船的后方来。

「梅贝儿,考虑一下地点,船上可是很狭窄的!」

纳芭尔甩开交战的对手,冲到了梅贝儿的身边。

已经有两名男子倒在地上,还剩下五个对手。

「我是有打算要小心啊,可是这衣服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容易受风……」

梅贝儿一手举着法杖,另一手抓着衣服。身上这套售货女孩的服装,受风的面积似乎比她原本想的还要来得大。

「梅贝儿,能使用火焰魔法吗?」

纳芭尔在梅贝儿面前重新摆好架势,边对她这样问道。

「那可不行。这里是下风处,到时风会把火焰给吹回来。」

「那雷电呢?」

「也没有办法,风太大了,没办法将云招过来。」

她虽然没说出口,但位于下风处施放风的魔法也会因为逆风而导致威力减半,被逼到这种不利的状况,全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判断错误。

「怎么办呢……」

梅贝儿虽然露山一脸后悔的表情,但还是举着法杖。

那群男子一边摆出慎重的架势,一边慢慢拉近与两人之间的距离,梅贝儿看到他们那副模样,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好点子。

「对了!冷却吧!!」

她在地面施放冻结魔法。甲板当场降下了白霜,随即扩散开来在那上面渐渐结成了一层薄冰。

「哇啊……」

一时不察而愚蠢地踩上薄冰的男子发出惊呼声,因为风从背后吹来,他就像溜下冻结的斜坡般滑了出去。

「谁、谁来帮我停下来啊!」

男子的身躯加速往后溜去,接着——

「呜哇啊啊啊~~~~~~」

只留下这声惨叫后便被抛出了船外。

「好!计划成功!」

一如预料的结果让梅贝儿轻轻握拳欢呼着。

「喂,这下我们也无处可逃了,该怎么办?」

但是,纳芭尔却发出了抱怨。

「无处可逃……啊……」

经他这么一说,梅贝儿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动弹不得了……呢……」

她冻结甲板,好让那群男人无法靠近,计划到这里为止算是成功的。可是两人也因此而退到了甲板的最末端,就算想要往前移动也办不到。

「你喔……至少也梢微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情况再行动啊。」

「呜……又搞砸了……」

后悔也于事无补,梅贝儿只能责备自己,又犯下判断错误的老毛病了。

「既然如此,就保持这样进行持久战吧。」

梅贝儿决定豁出去了。

「等船开入港口之后,水上警察也会上船吧。到时候,警察就会把这些人统统以械斗罪带走,然后……」

「我们也会一起被带走吧,只不过带走我们的不是警察,而是教会的人……」

「唔……」

纳芭尔的一句话让梅贝儿眼神转为茫然。

瞬间想到充满希望的预测,实际上竟然是绝望的深渊。

「你们还不快点住手,」

这时候,船员人喊着冲了过来。

「如果掉到河里你们打算怎么办?这里距离最近的河岸少说也有二十公里,依照河水现在的温度,如果在落水之后半天内抵达不了岸边的话,可是会因为失温而溺毙的喔。」

「哼,少罗唆!!」

其中一名男子以剑柄殴打前来制止的船员。「呃啊!」船员惨叫一声翻了翻白眼,就这么瘫倒在甲板上。

「喂,沿着扶手追过去,」

几名赏金猎人沿着扶手,试图由左右两侧包抄梅贝儿他们。梅贝儿刚刚料想的持久战眼看也要落空了。再加上对方已经看透梅贝儿可能会解除冻结状况逃走,已经预留了一个人在薄冰前方埋伏着。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耶……」

「对不起……」

听到纳芭尔的喃喃自语,梅贝儿发自内心感到愧疚的向他道歉,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眼前这个窘境。看这样子,也许只剩下自暴自弃地施放攻击魔法一途了,就在她已经作好这样的觉悟时——

「啊…………」

船身受到从侧面涌来的波浪拍打,大幅地朝河川下游倾斜。

「呜喔……」

沿着河川上游那头扶手逼近的狮头男,因为这阵摇晃而被抛了出去,随即又摔落到冻结的甲板上,猛烈地朝着梅贝儿他们的方向滑过来。

「呜哇!?」

「呀啊!!」

两人根本就来不及逃跑。狮头男就这么直接撞上了他们,下一秒,三个人便一起被抛出了船外。

「梅贝儿!!」

飞在半空中的纳芭尔朝着梅贝儿伸出了手,但是只差那么一点,他的手并没有构到。梅贝儿空虚地伸出手去,纳芭尔的身影在她的目光中越离越远、沐浴在太阳的光芒中。梅贝儿就这么仰望着纳芭尔,落入了河里。

紧接着,船侧冒起了三道水柱。

「梅贝儿!你没事吧……」

最早浮上水面的是纳芭尔,他拚命地寻找着梅贝儿的身影。

『你这混帐!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

狮头男漂浮在距离纳芭尔相当远的水面上。狮头男所在位置的水流,大概和纳芭尔这里的流速不同吧,只见他的身影朝着下游流去、越冲越远。

「咳咳!咳咳!」

接着,纳芭尔听到梅贝儿的咳嗽声从狮头男的反方向传来,梅贝儿由水面上探出头来,环顾着四周。

「梅贝儿!」

「啊……纳芭尔,我们掉下来了耶。」

也许是找到纳芭尔的身影让梅贝儿松了口气吧,只见她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回应着纳芭尔的呼唤。

「梅贝儿,你会游泳吗?」

「还过得去。以前举行海滨学校活动时,我们曾被迫游过三公里远泳,当时我还可以顺利游完那段距离呢。」

她缓缓地游向一脸担心的纳芭尔。

「因为这里位在河川的正中央,距离岸边说不定有二十五公里。啊……刚刚过来制止的那个船员好像说过至少二十公里来着……」

纳芭尔烦恼地开口说道:

「啊啊,船越开越远了。」

两人先前搭乘的那艘交通船,现在也仍然朝着港口方向前进。船上发射出信号弹,那是用来通报船上发生某起事件的信号。而港口方向也像是在回应般地朝空中发射信号弹。但是因为河宽很长,对浮在水面上的梅贝儿他们来说,港口等于是位在遥远地平线的另一端。

「不过,穿着衣服实在很不好活动呢。」

梅贝儿察觉到这一点,索性在水中脱掉了最难缠的裙子,即使感到很丢脸,但现在的状况实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话虽如此,拜水质清澈所赐,梅贝儿的双腿在漆黑河底的背衬下看起来闪闪发光,让她觉得有点害羞。

「梅贝儿,你的法杖漂过来了。」

纳芭尔为正在看着船的梅贝儿拾起法杖,并拿给她看。梅贝儿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回过了头。

「太好了,我还以为已经被冲走了呢……」

梅贝儿知道法杖平安无事后松了口气。她以脱下的裙子将法杖卷起来,并灌入空气好让布料膨胀。

「梅贝儿,你在做什么?」

「这么一来就能漂浮了。」

她如此回答,摆出将左臂放在包裙法杖上的姿势抓住。然后缓缓地游近纳芭尔身边告诉他。

「如果手边有什么东西能拿来作为漂浮用,就可以减少体力的耗损。这样的话,就算在半途中就耗尽体力,也不必担心会马上溺毙。」

纳芭尔也学她将左臂搭在法杖上抓住。

「梅贝儿,你不能使用魔法抵达岸边吗?」

「使用魔法?这可不容易。」

梅贝儿听到纳芭尔的点子后,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回答。

「我在水里实在没办法使用魔法。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但是不是在水里,施放魔法时的感觉截然不同,以前我曾经在浴室里面练习过,可是当时却搞得洗澡水乱喷,害我差点溺死。浴池的水明明也才六十公分深,可是我不过刚使用魔法而已,就立刻被暴冲的洗澡水给吞没了。」

「是这样吗?」

「就是呀。」

梅贝儿如此回答纳芭尔,接着叹了口气。

「经过那次练习让我了解,就算使用魔法时只有脚浸在水里,但只要水量高过了膝盖,水势就会激烈爆发害人跌倒,因为对人类来说最大的一块肌肉是大腿,因此那个部位有没有浸到水,会产生重大的影响吧?」

「嗯……那还是别使用魔法比较好。」

纳芭尔以右手缓缓拨开水流,特意地耸耸肩给她看。

「就是说呀。对不起,我帮不上忙。」

「别在意,你光是知道制作浮板的知识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纳芭尔这么回答,接着也脱下了长裤,灌入空气后卷到了法杖上。

梅贝儿看到纳芭尔的举动,红着脸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栘转开。

「越漂越远了耶,等抵达岸边的时候,不知道会被冲到距离下游多远的地方?」

河川的水流虽然徐缓,但无疑是在流动的。从两人与渐渐开远的交通船之问的相关位置,可以感觉到他们已经漂流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谁知道,比起这个,再不快点抵达岸边的话,可是会被一路冲到下游去的。」

纳芭尔以压着法杖的姿势开始游泳。

「我知道,虽然河水感觉没那么冷,可是刚刚那个船员有说过,如果在河里泡上半天就会失温溺死吧,总而言之,得在时间耗尽之前设法游到岸边才行……」

梅贝儿这么回答后也开始静静地游了起来。

从两人所在的位置完全看不到河岸。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在天空中闪耀着光芒的太阳而已,因为距离中午还有一点时间,只要朝太阳稍微偏右的方位游去,应该就能接近岸边。

能够平安抵达岸边吗?两人一边感受着这股不安,一边持续地在河里游着。

好了,发生这起意外的一天也即将接近尾声,在逐渐转暗的天色中,可以找到三、四颗星星闪烁着。但是望向西方,已经下沉的太阳仍旧残留着一抹朱色映照着天际。

在落河的两人原本预定前往的桑尔米涅教会前的广场上,此刻只停驻着一辆梅卡特尔商会的马车。那是商队护卫队长多莉芙妮夫妇的马车,他们负责送那些孩子过来教会领教材。

广场上并列着几盏瓦斯灯,照亮逐渐变暗的四周,在这片昏黄中,安达莫坐在驾驶座上,

一边晃着脚一边注视着通往广场的马路。

「啊,是妈妈的马车,」

一辆马车由安达莫正在观望的马路驶入广场。那是梅卡特尔夫人等人搭乘的马车,他们刚刚带着露比诺到桑尔米涅的大医院去。

安达莫一看到那辆马车,立刻从驾驶座上站起来。

「喂,,妈妈!」

他挥舞双手呼喊着。

「让你们久等啦。」

梅卡特尔夫人回应儿子的呼喊。

听到她的声音,沙菲亚与多莉芙妮夫妇也纷纷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妈妈,露比诺呢?」

「放心,她只是累了在睡觉。」

在交谈期间,梅卡特尔夫妇的马车已经在多莉芙妮夫妇马车旁停了下来。安达莫算准马车停止的时机,轻轻地从所在位置跳到另一辆马车的驾驶座上。

「妈妈,露比诺的病情怎么样了?」

「这真的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安达莫探身望着车篷内,偷看露比诺的睡脸。面对安达莫的询问,夫人以手托着脸颊,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医生跟我说……露比诺根本就没有生病……」

「这是怎么回事?」

安达莫听了母亲的话之后歪着脑袋问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医生说露比诺很健康,一点也没有生病的样子。」

夫人将同样的话又再度重复了一次。

「医生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说露比诺之所以发烧只是因为疲倦的缘故,而且还问我这本诊疗簿有没有记错……」

梅卡特尔夫人这么说着,视线落到了她带回来的那本诊疗记录上。

「这果然是圣女姊姊带来的奇迹吗?」

安达莫开口说道。

「梅贝儿的奇迹?」

「对啊……圣女不是拥有带来奇迹的力量吗?」

「奇迹吗……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梅卡特尔夫人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诊疗记录放在露比诺枕边。

「说到这个,梅贝儿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消息。」

安达莫说完之后摇了摇头。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因为遭赏金猎人袭击而落水……希望能平安无事才好。」

夫人一行人是在船上得知梅贝儿他们被卷入事件中的。但除此之外,就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传来。

为了带露比诺到医院做检查,梅卡特尔夫妇的马车先行从港口前往桑尔米涅。多莉芙妮夫妇则是留下来负责收集情报的工作,可是即使是在港口,也没有获得任何预料中的情报,他们在那里待到了最后一刻,才在黄昏前离开港口抵达广场。

顺带一提,搭下一班船渡河的另外那三辆马车,仍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无法赶在日落以前抵达广场,所以这时候应该是在途中的某个地方借宿吧。

「咦咦……梅贝儿他们从船上掉下去了?」

第二天,后续的马车终于在中午前抵达广场,卡美莉耶拉在会合后得知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瞪大眼睛以双手捣着嘴芭。

「多莉芙妮的马车现在正在折回港口的途中,我请多莉芙妮今天花一整天的时间去收集情报。再说,他们两人说不定会出乎意料地在港口现身……」

梅卡特尔夫人这样告诉大家,接着摊开了手上的报纸。夫人买来所有能买到的报纸,试着收集关于两人的情报。

「看来就连索罗里恩斯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否平安。」

索罗里恩斯报不知道是从哪里获得情报的,竟然也报导了昨天的事件。不过,报纸上只有像平常那样,加油添醋地描述几名犯人被逮捕的过程,却完全没有提到半点两人在落水之后的行踪。

「老板娘,我也到港口去等他们两人吧?」

「卡美莉耶拉,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今天还是让骡马休息一下吧。」

夫人以温柔的声音劝退卡美莉耶拉的请求。

「可是……」

「没头没脑地行动是完成不了任何事的。」

「可是……」

卡美莉耶拉听到夫人的话,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梅贝儿会使用魔法,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所以,我们就一边祈祷他们能平安无事,一边多等几天吧。」

夫人努力保持冷静的态度,对卡美莉耶拉这么说道。

然后,又过了一天。

在这天接近傍晚的时分,一匹由两人共乘的白马进入桑尔米涅的市区。

「哇啊,好怀念喔,」

骑在白马上的是克劳与芭希拉。一进入城里,芭希拉立刻被那怀念的街景给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她带着激动的表情转头到处看着。

帝都沙库拉斯与桑尔米涅之问最大的差异,便在于纵横行经街道的水道桥。

帝都沙库拉斯是个兴建在斜坡上的城市,因此当作动力使用的水道是在地下流动的。不过,建筑在平地上的桑尔米涅,并没有足以制造水流的斜坡。因此城里便藉由水车循环,让水道由高处往下流来制造落差。

「我们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到耶。」

两人此时正穿越一座小水道桥,克劳由市区传来的不同氛围,实际感受到自己已经来到与帝都沙库拉斯截然不同的土地上。

「哇,我以前常去那家点心店呢,」

另一方面,芭希拉则是遥想小时候的时光,双眼闪耀着光辉。

「能在波尔答搭到两天才一班的直达桑尔米涅远洋船,真是太幸运了。」

「咦……那边的建筑物不一样了耶,」

两人间的对话有着微妙的落差。

「喔,友人啊,看得到教会的尖塔了。」

「真的耶,看到了,」

穿过一座大水道桥之后,教会的尖塔出现在两人前方。

那是一所石造的大型教会。尖塔在灰色中略带褐红,朝着天空伸展。塔上的圆锥形屋顶则是漂亮的铜锈色,营造出教会厚实的存在感。

再穿过一座水道桥,就可以看见有尖塔一半高度的钟楼,以及教会的屋顶,两人是从教会左斜后方的位置眺望着这片景色。

「看得到修道院了,我和雷吉娜以前就住在修道院的二楼。」

供修道者们日常作息的修道院,就建在大礼拜堂的后方。那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物,比礼拜堂要再小一点,道路沿着两侧的树篱笆往前延伸。

「这里的密道竟然还没有堵住耶,他们现在还在继续使用吗?」

芭希拉指着树篱笆开朗地说道。因为太过怀念,她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两人穿越最后一座水道桥,那是替教会输送水源的水路。一过了这里,整片天空顿时变得宽广无比。

两人来到了教会前的广场上。蓝天之所以变得广阔,是因为广场上既没有建造水道桥虾也没有任何东西会遮蔽住天空。

在广场中央,建造了可供人观赏的喷泉与小瀑布水池。看来只有这里的水道是经由地下连接的。

「好了,我们得去和教会人员打声招呼才行。」

克劳将马骑到教会正面之后,开始寻找可以系马的地方。这时候——

「哎呀,瞧瞧这头漂亮的翠绿色金发,该不会是芭希拉吧?」

一名身穿红色修道服的老修女正好从礼拜堂走了出来。

「安珊修道长,好久不见了,」

「哎呀呀……果真是芭希拉。好久不见,你变得好漂亮呀……」

老修女抬头仰望还乘坐在马上的芭希拉,温柔地眯起了眼睛。接着,她将目光转到操控着缰绳的克劳身上。

「哎呀,我还以为和你一起来的是哪家少爷,这不是阿奇罗凯芭斯爵士家的克劳少爷吗?我是有听说芭希拉要来,没想到连克劳少爷也一起过来了……真是非常难得的组合呢。」

老修女对克劳这么说道,他迅速跃下马。

「安珊修道长,一直没能前来拜会,上次有幸与你碰面,我记得应该是在提鲁尔爵士第二千金的结婚典礼上……」

他一手握着缰绳,对老修女回以简单的问候。

「来,两位长途跋涉一定疲惫了吧,请把马系在这里,待会负责照料的人会过来将马匹带到马厩去。」

「是的,那我这就承蒙你的好意。」

克劳一边这么说,一边拉起芭希拉的手协助她下马。一位修士从教会里走出来接过缰绳,把两人骑乘的马匹牵到教会的马厩去。

「芭希拉,雷吉娜大人还好吗?你们有好好相处吗?」

老修女在带两人前往礼拜堂的路上,转身抛出了这样的话题。

「我和雷吉娜的感情很好呀~~」

「是吗……我一直很担心这件事呢。」

老修女回过头,打开礼拜堂深处的某扇门扉。这里是教会的接待室,房间里摆着一张大桌子,左右两边各有两张四人座的沙发。

「为客人端茶过来,还有去我的办公桌上把昨天的报纸与资料拿来。」

老修女让两人走进接待室,接着又在接待室打开了另一扇门,对着在隔壁房间的修女下达指示。修女听到她的吩咐,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便去准备所需的物品了。

「修道长,虽然这么问有点急,不过关于他们两个……」

克劳等老修女就座后,马上切入主题。他拿出一幅画,那是圣沙库拉斯教会绘画组成员替两人描绘的简易肖像。是在勇者归还仪式的时候画的,画面中的人是身穿近卫中队长服色的纳芭尔,与圣修女服色的梅贝儿。

老修女的目光轻轻落在画像上……

「哎呀,克劳少爷直一是勤奋工作呢。」

……微笑着拿起他递出的绘画。

「不,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

克劳握紧拳头举到与眼睛同高的位置,一脸认直一地宣告:

「而是为了我重要的……」

「一位纳芭尔先生是克劳先生的好友,而旁边的梅贝儿跟我则是知己,」

芭希拉完全无视于克劳要说的话,指着画像传达他们与两人之间的关系。克劳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打断。

「那个,梅贝儿的友人啊,请你别抢我的话来说好吗……」

克劳对着芭希拉露出了非常不满的表情。他那颗熊熊燃烧的心被泼了冷水,似乎还滋滋地冒起了白烟。

这时修女正端着茶进来,她在三人面前摆好了茶杯,将盛着饼干与司康饼的盘子放在桌子的中央。另一名拿着报纸与资料的修女与倒完茶要回隔壁房间的修女擦身而过,定进了房间。

「关于你们正在寻找的这两位,我也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形,不过,昨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颇令人在意的消息。因为写这篇报导的是索罗卫恩斯报,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真的……」

老修女将那名修女带来的报纸拿给两人看。

「在阿提尔河上,从船上坠河被冲定……与赏金猎人们在船上战斗……」

摊开报纸来看的克劳肩膀瑟瑟颤抖。

报社将这则新闻当成号外消息来报导,为了引起读者的兴趣,甚至还在报导的插图上画着一对分别穿着近卫中队长服色与圣修女服色的男女。不过,这毕竟只是插画师的想像画,画面中的人自然一点都不像纳芭尔与梅贝儿。插图描绘一个国字脸的帅哥剑士在船上战斗,而在他的上方有个宛如天使般展开羽翼的圣女手持法杖,正在支援他。圣女的发长及腰,背后还散发出光芒,与其说他画的是圣女,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女神或天使。

「那他们两个人被河水冲走了……?」

「这倒未必?根据我用教会本身的情报网所作的调查,之所以从船上落水好像只是个意外,掉下去的有引发械斗的混混,还有一名遭到波及的旅行商队售货女孩。」

老修女这么说道,边拿出港口发行的水难意外报告书给他们看。

「这份报告上并没有写到售货女孩的特征……」

克劳略为浏览报告之后,提出了自己最挂心的事。

「这部分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前来桑尔米涅,就是为了要确认不时有人目击到的粉红色金发售货女孩,究竟是不是梅贝儿……呃,圣修女梅贝儿。或许只是在帝都发生事件时,刚好有名拥有粉红色金发的售货女孩碰巧也经过附近而已。不过根据后来的目击情报,我们推测她应该会在前天渡河,然后在昨天进入桑尔米涅,因此才会急忙赶过来……」

「原来如此,你们是为了这个理由才来到这里的吗?」

听了克劳的话,老修女已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总之,我们想见见那名有着一头粉红色金发的售货女孩,确认她究竟是梅贝儿还是别人。因为粉红色金发是数干人中仅有一人的罕见发色,若限定在同世代的女性,那大概也只有几万分之一的机率吧。至于要几乎在同一时间、地点目击到两个人,那机率更是只有几亿分之一,而这两人是不同人物的机率则是……」

「克劳少爷,你的想法错了呀。」

老修女对克劳强调的说明轻轻插嘴说道:

「既然圣女大人拥有粉红色金发是确定的事实,那么就应该只考虑售货女孩的机率才对。请试着想想看,当事件发生时,帝都四周有多少旅行中的售货女孩?而来到沙库拉斯市场的旅行售货女孩又有多少人?应该有几百人、甚至几千人吧。在沙库拉斯四周有好几个大城镇,你不认为在那其中,拥有粉红色金发的年轻售货女孩应该不只一、二个吗?」

「……咦?」

克劳听到老修女的话,头不禁往旁一歪。

因为抱着先人为主的观念,认为粉红色金发是种罕见发色,他便一厢情愿地认定在同时间被目击到的粉红色金发售货女孩,有极高的可能性是梅贝儿。不过,现在照老修女所说的冷静想一想,帝都里有好几个旅行商人聚集的市场,光是一个市场里就有好几千名商人。如果再把范围扩及到帝都四周的城镇,同年龄又有头粉红色金发的售货女孩,就机率而言的确不只一、二个人。他们因为认定其中一个一定是梅贝儿,而在不知不觉问追着她跑。

「这算是……冲过头了吗?」

「呵呵,年轻的时候,就是要累积各式各样的失败经验呀。」

克劳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说道,老修女则是带着微笑以温柔的话语回应。

「总觉得好像已经失败了,」

芭希拉似乎也很失望。她仰望着天花板,将背脊深深地埋进沙发里。

「难得有这机会,请问除了这里之外,没有其他目击到他们两人的情报吗?」

「我也很在意,所以对圣女大人的事情作了些调查,因为她是芭希拉与雷吉娜大人重要的朋友呀。不过,除了我刚刚拿出来的资料之外,就没有其他情报了。」

对于克劳的请求,老修女以温柔的口吻说完后摇了摇头。

「梅贝儿现在人会在哪里呢?」

「在帝都发生事件后的隔天,好像有人在皮司奇镇目击到圣女大人,所以他们往南方前进的可能性很高。从事件发生以来到今天已经十三天了,他们要抵达桑尔米涅,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吧。」

「说得也是。」

听了老修女的说明之后,芭希拉深深叹了口气。

「安珊修道长,我可以去修道院那边看一下吗?好久没有回来了,我想过去和大家打声招呼……」

她站起身对老修女说道。

「当然可以了,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机会,你也很难得回来一趟。」

「是的。」

芭希拉露出微笑。

「这么说来,你已经升格为正修女了呀。」

老修女在芭希拉要离开房间之际,叫住了她。

「芭希拉从还待在这里的时侯,就很优秀了……」

「啊……我是因为某些原因才穿上这身服装的,其实根本还是个见习修女。」

芭希拉打断老修女的话,露出一抹害羞的微笑。

「原因?啊……难道是基于外出上的考量吗?」

老修女立即从芭希拉的回答中察觉到理由。

「考量?」

但是芭希拉却歪着头一脸不解地这么说道,看来她只顾着注意升格与降格这些藉口,完全没留意到大人们的关怀。

老修女算准芭希拉离开后的时机——

「对了,克劳少爷。你和芭希拉两人是什么关系?」

对克劳问起自己挂心的事。

「我是她的监护人!」

克劳以明确的口吻回答。

「监护人……是吗?」

「是的,对我来说,她是我最爱女性的知己好友,所以在我心爱的人不在的这段期问,我得代替她保护友人的安全,这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使命!!」

「友人……」

老修女以冷冷的眼神看着自顾自燃烧起来的克劳。、

「那么克劳少爷,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芭希拉与雷吉娜的关系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虽然芭希拉说她们的感情很好……」

老修女问起其他担心的事。

「她们的关系吗……?我认为算是相当好的……」

「是吗?那就好。」

老修女喃喃说着,一脸担心地以手贴着脸颊。

「有什么事情让你担忧吗?」

「她们两个以前待在这里的时候,感情其实不太好……正确来说,应该只是雷吉娜人人每件事都要冲撞芭希拉……」

「你说雷吉娜……真是让人很难想像耶。雷吉娜嘴巴虽然坏了点,可是我认为她既会为同伴着想,也很擅长照顾人……她真的会冲撞芭希拉?」

克劳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将手伸向茶杯。

「呵呵,雷吉娜大人的确很会照顾人,但是对芭希拉就是事事都要冲撞。因为不管怎么用功读书也赢不过芭希拉,雷吉娜大人可是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唷。」

老修女笑着温柔地回答他的问题。

「雷吉娜大人在帝都时嘴巴也很坏吗?不过,那其实是她用来掩饰真实心情的虚张声势罢了。因为周遭的人都以雷吉娜大人是公主的有色眼光来看待她,对那孩子来说,生为公主只是一种重担。在那些人当中只有芭希拉不一样,芭希拉即使被人冲撞还是会温温吞吞地将话题带过,而且她的性子原本就不胆怯,就算雷吉娜大人是公主她大概也不在意吧。我认为雷吉娜大人在冲撞的同时,也因为芭希拉而获得了拯救,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老修女说到这里,也伸手拿起茶杯,轻轻啜了口茶润润喉咙。

「每当有人在私底下偷偷讲芭希拉坏话,说她是个假修女时,雷吉娜大人就会大发雷霆。平常老是找芭希拉麻烦的她,也只有在那个时候……」

老修女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光景,只见她静静地闭上双眼。

「假修女……?」

「嗯,芭希拉并不是经由抽签方式成为修女,而是因为无依无靠被教会收留、之后才当上修女的。所以,就有一些无情的人……」

「她无依无靠吗……」

克劳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情不自禁地往前探出身躯。

「哎呀,你不知道吗?唉……这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对别人谈起的事。」

老修女说到一半,又啜了口茶。

「不过,这件事我想还是让克劳少爷听听比较好,在那孩子七岁的时候,位于桑尔米涅两边的一个小镇,发生了城镇被大雨冲走的灾难,那孩子便是当时少数的生还者之一。那场灾难发生至今,也差不多过了十个年头了呀。」

接着她这么告诉克劳。

「以前曾经发生过那么大的灾难吗?大雨居然把整个城镇给冲走……」

「当时爆发了大规模的土石流,也许该说是山崩吧。为了追求更强大的水力,于是将城镇盖在陡坡上,结果导致了那场灾害。」

这是以水力运作城市的社会才拥有的阴暗面。

克劳听到老修女提起这段往事,完全说不出话来。

「芭希拉在意外发生之后没有可以依靠的血亲,她外表看起来虽然温温吞吞的,但其实背地里却非常拚命地努力,我想她现在一定也还是一样地努力着吧。但是,那孩子很需要一个心灵上的支柱,以免在发生意外时突然崩溃,对现在的芭希拉来说,那个心灵支柱就是她的知己好友圣女大人吗?」

老修女喃喃说着。

克劳聆听着她的低语,默默地望着茶杯不发一语。

好了,夜晚造访之后,清晨又再度来临了。

「嗯……这里是……?」

梅贝儿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眺望天花板。

她此刻置身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是正方形的,有着泛白的天花板。

倾耳聆听,可以听见细微的波浪声,还有好像用油在炒什么东西的滋滋声混杂在波浪声里面。

「啊,纳芭尔……」

梅贝儿将头转向旁边,随即便看到了纳芭尔的身影。

他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以双手抱胸睡着了。

「纳芭尔,为什么你会穿着近卫队长的制服……?」

也许是脑袋还无法清晰运作吧,梅贝儿对纳芭尔身上的服装感到很疑惑。

在她的记忆中,纳芭尔应该是打扮成保镖的样子才对,但是,现在的他却穿着近卫队长的制服,而且还是在救世之旅时就很熟悉的近卫小队长制服。他之前穿的那套保镖服装,此时正挂在墙上的衣架上,而梅贝儿原本穿的那套售货女孩制服,则是挂在旁边。

「这是梦……吗?」

她试着以依旧一片茫然的脑袋思索现在的状况。

梅贝儿躺在床上睡觉,纳芭尔坐在窗边打瞌睡。

她推测一张本来应该是纳芭尔睡的床铺,现在正竖立在房间门口,床铺如果倒下来,应该就会刚好堵住房门吧。

「……啊,这里是哪里……」

梅贝儿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她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立刻掀开棉被检视自己的模样,此时身上虽然是穿着一套睡衣,但是她却完全不记得何时换过衣服。

梅贝儿跳下床,冲到纳芭尔坐着的窗户边。

窗外可以看得到水平线,今天天气很晴朗,白色的积云朵朵飘浮在蓝空中。将视线往回拉近,可以看到一片雪白的沙滩,右方有道海角,左边则是一个渔港。

在沙滩前方,有一座用来阻挡大浪的石造堤防,话虽如此,堤防的高度也不过一公尺左右,因此还能看到有人将手肘靠在堤防上聊天。堤防的内侧有条道路,建筑物就并排在道路旁边。因为梅贝儿所在的建筑物可以俯瞰这样的景象,因此她猜想这栋建筑应该是座高台。

「啊……梅贝儿,你总算醒啦?」

坐在椅子上的纳芭尔微微睁开眼睛,大大伸了个懒腰,梅贝儿见状用力抓住了纳芭尔的肩膀……

「这里是哪里?不,应该要问,我们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认真的表情询问纳芭尔。

「早安……啊,圣女大人,您醒过来了呀。」

这时,一名身穿蓝色修道服的女性刚好端着一人份的食物走进房间。

「呜哇~~!!纳芭尔,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梅贝儿一看到修道服,当场惊骇万分,她抓着纳芭尔,双眼紧闭不肯去看那身修道服。梅贝儿似乎下意识地便认为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教会逮到,现在正处于被软禁的状态中。

「你冷静一点,梅贝儿。我不认为他们现在会对我们有所不利。」

纳芭尔温柔地拍了拍梅贝儿的背。

「是呀,请两位再从容静养一阵子。」

修女看着两人说道,将端来的食物放在房里的小桌子上。

那名女性转身面向着梅贝儿,当场静静跪了下来,她将双手轻轻地交握在胸前。

「圣女大人,我是穆科斯教会的正修女,名叫卡蜜拉。」

先是对梅贝儿自我介绍道。

「大前天早上,有渔夫发现圣女大人倒在沙滩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发牛了什么事,但我们认为事态紧急,于是由本教会对两位提供适时的保护。」

接着,她简短地说明了梅贝儿昏迷至今的情况。

「我倒在沙滩上?是被浪潮给冲上岸的吗?」

「我们有抵达岸边喔,虽然你游到中途的时候就已经昏过去了。」

纳芭尔将紧抓着自己的梅贝儿拉开,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我们上岸的时候是半夜,当时天色很黑。直到背着你走到沙滩干燥处为止,我都还有印象……看来我也是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昏过去了吧。」

「照医生的诊断,两位好像是因为在河里待太久导致失温,才会失去意识。虽然这个季节的河水不冷,可是一直泡在里面,不到半天时间就会丧失意识。」

「然后,梅贝儿就这样睡了足足两天喔。」

「两、两天……」

梅贝儿听了他们的话,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僵住了。

「对了,我没有听过穆科斯这个地名,大概是位于哪个城市呢?」

但不久她又继续追问道。

「是的,圣女大人。穆科斯位在从东亚尔提斯的首都桑尔米涅,沿河川南下十六公里处的地方。这里是位于阿提尔河口的小渔村。」

「十六公里……我们居然被冲了那么远……」

梅贝儿一听到两人漂流的距离,表情变得益发茫然。

「啊,说到这个……」

梅贝儿突然摇摇头,带着一副警戒的神情瞪着面前的修女。

「你已经向帝都报告我们的消息了吗?」

问出了自己此时最担心的一件事。

「不,我完全没有向任何地方报告。我甚至还拜托医生、找到两位的渔夫,以及将你们送来教会的村民,一律对这件事情封口。」

修女以沉稳的语气回答。

「封口……为什么?」

「我知道圣女大人目前受到帝都的追捕,还被四处发布通缉令。但是,那是中央教会的所做所为,我们身为南方的教会并不知情。」

「南方……啊……」

梅贝儿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

「梅贝儿,这是什么意思?」

「索尔提斯教会虽然名为统二节国的宗教,但实际上,除了以圣沙库拉斯教会为中心的中央教会以外,还有北方教会、南方教会、西方教会等四个宗派。而南方教会又是其中独立心最强的派别……」

梅贝儿说明到这里停了下来。

「无论圣女大人你们是基于什么理由而遭到追捕,南方教会都没有要加害圣女的意思。你们是将帝国从龙之病的危机中拯救出来的大恩人,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支援两位的。」

修女仿佛和梅贝儿交接一般,接下去说道。

「怎么样?梅贝儿,你认为这些话可以相信吗?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纳芭尔听完修女说的话之后,转而寻求梅贝儿的判断。

「啊,原来是这样……」

纳芭尔的问题,让梅贝儿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房门前立起床铺了。

他好像就是因为无法判断修女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才会预作准备以防万一。放在房门口的床铺,是预备在对手闯入房里时用来绊住他们的,而纳芭尔在窗边所坐的那把椅子,则是需要跳窗逃脱时的踏脚垫。

「我认为可以相信,如果她已经向帝都报告的话,那么在我昏睡的时候,早就有人来抓我们了,毕竟我足足睡了两天……」

「嗯……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没错。」

纳芭尔似乎接受了梅贝儿的说法。

他将立在门口的床铺放回原位,解除门边那个梅贝儿完全看不出作用的陷阱。

「哎呀……勇者大人,你这样做会让灰尘落到餐点上的……」

修女见状一脸困扰地朝她端来的餐点伸出了手。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在意……那个……」

梅贝儿的表情转为认真,她小声地对着修女询问:

「被你们发现的时候,我们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应该说……」

说到这里,梅贝儿轻咳了一声。

「该不会是……非常丢脸的模样……」

「既然性命已经顺利获救,我想还是忘了会比较好。」

修女既没承认也不否定,一语便将梅贝儿的疑问轻松带过。

梅贝儿心中在意的是被渔夫发现时,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梅贝儿和纳芭尔在河川里游泳时,为了制作浮板,先后脱下了裙子与长裤,灌入空气后卷在法杖上。他们就以那副模样倒在沙滩上吗?当时两个人下半身都只穿着内裤……而且既然渔夫是在早上发现他们的,天色当然是亮晃晃的。接着又被村民们搬到教会里来……

一想到这边,梅贝儿便羞赧到满脸通红地僵在那里。至于修女,则是带着一脸笑意地看着梅贝儿害羞的样子。

「那么,我先把这道餐点端下去,待会儿再连同圣女大人的份一起送过来。」

她说着端起餐点走出了房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梅贝儿终于回过神来。

「纳芭尔,我们之所以选择往南方逃亡,是因为接下来就要进入冬季了,不过,就别的意义而言好像也是正确的选择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她和正忙着将房问摆设归位的纳芭尔搭话。

「可是,她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是勇者与圣女的?在服装上,纳芭尔穿的是保镖服装,而我则是售货女孩的制服呀,纳芭尔,是你告诉她的吗?」

「怎么可能。」

纳芭尔将有点摆歪的床铺重新调整好之后,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测。

「是我的剑和梅贝儿的法杖啦。在举行启程仪式的时候,大司教不是有说过纹章会变成我们的身分证吗?因为纹章底下刻着小小的名字,马上就能看出我们的身分。」

「……咦……是……是这样吗?」

梅贝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挂在墙上的售货女孩制服,接着她拿起了摆在下方的法杖,盯着纹章的部分猛瞧。

「呜……真的有……」

「拜托,你都没有注意到吗?」

纳芭尔露出了苦笑,在已经调整好位置的床铺上坐下来。

另一方面,梅贝儿到现在仍然瞪大眼睛直直盯着纹章看。在纹章下方有一排小小的花体文字,就刻着她的全名『梅贝儿·瓦伊斯』。

「让两位久等,我端餐点过来了。」

刚才那名修女端着重新准备好的餐点回到房间来。她准备的食物包括有面包、热汤与简单的炒青菜,一名穿黑衣的见习修女和她一道进来,她说:

「圣女大人,这是替换衣物与新的背包。」

见习修女这么说道,她带来了蓝色的修道服与短靴,以及布制的背包。

「正修女的制服……」

「是的,虽然想说这么做对圣女大人很失礼,但还是准备了正修女的服装。」

端来餐点的蓝衣修女如此回答。

「不透过教会,基本上是无法获得这套制服的,而且正修女出外旅行并不罕见,即使有人认为您与通缉令上写的特征相似,我想这套服装还算是个很不错的掩护。」

「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请您务必要收下,虽然我说过要尽全力支援两位,不过以我们的能力来说,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么一点小事了……」

「不,有这些衣物我放心乡了,那我就感激地收下了。」

梅贝儿用两手接过修道服,再高高举起衣服向修女道谢。

「纳芭尔,等吃完饭之后,我们就赶紧出发到桑尔米涅去吧,老板娘他们说不定还在等我们呢。」

梅贝儿把衣服放到床上,朝食物伸出了手。

「咦?两位要离开了吗?还是再休息一下……」

她的这番话让蓝衣修女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些日子有人协助我们逃走,还让我们和他们一起旅行至今,我们突然就这么失踪,他们一定很担心。所以,我想要尽快追上他们。」

「原来如此……有这样的人在帮助二位是吗?」

听到梅贝儿的回答,修女轻轻微笑道。

「我明白了,那么待会我去拿些路费过来,虽然这点钱只够当几天份的住宿费,但请您务必要收下。」

「各方面都受你们照顾了。」

梅贝儿向修女道谢后,吐出了一口长气,修女对她投以一抹微笑。

「不过还直一的有点可惜呢,如果您能够早一点醒过来,就可以搭乘那辆今天前往桑尔米涅购物的马车了。」

她接着这么告诉梅贝儿,梅贝儿听了不禁「哎呀」叫着,随即露出了苦笑。

「既然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还是赶快吃完饭出发吧。」

梅贝儿说完这番话之后,缓缓将热汤送到嘴边。

「我先到礼拜堂去等你。」

纳芭尔已经率先用完餐点,他将保镳与售货女孩的服装塞进布制的背包中,然后将背包往左肩一扛,动作迅速地走出了房间。

「勇者大人似乎是个急性子耶?」

「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呢。」

修女们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说出这样的感想后耸了耸肩。

「那是因为我待会儿要换衣服啦。」

听到梅贝儿的解释,两人才一时会意过来地拍了下手。

在她们的面前,梅贝儿正大口大口地嚼着面包。

同一时间,在桑尔米涅的教会这边——

「芭希拉,你们难得来一趟,真的不再多住一天吗?特别命令的有效期限不是八天吗?」

穿着红衣的老修女走出来,替正要返回帝都的克劳与芭希拉送行。

两人骑乘的白马已经备妥,克劳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白马的头。

「安珊修道长,非常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要早点回去,找出下个有力的情报,」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路上请多加小心啊。」

「是的,安珊修道长也要多多保重。」

两人握着对方的手,就当是出发前的道别。

「来,芭希拉,我们该回去罗。」

克劳首先上马,接着将芭希拉也拉了上去。

「安珊修道长,请多保重。」

「芭希拉也要小心别生病了。」

白马踏步前进,芭希拉在马上大幅度地挥着手。目送着她离去的老修女也挥了好一会儿的手,才静静地走回教会中。

「芭希拉,你觉得依依不舍吗?」

「一个嘛,当然会罗。」

芭希拉直到老修女的身影消失在教会中,才将视线转回前方。

「不过,这里摆了好多摊位喔,」:

也许是还想继续沉浸在桑尔米涅的余韵里,她开始环顾起教会前的广场。

广场上摆了许多摊位,运送货品过来的马车就停在各个摊位之间。

「……咦……」

正当芭希拉环顾着那些露天摊位时,克劳却突然停下了马。

「怎么了,克劳先生?」

「右前方一点钟方向,有支以骡马拉车的商队。」

克劳边说便对芭希拉比了比引起自己注意的旅行商队。

「报告里目击到的粉红色金发售货女孩,会不会就是那个商队的售货女孩?如果是以骡马拉车的商队,就能说明移动异常迅速的原因了。」

「以骡马来拉车移动的速度会很快吗?我一直以为是马跑得比较快耶。」

芭希拉好像无法接受克劳的说法,只见她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

「芭希拉,那是奔跑的速度啊,用跑的的确是马比较快,不过马没办法长时间持续地奔跑。如果是比较一整天能够移动的距离,那么骡马反而可以走比较远。至于马……虽然得依马匹条件不同而定,不过一天顶多只能跑上三~~四个小时,而骡马即使走上六个小时都没有问题。」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芭希拉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体验到彷佛看到知识之光的爽快感受,她乘坐的白马调过头,朝着商队所在的方向走去。

「因为骡马的外型既矮又胖实在不怎么好看,因此我们近卫骑兵一向是不骑骡马的。但是正规军的骑兵队则是以实效为优先,想骑骡马的骑兵反而比想骑马的人还要多,唉……不过因为骡马很昂贵,不当上将军自然是没得骑的。」

在两人谈论着这个话题时,白马已经接近那支以骡马拉车的旅行商队,芭希拉看着覆盖载货台的车篷上写着的文字——

「梅卡特尔商会,他们是南方梅尔奇亚城的商人吗……」

小声地嘟哝着。

梅卡特尔夫人的商品并排在车篷前方,已经有几个客人在挑选货品了,但商队看来似乎还在作营业前的准备。

「不好意思,坐在马上向您问问题,请问你们这支商队里面,有没有一位留着一头粉红色金发的售货女孩?」

克劳停下马,对正在排列商品的梅卡特尔夫人开口询问道。

「哎呀,您是近卫骑兵队的队长?后面那位小姐是正修女对吧。」

夫人一抬起头,便先确认两人的服装。

二节都的近卫队长居然大老远跑到桑尔米涅来,是在找什么人吗?」

「是的,我们正在找一位有头粉红色金发的售货女孩,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她是不是我们要寻找的对象。」

「哎呀,那还真是辛苦了。」

夫人仰望着坐在马上的两人,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说着。

「那么,请问这里有没有留着粉红色金发的售货女孩?」

「不好意思,我们商队里面并没有这样的女孩。」

夫人以断然的口吻回答克劳的问题,克劳听到她的答案,无言地望着并排停靠在一起的马车。

「请问贵商队拥有的马车,就是这边这五辆吗?」

「现在还有另一辆到港口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好意思,在工作中从马上打扰您了。」

克劳如此声明后对夫人点头致意。芭希拉也仿效着他的动作,默默地向夫人点头行礼。

「那我们这就定了吧,芭希拉。」

克劳对她说一声之后便策马前进。梅卡特尔夫人以严肃的表情目送两人的身影离开。

「妈妈,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呀?」

「思,大概是要追捕梅贝儿和队长的追兵吧……」

夫人带着一脸不悦的表情,回答从车篷里采出头来的安达莫。

「守卫帝都的近卫骑兵队队长居然特地追到这种地方来……八成是有什么严重的内情吧。」

夫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喃喃说道。

「这有和他同行的年轻正修女,虽然看不出来她是负责什么工作的,但那个金边袖章可是在宫廷里服务的证明啊,这当中想必有什么重大原因吧。」

夫人开始推敲起隐藏在背后的真相,接着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嗯,这个状况让我整个人忍不住燃烧起来啦,意图谋害他们的政治阴谋,年轻的精英们奉命赶来追捕两人,好热血啊,这不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发展吗?」

「妈、妈妈……」

夫人自顾自地发挥丰富的想像力,整个人兴奋莫名。安达莫露出一脸「又来了」的表情,以手指搔了搔脸颊。

「梅贝儿,你们可千万要平安无事喔。」

夫人不具任何意义地将双手伸向蓝天,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副模样活像是要呼唤不知人在何处的梅贝儿似的。

「哥哥,妈妈又跑到幻想世界里面去了耶。」

晚一步露面的妹妹沙菲亚看到母亲的样子也跟着傻眼了。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孩子们的反应,有好一会只顾反覆念着:「好热血~」

另一方面,克劳与芭希拉两人在离开梅卡特尔商会的商队之后——

「刚刚那支商队,就我看到的部分有四个孩子,成人不分男女共有十或十一人。里头别说梅贝儿了,就连类似售货女孩装扮的人都没看到。」

「克劳先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你看得还真清楚,」

芭希拉对克劳钜细靡遗的观察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那个……芭希拉,难道你什么都没有观察到吗?如果想要找到梅贝儿的话,就得认真寻找线索才行喔……」

「是,对不起。我只注意到有一辆马车的车篷旁边架着绳索。而那样的绳索是没办法晒衣服的,或许是拿来吊什么东西吧……」

「你注意到的地方还真有趣。唉……既然不是什么都没有观察到,那就没有关系。」

在谈话之间,两人已经穿越第一座水道桥离开了广场。

「咦……对了,克劳先生,你没有像平常一样喊我友人耶,怎么突然就改掉了呢?」

「哎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对于芭希拉突然察觉到的事,克劳语意不清地回应着。怎么啦?他的态度让芭希拉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请不用太在意。」

克劳说了这句话之后,稍微加快了马匹的速度。

「芭希拉,我买到水上货物巴士的车票了,船预计在十分钟后启航。」

当天下午,克劳与芭希拉在桑尔米涅附近的港口等待回程的船。

虽然来的时候是搭乘出海沿岸航行的远洋船,但回程时他们似乎是要乘坐行经内陆运河的水上货物巴士。

「克劳先生,那辆马车……」

芭希拉对折回白马旁的克劳这么说着,边伸手指向停在远处的一辆马车。

「梅卡特尔商会……是我们在教会前的广场碰到的那个商会的第六辆车吗?这么说来,那老板娘的确说过有一辆车到港口去了,就是那辆马车吗……」

克劳看着以骡马拖拉的马车,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马车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位身穿管家风格服装、上了年纪的商人。有个年轻的售货女孩与小女孩下了马车,彷佛在等待什么人一般,望着港口的建筑。

「他们是在等谁呢?」

「谁知道?说不定是在等货物……」

克劳如此回答芭希拉提出的疑问。

「不过,六辆马车全都由两头骡马负责拉车……实在不像普通商人办得到的事。看来他们可是相当富有的商人呢。」

他对这支商队的特殊之处产生了兴趣,但是——

「哎呀,现在可没有时间再想这些了,芭希拉,我们还是快点登船吧,登船手续已经开始在进行了。」

克劳慌慌张张地拉着马走向靠上游那一侧的栈桥。启航时问是货船离港的时间,他们得在那之前就让马上船,而自己也在座位上就坐才行。

芭希拉也紧跟在克劳的身后,快步地定向栈桥。

不久之后,两人所搭乘的水上货物巴士便在大型水栖龙族河马龙的牵引下离开港口。这艘水上货物巴士先在岸边将船首转向阿提尔河上游,就此朝着水平线驶去,船身逐渐变小。

在两人启程之后,露比诺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栋乘客们进进出出的建筑物。

「圣修女姊姊好慢喔。」

露比诺小声地嘟哝着,她一直在等待梅贝儿与纳芭尔两人被其他船只救起来,回到港口的那一刻到来。

「卡美莉耶拉姊姊,他们会不会是坐那艘船呀?」

露比诺注意到一艘从下游回溯的大船。那是艘船身全涂成了绿色的货船,船上的烟囱此时正冒着白烟。卡美莉耶拉跟着将视线转向那艘货船。

「即使没在船上,至少也希望能得到一点情报……」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瞪大了双眼。

卡美莉耶拉的目光,从河里的船只栘到了那条沿着河岸延伸的道路上。

「露比诺,那是……」

她的话只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有人正走在河岸旁的道路上,是两个穿着蓝色服装的身影。

「大姊姊,你怎么啦?」

因为卡美莉耶拉突然沉默不语,露比诺觉得很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卡美莉耶拉用手指着河岸旁的道路,整个人就这么定住了,也许是太过惊讶的关系,她的嘴芭甚至是半张着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露比诺看着卡美莉耶拉的样子歪头想着。但是当她顺着卡美莉耶拉的视线看过去时,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笑脸。

在两人视线前方的——

「纳芭尔,可以看到港口了,那里就是桑尔米涅港吗?」

「谁知道,反正到了就晓得了。」

正是从穆科斯沿着河岸走过来的梅贝儿与纳芭尔的身影。

两人身上穿着正修女与近卫小队长的制服,是在救世之旅时就很熟悉的装扮。唯一和当时不同的,就是他们背上没有大背包。梅贝儿手里只拿着法杖,能算是行李的东西只有背在纳芭尔左肩的布制背包,包包里装着两人换上这身衣服前所穿的服装与路费。

「我记得桑尔米涅是距离穆科斯十六公里的上游处吧。所以,差不多也该……」

「梅贝儿,停在那里的马车……」

纳芭尔打断她的话,指向港口前的广场,那里停着很多辆马车。而其中——

「梅卡特尔商会,是老板娘他们的马车。」

两人在众多马车里看到了熟悉的布篷。

「有人冲过来了。」

「是露比诺,」

露比诺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冲向他们两人,梅贝儿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也朝着港口快速奔去。

「梅贝儿……你平安无事吗?」

卡美莉耶拉也跟在露比诺背后跑过来

「大姊姊!我终于见到你了!!」

露比诺流着请紧紧地抱住梅贝儿。

「露比诺,你跑那么快没关系吗?」

「大姊姊,人家不要你悄悄地不见了!」

露比诺没有回答梅贝儿的问题,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露比诺已经完全康复啰,照医生的诊断,好像没有任何残留的症状了。」

卡美莉耶拉喘着气,代替露比诺回答。

「这么说,露比诺的病已经全都好了?」

梅贝儿温柔地抱着露比诺,像在确认似的回问着。

「所以露比诺才能到这里来啊,要不然老板娘那么担心,绝对不可能让她离开视线范围的。」

「啊……照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耶。」

梅贝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缓缓走过来的纳芭尔也追上了她们。

「纳芭尔也是,多亏你平安无事。」

「因为我们被冲到很下游的地方,足足花了两天才定回来。」

「两天……你们到底是被冲多远啊?」

卡美莉耶拉听到纳芭尔的话,瞬间陷入了思索中,不过随即察觉到这是个玩笑。

「梅贝儿,你们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她接着又注意到两人的服装,便问起这个问题。

「是下游的教会给我们的。」

「教会?咦?你们不是遭到教会追捕吗……?」

梅贝儿的回答与卡美莉耶拉现有的知识起了冲突。

「有些地方的教会好像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虽然还不是很清楚到底有哪些教会会帮我们,不过得知南方教会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感觉踏实多了。」

「唔……原来是这样呀。如果南方教会愿意站在你们这一边的话……」

卡美莉耶拉听到梅贝儿这么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她随即又把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到教会前的广场去吧。老板娘他们很担心,一直都在等你们两个喔。」

接着她推了推两人的背催促道。

「说得也是,露比诺,我们回去吧。」

在卡美莉耶拉的连声催促下,梅贝儿朝紧紧抱住自己的露比诺伸出了手,露比诺见状以双手回握住她的手。

「嗯,回去。」

即使眼眶含泪,露比诺还是带着开朗的笑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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