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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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光所有可疑的家伙。
最后剩下的家伙就是犯人。
经过三天,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我在上午十一点五十分醒来。
「这样子说『还没下午』真的很没面子啊」
哎呀呀,我郁郁不欢地起床。最近老是这种感觉。完全无法跟以前一样早起。该说是身体拒绝醒来吗?睡过头的话,势必不想去大学上课;不想去的话,当然不可能去。
如此这般,从上星期五到令天连续五天拒绝上学。一年级从五月开始就这样,被留级也很正常,不过我对留级本身也没有什幺抵抗。反正学费也是我自己出的。
「」
从那次开始,沙咲小姐跟数一先生在星期一跟星期二都相偕到我的房间。详细询问巫女子的事件,相对下亦提供了一些似乎颇为重要的情报。
巫女子的死亡时间限定在上午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杀害方法肯定是利用细布条的绞杀。犯案所使用的布条跟杀害智惠时的布条相同警察于是依公式判断杀害智惠的犯人跟杀死巫女子的犯人必然是同一人物。
「不同于江本同学的事件,犯人似乎是从正面勒死葵井同学。」
「从正面?」
「嗯,江本同学是从后面,从勒痕就可以判断」
「换句话说,巫女子遇害时看着犯人的脸孔吗?」
「有这个可能性。」
沙咲小姐无关痛痒地说。死亡者有没有看见犯人,对她来说大概都无关紧要。是非常合理的判断。
至于这个事件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无伊实跟妹妹(听说名叫『无理』)一同前往京都观光。
秋春君没有不在场证明。我跟美衣子小姐在一起。不过智惠遇害时,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是故早已排除嫌疑。
「虽然我不这幺认为,但高层好象也有考虑偶发的强盗杀人,或是偏激的跟踪狂。」
「这样子的话,就不会变成连续杀人啊。归咎于偶发实在不合逻辑,况且什幺都没被偷吧?也没有被强暴。」
「的确,但若是单纯的怨恨,『敌人』实在太少了。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都是如此。『全世界之敌』也就罢了现在这样终究只能归咎于随机杀人。」
顺道一提。
拦路杀人鬼事件目前暂时停止,被解体杀害的人数停留在十二个人。换言之,自从哀川小姐跟零崎接触后,就未曾出现新的被害者。正如那个哀川小姐所言,零崎大概已经离开京都了,说不定也不在日本了。倘若与哀川小姐为敌,我应该会逃到南极吧。
说不定会逃到宇宙呢
「话虽如此,还是有奇怪之处。」沙咲小姐说。
「奇怪之处是指什幺?」
「监视摄影机。你不是也说过那栋公寓里有防宵小的监视摄影机吗?」
「嗯啊。」
「那些摄影机的影像没有拍到任何一个像是犯人的人物。」
「这是什幺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那天晚上十点半,葵井同学回家或者该说葵井同学被你运送回去后的所有影像我们都检查过了,里面只有公寓居民以及隔天早上前去的你。只有这些。」
这究竟是什幺意思?那栋公寓变成了巨大的密室?这真是胡闹。未免太脱离现实。不过,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现实,或许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可是,摄影机也并非完全没有死角吧?」
「嗯,我们试过了是有可能在不被拍到的情况下潜入葵井同学的房间。因为摄影机会这样转动嘛。不过,事前若没有经过相当练习大概办不到成功机率也不高。基本上,会有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就算没有做到这种地步,比如从阳台潜入之类的。」
「不可能的。因为相当高,太危险了总之」
沙咲小姐居然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一场消耗战了。」
她如此说道。
她此刻恐怕亦是身处在消耗战的正中央。
「消耗战吗」
然而,纵使有沙咲小姐告诉我的新情报,我既已停止思考这一连串的事件了。尽管没有彻悟到完全不会掠过脑海,依然竭力抑制意欲思考的自己。
说不定。
说不定现在的我根本不希望事件真相大白。不论是何种形式,我都不愿再与事件发生关系。
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的。沙咲小姐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刑警。几次与她交谈后,我对此毫不怀疑。该说她不愧是哀川小姐的朋友吗?若是她的话,应该不久之后就能掌握所有的真相。即便不是所有,也能够看穿大略的真相吧。
是故,我已经没有思考的必要。或者该说,倘若说得更直接一点,我几乎已经看穿了所有真相;可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再一步就可以理解一切,我才不想踏出那一步,也不想指责犯人。
非法入侵智惠的房间,甚至借用玖渚的力量,如今这种结果只能说是虎头蛇尾,但或许这就是我的风格。对任何事都半途而废。无法尽心竭力,也无法沉迷其中。
「好」我伸伸懒腰,一口气转换脑内频道。「去看看好久不见的小友吗」
那个自闭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家,现在去也肯定不会白跑一趟。因为是白天,或许还在睡觉,不过也无妨。向她抱怨先前把我出卖给哀川小姐一事好象也不错。
而且
只要跟她在一起,我的心情铁定可以转好。
决定之后,我先换好衣服,将手机放进口袋。向美衣子小姐借飞雅特吗?还是走路?骑脚踏车?烦恼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走路。总觉得很想走走路。虽然要走三小时以上,偶尔为之也不坏。
离开房间,锁好门,出了公寓。
天气真好。难得一点湿气也没有,晴朗的好天气。要是永远都是这种感觉就好了,但「永远」的定义太过暧昧,我也不太懂。
「咦」
走了一段路,我看见似曾相识的人影。究竟是谁呢?总觉得好象在哪见过
有如不良少年的淡褐发,以及街头风格的服装。右肩上跟那身打扮不太相称的大包包格外醒目。可是,日本人为何如此不适合街头风格的服装呢?与其说不适合,对,就是有一种装模作样的感觉。啊,就是那种吧?那种搞错国家文化的家伙?
姑且不管这些究竟是谁呢
就在此时,那个人物发现我,向我奔来。
「哟!」
对方甚至亲昵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礼貌性地响应,但记忆依然没有恢复。尽管猜出对方大概跟鹿鸣馆大学有关系,不过,我认识这种家伙吗
「你没事呀?哎我对这附近的地形不太熟,还迷路了呢。」
「啊啊嗯。」我随口应道:「是啊,这种事常常发生。」
「你也来上学嘛。因为你不来,我才必须到这种地方呀。我也知道葵井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这样下去会留级喔,留级!咱们就要被别人称为双截龙兄弟啰。」
葵井?他刚才说了葵井吗?
啊啊,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
「你是秋春君嘛。」
「喔喔,什幺什幺,还假装现在才想起来。」
他嘻嘻哈哈地大笑,我却像被人识破内心般冷汗直流。
「你是来找我的?」
「就是这样。因为有一点俗事嘛,哎,就顺便来啰。」
秋春君接着开始迈步。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说明,还是跟在他后方。依旧是容易随波逐流的我。
「秋春君,你要去哪里?」
「嗯?北野天满宫。我停在那里。」
「什幺停在那里?」
「到了那里你自然明白。」他大有深意地笑了。「不过,虽然你本来就很阴沉,总觉得现在脸孔越来越阴沉啦」
「你倒是很有精神。」
「哎,那当然了。或者该说,因为发生过江本的事嘛?大概是忍耐度提升了吧?毕竟还没忘记那次的震撼。啐,人生真无常啊。」
尽管语气放荡不羁,不过,看起来也像是在掩饰情绪。究竟是什幺事?我略微思索,但依旧一头雾水。
「秋春君,现在是基础专题的课吧?没关系吗?跑到这里来浪费时间?」
「嗯啊,没关系啦,学校那些的,已经无所谓了。」秋春噗嗤一笑。「要是不赶快解决『别人拜托的事』那才真是坐立难安。就像想死也死不了吗?哎,这不重要,本大爷本来就很讨厌猪老,老实说也不喜欢基础专题。」
顺道一提,猪老是猪川老师的简称。
「是吗?我倒觉得他是个好人。」
「好人跟独善者是不同的喔!不光是守时的问题,那个老师不是也很喜欢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价值观?我不太欣赏这种行为。呃,我也不觉得他是伪善者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喔。」
那不是如此单纯的意思。
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哎,反正你就收下吧。就当作她给你的礼物。」
「是啊」
我在掌心玩弄伟士牌的钥匙,接着收入口袋里。
「保险那些你自己去办喔。这些手续我也不太清楚。话说回来,啊」
秋春君跨坐在伟士牌上,双臂朝天空一伸。用力伸展背脊后,脱力似的垂下肩头。
「事情变得很不妙哪。」
「是啊。」我的感受完全相同,就如此回答:「无伊实怎幺了?」
「啊啊,那家伙呀那家伙呀非常不妙。这种说法或许很不应该老实说,真教人不忍目睹。」
他转开目光,如此说道。也许是想起无伊实,也许不是。无论如何,从迄今的交谈中发现,秋春尽管言行轻浮,却是十分关心朋友的好人。
原来如此,他是这种人啊因为人太好了,自己无法承认这件事。故意让别人认为自己不是什幺好人,为了隐藏羞怯而装成伪善者的伪恶者。
跟我这种装成伪恶者的伪善者正好相反。
「还有啊,葵井被杀之后,我有去过贵宫的公寓一次。她住在千本通和寺之内通的交叉口后方,就连江本被杀的时候,葵井都没有她那幺低落喔。唉,或许也是莫可奈何的。她们俩毕竟是从小认识的朋友。这是叫青梅竹马吗?」
「这幺严重吗?」
「嗯啊,一脸凶狠地瞪着我喔。我喔!是我喔!这种事瞪我又有什幺用?真是的她那个样子,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大概也没有好好睡觉吧。不理她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死掉耶。虽然也很想帮她做什幺,可是呀」秋春君说:「我又能跟她说什幺?我跟她终究是高中才认识的嘛。」
要这幺说,我是从大学才认识的。即使不是如此,我也不可能知道该跟无伊实说什幺。
「贵宫该不会是想杀死犯人吧?」
「你说无伊实?」
「嗯啊,嗯,很正常吧?朋友不就是这幺一回事?」
「可是就算对方是杀人犯,杀人还是犯罪喔。」
「嗯,是没错啦。伊君说的是没错。可是呀,你没有吗?那种一般法律啊、常识啊,突然化为乌有的瞬间?」
「化为乌有」
「反正跷个一、两堂也不可能被当。那间大学很好混嘛,是出了名的闭着眼睛也能毕业的大学喔。关西第二好混。」
「第一是哪里啊!」原本想这样间,最后还是打消主意了。这种事还是不提为妙吧。
到北野天满宫大约五分钟。不论是国宝或什幺,一旦在徒步就能抵达的范围,价值彷佛也随之降低,因此这是我第一次造访。
「这里这里。」秋春君带我到停车场。「嗯,这个啦。」
秋春君略显骄傲地指着一辆白色的伟士牌。旧款车型。我暗忖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一看车牌,果然是巫女子乘坐、那天我骑回她公寓的那辆伟士牌。
「」
「这是」
我不知所措地说,秋春君先将钥匙递给我,再从包包里取出安全帽交给我。原本还想他的包包真大,原来是装着安全帽。
「秋春君,这是」
「啊该怎幺说?就是那个嘛,分配遗物?就是这样。」
「换句话说这辆伟士牌是给我的?」
「对,你不是喜欢吗?」他轻松说完,一屁股反坐在椅垫上。接着嘻嘻哈哈地露出天真的笑容。「葵井说过喔。对任何事都不以为意的伊君,居然为了伟士牌生气呢。」
「倒也不是这样不过,我真的可以收下吗?这应该很贵吧?还是应该还给她的家人」
「他们已经同意了,别担心。」
「可是,为什幺是我?我跟巫女子也才刚认识不久」
「没关系啦。因为这是葵井的意志。啊,现在该说是遗志吗?反正发音也差不多。」秋春君想了一下。「哎该怎幺说呢?总之,就是这幺一回事。」
「巫女子的遗志是什幺意思?」
「啊啊,总之呢,前阵子上星期吧?她就说了。要是自己发生什幺事要是跟江本一样被杀死的话,要我代她把伟士牌给你。很过分吧?我也很想要呀。结果我一说『我也想要』,你猜那个女人说什幺?『我绝对不要。去死吧。不,去活吧。』真不够意思,亏我们还有高中三年的交情。」
「要是自己发生什幺事」什幺事?什幺事究竟是什幺?「这是什幺意思?」
「天晓得。葵井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呀,毕竟江本也被杀了。不过,应该不可能真的认为自己会被杀吧。」
不不对。
不对,秋春君。
「对,哎,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之后反扑的力量就会袭来。告诉自己,要是干出这种事,下场可就难看啰啊啊,不过,搞不好伊君没有这种瞬间。」
秋春君不知为何把握十足地说。
「什幺意思?」
「因为伊君好象早就化为乌有啦。」秋春君指着我窃笑。「其实这也只是跟葵井学的呃嗯,现在跟你提到葵井,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不会。」
「既然如此,你就让我说一下吧?我现在有点想讲她的事。」秋春君说道:「她好象第一眼看见你就这幺想了。『我大概会喜欢这个人』你已经知道她爱上你这件事了吧?」
「嗯」
「老实说,我当时不太明白。身为朋友的我这样说也许有点怪,那家伙是个好女人。不光是外表好看。外表这东西不是好女人的基准,只能算是美女罢了。」
「秋春君不喜欢美女?」
「不喜欢,因为美女看起来好象有所企图。」
这好象不是美女的责任。
可是我决定不反驳他。
「可是,她别说是有所企图那女人根本是打从一开始就主动泄漏自己的企图。毫不隐藏感情。没有表里之分。不,根本就是双面胶一样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比喻。
「我活到现在啊,就算包括小学时代,也只认识她这幺一个毫不掩饰内心的人。哎,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呆子。看见她那副模样,任谁都会这幺想吧?呜哇,这家伙真夸张之类的。」
「我同意。」
「嗯啊,可是她不是呆子嘛。也不是怪胎。更不是精神年龄或智能指数低落。她倒也是相当聪明及敏锐的。」
「这我也同意。」
「发现这件事时,老实说,我很嫉妒哪。因为我们不是没办法吗?虽然很单纯,可是在想哭时哭,在想笑时笑,这种单纯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根本没办法嘛。莫名其妙地坚持歪理、故意逞强。或许闹憋扭是最正确的说法吧。所以,真的很羡慕葵井能够一遇上讨厌的事就发火,一遇上有趣的事就开心。然而,就连那种羡慕的感情,我都无法坦率承认。结果转化成一股怒气。」
「课堂上好象教过这个。」
「嗯啊,什幺教育论的课嘛。我也有修。它说什幺?现在的年轻人彻底欠缺表达能力,没错吧?的确是这样。因为欠缺表达能力,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对什幺东西生气。其实只是感到悲伤,却把这种感情转换成生气的语言。但是,葵井她不是。那家伙可以直接将感情化为言语。」
「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尽量保持平静地说:「秋春君没有想过跟巫女子交往吗?」
「啊」秋春君神色略显复杂地羞涩一笑。「哎,我也是男生嘛。我可没说我没有这种心情喔。况且那时还是正值发情期的高中生哪,再加上我也不相信所谓男女之间的友情。」
「啊啊,确实有那种人。」
至于我个人,连同性间的友情亦不相信。
「可是哪,也不是那样的。我对贵宫和江本也是如此。一看见她们,当然外貌是不赖啦,可是,该怎幺说?就好象没有热情?或者感到萎缩?」
「萎缩这个表现不错。的确不难理解。」
「就说吧?所以总之她是个好女人,江本当然也是。江本虽然比较有距离感,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
「」
「哎,总之啦,我是基于没有任何恋爱情欲的立场,喜欢葵井这个人。尽管没有到希望她幸福的程度,是啊,不过我倒是真的认为她不能不幸。认为自己不能容许这种事情。而葵井竟然也有了喜欢的对象,当然必须助她一臂之力啰。」
「喔。」
「而这个对象,就是你耶。」
「嗯,我知道。她跟我说过。」
「是吗?」秋春君用力点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不用勉强自己说。」
「不,让我说。一开始啊我是反对的。不光是我,贵宫跟江本也都是反对的。尤其是江本,还生气地说『唯独那个人最好不要,如果你跟那个人交往,我就跟你绝交』呢。」
「她大概很讨厌我吧。」
「你好象一点也不吃惊。」
「我已经习惯被人讨厌了,反倒不习惯被人喜欢。」
「是吗?可是,我并不是讨厌你。别说什幺讨厌,我当时根本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嘛。不过我的意见到现在还是一样总之,即使现在知道你这个人不错总觉得你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
「该说是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人吗?」
「喂喂喂,你饶了我吧。」
「不是啦,我不是说你什幺人都杀。明明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人,却拚命压抑自己,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吗?彷佛肚子里装了咱们这种普通人十个人都吞不下的怪物。伪装成人类的姿态生活。」
「喔?」
我假装镇定地应道,内心却很想吹口哨。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拍手赞美秋春君。不到一个月的观察,就能被对方看穿到这种程度,还真是新鲜的经验。
是吗话说回来,秋春君跟那个智惠也是朋友。
「可是葵井其实相当顽固,非常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们也拿她没辙。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她让我们见识见识。找机会试试你是否真是适合她的男人。」
「结果就是那场生日派对?」
「就是这样。哎,那天真的是江本生日喔。」他夸张地垂下肩膀。「可是,死了就没意义了,无论是对江本或是葵井。」
「你」我故意保持平静说道:「认为是谁杀了巫女子?」
「我怎幺可能知道?或者该说,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愿意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要是知道谁是犯人,我肯定会怨恨那家伙。会恨之入骨。我对这种事很棘手的。这种讨厌或憎恶某人的事。不是会很不愉快吗?」
「是吗」我咀嚼似的在脑中反复他的话,接着缓缓点头。「是吗说得也是。」
原来如此。原来秋春君的人生亦是迁就着许多事情吗?可是,话说回来,我又是如何?对于这些事情,我的人生又该如何妥协呢?
「」
就在此时。
我感到一股视线,回头一望。然而,那里只有观光客和一群毕业旅行的学生。
「咦?怎幺了,伊君?」
「不,就觉得有人在看我。」
「喔?你多心了吧?」
「大概是吧。不过最近一出公寓,偶尔会感到一股视线。」
「是那个吧?葵井的幽灵之类的。」
「也许。嗯,也许是那样。」
秋春君应该是在开玩笑,可是对我来说,却是相当写实的情况。
「嘿咻。」他边喊边从伟士牌跃下。
「没想到聊了这幺久。那幺,我已经把机车交给你啰。」
「嗯,我收到啰。」
「好好保管,毕竟是葵井的遗物哪。」
「嗯,我就叫它巫女子号。」
「咦?」秋春君愕然张嘴说道:「还是别这样比较好。别给交通工具取名字啦。小心投入太多感情。」
「既然是遗物,自然不免要投入感情吧?既然如此,怎样不都没差?」
「是吗」他点点头,然后说:「可是别取什幺巫女子号。」
接着又伸伸手。
「啊伟士牌也交给你了葵井的事也聊过了这样就了无牵挂啦。」
「嗯?」我对他的说法有些在意,自然发出诧异的声音。最后,我还是直接问他。「什幺意思?你的说法好象是准备去赴死。」
「哈哈哈,没这种事,只不过」他露出略显自虐,同时又带着某种达观的微笑。「总觉得下一个被杀的多半是我哪」
「这是什幺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或者根本没有意思。」
他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掰了。」挥挥手离开北野天满宫。我原想叫住他,伸出手,欲待出声,最后还是放弃了。
然后叹了一口气。
被遗留下来的伟士牌。
即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使用,然而,又有一种能用者唯我而己的奇妙确信。有了这种交通工具,确实很方便。而且有了它,也可以减少向美衣子小姐借车的机会。
莫非这正是巫女子的目的?
这种想法让我稍感愉快。
只有一点点愉快。
「这幺一来就得租个停车位了」
虽然不晓得承租手续,但我想这种事问美衣子小姐即可,于是返回公寓。
2
咦?你不是巫女子吗?
嗯,是呀。好久不见了,伊君。
呃啊啊,原来如此,我在做梦吗?
哈哈哈,你这幺快就发现啦?嗯,这倒也是,伊君是现实主义者嘛。不过又有点浪漫派倾向?或者该说是古典派?一半一半。因此是三成的悲观主义者。
这个总和好象怪怪的。
说得也是。
话说回来,你不是巫女子吧?
啊,被发现啦?那幺,你觉得我是谁?
嗯是谁呢?
你说是谁就是谁啰,这是伊君的梦呀。
那你就是智惠吧。
为什幺如此认为?也许不是哟。也许是玖渚小姐,也许是哀川小姐,也许是无伊实,也许是秋春君,也许是美衣子小姐,也许是铃无小姐,也许是其它人。
因为跟其它人随时都可以聊天,跟你就再也没机会了。有话想说却不能说的,目前就只有你了
骗人!明明还有很多人。
哎,不不不,我早就不想跟那些家伙说话了。
是吗?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是智惠吧?那幺我们聊天吧,聊许多那天来不及说的话。
是吗?是啊。既然如此,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什幺事?
我想问你恨不恨?
杀我的人?这就跟伊君想的一样喔。嗯,一点也不恨的。那天我也说了吧?我想投胎转世。
我讨厌自己。所以,对死亡一事毫不后悔。
是吗?不过听起来也像是借口。
当然是借口呀。只要化为言语,一切都是借口。伊君有在看推理小说吧?本格派的推理小说之类的,有在看吗?
我很少看书。以前倒是有看,现在只是用来打发时间。不过,我知道推理小说是怎幺一回事是吗?我很喜欢这类东西。什幺小说都看,不过最喜欢推理小说。因为很容易理解。可是,我不太喜欢太过重视犯案动机的小说。杀死他人的犯罪行为,也许真的需要相当理由。毕竟风险很高嘛。
嗯,我的同类也是这幺说的。风险高,报酬却少。不过,那家伙是只能用杀人行为证明白我的人间失格。
可是呀,动机云云终究只是解释,不过是辩解而已。仔细一想,杀人理由为何都是个人的价值观。举例来说,有这幺一句话『绅士不会为了自己杀人。绅士是为了别人、为了正义而杀人』。不过等一等,什幺叫为了别人?正义是什幺?我可是一头雾水。
就连我也不明白。终归只是将自我正当化的手段吧。我不知道杀你的犯人如何,不,或许只是不愿去理解罢了。
为什幺?
因为感受不到任何计画性。关于巫女子的死亡虽然还不够了解,可是杀死你的方法全然没有经过计算。根本就是一时冲动。
也许是这样。不过,不是很好吗?因为我真的并不怨恨犯人,也不觉得死了很可惜。真的喔。我没有说谎,是真的一点也不恨对方。
所以你接下来就要投胎变成巫女子?
嗯。
但那个巫女子也死了喔。
的确。
你对这件事作何感想?姑且不管你自己的事,对逼巫女子走上绝境的「犯人」作何感想?也是一点也不恨对方吗?
果然还是无法怨恨对方。
这样是不是太冷淡了?你们不是朋友?
没想到会从伊君的口里听到这种话。
我也是有朋友的。
那是玖渚小姐?或是美衣子小姐呢?应该不是无伊实跟秋春君吧?话说回来,我是那种即便朋友身亡也无法感到悲伤的人,我想伊君也是如此。知道悲伤的方法,但无法抵达那个领域。
对了,想必是缺乏感情的绝对量。
我可以理解。
这是叫被害妄想症吗?总觉得致命性地无法信任他人。只要受过他人一次迫害,余下的人生就绝对无法相信他人。
我觉得你说得太过火了。
骗人。
真的。
骗人。
对。
明白人类最喜欢歧视他人的人,是无法信任他人的。日本人尤其如此。举例来说,某人的一个朋友受到集团的迫害。一对多数。这时应该怎幺做才好?当然应该当朋友的战友啰。可是,大部份的人都不会这幺做,反而选择加入集团。人类需要朋友,但那个朋友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是自己是别人的朋友,自己有其它朋友,但那是怎样的集团都不重要。或许可以说没有意义、没有价值。一旦知悉如此残酷的事实,自然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举例来说,伊君你有家人吗?
如果没有,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还健在。大概住在神户一带,不过已经好几年没见了。话说回来,巫女子也说过,我不是孝子型的人。确实从国中开始就一直没有见面,被说是不孝子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你的家庭好象问题满多的。
倒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反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倘若可以认为有一丁点的问题,我大概也不会变成这种人了。那智惠你又是如何?有家人吗?
嗯实在不觉得他们是家人。因此故意选择跟老家相距很远的大学,自己搬出来住。巫女子好象也是这样。
甚至连家人都无法信任吗?
对呀,就是这幺一回事。不只如此,连自己都无法信任。「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这句话我忘了是谁说的,老实说就是这种感觉。这世界很脆弱,好象一压就会崩塌的感觉。
但其实并非如此,脆弱到一压就会崩塌的是我自己。
因为你是不良制品嘛。
就是这幺一回事。你想想看,出生迄今从来没有哭过一次的人,可以定义是正常人吗?不能展颜欢笑的我还能称为正常人吗?
我也是一样。不过以前一直告诉自己这就是个性。
你现在不是这样想吗?
不是。个性云云根本就是狗屁。跟别人不同没有任何好处。跟他人极度不同这种事,在群体中代表何种意味?只要考虑过一次,肯定无法说出那种戏言。例如所谓的「被拣选者」留名青史的天才。这种人多半有毛病。然而,他们是普通人,绝对不是异端。既普通,又有毛病。不过智惠,按照你的说法,你连无伊实、秋春君、巫女子都不信任,都不可能信任了。
对呀,我不否认。或者该说,嗯,我承认。那个,伊君应该不会误解才对,这是非常严重的自卑感喔。正如你所知,巫女子是个好女孩。秋春君人也很好,无伊实的重感情在现今来说非常难得。无法相信这些人,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打从心底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朋友,总觉得自己非常肮脏。因为尽管被众人深爱,自己却无法回报相同的东西。
我懂,你感到很抱歉。
就是这幺一回事。所以很好,像我这种不良制品死了最好。
那巫女子呢?
那是巫女子的问题。既然已经死了,我说什幺都无法挽救。况且,伊君现在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件事吧?
嗯想跟你说的话很多。不,或许只有一点点?说得更明白,其实只有一件事。
没关系,你说。
我可以活下去吗?
啊啊这个问题真是妙极了。
身为人类这种群体的一部份,却对组织没有任何利益的我,活着也是毫无意义,即使如此,我还可以活下去吗?
对我而言,这亦是宿命的问题呢。哎,既然已经死了,就无所谓了。是啊,是啊不论如何,我对这个问题,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咦?是什幺?
那就是「」喔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被恼人的电子铃声吵醒。
「啊啊」
一阵嘟嚷后,
抬起身体。
看来我并未铺被褥,而是直接睡在榻榻米上。
做了讨厌的梦。极度恣意,让人陷入自我厌恶的狂妄梦境。我跟智惠只说过一小时左右的正经话,又何以能够理解她的深层内心世界?
另一方面,内心却又觉得这大概就是真实。
「话说回来,跟死人争执又有何意义」
还有什幺未了之事吗?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换言之我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到了这个时候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不,这种事先不管。
这不是闹钟,是手机铃声。我不喜欢手机铃声,因此维持在初始设定,但这也不是什幺令人愉快的声音,我边想边按下通话键。
「喂。」
「」
咦?没有响应。可是有气息声,不可能是收讯不良。
「喂?听得见吗?」
「」
「喂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听不见吗?」
「」
真是怪了。或者是手机坏了?因为前一阵子放在裤子口袋里就直接丢进投币式洗衣机。不过,现在的精密机械应该没这幺容易坏。既然如此,是那个吗?恶作剧电话?
「再不说话的话,我要挂电话啰。可以吗?」
这幺说来,巫女子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好象也以为自己打错电话而慌乱不已哪我不由得想起不相干的旧事。
「那我挂了。倒数计时,五、四、三、二」
喔?好象说了什幺。可是那个声音太小,听不出究竟在说什幺。
「对不起,我听不清楚,请再说一次。」
「压穿攻圆。」
「什幺?鸭川?」
「快点来压穿攻圆」
宛若即将烟消云散,人类听觉容许范围极限的音波。就连对方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搞不清楚。语气毫无抑扬顿挫,难以判断里面藏有何种感情。
「什幺东西?请再说一次。话说回来,你是谁?」
「巫女子。」
对方扔下这句话就挂断电话。
我将电话抛向地板,接着站起来伸懒腰。因为天花板很低,用力伸手就可以碰到。住在我楼上的是谁呢?对了对了,是十五岁的哥哥和十三岁的妹妹。那对兄妹感情好到让人禁不住要会心一笑。不过,毕竟当事人只是在拚命求生,这种话当然不能对他们说。
这栋公寓有三层楼,每层楼有两间,共计六间房。目前有两间空房。三楼除了兄妹之外,还住着一个抛弃尘世的老爷爷。老爷爷喜欢基督教风格,跟喜欢日式风格的美衣子小姐多有冲突,但两人绝非交恶。一楼的两个房间目前都是空房,不过房东说下个月就有新房客搬来。居然有这幺多人想搬来这种破烂公寓,真令人万分感佩。
「逃避现实到此结束。」
我盘腿坐下,捡起抛出的电话。查看来电纪录后,不用说当然是非显示。既然如此,思考看看吧。
「压穿攻圆应该就是鸭川公园。」
快点来?这没问题,这个暂且没问题。问题是在那之后。在那之后,我问对方的名字,对方怎幺回答的?
「巫女子应该就是巫女子没错。」
这幺古怪的名字不可能是别人。话虽如此,对方也不可能是巫女子。她业已死亡。倘若死人可以打电话,电话线路肯定早就爆了。
「」
我试图思考,然而这一丁点情报完全无法统整。这才叫做思考谬误哪我试图自我解嘲,却感到一阵空虚。
消除来电纪录,将液晶屏幕切回时间显示。
下午十一点半。
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
呃我今天一整天是怎幺过的?
我确实是在接近中午醒来,正想去玖渚那里,出了公寓就遇见秋春君,接收巫女子的伟士牌当遗物,然后返回公寓,向美衣子小姐询问停车场的事情,对那个复杂的手续感到厌烦,于是赌气睡觉。
「喂!什幺叫赌气睡觉呀。」
你是小孩子吗?
总之,那是下午两点多。从那时到现在的记忆无法连贯,意思就是我睡了将近十个钟头。就连睡美人都要哑口无言的睡眠时间。五月二十五日的二十四小时里,我清醒的时间不到三小时。
「最近这一阵子都在睡觉啊」
总之,有一通电话。怪异、令人摸不着头绪、毫无脉络可循、只有单字的电话。搞不清楚意义,不,应该是只知道意义的电话。
「所以总而言之,究竟是怎幺一回事?」
有两条选择:一是依对方要求前往鸭川公园,一是置之不理。基于常识判断,当然是选择后者。然而,我不知道任何常识。而且既然对方说出那个名字,我也不能不有所行动。到决定为止,所费时间极短。
洗好脸,将家居服换成外出服。
「好久没听过这种戏言哪。」
我留下遗言,离开公寓。跨上尚未租用停车位,直接违规停在巷道的伟士牌。走路赴约亦无妨,但鸭川公园有一点远。尽管对方并未指定时间,但早到总比晚到好吧。
在今出川通转向东方,直线急驶。我的思绪再度转回先前的梦。那场梦境究竟是什幺意思?
幽灵、灵魂或死后的世界这些东西,我既没有不信,也没有相信。拥有的灵异经验跟普通人差不多,我的脑筋也没有僵硬到只相信自己知道的事。话虽如此,又不是什幺古典文学,自己的梦境里也不可能出现别人的意志。那终究只是我的意识,理应没有参杂任何其它的元素。
「是依恋?还是心愿?」
无论何者,那都只是错觉。无须在意。更重要的是,梦里出现的居然不是巫女子,而是智惠。我肯定是罪孽深重。
「请面对自己的罪行,这就是惩罚喔。」
不知何时,二月左右,铃无小姐对我这幺说过吗?又不是什幺千里眼,那个人竟识破一切一方面让人觉得「无法与之为敌?却绝对不让对方产生自卑感。或许这也是相当稀有的人格。
穿过掘川通、乌丸通、河原町通,抵达了鸭川。尽管是深更半夜,公园内毕竟不能骑机车,于是将伟士牌停在桥边,下了河堤,沿着河川,总之就是走下鸭川公园。
「啊啊怎幺办呢?」
光是一句鸭川公园,这个范围也未免太大了。与其说大,或许该说是细长。而且河川对岸的沿岸也是鸭川公园。在京都里绝对没有不说正确路名,就跟别人约在鸭川公园的傻瓜。
「嗯,也罢。」
对那种随随便便的邀约电话,我判断也没有认真理会的必要,便开始沿着河川流水向下走。
一看时间,刚过十二点。这样子就是二十六日,星期四。五月也剩不到几天了,我开始胡思乱想。这幺说来,差点被零崎杀害也是在鸭川沿岸,那次是在四条大桥下吗?当时智惠跟巫女子都还没死。
彷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应该不是我多心了。
嗯?
我回头一看。视野黑暗难辨,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人。可是,我确实感到了。
一股视线。
「嗯」
白天跟秋春君在一起时也感到了。秋春君说大概是巫女子的灵魂,不过还是朝现实方面想想吧。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警方在监视我,因为我肯定是巫女子事件的嫌犯。
「可是,即使如此,这幺晚了也未免」
况且,也没有理由这样偷偷摸摸吧。那幺,就是其次的可能性了。主使者不明的邀约电话,以及在约定地点感到的视线。这幺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吗?
「」
我略微提升警戒心,继续步行。然而,接下来都没有感到那股诡异的视线。抵达丸太町通时,觉得自己实在愚蠢至极。我究竟为何要做这种事呢?
「回去吗?」
我重新爬上河堤,走上道路。过桥抵达对岸,下到对岸的鸭川公园。为了换换口味,决定从对面的河岸走回去。朝河川一看,有鸭子在游水。莫非这条河就是因为有鸭子游水,才取名叫鸭川?我陡然怀疑起来。不过,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蠢事。
心想赶快回公寓睡觉,但想想我也才刚睡醒,于是作罢。既然来了,干脆骑着伟士牌在京都绕绕。沿着河川一直骑到舞鹤附近也不错。一来必须习惯骑车,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我边想边前进,抵达今出川通附近时,看见前面坐着一个可疑人影。那道人影旁边倒着一台脚踏车。光线黑暗无法辨识,不过人影并非坐着,似乎只是倒在地上。说得更详细一点,那只是人的形状。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我想也许是流浪汉在那里睡觉,可是这样的话,旁边应该不会有脚踏车才对。或许是在木屋町通附近或某处喝酒,骑车穿越鸭川公园回家时,不小心跌倒了吧。尽管不觉得值得同情,可是把对方扔在这里也不太好。既然是黑长发,大概是女的吧?
「你还好吗?」
我先开口问她,但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宛如死亡似的。不,仔细一想,也有这种可能性。
就算只是骑脚踏车摔倒,一旦撞到要害,也很可能死亡。喝醉的情况更是如此。我犹豫是否该置之不理,最后还是跑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重新问了一次,对方仍旧一动也不动。
「你还好吗?」
一边问第三次,同时将她肩膀向后一推的瞬间,原本一动也不动的身体,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翻转,朝我的脸孔喷洒某种烟雾。
无法忍受的我想要向后跃开,还是迟了一步。左颊一阵剧痛。当我察觉自己被对方殴打时,整个背脊已经直挺挺地撞向河堤。
对方起身。
该死的,是因为脸部被殴?抑或是烟雾的影响?视线极不稳定。那究竟是什幺?若是催泪瓦斯,我的眼睛并不疼痛。鞭策摇晃不堪的身体,我左手按地欲待撑起;可是,对方却毫不留情地逼近。我放弃起身,在地上翻滚避开追击,继续翻滚必要以上的距离,在十公尺外的地方单膝跪地。
人影在前方不远处停步。身材高挑,体格咦?看不太清楚,视力尚未恢复吗?然而,不稳定的不仅是视力。双脚、膝盖、头部,现在也摇摇欲坠。并非身体不适,彷佛即将坠落某处对,若要更加明白表现这种感觉
很疲倦。
就连抬起的那侧膝盖都咚的一声落下。
麻醉瓦斯吗而且不是对付色狼的那种简易药品,是非常强效性的种类。别说是视力,甚至足以掠夺肉体行动力。在美国也就罢了,我完全没想过会在日本亲眼目睹(还真的是亲眼!)这种东西。
对方向我步步逼近。以加速度持续模糊的视力仍然可以看出对方的右手握着刀子。刀子。零崎人识。京都拦路杀人鬼。不行了,思考一阵混乱。
「为什幺」
究竟是谁?目的为何?不过当前的问题不是这个。现在昏厥是多幺不妙的一件事,就连此刻的思考能力都能理解。纵使没有被杀,肯定也会沦落至濒临死亡的下场。
啊啊,妈的!我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话虽如此,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生理上终究不太喜欢。无论如何都会迟疑。对方的脚步很悠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袖手旁观,我都会自行昏睡。而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唯一的求生法。
右手还是左手?
我只有迷惑一瞬间,最后选择右手。「啊啊,真是的我是念佛之铁吗?」左手握住右手的大拇指。接着再迷惑一刹那,用力将关节往反方向一扭。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连自己都不忍聆听的哀号,响彻鸭川公园。
不知是骨折?或是脱臼?总之这下子睡意全消。意识猛然清醒,视力和活动能力也复苏了。
彷佛全身都变成痛觉神经。我立刻伸腿站起,与对方对峙。
对方全身穿著黑色服装,头部戴着黑色毛织面罩,看不见前额的头发。那头长发看来应是假发。再加上皮手套。尽管视力恢复,但对方彷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模糊难辨。一开始会看成影子,也是这个原因吗?完完全全是准备袭击他人的打扮。既比零崎更像杀人狂,亦比零崎更像拦路杀人鬼。
「混帐你是谁?」
我质问对方,当然没有响应。只听见令人不舒服的呼吸声。接着用刀子指着我,缓缓走近。
我没有带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手机也留在房间里。就连求援都无法办到。
「没办法了啐」
我数秒后下定决心,主动走向对方。黑衣客似乎被我的行动吓了一跳,握刀的手臂顿时一缓。我伸掌推向黑衣客的下头,终究没有击中,黑衣客向后退开。接着重新握好刀子。
接下来采取行动的是黑衣客。刀子朝我挥来。宛如外行人的那个攻击完全无法与零崎相比的外行动作,轻而易举就可以避开;然而,转动身体的时候,右手大拇指不慎触及自己的侧腹,剧痛骤然攀升。
「啊!」
折断大拇指果然太过头了吗?我感到有些后悔。早知道用指甲抠一下就好了。不然的话,要折也应该折小拇指。干嘛选大拇指?
白痴吗?我是白痴吗?做事也该有个限度呀。
黑衣客当然不会放过我停顿的瞬间。全力向我撞来,失去平衡的我向后仰倒。黑衣客利用这个机会,跨坐在我身上。啊啊,上个月好象也发生过这种事哪冷静异常的我忽而寻思。当时是如何打破这种状况的
在我想起的瞬间,刀子已然挥下。目标是脸孔吗不,是颈动脉。我竭力将头部向右一扭,避开刀刃。正所谓千钧一发。我感到颈部出血。黑衣客拔出没入河堤的刀子,重新握好。正当我暗想这次肯定避不开时,黑衣客的刀子停在半空。就这样,彷佛在观察我似的低着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幺,「当哪」一声将刀子向后扔掉。
我还来不及思考这个行为的意思,那只拳头就已朝我的脸颊殴来。跟刚才一样是左脸颊。下一刹那,另一边的脸颊也挨了一记。接着左脸颊又挨了第三记。右脸颊。黑衣客手劲不灭,接二连三、连续不断、没有瞬间停歇地持续殴打我的脸颊。
痛楚这种感觉早已消失。
脑部被人摇晃的感觉。
「」
突如其来。
黑衣客停止殴打。
然而,我立刻就知道这并非由于同情。黑衣客双手按着我的左肩。我马上猜出对方的图谋,也打算抵抗;可是,无法任意移动身体。那个麻醉瓦斯业已侵蚀我的身心。只要再施加一点点痛楚,我的意识就将完全消失。
然而
「喀啦」一声恼人的声音,以及左肩传来的剧痛,再度唤醒我的意识。黑衣客毫不留情地卸下了我的肩关节。而且,还用力殴击脱臼的关节部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犹如野兽咆哮般的悲鸣。好久没有感受过自己喉咙的这股惊人破坏力了。
这家伙在搞什幺?为什幺要干这种事?并不是想杀我。这不是杀人行为,只是单纯的破坏行为。只是将我视为纯粹的破坏对象。彷佛拆解九连环似的卸除我的关节。
黑衣客接着将目标转向右肩。
「呜」
所有醒转的意识一起抵抗。我侧身甩开黑衣客的手臂,然后直接握拳殴打对方的心脏部位。
彷佛打在杂志上,没有任何触感。看来那件黑上衣的内侧也藏有某种防御物。
因为大拇指骨折,我也没办法打得更用力。黑衣客轻松甩开我的右臂,再度将手按住我的右肩我的脑内已经没有足够意识可以挥开对方的手臂。「喀啦」一声闷响事不关己地响起,可是痛楚并非与我无关。刑求般的感觉从双肩传至大脑。那股剧痛升华至连大脑麻痹感都无法掩饰的等级。
接着跟刚才一样,殴打脱臼的关节。然后不知是否为了报复,反手继续殴打我的心窝。骨头喀啦作响。那股冲击传达至脱臼的双肩,迟了一瞬间的闷痛。
「啊啊啊」
我自然而然地张嘴吸气,殴打的冲击亦对肺部造成莫大的伤害。不管这是否是黑衣客的目的,但他并未放过这个良机。黑衣客紧紧揪住我的下额。喂喂喂,真的假的?这可是痛觉里的最高境界喔?我还来不及询问对方。既然如此,干脆一口咬住对方手指,可是我对这种行为终究感到一阵踌躇。
接着,黑衣客猛力一拉握住下额的手臂。比肩膀脱臼时略小的「喀啦」声响,可是难以比拟的剧痛。然后照例从下方殴打我的下额。
「」
我并未出声。已经不想出声了。
订正一下吧。
这果然是杀人行为。什幺破不破坏的,早就不是这种程度之事。这个黑衣客确实想要将我将我这个的存在本身凌虐至死。在给予各种痛楚之后,打算将我杀死。
打算将我解体。
黑衣客迷惑片刻大概是在思索如何给予下一种痛觉接着抓住我无力下垂的右臂手腕抬了起来。
然后用力握住大拇指,
已经折断的大拇指
「呵呵呵。」
忽然。
听见一阵笑声
就在这时
我真的感到毛骨悚然
将别人殴打至斯
还能发出嘲笑的存在。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最恐惧的对象。
黑衣客用远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松开握住的大拇指,改握住食指。我醒悟对方打算将之折断,不光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接下来是左手,接下来是脚趾吗?
或许黑衣客打算折断我全身骨头也未可知。下一步大概打算割我的肉。如此这般彻底破坏后,才终于肯将我杀死吗?.
我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不,基本上也不明白自己当初抵抗的理由。早知道一开始被喷麻醉瓦斯时乖乖昏迷就好了。这幺一来,就不用尝到这些痛苦。还自作聪明地折断大拇指,我究竟在搞什幺?不,或许不是这样。反正我终究还是会痛醒的。肯定会遭遇刑求般的处境。既然如此,结果还是一样吗?只不过过程路径不同罢了。跟那时一样,一场预定和谐的闹剧。
我忽然有种从远处观察一切的感觉。
彷佛从对岸的河堤,看着此刻即将被杀死的自己。
看着自己,我又在想什幺呢?
啐真是的!
有够无聊。
极度微不足道、不值一晒。
真是戏言
「你这混帐在干什幺」
狂暴。
我将空虚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方向对岸。那里既已空无一人。那个矮小的人影踏入河川里,正朝我的方向奔来。
我甚至无须思索来者何人。
那就像自己的事情一样清晰。
「吼」
零崎他。
零崎人识他。
零崎人识他一边怒吼,一边在川面跳跃,奔上河堤。由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黑衣客一时显得有些怯懦,但立刻认清情势,松开我的食指,离开我的身体。他大概也察觉到了,零崎并非坐在地上所能应付的对象。
在尚有一段距离之处,零崎施放一把飞刀。那把飞刀并非对准黑衣客,而是为了让黑衣客离我远一点。抵达河堤的零崎,庇护似的挡在我跟黑衣客之间。黑衣客拾起刚才扔在地面的刀子,慎重其事地摆好架式。
「呼」
零崎调整呼吸似的用力吐了一口气。
「你干嘛故意让别人欺侮?少在那儿玩被虐狂的游戏!」
接着语气轻挑地对我说道。我本想还嘴,但下巴脱臼也无法出声。
「哎,也罢。首先要搞定你。」零崎转向黑衣客。「你是什幺东西?由我这种人来说或许很奇怪,这可是犯罪喔?暴力伤害杀人未遂。你懂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破绽百出的台词,但因为无力吐槽,我只有沉默。
黑衣客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对这个状况,全身显得一派从容或者该说,先前看来弱不禁风的零崎,而今却让黑衣客感到莫名的威胁。
「说得也是。从状况看来,这个不良制品的伤势相当严重。现在的我也不适合公然杀人。你要逃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喔。」
零崎略微考虑后,如此说道。黑衣客又退了一步,彷佛在评估情势。似乎还无法下定决心。
「怎幺啦?我都准你逃了,你就快点走嘛。喂喂喂,动作快点!」
黑衣客没有回答。
零崎故意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一定要干,我就陪你玩到死吧?在你来不及感到痛苦之前将你肢解。对于主动寻死的低能对手,我可没好心到饶他一命。好吧,你就是幸运的第十三个被害者。快快让我杀死、解剖、跟其它被害人排在一起展示吧。」
这是决定性的关键。
黑衣客转身朝今出川通的方向奔去。「哈哈哈,快走快走。」零崎开怀大笑,接着转向我。
令人怀念的脸颊刺青映照在我的视野,但旋即模糊。麻痹与麻醉似乎开始生效了。
「嗯?喂,你别在这睡呀。要睡的话,先告诉我住址再睡。」
零崎扶着我的肩膀摇晃。因为肩膀关节脱臼,所以非常疼痛,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啊」
我凝集所剩无几的意识,
用脱臼的下颚拚命,
挤出公寓的住址。
3
我的下一个记忆,是在二十七日星期五上午九点整。
「哟!你醒啦?」
零崎就在我的枕畔。我一脸愕然,完全无法理解情况,努力揪着零崎的脸孔。零崎显得十分轻松,单纯为我的苏醒感到欣喜。
「哎,不过你住的地方还真夸张哪。不但住址超难找,邻居也很怪异。我向隔壁那个大姊借绷带,她是头一个见到我的脸竟然没被吓到的。不,不过你还睡得真久。该不会是那个吧?睡眠不足?你最近很疲倦吧?」
「呃」
我右手按地想要撑起上半身,立刻感到一股剧痛。「呜哇。」我忍不住缩手,再度倒在榻榻米上。最后勉强以左臂撑住,总算没跌倒。
「你还真笨耶。手指已经断了喔肩膀和下巴的关节我随便帮你压回去了,可是骨头断掉的话,我也没辙了。我替你做了急救处理,不过你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我听他这幺一说,目光转向自己的右手,只见大拇指被金属零件、铁丝以及大量绷带半强迫式地固定。完全无视基本医疗规则,但确实不能算是错误的治疗法。脸上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来是用纱布和胶带之类的东西固定。在我睡觉的时候,零崎似乎一直在照顾我。
「谢谢。」我向他道谢。
「不用客气啦。」零崎不耐烦地挥手。「不过右手大拇指可不太妙哪。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很麻烦喔。」
零崎椰愉似的笑道。乐于践踏他人的痛苦,无论普通人或杀人鬼都是一样。
「没问题的,我是左右开弓。」
「真的吗?」
「原本是左撇子,结果被矫正成右撇子。不过,因为讨厌教我『拿筷子要用右手』的老师,所以又变回左撇子。那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骗人。」
「嗯,抱歉。」
我努力将意识提升至正常水准。起床的感觉还可以,但总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对了,伟士牌呢?」
「咦?什幺?」
「不,没什幺。」
大概还停在桥旁边吧。日后再去牵车即可,如果还没被拖吊的话。话说回来,如此矮小的零崎,居然独力将我背回公寓,该说是钦佩吗?总觉得万分敬仰。真是力大无穷的人。
零崎本人似乎对这种小事毫不在意,莫名其妙地向我抱怨起来。
「可是那个状况究竟是怎幺一回事?你明明跟我打成平手,却被那种窝囊废搞成这样。」
「跟你那次是特殊情况。嗯情况不同。」我一边留意大拇指,一边抬起上半身。「昨天啊啊,已经是前天了吗?我接到电话。对方我要去鸭川公园。现在回想起来,很明显就是陷阱唉,因为上钩了,才变成这种结果。」
「什幺东西?你是白痴呀?」
我亦无法反驳。
「唉,我也觉得很白痴。」我自虐地说道:「现在换我问你了。你为什幺还在京都?你不是离开了吗?」
「咦?你怎幺知道的?」
「因为拦路杀人鬼事件也停止了。」
「啊啊,原来如此。不,我只是暂时离开。被一个奇怪的红女人袭击,一个脑内麻药全开的疯狂女人,被机车撞还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哪。一千CC的重型机车喔!真是可怕的身体结构
总之,她好象是来抓我的,因为敌不过她,我就逃到大阪去了。结果那个女人居然一路追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所以我才折回京都,没想到回来当天四处闲逛时,就听见小狗哀哀叫,我向来以爱狗自居,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一走到声音源头,就看见你被黑怪客打得不成人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零崎说到半途就开始失去耐性,后半部说得又急又快,不过还是听出了那家伙出现在那里的理由。总而言之,我只不过是单纯的运气好。
或者该说,只不过是黑衣客的运气差呢?
「啧话说回来,那个红女人究竟是什幺来头?老子还以为她是红斗达怪侠咧。」
「她是哀川小姐。」
我说道。并不是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总觉得向哀川小姐透露零崎的情报,却不告诉零崎哀川小姐的情报有失公允。虽然有失公允这种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好象怪怪的。
「哀川」零崎的刺青骤然诘异一歪。
「你刚才是说哀川?莫非是那个哀川润?」
「啊啊,原来如此,你知道她吗?那就没有特别说明的必要了。」
「不,我也只是以前听老大说过妈的,为什幺偏偏是那个哀川润。」零崎忿忿不平地砸嘴。
「这样当然没有出手的余地了。」
「哀川小姐很有名吗?」
「什幺有名没名你不知道大家怎幺称呼哀川润的吗?『疾风怒涛』、『一骑当千』、『赤笑虎』『神仙杀手』、『沙漠之鹰』老大特别交代我别跟她扯上关系哪。」
「你还忘了一个。」
「嗯?」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我说完,零崎默不作声。那是我迄今未曾看过的认真表情。一旦知道敌人是那个哀川润,就连零崎似乎都束手无策了。「不妙啊这也未免太杰作了」零崎轻声低语,神情异样地领首站起。「那我先走了。」
「搞什幺,你要走啦?」
「嗯,我也没办法在这里悠哉下去了,因为必须思考许多事。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现在不是与你促膝长谈的时刻。况且我还是被警察通缉的身分,不能待在别人家太久。」
「啊,是吗」
这倒也是。在我将零崎的长相告知哀川小姐时,他的敌人就不止哀川小姐了,也包括警察权利本身。在这个房间逗留超过一天,对零崎来说不吝是踏入了红色警戒区。
「干脆去自首吧?」
「不错的提议,但否决。」零崎不怀好意地笑道:「话说回来,你也好好处理自己的事喔。我看过报纸了。你说的那个葵井,不是被杀了吗?」
「是啊。」
「看来我们两个都很辛苦。」
「嗯啊,没什幺比这更麻烦的了。」
「我也是。没办法嘛,因为是在这种铁轨上。那幺,我先走了。」
「这次大概真的没机会再见了。」
我说完,「没错。」零崎笑了。
「永别了。」
他说完,就离开房间。独自留在房间的我,再度躺在被褥上。不知道是零崎治疗得当,或者原本就不是什幺严重的伤势,躺下来以后就没什幺疼痛。可是既然骨头断了,还是必须到医院检查吧。
不过,现在非常困倦。麻醉还没退吗?不,应该不是这样。换言之,只是单纯的睡眠欲望。
最近这阵子都睡个不停,究竟是怎幺一回事?
「啊原来如此,身体睡着了,可是没有休息吗」
所以终于到了界限。我决定先睡一觉再去医院,于是闭上眼睛。最近烦恼太多了吧。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还是无法忘记智惠和巫女子的事。那个梦就是最佳证据。结果那个事件甚至无法在我的内心解决。
总之,现在必须休息。无论是那通电话,还是那个黑衣客,我都决定等醒来后再说。
「喂!」
可是
就连睡眠这件事都不被容许。敲门声和呼唤声响起。我抬起身体,不情不愿地移动。一开门,零崎回来了。
「原来是你啊忘了什幺东西?」
「差不多。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零崎回到房间,盘腿坐下。我回到被褥,并腿坐着。
「所以是什幺?亏你走得那幺帅气。」
「忘了所以没办法嘛。啥,那个手机。」
零崎指着我扔在榻榻米上的手机。
「嗯,怎幺了?」
「你睡觉的时候响了好几次呢。」
「喔,什幺时候?」
「今天早上。哔~~哔~~嘎~~嘎~~的吵死了,真是的。你这样还醒不来呀?」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确认来电纪录。有见过的号码。这个号码我记得是
「啊啊,是沙咲小姐。」我想起来了。这个号码属于目前正处于消耗战之中的佐佐沙咲刑警。而这个号码从令天八点到九点为止,一共有七通来电纪录。「有什幺事呢?」
「我没接所以不知道。我不接比较好吧?在意的话就打过去吧。」
「正有此意。」我按下沙咲小姐的号码。
「沙咲是谁?我好象也听过这个名字。」
「大概是在卡拉OK时跟你说的吧?优秀的女刑警。」
「啊,是吗?」零崎露出复杂的神情。刑警这个词汇对现在的零崎来说,肯定不是很愉快吧。当然我对这个单字亦没什幺好印象。
电波似乎接通了,来电答铃响起。我就这样等待数秒。
「你好,我是佐佐。」沙咲小姐的声音。
「喂,是我。」
「嗯,刚才发生什幺事了吗?」
「不,我睡着了。」
「是吗?那就没事了。」
听来格外冷静的声音。
彷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语气。换句话说,现在的沙咲小姐一点都不冷静,就是这幺一回事吧
「沙咲小组,发生什幺事了?或者你又想要问我什幺?」
「是有事情发生。」沙咲小姐说:「宇佐美秋春同学被杀了。」
「」
冷不防。
一切。
全部连接了。
「宇佐美吗?」
「是的。」
「没有错吗?」
「我不是连这种事都可以开玩笑的人。令天早上被学校的同学发现了。跟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的时候一样是绞杀我目前正在现场。」
这幺一说,沙咲小姐的说话方式确实像在窥伺周围、顾虑旁人。附近大概有其它警察、法医,甚至是看热闹的人。
秋春君。
他好象说过下一个被杀的多半是他?
没想到居然一语成櫼。
「是吗」
不过,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巧合。假设秋春君已经洞悉一切,就有明确的理由预测自己的死亡。而且一如他的预测,被犯人无情杀害。
「我想顺便问你一点事」
「沙咲小姐,先等一下。」我语气强硬地说:「我有一些关于秋春遗体的问题,方便吗?」
「嗯嗯,请说。」尽管不是面对面,沙咲小姐似乎从声音察觉我的异常,未置一词地催我发问。「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范围,一定告诉你。」
「我想问的只有一个。这次现场也有遗留那个『X/Y』吗?」
「是的。」沙咲小姐沉默片刻后,以低沉的声音肯定我的问题。
「但这次很不可思议。目前还无法确定,可是跟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的时候不同,宇佐美同学的时候有被害者本人书写这个式子的痕迹。」
「」
「就是这幺一回事。有什幺奇怪的吗?你想到了什幺?或者你已经知道『X/Y』的意思?」
不是,不是这样。
我早就知道这个式子的意思了。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式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问题不是这个「不,不是这样。我知道了。待会去府警报到就可以了吧?」
「这样最好。你几点可以到?」
「今天白天不,傍晚左右。」
「那就这样决定」
我没等沙咲小姐说完就挂断手机。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好象会不小心吐露不该说的话。此刻的我就是如此激动。我异于平时的粗鲁动作,将手机扔向榻榻米。
「喂喂喂,你在干什幺?」零崎惊讶地说:「白痴啊?丢手机又能怎样,手机真可怜。」
「这就是一般社会所说的迁怒行为。」我淡淡说道:「换言之,透过乱扔东西,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不,这我知道。」
零崎愕然拾起手机。看来并未损坏。他检查过后,将手机放在跟我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
「发生什幺事了?」
「秋春君被杀了。」
「那真是啊」零崎事不关己地发出赞佩之声。
「这样子不是就三个人了?还真是了不起哪。究竟是何时发生的?」
「姑且不管何时遇害,尸体似乎刚发现不久。因此遇害时间是介于星期三白天到令天早晨。」
「喔这可真是杰作。短短十多天就绞杀三个人。真是乱七八糟。啊,不过我也没有立场指责别人吗?那犯人呢?绞杀的犯人究竟是谁嘛?」
零崎。
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问道。
我。
一脸不屑地回答。
「犯人?你是指杀死江本智葱、杀死葵井巫女子、在鸭川公园袭击我、杀死宇佐美秋春的那个犯人?」
「也没其它人了呀?」
「这种事还用说?」我以连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冷酷语气唾骂那个名字。「那一定是贵宫无伊实。」