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春假后,我从理事会得到职务。虽然是「理事长代理代理」这种怪职称,不过确实拥有等同于理事长的权限,大致上也被认可为理事会成员。好像等我完成学业后,终将会成为理事长的继承人。小过这终究只是爷爷的说法,说不定根本靠不住。
「呼啊,今天也好累……」
进入四月,早已迎接盛开时期的校内樱花开始散落的一日,我坐在中庭的一棵樱花树下哀号。
「上午才刚结束唷?说这种话太不像样了!」
这么激励我的是莉子。
「做这种事明明就一点用都没有……」
在我身边,石田也累瘫了。
我们的春假,因情侣考试不合格而被迫参与补习所以完全泡汤。由于目的是「锻链恋爱能力」,我还以为是更加闪亮亮的补习,结果内容几乎都是体育跟家政。我们今天也是一早就在后山被逼迫做足了青蛙跳,而下午的课程是缝纫。
我理论上得到了维纳斯奖,但那终究只有「荣誉」的性质,唯有与学期成绩合计的分数勉强能以合格处理,但既没有特殊奖励,也还要参加补习,实质上等于不合格。
而雪菜也一样。
「今天我做了炸物带过来了,下午也继续加油吧。」
「哦,太棒了!」
雪菜一打开野餐用的便当盒,带着浓郁香气的金褐色炸物就出现在眼前。
「我要开动了——!」
我们同声说完,便将筷子伸向她的便当盒。
补习过了约一个礼拜时,由于同情每天吃便利商店的面包跟饭团的我和石田,雪菜开始会带多一点便当配菜到校。不久连莉子也来作陪,现在她也是除了白饭以外什么都不带。
「果然很好吃。里面有加姜对吧?」
「对,加了很多。」
「下次来我家的时候教我,好吗?」
「好呀,当然。」
莉子跟雪菜一面聊,一面夹起炸物。
「欸,你想当护理人员对吧?」
「是的。」
「那么,将来就到我家医院来吧。」
「咦,可以吗?」
「可以呀,这样比较好玩。」
「哦,真好~我也想去。」
「医院又不是聚会场所。」
石田吐槽得意忘形的我。
「哎呀,那成道你就去当医生呀?」
「什么!?不可能啦,不可能!」
「啊,那样不错呢。」
「对吧。」
莉子得意一笑,接着将脸凑向雪菜耳边。
「……偶尔把成道借我嘛。」
「咦……」
看到雪菜红了脸,莉子笑得很愉快。
「你想像了什么呀,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就在我们吵吵闹闹的时候,我看到校门方向有两个熟悉的人走过来。
「啊,是你们!」
一注意到我们,絽美就跑过来。
「好棒喔,是炸物吗?看起来真可口!」
「要吃一个吗?」
「我要、我要!」
「那就张嘴,来。」
「啊,」
莉子将炸物放进絽美张开的口中,而絽美一脸幸福地捣住脸颊。
「好好吃~!我最喜欢雪菜的炸物了。」
就在这段期间,另一个人也走过来。
「嗨,黑川。」
「嗨。大家在补习吗?」
「不要明知故问啦,你这个胜利组。」
「是呀。你们在做什么?特意选在学校约会?」
「才不是!」
受到絽美全力否定,后头的黑川微微苦笑。
「今天下午要开所有社团的社长会议,我跟瑞本同学是在车站碰到的。」
「这样啊,马上就要迎新了呢。」
「时间过得好快,我们都高三啦。」
「……啊!」
这个时候,莉子突然叫了起来。
「糟糕,我说好要在午休的时候,把今天的社长会议要用的学生资料拿给会长……!」
「咦?会长?」
「四条学姊毕业后,莉子不是就该当上学生会会长了吗?」
就在我们疑惑地面面相觑时——
「喂——梨子!」
校舍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们一起往上看。在三楼窗户挥手的那个人,确实就是曾经以出色手法将我绑起来的四条学姊。
「你好慢喔,梨子!再不快点,我就要从这里跳下去拿了喔!?」
「请、请别这么做啦,学姊!」
莉子马上慌了起来,抓起自己的书包站起身。
「要是从那种地方跳下来,造成复杂性骨折,这次你就不会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出席日数不足而导致留级罗……!」
这段话让我们恍然大悟。
「留级啊……」
「我马上过去,请你绝对要待在那里等!」
留下这句话后,莉子转身面向我们。
「那我要走了,等会儿见。」
「呃、嗯,加油。」
我们除了这句话以外无话可说,目送着像一阵风般跑向校舍的她离去。
「莉子真是大忙人……」
「……絽美你自己不是也很忙吗?就是忙留学的准备等等。」
絽美将会从这个夏天开始到澳洲自费留学。我对理事会提出的第一个提案,就是针对想留学的学生全面支援的制度,而第一位利用的人就是她。虽然是自费,但留学中的费用会由学园提供全额无息的贷款。以圣☆重的预算其实也可以补贴她,不过絽美说这样太不好意思,不肯接受。
「对,不过目前紧急的手续都办完了,之后只要一步一步努力就好。」
「……其实我好希望能跟你一起毕业。」
雪菜的口气匆然变得有些难过。
絽美留学结束的时间是明年六月,复学之后会跟今年度的二年级生一起上三年级的课,预定晚一年毕业。
「嗯……不过没办法。由于学分得到承认,若要进入日本的大学,时期会变得比较尴尬。而且我还是想拿到学校推荐。」
「希望你的英文会变很好。」
听到我这么说,絽美笑得很开心。
一……都是多亏了成道同学,谢谢你。」
「该这么说的是我,絽美。」
我们互望了一会儿,接着絽美抬头看黑川。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去社长会议了。」
「也对。」
「啊,等一下,絽美。」
此时我想起了一件事,并开始翻找书包。
「嗯?啊,那你先走吧,黑川同学。」
「我知道了,我先去占位子。」
「谢谢。」
于是,黑川独自离开我们的身边。
「……黑川同学真是个好人。」
他的身影消失后,絽美不着意地嘀咕。
「我说不定会喜欢上他。」
「咦!?」
「不是啦,不是现在马上喔?」
她慌忙对着开始兴奋的我们摇动双手。
「……不过这得等我明年回日本后再说,所以也迟了吧。」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
面对不安的絽美,雪菜深深地点头。
「阿将就是这种人。」
对雪菜这样的态度还有点嫉妒的自己虽然令人讨厌,不过这肯定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我无法成为她的青梅竹马。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往后才会更想花很多时间在一起,了解更多对方的事。
「……絽美,对了。」
一想到这里,我奇妙地有种想通的感觉,于是改变话题。
「抱歉拖到这么晚。这是白色情人节的回礼。」
我这么说,并递给她附近一家咖啡店的蛋糕券。
「谢、谢谢……?」
絽美有些顾虑地别开视线看向雪菜,所以我连忙补上一句:
「我已经给莉子跟雪菜了。因为放假后就一直没见到絽美,所以现在才给你。」
「这样啊,谢谢。」
「女生们会在那里办絽美出发前的饯别茶会对吧?就在那时候用吧。」
我这么说的时候,雪菜似乎很慌张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濑木同学,这还是秘密……!」
「咦,真的假的!?」
「因为惠比寿同学说,要对瑞本同学保密到最后一刻,给她一个惊喜。」
「对、对不……」
「……这是真的吗?」
就在我无声地对雪菜道歉时,絽美的眼瞳静静地亮了起来。
「我好高兴……!谢谢,我很期待!」
她的笑容宛如绽放的向日葵般,让所有人之间飘散着美好的气氛。就在此时,一道新人影朝我们走来。
「……哎呀,是你们。」
「老师。」
看到我们而停下脚步的,是直到前阵子还是二年C班班导的真弓老师。
「在补习吗?真努力呢。」
「这是在挖苦我们吗,老师……」
真弓老师并非负责补习的老师,所以这是我在结业式过后第一次见到她。
「哎呀?你不是来补习的吧?」
老师的目光停留在絽美身上。
「对,我今天是来开社长会议。」
「啊,对喔。要是手艺社有什么问题,就到教职员办公室来找我。」
「好的,谢谢老师……那我差不多该走了。」
于是絽美朝我们挥手离去了。
「……不过呀,那个女孩……」
望着絽美的背影,真弓老师感到纳闷似地嘀咕:
「真浪费呢。好不容易得到英雄奖,竟然不要求拿现金。」
对这个十分具有老师风格的感想,我们露出苦笑。
「……对了,老师,有件事我从以前就一直想问。」
「什么事?」
「你存那么多钱要做什么?您有什么梦想或目标吗?」
「那还用说,当然是打造后宫呀。」
「咦?」
她像是水从高处往低处流般轻快而流畅地这么主张,让我们全都吓了一跳。
「后宫是指聚集起女孩子,让她们在自己身边服侍的那个……?」
「不是女孩子,是肌肉壮硕的男人。为了聚集并驯养几十个身强体健的男人,有再多钱都不嫌多吧。」
「什么!?肌、肌肉!?」
「光是想像就让人受不了……我要独占男人们的肌肉,亲自调教一番……」
我们被陶醉地眯起眼的老师惊得退避三舍,彼此对看。此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那、那么老师?比方说像是鬼泽老师,你觉得他怎么样……?」
「……鬼泽老师?这个嘛……」
老师盘起胳膊,估量似地盯着半空中。
「有点不起眼,不过感觉就算让他成为收藏品之一大概也无妨吧。」
听到她这么说,我跟石田互使眼色。
「……看来有希望。之后告诉鬼泽吧。」
「是啊,他肯定会开心死了,比现在更致力于锻链肌肉。」
「毕竟我们也在各方面受到了那个人的帮忙呢……」
我们窃窃私语的期间,真弓老师似乎从肌肉男妄想中清醒过来,恢复平时的状态。
「就是这样,所以目前还要继续麻烦你爷爷关照了。」
「喔……啊。老师!」
老师准备转身离去,因此我叫住她。
「……什么事?」
「这一年之间受你照顾了。我很庆幸老师是我的班导。」
仔细想想,在整整一年以前,被这个人说我是「中之下」的时候起,我就开始改变了。当我这么想并沉浸于感慨时,老师扬起嘴角一笑。
「这句话可以帮我保留到明年三月吗?」
「咦?」
「我受到理事长吩咐,接下了见证你们青春的任务。」
「意思是说……今年的班导也是……?」
但是老师没有回答,摇晃着依旧性感的臀部,消失在校舍的方向。
「而且老师说的是『你们』对吧……」
就在我遥想起将在几天后公布的分班名单时,石田忽然站起身。
「咦,你已经要走了吗?到预备铃响为止还有时间啊?」
「白痴,在这种状况下,我待得下去吗?」
听到他说「我根本就只是电灯泡吧」,我跟雪菜都缩了起来。
「……这么说来,石田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就说没……」
「……是惠比寿同学,对吗?」
那个瞬间,石田的表情十分精彩。他细小的眼睛瞪得老大,摇着头试图拚死抵抗。
「……绝对不准说出去。」
最后他恶狠狠地警告我跟雪菜。
「男人就是有非得带进坟墓不可的秘密。」
「哪有这么夸张……」
「才不夸张!你知道有句俗话叫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吗?」
「那你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问这什么蠢问题。」
石田说得一副非常理所当然。
「正常人都会觉得惠比寿莉子是最棒的女人吧。让我来说的话,你跟黑川的眼光都有问题。」
接着他猛然惊觉,低头对雪菜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我也这么认为。惠比寿同学真的是很棒的人。」
于是石田离开了,我跟雪菜两人被留在花瓣飞舞的樱花树下。
「……我啊,现在很烦恼。」
我说了这句前言后,继续开口说:
「情侣考试真的是废止了比较好吗?」
我想在当上理事长后进行的学园改革中,最重要的就是废止使变态学园的名号变得众所皆知的原因——情侣考试。
但是就结果而言,情侣考试让我大幅成长,得到了无可取代的伙伴。这么想的人肯定不只有我。
「……结束后回头来看,这是一场很棒的考试呢。我们班的女生也这么说。」
「是啊……」
我突然想起炸物而夹了一块,然后烦恼了起来。
「先改变名称怎么样?改得正经一点……」
「正经?」
「要叫什么呢,爱侣考试……感觉好像倒退回昭和年代了,嗯——纯情异性交游考试……」
变得愈来愈不伦不类了,我抱头苦思该怎么办。
「……不管是名字还是内容,是不是都维持现状就好了呢?」
「咦……?」
「只是我觉得可以改成更尊重学生一点的形式。像是强制有男女朋友的人分手,这方面就不太好。」
「这样啊……也对。」
我原本想同意这个说法,想想又觉得不对。
「可是只要这个考试还存在,『变态学园』的恶评就会……」
「即便是这样,只要让入学的人觉得『这是一所好学园』就够了,不是吗?而找出现在这所学园的缺点,将之改变成更好的学校,我认为这是只有现在是学生的濑木同学做得到的工作。」
她的话语一下子就沉入我心中。
「……也对,谢谢你。真不愧是维纳斯。」
一想到相较之下自己是什么德性,就觉得有点丢人。
「真抱歉,我只有第四名……」
我消沉地想着自己直到最后都是个不上不下的男人,但雪菜月力摇头。
「在棒球里,四号可是王牌喔。」
被她的笑容治愈,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还有个礼物要给雪菜。」
「咦?」
「就是在白色情人节的官方活动中,只能送给一个人的回礼。我本来是打算当天下课后去买,晚上再拿去送你。」
回想起当时因为亲吻的事件完全没了那个心情,使我有种害臊的感觉。
「来,这个给你。」
我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是已经皱掉的纸袋。
「抱歉,我想在两人独处时交给你,每天都带着来补习,所以就变这样了。」
「这是什么……?」
雪菜脸泛红晕地接过。
「是鞋子跟裙子。喏,你不是说过其实很想穿上迷你裙跟高跟鞋走路吗……」
要是她现在打开,我会难为情得不得了,所以主动说明。
「这完全发挥出我的个人趣味,感觉不太好意思,不过我也请魅夕帮忙看过,我想应该不至于太夸张……呃,喂!」
在我说话的期间,雪菜竟然打开袋子往里面瞧。
「我好高兴……」
她抬起头,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我。
「下次约会我绝对会穿出去。」
「呃……嗯……」
感动涨满我的胸臆,我忘记了言语,望向前方。在我们面前,樱花花瓣像幽浮一样,以不规则的动向飘落下来。
「……重要的事物增加,真是一件很棒的事。」
雪菜用视线追着飘落的花瓣,感慨地低语。
「要是没有遇到濑木同学,就得不到勇气,而我现在肯定也还是孤单一人。」
「……雪菜变了呢。」
我回想起她一年前的模样这么说,而她对我轻声一笑。
「濑木同学都没变呢。」
「这个……」
是表示我没有成长吗?就在我陷入难以言喻的心情时,她轻轾微笑。
「濑木同学身上我最喜欢的地方,依然跟刚见面时一模一样。」
我胸口一热,但她忽然一脸不安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选我真的好吗……?」
「雪菜是最好的。」
唯独对这个问题,我可以充满自信地回答。我稍微装模作样地摆好姿势,以※光源氏背对着纷纷落樱般的心态微笑。(编注:日本平安时代文学《源式物语》的男主角。)
「就算你不是维纳斯也一样,对我而书我心目中的维纳斯就是你。」
会不会有点耍帅过头了?我斜过眼偷瞧,雪菜与我对上视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花瓣黏在你身上了。」
说完,她将双手伸过来。雪菜从我额头上拿掉两片花瓣,并将之放到自己的眉毛上。
「就像这样。」
「……!」
我猛烈羞耻了起来。两个圆点黏在额头正中央的那个模样……
「我刚才还真的是※麻吕眉啊……!」(译注:仅在眉头留有眉毛的眉型,日本古代在朝廷为官的贵族、上级官人惯有的打扮。)
我真是个功亏一篑的男人。当我因羞耻心而扭着身子,雪菜看着这样的我笑了。
那张笑脸就跟在教室第一次看到她时一样,鲜明地烙印在我心上。
「濑木同学果然很有趣。」
带着与那时相同的开朗,她这么说。
成道现在的等级→【先发名单、王牌及伊卡洛斯,她的第一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