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亚尔提斯地区当中,位处最西边的索尔提斯教国家——阿兹尔侯国,是个领土广布深山山地南部山岳地带的自治国,人口约三百万人。阿兹尔侯国的领土遍布佛雷齐河支流之一的史比特河流域,东西六百公里、南北两,信公里。
阿兹尔侯国由於平地稀少,因此谷物的生产量也不大。不过,靠著取代谷物栽种的咖啡与茶叶,纵使境内多山,却依然是个非常富庶的国家。
然而,这个国家同时也因为靠近神龙教与索尔提斯教的势力分界线,过去数度遭受战火波及,许多运河与咖啡园、茶园都在战争中被破坏。咖啡与茶叶的生产量大幅降低不说,大部分的产品也因为运河被破坏而无法输出,现在只能勉强维持全盛时期一成左右的流通量。长期持续这样的状态,导致有将近八成的农家抛下了咖啡园与茶园,改为集中居住在史比特河流域。
虽然只是暂时协定,但造成产业不振的内战毕竞休战了。於是,农民们又逐渐迁回到过去居住的地方,在荒芜的山上重新种植咖啡树与茶树,努力让运河恢复原状。
阿兹尔侯国的人口——史比特河与佛雷齐河汇流的地点,是侯国第二大都市史提诺的所在地。在内战转剧之前,这里曾是阿兹尔侯国的首都。
由於内战的缘故,史提诺的市区周边建有高耸的防壁。而那些无法在城墙内拥有安居之所的贫民,则是住在距离城墙不远处,位於山丘上的贫民区里。
藉由蒸气动力运作的工作机械正在整平贫民区与防壁之间的地面。现场的机械共有三台,分别是推土机、大型掘土机与附上货架的起重机,每一台机械底部都装著履带。
「真是的。机械的力量很大,若不慎重决定数量与运用方式,可是很危险的。」
医疗用的帐棚搭建在流经工程现场的河川旁。在帐棚里面,夏洛儿正一脸不敢置信地替那些受伤的作业员包扎伤口。
「哎呀,真没面子。都怪我太贪心,想一口气把货物搬过去,才会将货堆给弄垮了……」
「哈哈哈。还好没有人受重伤,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伤口得缝上七针已经算重伤了好吗!真是的,男人就是这样……」
夏洛儿看到这些接受治疗的壮汉豪迈大笑、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觉得为他们担心简直就是白费力气。
就在这时候,艾米利奥面露难色地走进来。
「喔喔,小哥,输送机修好了吗?」
那名壮汉注意到艾米利奥,笑著向他问道。
「嗯,总算设法修好了。不过,有一台蒸气引擎发出怪声、二条输送皮带被压扁不能使用……」
「只有这种程度的损害吗?真是太好啦。如果没办法在今天内让滑翔翼起飞,上头不知道要怎么怪罪呢。」
壮汉听到艾米利奥的回答,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夏洛儿在男子手臂上缠好了绷带。
「来,包扎好了。」
她这么说道,拍了拍伤口。
「嘎啊…………!」
只见刚刚还在豪迈大笑的壮汉,发出了与长相不搭的奇怪悲鸣。
「前刚线基地……是吗……」
夏洛儿俐落地收拾著治疗用具,喃喃自语著透过帐棚的窗口往外看。
自从西亚尔提斯军侵入南亚尔提斯的消息传到拉库斯以来,已经过了三天。最早作为对抗策略所设置的前线基地,就是这个史提诺基地。
会在这里设置基地是基於以下三个理由——为了要以阿兹尔侯国的首都弗雷为起点而铺设铁路、因为这里是索尔提斯教与神龙教的势力分界线、史提诺是佛雷齐河的交通要冲。
在医疗帐棚旁边排列著八台滑翔翼。这里对南亚尔提斯来说,也是第一座航空基地。之所以开那些机械过来整地,就是为了建造滑翔翼起飞与降落时的跑道。
负责将滑翔翼与建材运送过来的船只已经将所有货物搬上岸,现在正从河岸边缓缓驶离。
「勇者大人,只要装上这个,滑翔翼就能飞到弗雷去吗?」
「嗯,点燃一个火箭喷射器大约能飞二十公里。这里到弗雷的直线距离是七十公里,因此只要装上四个应该就能轻松抵达了。」
帐棚外的纳巴尔正在接受孩子们的问题轰炸。
一眼望去,工程现场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不论是滑翔翼也好、工作机械也罢,在拉库斯居民以外的人眼中,全是些不曾见过的奇妙机械。机械运转的流程对他们来说也非常地不可思议。这当中还有人趁著作业员一不注意,偷偷搭上输送皮带,以致被送进了废石场。
当纳巴尔他们待在史提诺的工程现场时——
「哇~船只居然能登上这么高的山……」
梅贝儿则是搭乘大型船只,经由阶梯状的闸门式运河登上山去。
这条运河在史比特河途中分流,通往首都弗雷。
「阿兹尔侯国为什么会把首都建造在山上呢?」
运河逐渐登上山,梅贝儿看著前面的景色,脑中蹦出了这样的疑问。
运河穿过森林,正朝著一道大山脊前进。前方可以看到高耸的防壁,建造在山上的首都弗雷便由那圈防壁守护著。
在都市上空飘浮著几个类似气球的白色物体。那是为了防备西亚尔提斯军突然来袭,升空用来监视周遭的侦查用热气球。
「因为内战日趋激烈化,才会将首都从危险的河岸迁栘到便於防守的山上。」
洁妮菲如此告诉正在仰望著防壁的梅贝儿。
只见她手里拿著一张大地图,边眺望著船只右侧的山地。
「洁妮菲小姐,我们有办法在那么险峻的山上铺设铁路吗?」
这是为了要决定从位於河畔的史提诺连接首都弗雷的铁路路线。
「不利用闸门之类的装置,而是一条铁路从头通到尾……?」
「嗯。我认为设置闸门之类的太花费时间,无法活用铁路在速度上的优点。所以无论得经过陡坡或是急弯道,我都想用一条铁路通到底的方式来进行。」
「这样的条件相当严苛啊。」
洁妮菲听到梅贝儿的要求,用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回答。
「从史提诺到弗雷的直线距离大约有七十公里、标高差约六百公尺。要把弯道改缓,最大坡度就是千分之二十五,要把坡度压低到干分之十三以下,弯道的最小半径就是一百五十公尺……」
洁妮菲一边喃喃自语著,一边构思铁路通过的路线。
地图上画了好几条线,都是洁妮菲在构思路线时留下的痕迹。其中也有爬上小山绕一圈,然後再行经铁桥通往邻山的路线。
梅贝儿站在旁边瞥了地图一眼。
「那个……洁妮菲小姐,这个阿兹尔侯国是咖啡的特产地吗?」
开口问道。
「嗯,不过,内战似乎对运河与咖啡园造成不小的破坏……」
洁妮菲如此回答,把头转向梅贝儿。
「喔~内战破坏了运河是吗……那么,要在那里铺设铁路也是『有可能』……吧……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铁路不是从史比特河的这一侧铺过去,而是从史提诺那里开始铺起。这么一来,该怎么找渡河的桥梁呢……」
梅贝儿靠在扶手上,开始思索著。
「如果坡度为干分之十三,时速只能到八公里;若是控制在千分之五以下,时速就能达到三十公里以上……」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圣女大人在想什么了。」
洁妮菲听到梅贝儿喃喃发出的嘀咕声,微笑著说道。
「即使距离拉长,如果能将坡度减缓,就时间而言,反而会比较快抵达吧。」
洁妮菲一边说著、一边在地图上画出一条大曲线。这条线和刚刚那些不必渡河的路线截然不同,是条从史提诺通往史比特河上游、大幅迂回的路线。途中还会经过好几道废弃的运河。
「圣女大人,利用废弃的运河真是个好点子。运河流经之处,是过去因为栽种咖啡与红茶而繁荣一时的城镇与村庄,这点对於运输货物来说也很方便。」
「嗯!?是吗?」
洁妮菲的话让梅贝儿露出傻愣愣的表情。她只是提议如何铺设铁路,根本没把将来的展望考虑在内。
「全长大约有一百八十公里吧。这条路线最大的坡度是千分之八左右,这个地段要再评估一下。」
不过,当事人洁妮菲却一边以线测量著路线的总长度,一边心满意足地说著。
「真不愧是圣女大人。」
「呃……我什么也没做呀……」
洁妮菲的反应让梅贝儿觉得很头疼。总觉得每次好像只要她一开口说些什么,事情就会变成是她的功劳。
梅贝儿察觉到这种氛围,忍不住耸耸肩、叹了口气。
「先不提这个了。洁妮菲小姐,纳巴尔他们会先抵达弗雷吗?」
梅贝儿仰望著天空,开口问道。
「这艘船预定在下午两点半会抵达弗雷,还有两个多小时……助跑的设备有办法在这之前整备好,让滑翔翼起飞吗……」
洁妮菲也从地图上抬起头,仰望著天空。
在空中盘旋的飞鸟嘎嘎叫著,森林一直延伸到运河周围。栖息在森林里的老鹰,似乎就是以捕食因误入运河而无处可逃的鱼类维生。
「用火箭来发动滑翔翼,助跑距离不是只需要三百公尺就够了吗?」
「虽然可以用火箭喷射器让滑翔翼起飞,但是,现在的滑翔翼顶多只能加装三个火箭喷射器。我想应该还没有办法飞到这里来……」
「嗯,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没错。」
梅贝儿听了洁妮菲的分析後,搔了搔後脑勺。
「虽然装上五个火箭喷射器应该就能飞到弗雷,不过,考虑到多出两个喷射器的重量,看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呢!」
「呵呵呵。圣女大人如果真的那么想知道,也到史提诺去等待勇者大人驾驶的滑翔翼不就好了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但是他们说如果失事就不妙了,所以不让我跟去。」
也许是被要求先搭船出发而心生不满吧?只见梅贝儿一脸不悦地鼓著腮帮子。
「说到这个,夏洛儿已经告诉我罗!圣女大人可是即将成为南亚尔提斯女王的千金之躯,大家当然会担心你啊!」
洁妮菲看到梅贝儿的表情後,微笑著说道。
「我可没有答应要当什么女王喔!只是他们擅自决定,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呀!要说谁是索尔提斯教徒与神龙教徒双方都认可的圣者,现在除了圣女大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咦~应该不至於吧。我想只要有心去找,绝对可以找到一、二个人吧?如果是用捏造的,那不管要五个还是六个都……」
「这个~说捏造未免有点……」
洁妮菲听到梅贝儿这种想把重责大任推给别人的说法,一张笑脸顿时变成了苦笑。
在洁妮菲的注视下,梅贝儿将目光从船外转向了货舱。
她们搭乘的这艘船,甲板中央的货舱此时大门敞开,里头堆满了附上枕木的轨道。至於火车头则放在货舱外,那是一辆深绿色的蒸气火车头。
「对了,洁妮菲小姐,火车不是前面有个锅炉室,而驾驶室就接在锅炉室後面吗?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呢?我觉得驾驶室在前面应该会比较方便操控……」
梅贝儿看到火车头,立刻改变了话题。
「您问锅炉室为什么要设置在前方吗?那是因为之前曾发生冲撞事故,市长先生研判将沉重的锅炉室放在前面,应该可以提高驾驶的存活率。」
「啊……是因为这种理由吗?原来如此,我倒没有把事故的因素考虑进去。」
梅贝儿听到理由後拍了一下手,露出佩服的神情说道。
「另外,後面装水与燃料的储存槽,也是考虑到发生事故时的状况,而将燃料槽做得特别坚固,水槽则是比较脆弱。依据构想,我们希望出事时水槽会先坏掉喷出水花,好浇熄锅炉室的火势。」
「咦~就连後面也有考虑到事故而设计的装置啊?」
梅贝儿这么说著,迈步走向火车头。洁妮菲也拿著地图紧跟在她的身後。
「话虽如此,这个装置也只是设计出来而已,还没经过实测。」
洁妮菲接著说道。
「还没经过实测!?那么,这是个只限於图面上的装置?结果只是纸上谈兵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没人操作,火车头就无法开动。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为了实测而特地引发事故吧?」
「啊……啊哈哈……说得也是……」
梅贝儿在听到无法进行实测的理由之後,发出了自嘲的笑声。不过,接著又伸出手触摸火车头。
「我倒是很想设法进行那个实测……」
只见她以一脸认真的表情如此嘀咕著。
轰隆!就在这时候,山下传来了爆炸声响。
「这声音是……」
梅贝儿听到声音,立即从火车头旁边探出头。
大型船只上山後,运河在森林中不断向前延伸。前方可以看到一座大湖,湖面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大概是湖面与对岸的距离太远,只见朦胧的空气染上一层淡淡的蓝晕。而在一座小山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一道橘色的光,那是佛雷齐河支流——史比特河的河水。
在河流上空,有什么东西闪烁著光芒,只见两个光点一上一下,相距甚远地飘在蓝天之中。
「是勇者大人和夏洛儿。」
洁妮菲晚一步探出头,她也发现了空中的光点。不久,那个光点显现出白色的十字形状。
「哇啊~好快喔~……」
声音与光点的真面目是两台藉由火箭喷射器加速的滑翔翼。两台滑翔翼边在蓝天中拖曳出长长的白线,边笔直地朝著运河飞来。
其中飞得较低的那台滑翔翼,率先逼近梅贝儿他们搭乘的船只。
「好厉害~……看来果然是那边比较快。」
在喷射器持续加速作用下,滑翔翼瞬间超越了大型船,从森林上方低空掠过,冲向运河前端的弗雷。
「不过,飞得还真低耶!是因为火箭太重,以致於飞不高吗?」
洁妮菲注视著逐渐远去的滑翔翼,歪著头喃喃说道。
另一台滑翔翼在这时飞过船只上空。那台滑翔翼在越过大型船之後,机体发出的轰隆声也跟著戛然而止,看来火箭喷射器似乎已经燃烧殆尽。
船只四周立刻被一片寂静包围,能听见的,唯有河水流入闸门的水声,以及风吹动森林树梢时奏出的沙沙声。
然後,这份寂静又开始一点一滴地消失,森林里再度传来鸟叫声。周遭之所以突然陷入寂静,似乎是因为喷射器的爆炸声吓得林中的鸟儿全都忘了鸣叫的关系。
蓝天中浮现滑翔翼留下的白色轨迹。在那道轨迹下方,几只老鹰又开始嘎嘎叫地兜著圈子飞行。
大约两小时之後,船只终於走完运河的登山道,抵达弗雷。
「圣女大人,欢迎您莅临敝市。」
运河前端有个人工湖,船只就停靠在位於湖畔的港口中。梅贝儿在船长的催促下,第一个走下舷梯,侯爵与市民们挥舞著小旗帜欢迎她的到来。
在侯爵身旁站著一名身穿红衣的修道长,而他前方则有个以三脚架架起来的方形箱子。
那个装置立刻引起了梅贝儿的兴趣,她向前来迎接的市民们点头致意之後,便将目光转向以三脚架架起的箱子。有个筒状物体从箱子上方往前伸出,从刚刚就一直对准梅贝儿他们的方向。箱子後方盖著一块黑色的布,修道长身体往前倾,头埋在那块布底下。由他的动作看来,似乎是在窥视著箱子的里部。
「圣女大人,欢迎来到弗雷市。我是阿兹尔侯王,凯·普鲁鲁斯·李·诺拉·朵·克罗姆·阿兹尔,请称呼我为克罗姆爵士就好。」
就在梅贝儿举步打算朝箱子疟去时,阿兹尔侯王克罗姆爵士刚好也过来表示想与她握手。
「我是梅贝儿·瓦伊斯。因为铁路测量与技术指导的缘故,暂时要在此地打扰一阵子。」
梅贝儿回握克罗姆爵士的手,简单地问候道。
那个长方形的箱子彷佛算准了时机一般,发出啪嚓一声声响。
「请问~刚才的声音是……?」
梅贝儿听到声音後,双眼直盯著那个箱子,向克罗姆爵士询问道。
「这是我国正在研究开发的照相机。使用这种机械,不必藉由绘图组人员的巧手,也能将景物变为一幅画保存下来。」
「机械会画图!?那要怎么画呢?」
梅贝儿听到克罗姆爵士的回答,两眼开始闪闪发光。
「在玻璃上方涂上特殊的药品後再以光线照射,就能印下影像了。」
负责操作长方形箱子的修道长这么回答。修道长有头耀眼的银发,是名比克罗姆爵士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壮年男子。
「那么,那个箱子里头现在正装著我和克罗姆爵士握手的图画罗?」
「是的,应该已经拍下来了。」
修道长听到梅贝儿的确认後,笑著回答。
「圣女大人是不久後即将成为南亚尔提斯女王的贵客,再也没有其他技术,更适合为圣女大人的来访留下记录了。」
克罗姆爵士也接著说道。
「那个,你说女王……我又还没有答应……」
「圣女大人,您怎么这么说呢?还有什么事比当上女王更荣誉的?我在签署休战协定时听说了有关南亚尔提斯统一的事情後,不禁感谢神明终於将足以担当这个重责大任的人物给带来了。
克罗姆爵士打断梅贝儿的话,脸上带著恍惚的表情说道。
梅贝儿感觉再继续下去对话恐怕会拖很长。
「可以让我看看我和克罗姆爵士握手的图画吗?」
她赶紧逃命似的将话题扔给了修道长。
「非常抱歉,现在还不能让您过目。」
「咦……还不行!?为什么?」
「事实上,现在如果让玻璃照到光,就会让别的影像与刚才照的影像重叠在一起。所以很抱歉,在我稍後用药品固定影像之前……」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有点小遗憾啦。」
梅贝儿听到修道长的说明後耸了耸肩,但还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完成之後的照片。
「那么,相机是用什么构造来画图的?」
不过,这次她的心思似乎改被照片的原理给迷住了。梅贝儿的眼眸再度闪闪发光,她请修道长将原理说明给她听。就连站在她背後和她一起下船的洁妮菲,也一副对相机充满了兴趣的模样。
「构造是吗!?只要按下相机上的一个按钮,筒子内部的窗口就会打开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射入箱内的光就会在涂上药品的玻璃板上留下影像。」
修道长的说明到此结束。不知情的梅贝儿又继续等了一会儿。
「然後呢?」
直到发现修道长没有再接著说明,才出声催促。
「唔……然後印在玻璃板上的影像在经过一种叫显像液的药品处理过後,就能固定住影像。但是,这时候影像的亮度会与拍摄时相反。黑色的东西会变成白色、白色的东西则会变成黑色,只要将影像复写在涂上与玻璃板同样药品的纸张上,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亮度相反?原来如此,只要再重复一次相同的步骤就会恢复原状啊。」
也许是听到意料之外的话题让梅贝儿觉得心满意足吧,只见她一脸笑眯眯的。不过,梅贝儿还没有问出最想知道的部分。
「……那,要使用什么药品才能将影像印在玻璃板上呢?」
她握紧拳头举到胸口的高度,急著想知道答案。
「感光剂。」
梅贝儿听到修道长回答时的断然语气,表情整个僵住。洁妮菲似乎猜到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已经因为忍不住笑意而转过身去。
「我想知道那种药的成分……」
「不清楚耶。」
看来修道长并不知道梅贝儿亟欲追求的答案。
梅贝儿一脸遗憾地盯著照相机的箱子猛瞧。洁妮菲看到她那副模样,再也压抑不住笑声地抱住肚子。
就在这时候——
「洁妮菲~……」
从人群後方传来了一声呼唤。
洁妮菲一回过头便看到戴著防风镜的夏洛儿。夏洛儿搭乘装载火箭喷射器的滑翔翼,早一步抵达了弗雷。
此时的她看起来不像平常那样活力十足。
「夏洛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洁妮菲马上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一脸担心地问道。
「洁妮菲~好、好可怕~……」
夏洛儿好不容易才挤到洁妮菲的身旁,眼眶中早已泛出了泪光。
「好可怕?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装了火箭的滑翔翼啦~没想到操纵起来会那么可怕~……勇者大人明明就能毫不在乎地操纵啊~……啊呜~……」
夏洛儿靠在洁妮菲身上,抓著她的手臂哭了起来。「你们还真慢耶」纳巴尔跟在夏洛儿後面过来,看著梅贝儿的脸这么说道。
「滑翔翼的速度很快吧。是不是就像在乘坐全速奔驰的马车一样啊?」
「哪有这么轻松啊!」
夏洛儿猛然拾起头,用力否定了洁妮菲的说法。
「为了登山,我点燃最後一个火箭简,结果方向舵却突然失去控制,既不能转弯也无法爬升。因为这个缘故,害我只能从树顶低空掠过,我还以为自己会一头撞进森林里头呢~……」
「哎呀,那台从树顶低空掠过的滑翔翼是夏洛儿驾驶的吗?」
夏洛儿再度将脸埋进一脸惊讶的洁妮菲胸前。
「是这样吗?」梅贝儿指著夏洛儿询问纳巴尔。
「嗯。我不知道实际速度是多少,不过一旦飞太快,滑翔翼的方向舵就会无法操作。所以点燃火箭之後,如果不马上拉高机首,就会有危险。话虽如此,一旦太早拉高机首,也会有失速坠落的可能就是了。」
「咦~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风压吗……?」
梅贝儿已经忘了自己对相机的兴趣,开始思索著方向舵之所以不听使唤的原因。而理由就和她一开始想的一样,是强力的风压让辅助翼与方向舵,甚至连升降舵都失去作用。
修道长大概觉得梅贝儿他们此时站在一起的画面是个按快门的良机。只见他将相机对准四人,把这个场面给完美地拍了下来。
话说,当梅贝儿一行人抵达阿兹尔侯国的首都弗雷时,攻入南亚尔提斯的西亚尔提斯军,已经从与桑斯塔格义勇军交战处又往东前进了数百公里。
这里是神龙教与索尔提斯教的势力分界线。换句话说,就是神龙救国与阿兹尔侯国的国境一带。西亚尔提斯军在靠近神龙教国这边一座略高的小山丘上设置了前线基地。
比兹马思爵士待在前线基地里的司令总部帐棚中,正摊开南亚尔提斯的地图在确认战况。总部里除了比兹马思爵士,还有数名担任军队司令的将军,以及年轻的参谋士宫。
「嗯……那么,在我们前几天碰到的那群人当中,并没有索尔提斯教徒是吗?」
「是的,士兵并未发现足以证明对方是索尔提斯教徒身分的物品。」
回答比兹马思爵士问题的不是将军,而是那名年轻士官。
「请问公王大人,您为什么要寻找索尔提斯教徒呢?」
那名士官问起了自己在意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一旦找到了,就能当作进攻的藉口啊。」
「藉口……是吗?」
「没错,联合宪章不允许加盟国之间彼此交战。不过,如果是对方先动手,就有防卫战争这个藉口可以使用了。」
「防卫战争……?但是,我们是侵略的一方,南亚尔提斯……」
「这是什么话?」
士官正想说什么,却被比兹马思爵士以不快的语气给打断了。
「神龙教徒的土地,是不属於王国联合的未开垦之地。西亚尔提斯只不过是要合并这些土地罢了,我方哪有作出什么侵略性的举动?」
「咦!这……」
比兹马思爵士的狡辩今年轻士官一时无话可说。
「这是政治上的判断,你不必想太多。」
二芳的老将军见状,加上了这句忠告。
「既然找不到就算了。那就装作有找到,再以此当藉口进攻吧。」
「请等一下。在历史上,自导自演发动战争的国家有好几个,不过,他们的行为最後全都被後世的历史学家给看穿了。」
看来老将军的忠告也是白费气力,年轻士官再度对比兹马思爵士的意见提出异议。
「而且万一打败仗,恐怕会让国家留下庞大的负债……」
「只要不吃败仗不就好了?」
比兹马思爵士以一脸极度不悦的表情瞪了年轻士官一眼,年轻士官被他这么一瞪不禁吓得倒退了一步。
「公王大人,如果战後被证实足由我国自导自演,那么我国也会被追究违反宪章的责任吧?因战争行为而违反宪章,可不适用於贵族特权。」
刚才那位老将军,代替年轻士官提出了意见。
「这对公王大人而言……」
「知道了、知道了,那就放弃强攻计划吧。」
比兹马思爵士一脸厌烦地阻止老将军继续往下说。
「好了,那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先出手呢……」
比兹马思爵士将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闭上眼睛思索起各种坏主意。
「看来与公王大人应对,对你来说还太早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老将军看到了之後,拍拍年轻士官的肩膀催他赶紧先告退。
「明白了,属下这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年轻士官坦率地接受了老将军的意见,向老将军致上最敬礼之後,转身离开司令总部。
「呼!真受不了……」
士官吸著外面的空气,松开衣襟喘了口气。
在前线基地里,有好几座帐棚环绕著司令总部的四周搭建,因此即使走出总部的帐棚,也完全看不到周遭的风景。
这让年轻士官感到难以呼吸,他穿过那些环绕的帐棚,打算走到视野良好的地方去。
「嗨,大少爷,公王大人照顾得如何啦?」
一名满头乱发的男子对士宫出声招呼。
「是你啊,中士。喂喂,太阳还没下山就开始喝酒不太好吧?」
「哼。不喝酒,这种莫名其妙的战争谁打得下去啊?」
只见那名中士坐在木箱上,手里还拿著一个金属制的小水壶。由水壶里传出的强烈酒气,令士官皱起了眉头。
「中士,这种话最好别大声说啊。」
「无所谓啦,管他要开军法会议还是啥的都行。」
「呜哇~你根本已经喝得烂醉了~……」
士官看著中士喃喃抱怨的侧脸,将左手插在腰际无言地叹息。
「大少爷,你对这场战争有什么看法?」
「我吗?嗯,直到合并超多雨量地区为止,我都觉得这是一场好战争。」
士官听到中上询问自己的意见,如此回答。
「好战争?不愧是贵族大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啊。」
中士哈哈大笑,开起了玩笑。
「你以为你所说的好战争会让多少贫民丢了性命?」
「在战争中丧命的人的确很可怜,但我认为合并超多雨量地区是个必要的政策。因为对龙族战争的大失败,让西亚尔提斯国内疲弊不堪。得到超多雨量地区的丰富资源,对於重振国内经济而言是最好的政策。」
「喔,最好的政策是吗……」
中士冷哼一声,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
士官在中士面前,用脚将一个木箱踢过来,然後在上头坐了下来。
「但是,自从开始攻击雷姆之後,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边留心四周,一边压低声音,以只有中士听得见的音量告诉他。
「我已经发现公王大人发动战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国家的经济与未来著想,该怎么说呢……」
「那是个为大义而动的贵族大人很不想知道的理由吗?」
「嗯,的确是个让人很不想知道的理由啊。」
中士本来想开开玩笑,但士官的反应让他瞬间醉意全消。「发生什么事了?」他把水壶放在木箱上,对士官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是基於什么理由,但公王大人很仇视那个随从女孩。在龙之病骚动发生时,不是有用抽签选出勇者吗?她就是当时被选上担任勇者随从的修女。我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不过,公王大人好像打算谋害那女孩。」
「担任随从的修女?我记得是叫玛布儿吧?」
「玛布儿?喔喔……她叫这个名字啊。那女孩是个相当足智多谋的人,传闻除了龙之病的大流行,还有我们与神龙教团之间的对立,特别是与山脉龙族之间的敌对关系,这些问题都是靠那个修女一人解决的,而不是勇者。」
「不管是传闻还是啥,一旦有人立下那么多大功劳,旅行结束回来後就会被奉为圣者吧?」
「说的也是。而且她只有十六岁,真是个惊人的女孩。」
士官对於这个拥有自己望尘莫及才能的人物,心怀尊敬。
「公王大人居然想谋害那样的女孩,还不惜为此出动军队,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还不简单。因为我军在对龙族战争里,别说和山脉龙族对等较量了,根本就是被它们给歼灭的。但是,那个小丫头却轻易地就与山脉龙族结为同伴。公王大人应该是认为要杀掉那家伙,比对龙族战争更需要大军吧?」
「怎么可能……」
士官听到中士的解释,一脸不敢置信地苦笑著。
「唉,算了。为了杀有才能的家伙而打的战争?原来如此,总算是说得通了。」
中士边说著、边把水壶盖子牢牢旋上。
「你看出什么了吗?」
「就是战争的理由啊。从前不就常有这档事吗?哪个国王或皇帝因为觉得自己的地位有危险,所以想除掉年轻人之类的。公王大人是想到那个小丫头日後可能对自己与西亚尔提斯造成危害,想趁现在设法将她解决掉吧。」
「嗯~是这样吗……」
中士似乎已经明白了,但这说法对士官来说,是个无法理解的念头。
「既然知道这……喔喔喔!?」
中士拍了拍膝盖想站起来,但醉意却让一双脚不听使唤,他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而且这里足山丘最高处,害得中士在地上翻滚,朝斜坡往下连滚了好几公尺。
「喂,中士,你不要紧吧?」
「啊哈哈。哎呀~我不要紧,只是稍微喝过头,眼睛都花了。」
上官一脸担心地走到中士身旁,而他则是以笑来掩饰白己的失态,乾脆躺在地上凝视著东方的山头。
「喔,大少爷,你看看那边的山头,上面写著什么?」
「山头?」
士官照著中士的话仰望东方的山头。从这个位於国境交界处的略高山丘上望去,可以看见阿兹尔侯国的首都弗雷,环绕那座都市的防壁上空飘著热气球。
那些侦察用的热气球时时飘在空中,因此并不稀奇。然而,上官看见的热气球却与平常的不同。那个热气球不只涂上了红、黄两个醒目色彩,还垂下一大幅布幕。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广告气球一样。
「太远了看不清楚,我去拿望远镜过来。」
士官说完之後,便快步冲向司令总部的某个方向。
「呜~爬不起来……」
中士独自被留下来,他试图撑起躺在地上的身躯,却感到身体异常沉重,无法随心所欲地爬起来。这也是当然的,他的头部此时是朝向下坡,若要以这个姿势爬起来,势必得花上很大的力气才办得到。
不过,喝醉的中士似乎没意识到这回事。最後他索性放弃,茫然地仰望蓝天。
「啊~有龙在飞……」
山脉龙朝东方飞去的身影随著浮云一起跃人他的眼中。
「咦~龙族也会到这种地方来啊……」
只见龙族展开背後的翅膀,缓缓划过了天空。中士的目光静静地追逐著龙的身影。
「呜!我的肚子……」
不过,长时间维持头低身体高的姿势,令他突然遭受悲剧袭击。
於是,仰躺在地上的中士,因为忍耐不住而发生了不幸的惨剧。
对於眼下所及的山丘上发生的事件一无所知——
「好厉害,那就是普拉思塔火山吗?连火山口的喷烟都看得很清楚耶!」
梅贝儿站在环绕弗雷的防壁上,正在使用工作人员准备好的望远镜。
望远镜对准的目标并不是下面,而是遥远的西方。从弗雷的防壁上头朝西方看去,右侧是一片森林密布、无边无际的山峦——深山山地。在那片山地前方可以看到一座裸露岩肌、棱线平整的山。那是以泛红的天空为背景,带著浅黑色的普拉思塔火山。
即将落人地平线的夕阳,此时挂在火山左边不远的天空中。
梅贝儿以望远镜看著这幅景色,阿兹尔侯国的领主——克罗姆爵士就站在她的身旁。
「圣女大人,弗雷这里的技术虽然比不上拉库斯与桑斯塔格,不过,若是提到与照相有关的光学技术与研究,我们可就有领先群伦的自信了。」
克罗姆爵士夸耀著本国的技术力。
他之所以选在这里对梅贝儿展示望远镜,便是为了炫耀国家的技术力吧。
防壁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聚集了大批的人潮。这里是为了欢迎纳巴尔与梅贝儿所举行的欢迎会兼立食派对的会场。
另一名主角纳巴尔被那些年轻的近卫兵给团团包围住。
在不远处,可以看到洁妮菲将地图与设计图摊在桌上。
「是这座桥吗……」
她正在与技师们讨论铁路建设的相关事宜。
站在梅贝儿身後的夏洛儿,一副也很想看看望远镜的样子。
这时,穿著一身红衣的高大修道长走过来说道:
「圣女大人,照片已经洗好了。」
「啊,我想看!」梅贝儿离开望远镜,冲向了修道长。一旁的夏洛儿见状连呼幸运,将眼睛凑近目前没人使用的望远镜。
「请看。」
「哇,整张脸都是红色的……」
照片裁切成比掌心略大一点的长方形,一共有三张。其中有两张上了色,梅贝儿与克罗姆爵士握手的照片色彩整体偏红,就是这张照片吓到梅贝儿的。此外,修道长还洗了一张与这张构图如出一辙的黑白相片。
「非常抱歉,因为在洗照片时调色失败了。我之後会拿重新洗过、修正红色後的照片过来,现在只来得及准备黑白相片,还请您见谅。」
「不,只是颜色偏红让我吓了一跳而已,我不会在意啦。」
修道长连番致歉,让梅贝儿赶紧惶恐地挥了挥手。
「对了,这些颜色是怎么弄上去的?」
不过她随即又这么问道,将自己和克罗姆爵士握手的两张照片并排在一起。
「之前我曾经提过,相机会将影像留在涂上感光剂的玻璃板上。其实相机内部有四块玻璃板重叠在一起,每一块玻璃……各为红、蓝、绿色,还有一块用来反应光线的深浅。」
「四块?红、蓝、绿是光的三原色嘛。那不是只要三块玻璃就够了吗……」
「关於这一点,如果只用光的三原色,在洗照片时会很难调整色彩,尤其是黑色。不是变成深绿色、就是变成茶褐色……所以,才会在三原色之外再加上反应光线的深浅。」
「咦~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梅贝儿一边佩服地说著、一边看著照片。因为红色部分重现失败,她与克罗姆爵士握手的照片显得很不自然。但是,另一张沉思的她站在纳巴尔身旁、後方的洁妮菲搂著埋在她胸前的夏洛儿四人共同入镜的照片,色彩看起来就很自然。
就在这时候——
『是龙族!有龙飞过来了~!!』
梅贝儿他们的头上传来了一声大喊。
「龙族?」
梅贝儿听到那个声音,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系著粗绳的热气球飘浮在防壁上空。气球的气囊涂上红黄相间的鲜艳色彩,还垂下一大幅布幕,上面写著『欢迎勇者大人、圣女大人莅临弗雷』。
站在热气球吊舱里的士兵指向西方的天空。梅贝儿看到他的动作,正想要转向士兵指示的方向。结果——
「龙、龙族降落了!」
「呜哇,快逃啊~……」
站在梅贝儿四周的市民们,突然作鸟兽散地逃之天天。
「梅贝儿,那是一只小山脉龙。」
「照那个体型看来,应该还是小孩子呢!」
纳巴尔与梅贝儿站在四处窜逃的人群中,并没有移动。
「难不成是菲蕾拉小姐?」
「那头龙的体型比菲蕾拉小姐来得小,应该不是吧?」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洁妮菲与夏洛儿或许是看惯了龙族,也没有逃跑的打算。
另外还有一个人——
「嗯,是候龙吗?不过,单独飞行的还真少见呢……」
克罗姆爵士也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仰望著那头龙的身影。
五人止在注视的龙是一头体长约五公尺的小龙。这样的体格与人类相比当然也很庞大,但在龙族里应该还只是个小孩子。
那头龙缓缓地拍打著翅膀飞向防壁,虽然年幼却依然散发出威严感,令克罗姆爵士半张著嘴僵在那里。
『站在那里的人,汝等该不会是梅贝儿和纳巴尔吧?』
龙飞下来飘浮在半空中,朝梅贝儿与纳巴尔开口询问。
「这个口吻……是帕洁顿吗?」
『是呀。果然是梅贝儿,好久不见了,汝还记得吾,真高兴。』
只见那头小龙——帕洁顿开心地摊开双手。它的脖子上挂著一个附有背带的布包,垂在腹部附近晃来晃去的。帕洁顿降落在城墙上,眯起眼睛在梅贝儿面前弯下腰。
「你今天怎么会跑来这里?」
『吾本来是打算和菲蕾拉一起到拉库斯去。』
帕洁顿回答梅贝儿的问题,说著说著突然扬起了下巴。
『菲蕾拉说拉库斯的意大利面和鱼料理很好吃,所以吾也想和她一起去。可是菲蕾拉飞太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帕洁顿一边说著,一边闹别扭地躺在地上以头摩擦地面。
看到它这副模样的夏洛儿,发出了「呀~好可爱」的叫声。
『不过,托此之福吾才能遇见梅贝儿。』
『吾一路飞过来肚子部饿了,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帕洁顿一边说,一边拾起头。它将鼻子凑近梅贝儿,就这么敲诈了起来。
「圣女大人,您认识这头龙吗?」
克罗姆爵士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向梅贝儿问道。帕洁顿则是朝克罗姆爵士瞥了一眼。
「是的。我在救世之旅途中,在龙之山脉碰到一群龙族并与它们结交为友,它就是其中的一人,嗯,还是该说一头呢……」
「千里迢迢从龙之山脉飞过来!?难道是候龙吗?」
『不,吾等一族并非候龙。』
帕洁顿回答克罗姆爵士的问题,接著爬起身来。
『吾等居住的山脉即使在冬天也很暖和,所以不需要迁徒。』
它把头转向西方,这么说道。
「候龙是什么?」
梅贝儿仰望帕洁顿,歪著头询问。
「所谓候龙,指的是会随不同季节变更筑巢地的山脉龙族与天空龙族。那些候龙会飞到南亚尔提斯来过冬。」
夏洛儿向梅贝儿作说明。
「虽然说是迁徒到南亚尔提斯来,不过,大部分的候龙几乎都待在弗雷以西的地区。候龙前往的地区,与神龙教徒较多的地区几乎是重叠的。」
克罗姆爵士接著这么补充。
『吾肚子饿了~』
「好好好,帕洁顿。不过,不是拉库斯的意大利面喔,这个可以吗?」
帕洁顿因为肚子饿而吵闹不休,梅贝儿只得走向立食派对里放置食物的长桌。只见她不一会儿便端著一大盘意大利面走了回来。
『这个就可以了。』
「对了,你要怎么吃?」
『不必担心,吾有记得带筷子和碗出来。』
帕洁顿说完之後打开挂在脖子上的布包,拿出餐具。它拿出的是一个熔化岩石後制成的碗,以及一双配合它手掌大小的筷子。
『吾把东西装在这里面。』
「自备餐具是很好,不过,你有办法用筷子吃东西吗?」
梅贝儿一边这么问,一边将整盘意大利面一口气倒进石碗中。
装面的盘子虽然大,却比帕洁顿带来的碗还要小,即使整盘都倒进去了也还不到半分满。
『喔喔喔,这东西可真好吃!』
只见帕洁顿以筷子夹起面条吸哩呼噜地吞下肚,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又继续夹起面条,咻噜噜地吃了起来。
「帕洁顿,这边还有很多喔。」
『喔喔,还有很多?这个也可以吃吗?』
梅贝儿邀请帕洁顿到长桌旁,谁知它却指著放在桌子中央的大花瓶这么问道。那个花瓶里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你要吃花?」
「花瓣是吾等食物。稍微加热後趁还没凋谢的时候吃,味道很可口的。』
「这么说来,那时候的沙玛花也是……」
梅贝儿想起在龙之山脉的回忆,露出了微笑。当时在他们和龙族共同举办的火锅大会上,确实也出现了龙族喜欢的蒸花瓣。
「那么,加热!」
『喔,谢啦』
梅贝儿使出魔法,利用蒸气一口气蒸热桌上装饰的花朵。那些花被卷入雾气中,顿时被蒸气给蒸软了。
『这个也好好吃』
帕洁顿津津有味地咀嚼著用魔法稍微蒸过的花办。
「原来龙族是草食性动物啊。嗯,由那个体格来看……」
夏洛儿站在梅贝儿身旁,目不转睛地望著帕洁顿那体长四肢短的体格思忖著。的确,只有以植物为主食的生物才会拥有这样的体型。就在此时……
「啊~!帕洁顿!!你在做什么!?」
这时候从空中传来一声呐喊。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女魔导师飘浮在半空中,白色的斗篷随风翻飞。
「突然不见踪影,害妾身担心得回头来找,结果汝竟然一个人在那里吃东西?」
这名女魔导师便是山脉龙族长老的孙女——菲蕾拉·柯普。她原本的身体为龙的形貌,现在则因为要前往人类的城镇而化为人形。
『喔喔,是菲蕾拉。吾先开动了。』
帕洁顿听到菲蕾拉的抱怨,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还开朗地挥了挥手。
菲蕾拉看到它那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呀,这不是梅贝儿吗?妾身正打算前往拉库斯,能在这里相遇真是太巧了。」
等她发现了梅贝儿的身影後,便立刻飞到附近降落下来。菲蕾拉一抬起头,参加派对的男性看到她姣好的面貌,不禁『喔喔喔~』地发出了惊呼。
「嗯,纳巴尔和夏洛儿……喔,还有洁妮菲也在。汝等在这里做什么呢?」
菲蕾拉转动著漂亮的脸蛋环顾四周,一一找出熟悉的身影。
「我们是来决定铺设铁路的规划。」
「铁路?是给那种跑起来会咻咻作响的机械走的路吗?」
梅贝儿的回答,令菲蕾拉想起了自己在拉库斯看过的奔驰的机械。不过,帕洁顿正在吃的意大利面传来阵阵香味,已经飘到菲蕾拉这边。受到香味的刺激,菲蕾拉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来,菲蕾拉也一起吃吧。」
梅贝儿发出轻笑声,端了一小盘食物递给菲蕾拉。
「嗯,那妾身就不客气了。」
菲蕾拉接过盘子,拿起三明治就塞进嘴巴。
「噗,圣女大人在喂龙……」
洁妮菲看著他们之间的互动,脑海中突然浮现这句话。她愈想愈觉得好笑,一个人在旁边捧腹大笑了起来。
只见菲蕾拉与帕洁顿站在长桌前方,以惊人的速度扫食料理。
「好了,大家也快回来继续用餐吧。今天有两位意外的客人前来参加勇者大人与圣女大人的欢迎会,这种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啊。」
克罗姆爵士看著他们大快朵颐的模样後,拍了拍手,对参加派对的市民们如此说道。那些看到龙而逃开的人听到爵士说的话,也陆续回到了长桌旁。
这时太阳已经下山,星星开始在天际闪烁。工作人员送了好几盏油灯到派对会场来,火焰瞬时将会场照得灯火通明。
「那么,我也继续……」
克罗姆爵士看到大家又开始用餐,也将手伸向桌上那些夹著火腿与义大利面馅料的面包。然而——
「喔!?」
一双巨大的筷子突然出现,一把夹走克罗姆爵士想要拿的那块面包,然後就这么直接落入帕洁顿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居然用两根木棒夹东西……动作真灵巧……」
克罗姆爵士看著帕洁顿,发出了这样的感想。比起享受食物,他大概对龙族吃东西的样子更感兴趣吧。只见爵士拿起一只烤全鸡,向帕洁顿推销道:
「这个也给你吃吧。」
『可以收下吗?那吾就开动了!』
帕洁顿一脸开心地举起筷子,菲蕾拉在旁边看了它一眼。
「烤全鸡只剩一只而已!帕洁顿,汝不可以一个人独吞!!」
菲蕾拉瞬间环顾四周确认眼前的状况,随即用叉子挡住帕洁顿的筷子。
『菲蕾拉,汝这是做什么?』
「妾身也想吃烤全鸡呀。」
『只剩一只了!这是最後一只耶!!』
「就算是这样,妾身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给汝!」
看来对於基本上是草食性动物的龙族来说,烤全也是一道美味佳肴。克罗姆爵士看著两头龙进行激烈的争夺战,不禁觉得龙族还真是种贪吃的生物。
「风啊,将它切开!」
这时,梅贝儿施展了一个魔法,介入这场争夺战。
「谁也别想独吞,两个人一起分著吃不就好了?」
「喔喔,梅贝儿真聪明耶。」
烤全鸡被梅贝儿以魔法切成了薄片。菲蕾拉用叉子叉起切好的鸡肉,一脸佩服地说道。
『吾都没想到,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
帕洁顿也一边说,一边津津有味地嚼著烤鸡。
「呜呼呼呼!圣女大人果然是在喂龙……」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个不停的洁妮菲,被这段对话给击沉。看来梅贝儿与两头龙之间的互动完全命中了她的笑点。
『一起吃吧。』
「嗯,我也来尝尝看。」
这次改由帕洁顿向克罗姆爵士推销切成薄片的烤全鸡,而爵士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夹了两片放进自己的小盘子里。梅贝儿也接著夹了几片烤鸡到小盘子。
被无数盏油灯照亮的会场上空,此时已是一片星空。低头朝地面俯瞰,可以看见远方都市的灯火,以及山脚的西亚尔提斯军驻扎的野营地发出的火光。
龙与人类共同参与的奇妙派对,就在这片暮色中持续进行著。
七天的时光匆匆流逝。
世界也在这段期间迎向了新年,今天是新年度的第四天。
地处南亚尔提斯中央的大平原地区仍继续进行著铁路工程。
同一时间,一支货运商队止从南亚尔提斯最东部的梅尔奇亚出发赶往拉库斯。
「莉迪雅,我们真的要取消史特玛卡普之行,改到拉库斯去吗?」
「老公,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总之,我们得尽快赶到才行!」
这支货运商队,便是过去曾与纳巴尔、梅贝儿一起旅行的梅卡特尔商会的旅行商队。
当时商队里有六台马车,而现在却只剩下三台。
「妈妈,马车晃得好厉害,我都没办法念书了。」
「对不起,安达莫,你忍耐一下。现在可是有比用功更要紧的事啊!」
听到儿子的抱怨,梅卡特尔夫人充满自信地这么回答:
「南亚尔提斯的内战已经结束。现在不正是大好良机,可以到过去因为危险而无法前往的西部去吗?」
「喂喂,就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侮卡特尔先生坐在驾驶座上驾驭骡马,忍不住对妻子的想法产生疑问。
「当然不只是这样罗!听说拉库斯那边制造出能在陆地上奔驰的机械呢!」
梅卡特尔夫人站上了驾驶座,脸上浮现大胆的笑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就因为梅卡特尔商会不是船公司,在蒸气船问世时备受船公司工会的百般刁难,连一艘也没买成。那明明是最棒的运输工具啊。」
夫人这么说著,一脚踏在驾驶座前方的扶手上。
「不过,这次的机械就像这台马车一样,是陆地上的交通工具。既然如此,最有资格买下这次发明的,不就是我们旅行商人吗!」
夫人一只手举向半空中,以强而有力的语调宣布著。就在这时——
「喔喔!?」
马车辗过一颗小石头,狠狠弹跳了一下。
「啊,妈妈,危险……!」
一个头上系著大蝴蝶结的女孩连忙想要扶住母亲。但是,夫人的体格毕竟太健壮了,两人就这样失去平衡,一起摔进驾驶座後方的车篷里。
「呜呜呜~妈妈你好重~……」
「哎呀,对不起啦,沙菲亚。」
不小心拿女儿当垫背的夫人赶紧爬起来。
「妈妈,你要再瘦一点比较好啦~」
被压在底下的女孩坐起身,向母亲抱怨著。
一名小女孩乖乖坐在旁边,看著两人跌倒的样子。
「妈妈、姊姊,你们没事吧?」
小女孩微微歪著头,抬起眼睛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沙菲亚有没有受伤?」
「嗯,我也没事。不过,刚刚还差点以为会被压死……」
听到早一步站起来的夫人这么问,女孩——沙菲亚挖苦地说道。
「啊……对了,露比诺。」
夫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她开口叫唤著小女孩——露比诺。露比诺的膝盖上此时放著一本摊开的大图鉴,夫人似乎就是看到那本图鉴而想到了什么事。
「在拉库斯发明的新机械,好像就是梅贝儿的作品喔!」
「圣女姊姊的作品!?」
夫人的话让露比诺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那么,只要我们到拉库斯去,就可以再见到圣女姊姊了吗?」
「嗯,听说她现在还待在圣拉库斯教会里,说不定能见上一面喔!」
「哇~我好想见圣女姊姊喔」
露比诺听到夫人的回答,开心地举起手高喊万岁。
「爸爸,我们快点到拉库斯去!」
「喔喔,包在我身上!」
露比诺坐到驾驶座旁,催促梅卡特尔先生加快速度。她的话让梅卡特尔先生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只见他轻轻对骡马挥鞭,重新握好缰绳。
话说同一时间,在阿兹尔侯国的山里,红色的蒸气火车正发出轻快的声音向前冲剌。行经森林的铁路是复线轨道,列车正在左侧的铁轨上奔驰著。
穿著一身蓝色修道服的驾驶与纳巴尔一起坐在火车头的驾驶座里。而且,现在驾驶火车头的人是纳巴尔。和操纵滑翔翼时一样,看来他似乎很喜欢驾驶交通工具。
火车头後面拉著几辆装载轨道的货车、两辆燃料槽车、当作工房使用的工作车、为作业员烹调食物的餐车、储藏食材的冷冻车、两辆卧铺车、医疗车、附有露台的监督车,最後是一辆敞篷的货车。
『喔喔喔,速度好快』
小龙帕洁顿坐在最後一辆货车上,雀跃不已地跳来跳去。
「南亚尔提斯的工业力量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工程才展开六天而已,就已经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线通车了……」
敞篷的货车前端连著监督车。梅贝儿、菲蕾拉与洁妮菲就待在监督车後方的露台上,三人此时围坐在一张圆桌旁。
「工业力量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阿兹尔侯国有很多民众都愿意为铁路工程提供协助吧。」
洁妮菲一边看著摊在桌上的地图、一边这么说道。这时,拖曳列车的火车头前方传来一声响亮的汽笛声。梅贝儿听到那个声音後,站起来往露台前方看去。
只见一辆亮蓝色的火车头正逐渐逼近中。哔——那辆火车头发出尖锐的汽笛声,与梅贝儿等人搭乘的列车交错而过。
「哇~好多货物喔……」
反方向的火车头拉著好几节敞篷的货车厢,车上的麻袋堆积如山,每一袋都塞满了货物。
「那些袋子里头装的是咖啡与茶叶。每个人都希望铁轨能尽快铺设到自己的农园附近,才会这么卖力地协助工程进行。」
「咦~原来如此……」
交错而过的列车後方还有客车厢,车上的乘客一边满脸稀奇地看著对侧的火车,一边从窗户探出头向他们挥手。
帕洁顿也朝渐渐远去的列车挥手回礼。
「铁路已经通车了吗?」
「是的,铺设完毕的部分已经开始营运,顺便当作是测试。因为这样,长期以来无法运送到外地、只能丢弃的咖啡豆也能出货了,许多居民因此而非常感谢我们呢!」
「感谢……是吗……」
梅贝儿听到洁妮菲这么说,小小地叹了口气。
「梅贝儿,妾身真的可以不必使用浮游魔法吗?」
菲蕾拉向梅贝儿询问道。
菲蕾拉也和梅贝儿她们一起坐在圆桌旁,只有椅子是换成由岩石雕凿而成的特制品。因为菲蕾拉在未使用浮游魔法时,体重会超过五公吨,普通的椅子根本无法承受她的重量。
「嗯,不用魔法会给火车带来负荷,我想这是测试性能的好机会。」
「是吗?算了,可以少用一个魔法,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菲蕾拉坦率地接受了梅贝儿的解释,转头欣赏著左边的景色。
铁轨铺设在森林中,偶尔碰到森林之间的空地,在树林的缝隙问就可以看到宽广的河原。河床上堆积著大块的岩石,看起来正像是河川上游该有的风貌。
「不过速度还真快呀,火车现在的车速是多少?」
「车速?这个嘛……」
梅贝儿听到菲蕾拉不经意提出来的问题後,将脸转向车厢里。
车内的墙壁上挂著时钟,钟面上的秒针正滴答滴答地转动著。梅贝儿一边看著时钟,一边算起火车咔睫咔嚏的行驶声。
「十声是十六秒,一根铁轨的长度大约是二十公尺……啊……那时速应该有四十五公里吧。」
「哎呀,在这种坡度千分之六的上坡路段,也能跑那么快吗?」
洁妮菲觉得有点意外,又自行将梅贝儿的试算再验算了一次。
『时速四十五公里?这样有多快呀?』
帕洁顿也在此时加入对话。
「就和从三楼的窗户,也就是八公尺高的地方一口气掉下来的速度一样快。」
梅贝儿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圣女大人,这个比喻未免有点……」
洁妮菲听了不禁露出苦笑。
「咦!?枕木的颜色突然不一样了。」
梅贝儿察觉到铺设在对侧轨道上的枕木颜色并不相同。
「这是桑斯塔格送来代替木材,以钢筋水泥制成的新枕木。」
「水泥!?可是那种材料一旦遇到震动马上就会碎裂呀?我明明提醒过他,用水泥制作枕木会失败的……」
「他们还加上了钢筋喔!水泥里面有加入铁丝与铁骨,所以不必担心碎裂的问题。」
「那是什么东西?」
「水泥虽然很容易碎裂,不过只要在里面加入金属,就可以变得坚固而不容易损坏。桑斯塔格发明了这种技术,当作代替砖瓦的建筑方法。」
「在水泥里面加入金属?总之就是加上骨架,好让水泥变坚固是吗?原来如此,看来布鲁诺先生至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梅贝儿颇为佩服地说完之後,再度将视线转向对侧的轨道上。只见原本应该直接铺设在地面上的轨道,底下突然又多垫了一层沙砾。
「咦咦!?为什么要垫沙砾?」
「喔,这也是根据桑斯塔格的报告决定的。」
洁妮菲对一脸惊讶的梅贝儿说道。
「据说将铁轨铺设在沙砾上,枕木就会沉入沙砾中,即使不必以木桩固定位置也不会歪掉。而且,就连火车行驶时发出的噪音也会跟著变小。」
「噪音会……?真的耶,那种镰镰的声音消失了。是沙砾将噪音给吸收掉的吗?」
梅贝儿经她一说,这才首度注意到声音的变化。车轮与轨道之间发出的乾涸声响似乎被什么东西吸收而变小了,只剩下铁轨连接点时的咔嚏声。
「洁妮菲小姐~拜托你,以後碰到这么有趣的话题,请务必早点告诉我!」
梅贝儿突然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对洁妮菲提出这样的请求。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我遇到像这样有趣的事情时也会告诉你的。」
梅贝儿说著,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彩色照片来。
「咦!?这是什么?」
「这是弗雷研发出来的立体照片。」
梅贝儿向瞪大双眼的洁妮菲说明照片的来历。
那是一张简单的照片,画面中的梅贝儿坐在一张椅子上。不过,只要将照片变换一下角度,就能看到画面中的梅贝儿身体也会跟著改变方向。而且不只左右变换,还能够上下移动,就像照片里有个立体模型一样地自然。
「这到底是……」
「你看,照片的表面有些凹凸不平吧,这好像就是让影像变立体的秘诀。」
梅贝儿开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洁妮菲说明原理。
「只要摄影时於玻璃板前方放上凹凸不平的板子,再把同样的板子叠在拍出来的照片上,影像好像就会变得有立体感。这些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是半圆形的透镜,可以藉由光的折射产生立体效果……对不起,我虽然很想为你说明原理,但对於为什么能照出那么漂亮的立体图形,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不过,看来梅贝儿自己也还没有完全理解。
顺带一提,这张照片并不是由两张照片重叠而成的立体照,而是使用有著细微凹凸的玻璃板制作的立体影像。这些凹凸处是一排排整齐的小透镜,每个直径不到一公厘长。射人照相机的光线透过这片凹凸玻璃板产生光折射来摄影时,所有角度射入的光线都会被记录下来。只要将显影的照片与规格相符的板子重叠起来,每个透镜从各个角度合成的映像就会重现出来,让照片看起来有立体感。
「不愧是圣女大人,居然能担任这种珍贵照片的模特儿……」
「嗯,他们说什么想要留下女王陛下登基前的珍贵照片……」
梅贝儿听到洁妮菲的话,忍不住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问题是……我又还没有答应要当女王……但是,就算我反对,恐怕也没有任何人会接受我的意见吧……」
梅贝儿转头望著车窗外,开始不满地碎碎念。
『汝看什么?吾也要看。』
帕洁顿看到梅贝儿的样子,也想抬起头靠到她们身旁。
「啊,笨蛋,别抬头!」
菲蕾拉在帕洁顿抬头之前就注意到它的动作,连忙出声想制止。然而已经太迟了,随著砰咚一声巨响,帕洁顿的身体同时也被抛向了列车後方。
几根伸到铁轨上方的粗树枝,直接击中帕洁顿的脸。
「刚刚的声音是……哇啊!」
梅贝儿转头一看,正好看到帕洁顿被摔出货车的画面。
「糟了,快停车、停车~~~~~!」
梅贝儿连忙朝前面的蒸气火车头大吼著。但是,这里与火车头之间相隔将近二十节车厢,距离更是超过三百公尺,她的呐喊声根本不可能传到火车头那里。
不过,火车头却拉响汽笛,突然减慢了速度。
「咦!?前面听到了……吗?」
梅贝儿这么想著,疑惑地回过头。
「圣女大人,火车之所以会减速,是为了要渡过那座桥。」
洁妮菲向她说明,接著伸手指向前方,那里有一座横越溪谷的大型砖瓦桥。
「桥!?难道区区六天的时间里,就连桥都盖好了?」
「怎么可能?这种事办不到的啦!」
洁妮菲笑著回答梅贝儿。
那座砖瓦造的桥,长度将近一百公尺,桥身共有四个拱形,最大的拱形直径约有四十公尺,一条大河自拱桥下缓缓流过。
「那座桥是运河桥。」
「运河桥!?啊……原来如此。」
梅贝儿听到运河桥这个名词後立刻意会过来。运河桥是船只渡河的桥道。
「我们之前在讨论铁路要如何渡过史比特河时,得到的结论是迂回从史提诺上游七十公里处绕过河。在这个计划里,走这座桥可以让工程於最短时间内完成,所以最後就选择这个方案了。」
「七十公里是吗……绕了一大圈呢。」
「嗯。但是一渡过这座桥,马上就能抵达阿兹尔的第三大都市凯菲了。从史提诺出发到凯菲的路程是八十公里,距离终点站弗雷还剩下一百公里的路程。不过,接下来的路线大都利用了旧运河河道,因此只要在森林里拓展三十公里左右就行了。」
洁妮菲一边指著摊开的地图,一边说明铁路行经的路线。
这段期间,因为接近运河桥而减速的火车,再度开始加速。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後,前方传来当当当的声音。
「嗯?这是什么声音?」
「再往前一点,就要进入单线轨道了。」
洁妮菲回答了梅贝儿的疑问,解释声音的来由。
列车前方的铁轨与隔壁的铁轨合而为一。刚才听到的当当声,便是火车经过铁轨汇合点的信号声。在铁轨汇合点前方竖立了信号牌,上面写著『可以进入』与『停止』两个标语,现在信号牌上的箭头是指向『可以进入』的标语。
「单线轨道!?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桥宽的关系。火车车厢的宽度是三点六公尺,而桥面的宽度只有五点三公尺而已,根本不足以让复线的轨道通过。」
「这样啊?听你一说,的确是如此。」
梅贝儿得知理由之後,耸了耸肩膀。在她面前,前方的火车头正缓缓地行驶过桥。
「这座桥能够承受得了火车的重量吗?」
「哎呀,您不必担心。这座桥原本是运河桥,足以负荷水的重量。根据我的计算,就算是最重的火车也比河水还轻喔。」
「是这样吗?」
「嗯,运河可是宽达四点一公尺、深度有一公尺半啊。」
「一立方公尺的水重量是一吨……听你这么说,的确没错。」
在两人谈话的期间,前方的火车头已经率先过了桥。
『喂~等一等吾~!』
这时,刚才摔下火车的帕洁顿一边在空中伤心呼喊著,一边追了上来。
『竟然丢下吾,太过分了吧。呜哇~』
帕洁顿说著,试图降落在行驶中的货车上,不过,要在移动中的物体上降落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当然尔,它著地失败,仰天摔倒在货台上,半个头伸出车外。
最後一节货车载著帕洁顿开始渡过运河桥。同时,原本环绕在铁路边的树林也跟著消失,视野一口气开阔起来。帕洁顿俯瞰著眼下的河原。那片原野最高处大约有四十公尺,底下有深绿色的河水与隐约可见的白色岩石。
『好高~~~~~~!好可怕喔~~~~……!!』
帕洁顿由於面朝下,正好将下面的景色看个透彻,全身僵硬地发出了悲鸣。
「哈哈哈,帕洁顿,这句话真是杰作耶!」
菲蕾拉看到这一幕,笑得抱著肚子靠在圆桌旁。由於菲蕾拉现在并没有使用浮游魔法,桌子一时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当场就被压垮了。
「真是的,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梅贝儿忍不住对这两头一起倒下的龙族吐槽。她身旁的洁妮菲立即救回重要的地图紧紧抱在怀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於,最後一节货车也渡过桥,重新驶入树林。只是在这个时候,帕洁顿的头又因为撞上树干,再度从火车上摔飞出去。
同一时间,在阿兹尔侯国首都弗雷下方的山丘上——
「潜入森林的士兵们情况如何了?」
「是,目前尚未收到任何有关战果的报告。」
攻入南亚尔提斯的西亚尔提斯军,就这么驻扎在山丘上进退两难。山丘以东是隶属於帝国的索尔提斯教地区,他们不能无视联合宪章的规范,以致很难发动攻击。
「难不成已经弃械逃跑了?」
「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不过,有亲人被留下来当作人质,他们应该不敢乱来……」
比兹马思爵士正在司令总部的帐棚里向一名将军确认战况。
就在此时,头上传来了一声爆炸声响。
「真是烦人。」
比兹马思爵士不悦地低语著,走出司令总部的帐棚抬头仰望天空。
两台装载火箭喷射器的滑翔翼在蓝天之中飞翔。这两台进行定时侦查飞行的滑翔翼正在归途中。不过,滑翔翼刻意选在西亚尔提斯军的上空点燃火箭喷射器,显示出这趟侦查同时也是一种示威行为。
「能在空中飞行的机械……真希望我军也拥有那样的东西……」
比兹马思爵士以目光追逐著两台滑翔翼逐渐远去的身影,很不高兴地喃喃自语著。
「比兹马思爵士真的会遵守约定吗?」
「谁知道,索尔提斯教徒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接下比兹马思爵士命令的四名士兵正躲在工程现场附近的森林里,藏身於搭好的临时帐棚
「不过这件事还真古怪,索尔提斯教徒居然会想要杀害索尔提斯教的圣者。」
「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只要奉命行事就好。」
「嗯,咱们的亲人可是在那些家伙手上。现在也只能相信杀了圣女,他们就会放人的约定了。」
这四名男子都是神龙教徒,而且还是居住在西亚尔提斯军占领地区的民众。西亚尔提斯军抓他们的亲人当人质,逼迫他们前来杀害梅贝儿。
「对了,那个圣女真的会来吗?」
「很难说吧?比兹马思爵士说只要在工程现场附近监视,圣女早晚一定会出现的……」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再说工程现场也不只这一处。她真的会来吗?」
几名男子一边监视工程的情况,一边整备枪枝,以便随时都能派上用场。他们携带桑斯塔格开发出来的新型来福枪一直埋伏在这里,等待梅贝儿的出现。
「好了,我们再稍微往前移动一点吧?」
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招呼同伴们移动位置。
「就这么办。真是的,这些家伙的施工速度未免太快了。」
其他士兵听到他的话,也一边抱怨,一边起身收拾帐棚。就在这时候——
「喂,又有一辆会动的玩意儿过来了。」
另一名士兵听到蒸气火车头的声响,下坡去确认情况。
一辆红色的火车正接近工地现场,在靠近山谷那一侧的铁道上缓缓驶来。士兵们纷纷来到下坡处,躲在铁路旁边的草丛里,试著想要看清楚那辆火车。
「车上有名近卫士官,圣女终於来了吗?」
其中一个人注意到了驾驶座上的纳巴尔。
「开车的人是近卫士官?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的火车驾驶都是穿著蓝衣的修道士,对几名男子来说,看到近卫士官驾驶火车还是头一遭。
那辆红色的火车头终於停了下来。装著起重车的黄色火车头彷佛在等待它的到来一般,从靠山那一侧的铁道驶来,准备载运红色火车送来的铁轨。
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後,爬到略高一点的位置,继续躲在树林里,举起来福枪伺机而动。
「终於到了~!」
夏洛儿头一个从停止的列车上跳了下来。她提著外出用的大急救箱,高高举起一只手伸个懒腰放松筋骨,然後又作了个深呼吸。
「有没有伤患要包扎的~」
夏洛儿一边大喊著,一边提著急救箱迈步走向工地现场。为了不妨碍起重车的作业,她走在铁轨靠山的那一侧。然後因为感觉到铁路旁的草丛里好像有什么动静而停下了脚步。
「嗯!?那是什么?」
夏洛儿转头望向树林,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藏在阴影中的事物。
「夏洛儿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纳巴尔一边问著,一边走了过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觉得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纳巴尔望向夏洛儿手指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那里有什么吗?」
纳巴尔拔出挂在腰际的长剑,前去确认夏洛儿感受到的异样气息。他举著那把剑身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勇者之剑,一边搜寻四周的气息,一边走进树林中。
「怎么样?」
「嗯~好像什么也没有……」
纳巴尔回覆夏洛儿的确认。
「是吗?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刚才大概是有野兔或狐狸跑来这里吧?」
纳巴尔说著,把剑插回腰问。
「如果在这一带,那说不定是电猫呢!那种猫只要一生气就会全身毛发倒竖,毛的四周还会掠过闪光喔!」
「电猫?有这种生物吗?」
纳巴尔对这种稀有动物产生了一点兴趣,又从树林里走回了铁轨旁。
「电猫的外表看来像小型的山猫,不过,一旦被愤怒的电猫撞上,就连大男人也会全身麻痹、好一阵子动弹不得。尤其勇者大人手里还拿著金属剑,搞不好更危险喔!」
「嗯,光是想像就觉得很丢脸……那我还是在碰到电猫前快逃吧?」
纳巴尔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
「唉,看来应该没问题就是了……」
「嗯,给您添麻烦了。」
两人交谈完毕之後,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而在两人刚刚所在的草丛深处的树林里——
「刚才真是好险。」
「是啊,有够危险。多亏那个小鬼是个没经验的生手。」
「没察看清楚就松懈下来,应该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吧。唉,不过咱们也因此得救啦……」
几个男人正屏气凝神地小声交谈著。
虽然他们嘲笑纳巴尔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不过这是彼此认知上的差异。他们身处在发动战争的这一方,当然会把此地视为战场,注意四周的气息。但是,这里可是距离国境有数十公里之远的森林,特地花时间调查树林深处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纳巴尔会先拔剑再走进树林里,已经算得上是相当谨慎的做法了。
「可是,那家伙很有可能是中央派遣过来的近卫队长。这也就代表……」
「索尔提斯教的圣女很可能来到这里了。」
彼此确认过情报之後,他们再度交换眼神展开了行动,目标是纳巴尔的目的地。
纳巴尔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直接走向了梅贝儿搭乘的监督车。
「嗯,真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在他还没抵达之前,菲蕾拉已经早一步从监督车的露台跃下。她使用浮游魔法,轻飘飘地落在靠山那一侧的地面上。
「好了,这边的工程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
梅贝儿也跟著从露台上探出头来。她踩著踏板,一阶一阶地走下车厢。就在这时候——
「有了!!尔提斯教的圣女在那里!」
一名男子放声大喊。梅贝儿一行人听到那个声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混帐东西!谁叫你出声的。」
「觉悟吧!索尔提斯教的圣女!!」
一人出声,便等於所有士兵的存在都已经露了馅。他们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就是立刻射杀目标,不让对方有机会逃跑。
几名躲在树林里的男子们一现身,举起了来福枪。
「梅贝儿!快趴下!!」
纳巴尔见状,赶紧大喊著往前冲。
他拔剑出鞘,从率先下车的菲蕾拉面前跑过去。
几名士兵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匆匆将枪口对准梅贝儿扣下扳机。
「咦?什么声音!?」
随後,四起枪声紧接著响起,夏洛儿听到那个声音同过头。
而在监督车的露台上——
「在这种时候,居然会碰上袭击……?」
尚未下车的洁妮菲则是反射性地躲进了车厢的阴影处。
「啧,那个小鬼帮她挡下了子弹!」
开枪的士兵看著纳巴尔倒下,啧了一声後,再度举起来福枪,打算击出第二发子弹。然而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呀?』
坐在最後三即货车上的帕洁顿听到枪声,缓缓抬起头。
「什么!?为什么神龙大人会和他们同行……??」
男子一看到帕洁顿,连忙将枪口转向天空,第五发子弹便这么直接射向天际。
「纳、纳巴尔……!?」
梅贝儿看著纳巴尔在自己眼前倒下,一阵茫然。
只见纳巴尔倒卧在地上,鲜血从他四周缓缓扩散开来,左背部也一点一点地渗出血渍。而梅贝儿的左臂上也微微地渗出血丝。
「勇者大人!您振作一点!!」
此时夏洛儿已经拿著急救箱冲了回来。
她在纳巴尔面前蹲下,焦急地检查起他的伤势。
「没有……脉搏……」
一把完脉之後,夏洛儿就露出严肃的表情。她单膝跪地,将纳巴尔的身体翻回正面。
整个过程中她都是一脸严肃,迅速地诊断纳巴尔的状态。
(有两处枪伤。左胸……没问题,没有打中心脏。左大腿的伤势可以忽略。)
夏洛儿的脑海中瞬间掠过伤势的分析。
「这不是致命伤,他只是陷入休克状态……还可以救得回来!)
决定急救方针之後,夏洛儿双手按住纳巴尔的胸口开始进行心肺复苏术。每按五下,她便马上揪住纳巴尔的鼻子,口对口地吹气。
梅贝儿惊慌失措地看著夏洛儿进行急救,完全忘记了左臂的疼痛。
「这个漏气声是!?……原来如此……」
夏洛儿抬头离开纳巴尔的嘴,望著他的左胸。打中左胸的子弹虽然没有击中心脏,却在左肺叶开了一个洞,以至於她每次吹气进去就会漏出来。
夏洛儿察觉到这一点,立刻转头看向梅贝儿。梅贝儿直到现在都还眼眶含泪地站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夏洛儿瞪著一脸慌乱的梅贝儿,横眉说道:
「喂!那边的魔导师!别呆呆站著,快点过来用魔法帮忙止血!!」
「啊……嗯……」
梅贝儿被夏洛儿这么一吼,总算回过神来。
「那个,我该怎么做……」
「将他胸口的洞堵住!这样下去勇者大人会缺氧的。」
「我、我知道了。封住伤口!」
梅贝儿在纳巴尔另一侧蹲下来,施展魔法。夏洛儿等确认伤口已经堵住了之後,再度进行心肺复苏术。
「咳啊!」
纳巴尔突然呛咳起来,身体也抖动了一下。
「呼,看来是赶上了。」
夏洛儿看到纳巴尔恢复呼吸,跟著松了口气。纳巴尔缓缓睁开眼睛,但意识似乎还不是很清楚,只见他以茫然失焦的眼神仰望著蓝天。
然後,他静静地坐起了上半身。
「纳巴尔,太好了~」
梅贝儿用力地抱住他,毫不在乎自己衣服会被弄脏。纳巴尔一脸茫然地看著她放声大哭的样子,脑袋似乎还没有恢复运作。
『汝等到底在做什么~!?』
愤怒的菲蕾拉当场解除变身,变回一头体型巨大的龙。
「另、另一位神龙人人……为、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什么都没听说啊!」
这下子轮到几名男子慌了。对於神龙教徒来说,山脉龙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明。他们发现自己触怒了龙神,脑中立刻浮现那些传说在人龙战争时被龙族毁灭的城镇光景。
而听到枪响声的作业员也在这时候赶到了现场。在龙族面前完全丧失了战意的神龙教徒们,当场毫不抵抗地被作业员给抓了起来。
「咱们上了比兹马思爵士的当……」
一名神龙教徒在被作业员拉走之际,喃喃吐出这句话来。
「圣女大人的伤势,看起来不太严重。」
「嗯,我已经用魔法做过紧急处理了……」
纳巴尔与梅贝儿在事件结束後,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为了慎重起见,纳巴尔此时仍躺在诊疗室的床铺上休息。
「对不起,夏洛儿小姐。那个时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有啊?您不是以魔法堵住了勇者大人的伤口吗?」
「可是,那是因为夏洛儿小姐叫我这么做,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场……」
梅贝儿坐著让夏洛儿为她包扎左臂,意志显得非常消沉。
纳巴尔躺在床上,一脸担心地看著沮丧的梅贝儿。
夏洛儿转动眼珠子看了看纳巴尔。
「好了,我要去出诊了。」
也许是认为将安慰梅贝儿的工作交给他比较好吧,夏洛儿替梅贝儿缠好绷带,便找个理由提著急救箱离开了诊疗室。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梅贝儿依然背对著纳巴尔,整个身体缩成一团,非常地消沉。
纳巴尔注视著她,静静地坐了起来。
「好痛……」
「啊……不可以,你不能起来……」
听到纳巴尔喊痛後,梅贝儿总算是抬起头去看著他。但是,一看到纳巴尔的脸,梅贝儿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落下。
「对不……起……我……」
在泪水的牵引下,梅贝儿压抑在胸口深处的感情也跟著一涌而上。
「我在关键时刻,什么都……」
她说到这里,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
「对不起,再也没什么比今天的事……更让我理解到自己有多没用了……」
「喂喂~」
纳巴尔看到梅贝儿那副激动的样子,跳下床站了起来。
「纳巴尔明明以自己当挡箭牌救了我一命,我却吓得动弹不得……一想到再这样下去纳巴尔会死掉,我就害怕得……我……」
「喂,你冷静一点!」
纳巴尔走到梅贝儿面前,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万一夏洛儿小姐不在场,我就会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对纳巴尔见死不救了……」
「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而已。就算为此而死……」
「别再继续这种任务了!」
纳巴尔的话让侮贝儿的情绪当场爆发出来。
「不要当我的挡箭牌!万一纳巴尔因此而死掉,被留下来的我又该如何是好!我不要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了!绝对不要¨」
「喂,你冷静点……」
纳巴尔抓住情绪激动的梅贝儿肩膀,拚了命地想要安慰她。但是,再也无法压抑情绪的梅贝儿却宛如被什么附身似的闹个不停。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讨厌,我不要失去纳巴尔……」
「冷静一点!」
梅贝儿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纳巴尔拚命思考著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恢复冷静。
「既然这样……」
纳巴尔紧紧抱住不停挣扎的梅贝儿。接著,将自己的嘴唇压在失声大哭的梅贝儿嘴唇上。
「……嗯…………!?」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梅贝儿眨了眨眼睛。刚刚的挣扎就像是假的一样,只见她浑身僵硬,瞬间悄然无声。
「你冷静下来了吗?」
「嗯,多亏你的……」
纳巴尔的脸已经退开,但梅贝儿仍然目不转睛地盯著纳巴尔,右手食指抵著下唇,一副茫茫然的模样。
「……嗯……呜哇!?我做了什么啊~!!」
这次,轮到离开梅贝儿身旁的纳巴尔放声大喊。
「为什么我会想到用嘴巴堵住嘴巴啊~这个念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见他以头撞墙,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开起了单人检讨会。
至於梅贝儿,好像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依然以食指抵著下唇,愣愣地看著纳巴尔。
「仔细想想,只要用手捣住她的嘴巴不就好了……都是因为情况紧急,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来。」
纳巴尔又用头撞了一下墙之後,作出了这个结论。
「唔,刚才是……」
梅贝儿的脑袋似乎终於恢复了运作。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整张脸倏然染上了红晕。
「那个~纳巴尔~」
她以撒娇的语气喊著。
「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笨蛋!」
听到梅贝儿脱口而出的话,纳巴尔冷冷地吐槽。接著,他把手贴在梅贝儿泛红的脸颊上。
「嗯~看来你还有一点慌乱啊。」
开口这么说道。
「抱歉,忘记刚才发生的事吧……就算我这么说,大概也不可能忘得掉……」
他一脸愧疚地向梅贝儿说道。
「没关系,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回忆」
「已经变成精神创伤了吗!?」
纳巴尔对梅贝儿的回答做出了这样的解释。梅贝儿听到他的话之後,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个……我觉得脸颊有点热,先去外面吹吹风。」
她这么说著,就要走出房间。
「梅贝儿,你没事了吧?」
「没事,我已经没问题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听到纳巴尔关心的语气,梅贝儿笑咪咪地对他挥了挥手。不过,等她一走出房间关上门——
「啊哈,啊哈哈哈哈……」
突然双脚一软,喃喃乾笑著坐倒在地板上。
「嘿嘿,我跟纳巴尔……」
梅贝儿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再次伸出手指抵著下唇,试图回忆起刚才的触感。
『真是太荒唐了。』
这时候,洁妮菲的声音传人梅贝儿的耳中。
『也就是说,他们是因为亲人被当作人质扣押,才逼不得已跑来暗杀圣女大人?』
『好像是吧。听说是比兹马思爵士下的命令。』
声音从诊疗室隔壁的房间传了出来。此时正在和洁妮菲交谈的,是早该去出诊的夏洛儿。
『不过,这种做法还真是令人不齿。万一暗杀失败,他们派来的人也是住在被占领区域里的神龙教徒对吧?既然不是西亚尔提斯军的士兵,即使有人检举他们违反联合宪章、也能用那是异教徒个人行为这个理由来撇清吧?』
『我想多半就是如此,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看来夏洛儿刚刚只是随便找个藉口离开而已。梅贝儿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下了救护车之後,梅贝儿回到监督车上,这里有个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梅贝儿走进自己的房间,脱下沾上血渍的圣女服,拉出放在床铺底下的大衣箱。
箱子里头放著替换的衣物,放在最上层的是一件普通的黄色圣女服。
不过,梅贝儿却将它拿开,从底下翻出了那件以蜘蛛丝织成的特制圣女服。她拿起这件衣服,站在摆放於墙壁旁的穿衣镜前。
「如果不想办法对付比兹马思爵上,还会有像纳巴尔一样的受害者出现……」
梅贝儿注视著镜子,喃喃自语著。
「开枪射伤纳巴尔的神龙教徒,到头来也是比兹马思爵士手下的受害者……」
梅贝儿一边换上特制的圣女服,一边在脑中思索著。
这件以蜘蛛丝织成的圣女服,在左肩与右侧腹各有一处烧焦的痕迹。那是在拉库斯今年冬天第一场战争中,被进攻的桑斯塔格军射中的弹痕。
梅贝儿换上这套圣女服,注视著大镜子里的自己。
她嘴巴抿成一条线,带著严肃的表情静静地闭上眼睛,就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也许正在思考著什么吧。然後——
「事已至此,不管是南亚尔提斯的女王还是大总统,我都当给你们看吧!」
梅贝儿猛然睁大眼睛,对著镜子发出砥砺自己的宣言。
这一瞬间,梅贝儿下定决心要成为南亚尔提斯统一的核心。
她的决心在当天就传到了拉库斯,接著没有多少的时间,又从拉库斯传遍了整个南亚尔提斯地区。
顺带一提,在梅贝儿下定这个重大的决心时,她的房间前面——
『菲蕾拉—为什么都不动呢?是冬眠吗?』
『这、这不是……冬眠……好、好冷……』
在愤怒下解除变身的菲蕾拉,自从恢复龙形後便一直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解除变身时的体积膨胀让她体温下降,以致全身动弹不得。
但是,帕洁顿对於这一点却一无所知。
『做日光浴的话,要朝向那边才对啊。』
它用手指著太阳,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著菲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